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医院毁掉了

东京贫困女子  作者:中村淳彦

本书的最后,我遇到一位浓缩了之前提到的所有消极要素,陷入了极其严重的困境当中的女性。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戴着口罩出现在我面前的山内里美女士(化名,48岁),让我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看出了她极为糟糕的状态。

嗯啊,嗯啊啊,嗯嗯啊啊……

她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清。即使我靠近她,竖起耳朵努力听,还是听不清。

于是她从包里取出了笔记本和一支笔,写道:“20分钟后药起效了我应该就能说话了,真不好意思。”字迹非常流畅。

原来,她长年苦于精神障碍、精神药物的副作用和脑脊髓液减少症。最近4年,她的症状加重,别说是参加劳动,就连普通的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只是徒步走上5分钟左右,她都觉得痛苦,因此平时从不出家门,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休养。

她身着运动衫,脖子上套着颈部支架,看上去十分虚弱。据她说,到这里来的路上,她都休息了好几次,晃晃悠悠地,好不容易才走过来。平时她经常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有吃了药才能暂时恢复,说一会儿话。

这样的状态,只能用满身疮痍来形容。她真的只是勉强活着而已。

山内女士是个有过一次婚姻的单身母亲。她有3个孩子,分别是长女(23岁)、长子(21岁)和次女(19岁),现在她和长子还有次女一起生活在附近的团地。山内女士和次女目前正在接受最低生活保障。

因为在药物起效前她没法儿说话,所以沉默持续了很久。这个时间,山内女士安静地给我看了她带来的最低生活保障金领取证明、残障基础年金的到账通知书和过去的照片。

摆在桌面上的那张略有些褪色的纸质照片里,是一位有着如花般笑容的女子。那是22年前26岁时的山内女士。当时,她刚刚成为单身母亲,为了抚养孩子正做着陪酒的工作。据说,她当时是池袋一家有名店铺的陪酒女。

一边是照片里如花一般的22年前,一边是连路都走不稳、只能靠笔交谈的羸弱现状,面对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差,我不禁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是被精神病医院搞成精神病患者的。我完全想不到,现实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20分钟后,山内女士终于能出声了。透过口罩,她用微弱的声音,缓慢地讲述起来。能听得出,在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她应该是一位很有涵养的女性。

我第一次去精神科看病是在12年前。当时,我还是横滨一所上门看护事务所的正式员工,但我已经带着3个孩子,被迫忍受了很多年的长时间劳动了。我真的很后悔选择了这样一份工作,在那家黑心的看护事务所里工作的经历,直到现在还在影响着我的生活。我硬撑着过度劳动了太久,最后熬出了脑脊髓液减少症。这是一种脑脊髓液渗漏,从而引发不间断的头痛和眩晕的病。得病之后,我就没法工作了。疲倦感、失眠等一系列症状依次出现,我只能接受最低生活保障。

然而,山内女士的不幸,并未止步于此。在市政厅最低生活保障科的介绍下,她到指定的精神病医院接受了检查。

最开始,只说是“轻微的抑郁症”,但后来每次去医院,他们都会开出更多的药。有一次我有机会看了诊断书,上面写着“统合失调症”“抑郁症”“失眠症”,等等,好多种病名。

最终,精神科给她开了8种药。

山内女士为了抚养孩子,被迫长时间劳动,熬坏了身体,得了大病。然而接受了最低生活保障,开始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后,她真正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服药后,她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开始产生幻听和幻觉,并且频繁地失去记忆。后来她甚至开始有自伤行为和被害妄想,还会在丧失记忆期间出现狂躁症状,行为失控。

她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这些都是毫无作用的药物的剧烈副作用。山内女士觉得,自己因为服用精神药物,身心都被毁掉了。

上一章:终章 下一章:这一辈...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