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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地狱之旅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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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飞行员朝他们走来。 “请你们现在出发吧。”他说,“尽快。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已经比计划滞后了。” 一时间希拉里有些畏缩。她紧张不安地用手按着喉咙,手指一用力,把珍珠短项链弄断了。她把散落的珍珠捡起来,装进了口袋。 众人都钻进大轿车。希拉里坐在彼得斯和贝克太太之间。她把头转向美国女人,问道:“那么您……您……您就是所谓的联络员 吗,贝克太太?” “您说得没错。尽管这么说有些自夸,但我还是要说我很称职吧。看到一个跑来跑去、到处旅行的美国女人,没有人会产生怀疑的。” 她肥胖的身躯和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但希拉里察觉到——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察觉到——她变了。之前的迟钝和老派消失不见了,眼前的是一位高效可能还很无情的女人。 “这件事会成为报纸上轰动的头条的。”贝克太太说着,兴奋地笑了起来,“他们会说,你,我的意思是亲爱的你,真是霉运连连。先是差点在卡萨布兰卡的飞机事故中丧生,接着真的死于这次灾难。” 希拉里猛然体会到这个计划的高明之处。 “其他人呢?”她小声问道,“真的是他们自称的身份吗?” “哦,巴伦博士是一位细菌学家,埃里克森先生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年轻物理学家,彼得斯先生是从事研究工作的化学家,尼达姆小姐,当然了,她不是修女,是一位内分泌学家。我嘛,正如我所说,我只是一位联络员而已。我不属于这个科学家团体。”她说着又笑了起来,“赫瑟林顿那个女人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的。” “赫瑟林顿小姐……她是,她是……” 贝克太太用力点点头。 “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她一直在跟踪你。从卡萨布兰卡开始接手的,之前是另一个人在跟踪你。” “但是今天我坚持邀请她一起来时她拒绝了啊?” “因为她知道那么做不合适。”贝克太太解释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去一次马拉喀什,有点太明显了。不,她会发个电报或打电话让某人在马拉喀什等着您抵达。等您抵达!真是好笑,不是吗?看!看那儿!爆炸啦。” 大轿车正载着他们迅速穿越荒野,希拉里伸长脖子从小窗户望去,看到后方火焰冲天,隐隐还能听到爆炸的声音。彼得斯转回头,大笑着说道:“飞往马拉喀什的飞机坠毁,六人身亡!” 希拉里低声说道:“这真是……真是可怕极了。” “你是说步入未知的死亡世界?”彼得斯说道,他已经不再笑了,“确实可怕,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要离开‘过去’,走向‘未来’。”心中的热情让他神采奕奕,“我们要摆脱所有糟糕、混乱、陈旧的东西。腐败的政府和战争贩子。我们要去一个新世界——没有渣滓和废物的科学的世界。” 希拉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跟我丈夫之前总说的一样。”她故意这么说道。 “您丈夫?”彼得斯飞快地看向希拉里,“哦,就是汤姆·贝特顿吗?” 希拉里点点头。 “嗯,真是好极了。他还在美国时我一直没有机会结识他,虽然我们见过不止一次。零功率裂变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是的,我要向他脱帽致敬。他是不是和老曼海姆一起工作的?” “是的。”希拉里答道。 “他们告诉我他和曼海姆的女儿结婚了,但很明显您不是……” “我是他第二任妻子。”希拉里说道,微微涨红了脸,“他,他的……艾尔莎在美国过世了。” “我记起来了,接着他赴英国工作,然后就失踪了,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他突然笑起来,“去巴黎开一个什么会议时销声匿迹。”又以一种赞赏的口吻补充道,“上帝啊,不得不说,他们安排得相当不错。” 希拉里表示赞同。这个组织的安排是如此精妙,让希拉里不寒而栗。所有精心设计的计划、密码、暗号现在都没用了,没有一点可追寻的线索。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搭乘这架致命航班的都是要前往“地狱之旅”的同伴,之前托马斯·贝特顿也是这么消失的。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架彻底烧毁了的飞机。飞机上甚至还有烧焦的尸体。他们能否——杰索普和他的组织有没有可能发现被烧焦的尸体中没有她希拉里?她对此很是怀疑。这场事故安排得非常令人信服,非常高超。 彼得斯再次开口,孩子气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激动。他没有一丝疑惑,不想往回看,只想急切地往前走。 “我想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他说道。 希拉里也想知道,因为这一点关系重大。他们迟早要和外界接触,如果有人调查,很有可能会发现这辆大轿车上的六个人,和清晨搭乘飞机的那六个人有些相似之处。她转向贝克太太询问,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像坐在身旁的年轻美国人那样充满孩子气的激情。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会知道的。”贝克太太说道,虽然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但这句话带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车子继续前进。身后,飞机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天空,而且此时太阳已经落下,火光看起来更明显了。夜幕降临,车子仍旧在行驶。因为没有行驶在大马路上,路况很差。有时候似乎在田间小道上,有时候又是在开阔的平原上飞驰。 希拉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清醒,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忧虑在她的脑中翻腾。但上上下下的颠簸还是让她精疲力竭,睡了过去。她睡得断断续续的,路上的坑不时把她震醒,醒来后会有一两分钟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渐渐就醒了过来。她会保持清醒一小会儿,大脑在忧虑与混乱中奋力思考,接着她又再一次低下头,轻点着,然后再次睡着。 2 她被一个急刹车惊醒。彼得斯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胳膊。 “醒醒,”他说,“我们好像到了。” 众人都从大轿车里出来,一个个被挤得疲惫至极。天还黑着,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幢四周种满棕榈树的房子外。不远处能看到微弱的灯光,似乎是个村庄。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引领他们走进房子。这是一幢本地式样的房子,屋里有两个柏柏尔族妇女,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好奇地盯着希拉里和贝克太太,但好像对修女没什么兴趣。 三个女人被带到楼上的一间小屋里。地板上放着三个床垫和一堆被子,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一路挤在那个小车里,我的身子都动不了了。”贝克太太说道。 “身体上的不适是小事。”修女说道。 她语调严厉,声音低沉却坚定。希拉里发现她的英语说得很好、很流畅,虽然发音不是太标准。 “您真是虔诚,尼达姆小姐。”美国女人说道,“我都能想象凌晨四点您在女修道院里,跪在坚硬的石板上。” 尼达姆小姐轻蔑地笑了起来,她说道:“基督教使女性愚昧。崇尚软弱,哭哭啼啼,真是不害臊!没有信仰的女人最强大。她们开开心心,战无不胜!而为了获胜,没有什么是她们不能忍受的。这些险阻都不成问题。” “此刻,”贝克太太打着哈欠说道,“我真希望自己睡在菲斯的贾尔阿宫殿酒店的床上。贝特顿太太,您呢?我敢打赌这一路的颠簸对您的脑震荡可没有好处。” “是的,确实让我不舒服。”希拉里应道。 “他们很快就会给我们拿来一些吃的,吃过东西之后我再给你几片阿司匹林。我看您最好尽快睡下。” 从屋外传来女人咯咯笑的声音,接着她们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很快,那两个柏柏尔族女人就走进了屋子。她们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大碗粗面糊和炖肉汤。把这些东西放在地板上后她们暂时离开了,没一会儿又拿来一个装着水的金属盆和一块毛巾。其中一个摸了摸希拉里的外套,在手指间摩挲着,然后对另一个说了些什么,后一个女人迅速地点了点头。她们又这么对待了贝克夫人,但都没有留意修女。 “嘘,”贝克太太张开手臂赶她们走,“嘘,嘘。”就像轰小鸡那样。 女人们往后退,依旧笑个不停,最终离开了房间。 “蠢家伙。”贝克太太说道,“对待她们你真的很难有耐心。我想她们生活的趣味就只在养孩子和穿着上。” “她们也只能想这些。”尼达姆小姐说道,“她们的祖先是奴隶,只会伺候主人,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您不觉得这么说话太残酷了吗?”希拉里被这个女人的态度惹恼了。 “我没有闲心感情用事。这个世界就是被少数人统治,并奴役着大多数。” “就算如此……” 贝克太太以一种权威的姿态插话道:“我想,在这类问题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确实是个有趣的话题,但恐怕不适合现在讨论。我们都想赶紧休息,对吧?” 薄荷茶被端上来了。希拉里感激地服下几片阿司匹林,她头痛好一阵子了。接着这三个女人就躺在垫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很晚她们才起来,贝克太太说要等到傍晚再上路。她们从房间外面的楼梯爬到平整的屋顶,俯瞰周围的村庄。不远处确实有一个村庄,但是这里,她们所在的这座房子,附近却什么都没有,孤零零地立在一个巨大的棕榈树园子里。清醒之后,贝克太太指着放在门口地板上的三堆衣服,解释道:“下一段路,我们要扮成当地人。身上的衣服就留在这里。” 于是机敏的小个子美国女人脱下整洁的套装,希拉里脱下花呢大衣和短裙,修女脱下黑色长袍,放在一边;其间那三个摩洛哥当地妇女一直坐在房顶上聊天。整件事给人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希拉里仔细观察着脱下修女袍后的尼达姆小姐。她比希拉里之前所想的要年轻些,可能也就三十三四岁,外表很整洁。苍白的皮肤,短粗的手指,冷酷的眼眸,不时闪出一阵狂热的激情。她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反而有些畏缩,但讲起话来直率强硬。她对希拉里和贝克太太都表现得不屑一顾,觉得她们不配与她同行。这种傲慢态度让希拉里大为光火,贝克太太却似乎毫无察觉。很奇怪,与两位同为西方人的同伴相比,希拉里更愿意亲近那两个给她拿食物的柏柏尔族妇女,也更同情她们。显然,这位年轻的德国女人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的言谈举止透露出一丝急躁,并且能明显看出她渴望继续上路,对两名同伴倒没有什么兴趣。 希拉里发现要分析贝克太太的态度有些困难。一开始,在那位冷酷的德国女专家的衬托下,贝克太太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但随着夕阳渐渐西下,她却感到贝克太太比海尔格·尼达姆更难看清,且拒人万里。与贝克太太交流就像和一个运行良好的机器人交流。她说的话、给出的回应都很自然、正常,就像日常生活中会碰到的,但不由得让人怀疑这是一位演员在演戏,而且这一切她已经演过七百次了。那是一种机械性的表演,与贝克太太真正的所思所想毫无关系。希拉里想知道卡尔文·贝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能像机器一样完美地扮演她的角色?她也狂热地笃信某种宗教吗?她也幻想着一个勇敢的新世界,也强烈厌恶资本主义社会吗?她是不是因为政治信仰和志向放弃了正常生活?无从得知。 晚上他们继续上路了。这次不再是大轿车,而是一辆敞篷游览车。每个人都穿着当地的服装,男人裹着白色杰拉巴[Djellabas,一种摩洛哥传统服饰,有各种颜色和图案,多层设计],女人遮着面纱,紧紧挤在一起。车子整整开了一晚。 “您还好吧,贝特顿太太?” 希拉里抬起头冲安迪·彼得斯笑了笑。此时太阳初升,他们停下来吃早餐。摩洛哥面包和鸡蛋,便携式煤油炉上还煮着茶。 “我感觉似乎身在梦里。”希拉里说道。 “是的,是有点这种感觉。” “我们这是在哪儿?” 彼得斯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除了我们的卡尔文·贝克太太,没人知道。” “这真是个孤独的国家。” “是啊,简直就是荒漠。但我们也只能来这种地方,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这样就不会留下踪迹了?” “是的,我们所有人应该都看得出这整件事是经过了缜密构思的。这段旅程的每个阶段都与其他阶段没有联系。一架飞机坠毁了。一辆老旧的大轿车在夜间行驶。不知是否有人留意,大轿车上有一个牌子,表明那辆车是属于在这一片进行挖掘工作的某支考古远征队的。第二天又有一辆坐满了柏柏尔族人的游览车,这在大道上见怪不怪。下一阶段,”他又耸耸肩,“谁知道呢?” “但是我们要去哪儿?” 安迪·彼得斯摇摇头。 “没有必要问。我们会知道的。” 那个叫巴伦的法国博士也加入了谈话。 “是的,”他说,“我们会知道的。但不去问问怎么知道?我们西方人本性如此。我们从不说‘我今天满意极了’,总想着明天,明天伴随着我们。将昨天置于身后,去追寻明日,这才是我们所要的。” “您想推动世界,是吗,博士?”彼得斯问道。 “有太多事情想做,但生命太短暂。”巴伦博士说,“人需要更多时间。更多时间,更多时间。”他激动地挥舞双手。 彼得斯转向希拉里。 “你们国家所谓的四大自由是什么?脱离欲望的自由,脱离恐惧的自由——” 法国人插话进来。“脱离傻瓜的自由,”他讥讽道,“这就是我想要的!也是我的工作所需要的。脱离由连续不断的骗局构成的经济体系的自由!脱离阻碍工作的无聊限制的自由!” “您是位细菌学家,对吗,巴伦先生?” “是的,我是个细菌学家。哦,你不知道,我的朋友,这是一门多么神奇的学科啊!但它需要耐心,无止境的耐心。反反复复的实验——还有金钱——很多钱!你必须有设备、助手和原料!若能给你所需的一切,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快乐?”希拉里问道。 他露出一抹笑容,忽然又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哦,你是个女人,夫人。女人总是在追求快乐。” “但很少能得到?”希拉里说。 他耸耸肩。“或许吧。” “个人的快乐无关紧要。”彼得斯严肃地说,“要全体人类都获得幸福,兄弟般的情谊!工人们,自由又团结,拥有生产技术,不服从于战争贩子,不服从于贪得无厌、不知满足但又掌握着一切的人。科学是为全人类服务的,不能被单一集团独占,哪个集团都不行。” “没错!”埃里克森赞同道,“您说得对。所以科学家要做主人,由他们掌控一切。他们——且只有他们是超人。超人才是核心。虽说如今给科学家们的待遇不错,但他们依旧只是奴隶。” 希拉里稍微走开了几步。一两分钟后,彼得斯也跟了过来。 “您看起来有点害怕。”他开玩笑似的说。 “我想是的。”希拉里抿嘴笑了一下,“当然了,巴伦博士说得很对。我只是个女人,不是一位科学家,我不从事研究,也不会做外科手术,或细菌学。我想我甚至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正如巴伦博士所说,我只知道追求幸福——和其他蠢女人一样。” “可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呢?”彼得斯说道。 “哦,我觉得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您看,我就是个去和丈夫会合的女人。” “足够了。”彼得斯说,“您代表着人类的本能。” “您这样说真是太贴心了。” “嗯,这是实话。”他压低声音补充道,“您很担心您的丈夫吧?” “不然我为什么来这儿呢?” “我想也是。那您赞同他的主张吗?我听说他是一名共产主义者?” 希拉里模棱两可地答道:“说到共产主义者,您不认为我们这个小团体有点奇怪吗?” “哪儿奇怪?” “嗯,虽然我们要去往同一个目的地,但观点似乎迥然不同。” 彼得斯若有所思地说:“哦,是吗?您真的想了很多啊,我从未这么想过——但我觉得您是对的。” “我不认为巴伦博士真的是有什么政治目的!”希拉里说,“他只是想为试验筹钱。海尔格·尼达姆说起话来就像一个法西斯,而不是共产主义者。至于埃里克森……” “埃里克森又怎样呢?” “我觉得他很可怕,他太专注了,专注到危险。他就像电影里的疯狂科学家!” “我相信我的兄弟们,而您是一位钟情的妻子,那么卡尔文·贝克太太呢,您将她置于何地?” “我不知道。我认为她最难定义。” “哦,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她很好懂。” “您的意思是?” “我认为她彻头彻尾就是为了钱。她就是个办事拿钱的小零件。” “她也让我害怕。”希拉里说。 “为什么?她有什么好让您觉得害怕的?她身上可没有疯狂科学家的气质。” “她让我害怕是因为她太平常了。您明白吗,就和其他普通人一样。但她参与了这一切。” 彼得斯严肃地说:“组织追求现实主义,您知道的。为了事业,组织会雇用最优秀的男性和女性。” “但一心只为钱的人真的是适合这类工作的最佳人选吗?他们不会投靠另一方吗?” “那样做风险太大。”彼得斯平静地说,“卡尔文·贝克太太是个机智的女人,我不认为她会冒这个险。” 希拉里猛地一抖。 “您冷了?” “是的,有点冷。” “我们稍微走走吧。” 散步途中彼得斯突然停下来,捡起了什么东西。 “您掉东西了。” 希拉里接了过来。 “哦,是的,是我项链上的珍珠。我前天——不,是昨天,把项链弄断了。像发生在好几年前的事一样。” “希望不是真的珍珠。” 希拉里笑了。 “不是,当然不是。只是装饰珠宝。” 彼得斯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装饰珠宝。”他说道,“多好的说法!” 他递给她一支烟。 “听起来很蠢,在这里。”她接过烟,“这真是个奇怪的烟盒。很沉。” “是铅做的,所以特别沉。是一件战争纪念品。我用一枚差点儿把我炸死的炸弹的一小块弹皮做的。” “您……参过战?” “我属于机密部门,鼓捣些东西看看能否爆炸。咱们别再谈论战争了,还是集中注意力想想明天吧。” “我们要去哪儿?”希拉里再次问道,“没人告诉我任何事。我们是要——” 彼得斯打断了她,他说道:“猜忌不会给人力量。我们会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情。” 希拉里突然感到一阵冲动,她说道:“你喜欢被人强制着做事,任人摆布,自己什么都不能决定吗?” “若这是必要的,我会欣然接受。现在就是这样,我们要去实现‘世界和平,世界统一,世界秩序’。” “这可能吗?能实现吗?” “不管怎样也比现在所处的泥沼要好。您不这样认为吗?” 此刻,身体上的疲惫、身处荒野的孤单和曙光的美丽削弱了希拉里的意志,她差点儿激动地否认。 她想说:“你为什么如此贬低我们所生存的世界?这里也有很好的人。泥沼能更好地孕育善良和个性,不比强加的秩序要好吗?而且这个秩序今天是正确的,可能放在明天就是错误的了。我宁愿要一个善良的、可能会犯错的人类世界,而不是一个由没有同情心、共感和怜悯心的超级机器人组成的世界。” 但是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转而用坚定却柔和,仿佛有些疲惫了的语气说:“您说得太对了。我累了。我们必须顺从,大步向前。” 彼得斯笑了起来。 “那最好不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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