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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木棉的报复钝悟 作者:汪洁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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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的花语是英雄般的仇恨。 十年心事苦,惟为复恩仇。两意既已尽,碧山吾白头。 1 三月,木棉怒放。 当硕大的红色花朵火苗般在枝头跳跃时,菲城的天空一夜之间被点燃。 春天的性感撩拨着亦如和秦楠的荷尔蒙,这段时间两人见面很少,秦楠因为母亲住院,陆陆续续地总是飞回老家。 可是身心的渴望却是不受理智支配的,越压抑越强烈。 亦如确信自己患了严重的“皮肤饥渴症”,在睡梦里,她下意识地用指尖一遍遍划过自己的皮肤,从胸口到小腹,重温那种战栗的快感。但她自己知道,这个病只有一个人才能治好。 “这几天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因为……” “因为什么呢?” 秦楠在电话里追问,其实不用问,他就知道答案,可就是那么想听亦如亲口说出来。 “因为我实在太渴了……” 听到恋人这句暧昧的表白,秦楠就像被魔咒驱使了一般,慌着安顿好老人,坐上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心急如焚地赶回菲城,直奔约定地点。 闲凝轩是一家坐落在木棉路的餐馆,私密、高档。古色古香的院落里深藏着一栋精细雕琢的建筑,全景落地窗,四周掩映着茂密的林木。门口有一眼汩汩涌出的温泉,假山盆景,石板筑路,松鼠嬉戏。 这老板还挺有情趣。 秦楠已经点好菜,正盯着窗外一片盛放的红霞,此时正是赏木棉的好时候,如果能和亦如手牵手走在路上,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亦如绕到爱人的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秦楠转过身来,一把便抱住了心爱的女人。她的唇那么柔软,秦楠完全沉浸在细腻清新的体会中。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有种要睡着的感觉,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想我了吗?” “你说呢?”秦楠搂住亦如,“我只是恨时间不能永远停在这里……”菜很快上齐了,亦如和秦楠正说话间,忽听到有人敲包厢门。 一位漂亮的领班款步走向亦如,双手递上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俯身问道:“请问,您是沈亦如小姐吗 ?” 亦如被吓了一跳,故作镇定答道:“是,请问有事吗?” “您的老朋友希望见见您,不知道方便吗?”领班向门外一指。 “老朋友?”亦如用眼神征求一下秦楠的意见,秦楠眨眨眼。 “那见见吧。” 领班退到门口,一个体型略微发福的中年人推门进来。远远看去这人身形很像梁革华。 但亦如一眼就认出来,吴老板,吴文熊! 2 吴文熊走进包厢,不停打量着亦如。“我没看错啊,果然是你!” 吴文熊笑笑,两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亦如。 亦如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秦楠已经一个箭步跳了起来,来到吴文熊面前,吴文熊一下子也认了出来。 “秦楠!是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先问问自己当年干过什么吧!” 秦楠一记老拳打在吴文熊的下巴上,对方躲闪不及,疼得“嗷” 了一声蹲下了,门口的领班吓得尖叫起来。吴文熊伸手就去抓烟灰缸,打算还击,秦楠毕竟年轻力壮,跳起来扑向吴文熊,就势按倒在地上,拳头便胡乱地砸向他。 亦如面无表情,望着两个厮打在一起的男人。 几个保安冲了进来,一个胖子一把抱住秦楠,把他拖了起来。秦楠的双脚还在蹬着,嘴里大声咒骂着吴文熊,你个王八孙子,你全家都死绝,死光光!另一个保安迎面一拳,秦楠的鼻孔一下子就窜出血来。吴文熊站了起来,照着秦楠的肚子就是一脚。 见秦楠挨打,亦如尖叫起来,抓起桌上的红酒杯摔在墙壁上。鲜红的液体和碎玻璃在雪白的墙上飞溅。 众人应声住手。 吴文熊刚进门就被打了,整个人已经懵了。连吐了几口血沫子, 舌头在牙上舔了一圈,确认牙都还在。雪白的休闲衫上血迹斑斑,假发也掉了,露出锃亮的头顶。秦楠也是两眼冒金星,满脸是血。被保安放开后,抓着椅子的扶手踉跄地坐了下来,不停地用袖子蹭着鼻孔直冒的鲜血。 “你够狠,你往死打老子!”吴文熊骂道,又吐了一口血沫子。“总有一天我要打死你!” 见他们住手,女领班带着两个服务员战战兢兢地进来,把桌椅扶正,保安们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办。 “出去吧!都出去!”吴文熊大吼,服务员和保安鱼贯而出,吴文熊起身把门关上。 “先坐下吧。”吴老板揉着下巴,抓过一张椅子,自己先一屁股坐下去。 三人坐定,吴文熊用颤抖的手摸出一只香烟,香烟已经压瘪了, 他的手不停地抖,点了几下才点燃。 “我问问你,我都做什么了,你上来就打我!” “亦如就在这,还需要我明说吗?” “好好!她在又怎么了,也轮不到你来打我吧?你他妈的算老几?” 吴文熊狠狠瞪着秦楠:“当年,是你赌博跑路了,把她丢下。如果不是我,她有今天吗?早去澳门做鸡了!也许尸体都填海了!” “做鸡填海也比被你糟蹋强,你就是个禽兽!” “随便你说,我无愧于心,我不欠她的,我在她身上花的钱数不胜数……” “那是因为你强奸她!”秦楠牙关紧咬,身体气得直发抖。 “……这我承认,所以我拼命补偿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后来,我和亦如完完全全是真感情。不信你问问她!” 吴文熊指点着沈亦如,我们在一起8年,8年啊!东瀛鬼子都被打出中国了。我带她去过多少地方旅游你知道吗?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我们都说了哪些情话你听到了吗?我们睡了多少次你数得过来吗? 吴文熊用胖乎乎的手用力地拍打着桌面,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委屈,你再看看她,啊!切的眼睛,磨的脸蛋,漂的嘴唇,做的大胸, 这都是为了让我开心。我们之间的爱,你懂吗?你现在来打我,你算老几,你打我? 这些话就像晴空霹雳,秦楠只感觉两耳轰鸣,一瞬间跌进北冰洋。他转过身质问亦如:“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亦如仰起头,直视秦楠的眼睛。 如此冷酷、坚定的眼神让秦楠感觉窒息。他张着嘴,双手交叉按住自己的喉咙,像鱼离开水般无法呼吸。此刻眼前的沈亦如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影像和吴文熊叠加在一起。 秦楠慢慢点着头,撑着站了起来,走出包厢…… 3 菲城只有春天,这里是花朵的天堂。 花朵是七彩的,所以四季只能用绿色区分。如果树叶是翠绿和嫩绿,那是春天和初夏;如果树叶是油绿和墨绿,那是仲夏和初秋。假若你看到叶脉泛黄,偶尔有树叶凋零,那就是深秋或者冬天了。 满树嫩绿的季节百花初发,欣欣向荣,秦楠却魂不守舍。 在家里睡了一天精神好些了,秦楠开着车在城里转悠,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木棉路。在闲凝轩外踱了几圈,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有些勉强,吴文熊还是答应见面。“你今天还是来打我的吗?” 吴文熊的嘴还是肿的,两个保镖虎视眈眈地站在身后。秦楠摆摆手,吴文熊招呼手下出去。 “我希望知道更多你和沈亦如的事。”秦楠开门见山。“哪方面的?” “……感情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在一起8年。” “能再详细一点吗?” “你爱她?”吴文熊冷笑,“好像沈亦如说过,你为了她离家出走?”秦楠没吱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办公桌上的一只炭雕公牛。从这 个角度看去,公牛的下体比例很夸张,雕刻得十分入微。这让秦楠想起吴文熊和亦如共度的夜晚,直觉得胸口痛到极点。 “这个嘛……我认为你要离她远点。” “为什么?”秦楠把眼睛从公牛的下体移到吴文熊脸上。“因为她是个魔鬼!” 吴文熊猛吸了几口烟,示意秦楠别激动,听自己把话讲完,接着按灭了烟蒂又点了一根,丢了一根给秦楠,秦楠接住了。 “那年我确实把她关了一阵子,这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沈亦如是个彻彻底底的魔鬼!” “你不要胡说八道!” “她杀了我的儿子!她杀了我儿子!”吴文熊也激动起来。她杀了我儿子,你叫我不要激动?! “如果她杀了你儿子,你还能让她逍遥法外吗?” “因为……根本就不是她亲自动手的。” 4 亦如 18 岁那年第 4 次怀孕。吴文熊在避孕方面是从不考虑的, 他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想起她上次怀孕才是 3 个月前的事,吴文熊就阵阵心烦。喝酒时他和朋友老王抱怨:“女人和车一样,假如加满油只管跑最好,又洗又保养最麻烦!” 老王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回答:“你那台车够新够嫩了,别要求太多啦!”吴文熊无奈地叹气,也不知道她的地怎么那么肥,一种就收。亦如和吴老板在一起已经有 4 个年头了。如今的她身材愈发匀 称,体态愈加娉婷,高中校服里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小女人。吴文熊可是有点显老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不说,去年起头顶彻底秃了,自己都感觉像亦如的爷爷。梳了一阵子“地区支援中央”,上个月在法国定制了一顶假发,自信心才慢慢找回。 其实吴文熊早就结婚了,他的妻儿一直在北方。在外人的眼里, 他的妻子是个极为普通的女人,长相十分一般,在县里一所中学当办公室主任。可在吴文熊眼里她绝对是《泰坦尼克号》里的“螺丝”,是“真善美”最好的诠释。 吴文熊总是夸耀老婆的三大优点:性格温柔、与世无争、孝敬双亲。 又讲到自己家境贫寒,本人长相也的确欠佳,为了娶到这位副镇长的女儿,可没少吃老丈人的棍子。结婚多年了,两个人感情可好了, 都没红过脸!老婆的肚子也争气,自己四代单传,老婆啪叽就生出一个大胖小子。 吴文熊撅着大屁股一边找裤衩一边告诉亦如,就是因为自己在床上有过人表现,老婆才离不开自己。而老婆的床上功夫更是了得,那个媚呀,招数可多了,这样的女人嫁给自己,自己可真是上辈子修了福气! 无数次拿着妻子的照片,吴文熊扯住亦如,津津有味地指给她看, 其中有一张照片他最喜欢了!多年后《泰坦尼克号》上映时,“夹克”和“螺丝”站在船头摆出那个经典的 POSE 时,亦如忽然想起吴文熊和他老婆也是站在一艘油漆斑驳的拖船上正摆出同样的姿势。 胖子吴老板身高不及老婆,明显力不从心,带着殷勤的笑脸只能站在前排。他的那个穿着绿毛衣的“螺丝”,扎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耸着肩膀举着手臂站在身后。 亦如在电影院里忽然笑出了声,无论怎样都不能控制。她笑呀,笑呀,在四周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抖着肩膀捂着嘴巴,小跑出电影院…… “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男人又粗又长?”吴文熊趴在亦如耳边, 亦如正在对付物理习题册,就要高考了,她每天废寝忘食。 见她没回答,吴文熊又大声问了一遍。 “可能吧,我不知道……”亦如的眼睛还在一道计算摩擦力的题目上。 “你会不知道?别装蒜了!” “喜欢的应该是人吧……”怕他发脾气又要打自己,亦如放下笔认真回答。 “那你一定喜欢我吧?”吴文熊的嘴凑过来,露出一排黄牙。“喜欢……” “那还是喜欢我又粗又长吧!” 亦如用力提起脸颊上的两块肌肉,向上拉起嘴角,在吴胖子看来, 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笑容。 5 为了让妻子贾薇过上好日子,改革开放初期,吴文熊毅然辞掉镇农技所的工作,到特区来打拼。现在儿子上高一了,妻子从学校内退了,吴文熊的餐馆在菲城也有声有色,是时候把她们接到身边了。 “我老婆要来了,你得搬走了。” 吴文熊用手指绞着亦如的长发,他很喜欢这样。其实两个女人至少有点共同点,都有一头乌黑长发。 “……好。”亦如在冲刺高考。 “我给你租个房子,离这里远一点,可不能让我老婆知道。” “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 吴文熊一把抢过习题册,狠狠甩在亦如脑袋上,亦如躲闪不及, 正好打在眼睛上。吴文熊还想动手,看亦如疼得捂住眼睛,才作罢。 “孩子你打掉了吗?” “还没……” 吴文熊的火腾就上来了,怎么还不打掉,干什么,想生下来呀! 我老婆就要来了,你这边给我生孩子呀!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没钱……” 吴文熊坐在凳子上生了一会儿闷气,他到底是个北方汉子,祖籍是孔孟之乡,自己作出的事情还是要负责,不然算不得一个男人! 虽然承认自己不是好玩意,吴文熊还是最瞧不起三种男人:一是与女人开房不出房费的;二是搞大女人肚子流产时不付手术费和营养费的;三是和女人生出孩子翻脸不认账的。比起这三大极端“不要脸” 的男人,自己还算是个爷们。 一边嘟囔,吴文熊一边从裤兜里掏出几百块钱丢在桌上:“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已经习惯了。” 这话吴文熊感觉难听,本想扇亦如一嘴巴,看她的眼睛刚才被书砸得通红,只能算了。 半个月后,亦如忽然出现在饭店。老婆和孩子前天已经到了,正在算账的吴文熊看到她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小祖宗啊!”吴文熊赶快拉着亦如到了外面,“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老婆已经来了,以后你不准再到这里来,也不准给我打电话发信息,等我联系你!” “我知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吴文熊四下张望,确认老婆没有跟来。“这次是双胞胎……” “双胞胎怎么了,难道还能留?快去做掉!” “……好吧,请你再给我一点钱。” “上次不是给你了吗?你也太贪了吧!”吴文熊差点跳了起来,“香港小姐也没你这么贵,好不好!不看看自己是谁,撒泡尿照照,给你的钱我可以睡一个团的女人!你知道火车站前旅店小姐的价格吗?5块钱1次!” “因为是双胞胎,我还有妇科病要先治疗……” “以后别再给老子添这些麻烦了!” 吴文熊挥挥拳头,亦如舂米一般点头。 吴文熊小跑回到店里,拿了 200 块的毛票出来。 女孩儿反复数了三遍,仔细地放在书包里,对吴老板深深鞠了一躬。 6 手机上显示是王局长的电话,吴文熊赶快接起来。 餐馆昨天出现了集体食物中毒,一种菌子处理不当,把人家的寿宴办到医院去了,一个小女孩儿现在还在急救呢!也不知道哪个多事的喊来了记者,长枪短炮这顿拍呀,当晚就上了菲城新闻。 果然,今天就收到了停业整改通知。 好在与区卫生局局长王荣生是老交情了,吴文熊平时没少打点。赔了不少好话,王局长决定出来吃个饭。 “哥,给老弟想想办法呗,我这么大的场子,停业损失太大了……” 吴文熊在饭桌上凑在局长耳边请求,王局长嗯嗯地答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作陪的亦如。 亦如从学校请假过来的,在洗手间脱下校服,换上吴文熊带来的一件低胸短款的紫色裙子。头发来不及盘起,梳顺了随意地披在肩上,侧面缀了一个粉白色的蝴蝶结。化了点淡妆,显得清纯含蓄。 “你要再浓艳一些,这么清汤寡水的!” 等在洗手间外的吴文熊看到亦如的妆容十分不悦,亦如赶快转身回去补妆。 “记得把丝袜脱了,就是要把雪白的大腿露出来!等一下你主动点,不要别人摸两下就躲……” 吴文熊在门外大声嘱咐着。 吴文熊顺着王局长的目光看到亦如正低头喝茶,心里暗自高兴。赶忙微笑地召唤:“亦如,再陪局长喝杯酒!” 亦如只好斟酒。 王局长眼睛一亮,兴致一下就来了。他和蔼地说:“和美女喝酒是一种享受啊,一杯不够,我们来三杯吧!” “对,三杯!”吴文熊用眼神示意亦如站起来,到王局长身边来喝。同桌人见美女站在局长身边都开始起哄:“喝交杯酒!” “对,喝个交杯,交个朋友!” “喝一杯亲一下!” 吴文熊也兴高采烈地吆喝,亦如与王局长碰杯,侧身连喝三大杯。王局长见亦如就在眼前,痴痴地盯着,一只手端杯往嘴里送,另一只手则开始不老实地在她的背上抚摸。 见气氛起来了,吴文熊乘胜追击。他提议玩一个酒桌老节目, 叫“三中全会”。吩咐服务员将白酒、红酒、啤酒混在一起,为在座的每人斟了一大杯。规矩就是不论男女老少一口喝完,谁喝不完就脱光衣服。 王局长摆手反对,我是老革命了,你们年轻人的花样不中。不过衣服也不能脱,因为里面就是裤衩了。有美女在场,穿紧身裤衩实在不雅。 吴文熊马上修改规矩:酒还是这么多,喝不完的可以找异性代酒,没人给代的只能自己喝,帮别人代也必须喝完,否则就必须脱了。 众人同意。 亦如之前空腹已经喝了不少,又刚连喝三大杯红酒,胃翻腾得难受,已经有六分醉意。看着面前一大杯“三中全会”犯愁,忍不住偷看吴文熊,希望他能帮忙。 吴文熊正和王局长谈笑,根本不瞧亦如。亦如一咬牙把面前一大杯酒灌下,胃里更加火辣辣。 王局长耳朵凑给吴文熊,眼睛却没有离开亦如的杯子,见她喝光了连声叫好。自己喝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点点倒给了亦如。吴文熊也拿起杯子,只抿了一小口,整杯倒给亦如。 亦如连说喝不下去了。 王局长说:“那可不行啊,规矩是你们自己人定的,喝不下必须罚了!” 吴文熊也起哄:“喝不下就脱嘛,自己不脱我们给你扒下来!”一桌人顿时欢腾起来,只看着美女如何脱光衣服。 亦如的眼泪似在眼眶打转,可她还是微笑举杯:“王局长,今天认识您和在座各位哥哥很荣幸,这杯酒就敬大家了,祝大家事事顺意, 鸿图大展!”说完仰脖干完,酒桌顿时掌声雷动。 王局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直夸亦如乃女中豪杰!小女子讲出来的话透着大气!吴文熊感觉脸上有光,笑逐颜开,左右逢源。 晚饭后移师卡拉 OK,吴文熊给除了王局长在外、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位男士点了一位小姐,毫无疑问,今晚亦如的任务就是陪好领导。 整个晚上借着酒劲,王局长在亦如身上占尽便宜,吴文熊也没闲着,他点了自己相熟的陪伺女,趁着包厢昏暗的灯光肆无忌惮。 王局长点唱难度较高的《青藏高原》,唱了一半严重降调,高潮处还是撕心裂肺,众人起立鼓掌叫好。接着大家开始放开喉咙吼,每曲唱罢都要进行“颁奖礼”,吴文熊举杯碰杯,再把自己的酒都倒给了亦如。 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亦如已经连吐了几次,还一直坚持着。又一阵恶心,亦如摆脱了王局长正在自己胸口揉捏的手,起身去洗手间。这次她趴在马桶上的时间更久,感觉胆汁都吐尽了,起身时浑身已酸软无力。 走到女厕门口,正要出门,忽然听到吴文熊和王荣生在洗手的声音,亦如侧身藏在门后。 “老吴啊,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 “咳,什么玉啊,送上门的,不值钱。” “你觉得不值钱送给我好啦,我喜欢。” “只要您不嫌弃小弟的旧衣服,随时可以啊!” 亦如听到王荣生的笑声:“你这个家伙这么说不地道啊!再怎么样,这么小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么久了,你总有点感情吧?” “感情还是有点,不然我干嘛花这么多钱养着她啊!我们男人抛家舍业的在外面打拼,寂寞难耐,生理上还是需要的,她就是我的发泄工具吧。” “工具好用吗?那也借给我发泄发泄呗!”王荣生嘻嘻淫笑。 “没问题啊!今晚就借您啊!送您也可以,反正我老婆已经到菲城了。” “你小子说话要算话哦!” “您放心,我一句话,叫她学狗叫也得乖乖的。” “不要狗叫,小狗式就行……” “那您放心,我调教过,她花样多着呢!” “好兄弟!” “那小弟那个整改?” “还改个屁啊,明天就开业!你大哥我这点事情不能做主,白当这个官了!” 7 半年后,亦如就要去北京上大学了。她考上了中国最好的大学。吴文熊也跟着高兴起来,便迫不及待地向朋友们炫耀。这么多年,亦如既是自己的小情妇也是自己一手培育的作品。供她吃穿读书不说,有时候吴文熊的确需要扮演父亲的角色,比如去参加她的家长会,给她的成绩单签名。 反观自己的儿子,吴文熊唉声叹气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一个大小伙子傻呆呆的,白吃饱一个!可是亦如,她是大学生啊。更让吴文熊自豪的是,亦如还是去学化学。 吴文熊还是知道数理化的,也听说了这几科难学。想想看,古往今来,除了外国有个什么夫人,几个女子化学能学好啊!这需要智商!不过估计她老公比她还有名,不然为什么叫“夫人”呢!得诺贝尔奖一定是沾了老公的光。 看来女人还是不行,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老爷们。 家有贤妻,外有仙妻,吴文熊完全没有即将分别的痛苦,反而乐不可支!他自信地认为,亦如这辈子就是自己的了,只要她的财政命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她就是个风筝,随你在空中折腾,最后还得回来。 吴文熊美滋滋地在两旁稻禾疯长的国道上疾驰,远远看到依傍在汀澜山腰远眺南海的云顶禅寺,一件往事忽然袭上心头,须臾间令他毛孔收紧。 他从意淫中清醒,感觉后背阵阵发冷。 “你去整整容吧?”吃饭时吴文熊提议。昨天他在老张那里看了一部外国三级电影,觉得亦如算是漂亮,可还是美中不足。 “我哪里不好看吗?” “如果你的胸再大一点就好了。”吴文熊嘻嘻地笑着,顺手抓了一把,亦如由着他抓,“那样会更性感,我也更喜欢!” “好吧!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如果眼睛再大点就好看了,你的眼睛太小。你的脸也太圆了,好像被人打肿了。对了对了!嘴唇再红点,没有血色,夜里像女鬼,你想吓死我啊。”见亦如不反对,吴文熊笑嘻嘻地越说越来劲,拿着筷子指来指去,汤水就甩在亦如脸上。 “好的,那就去吧。” 大学报到之前,吴文熊带着亦如去了韩国。此行虽然钱包出血, 但是当拆下纱布的亦如出现在自己面前,吴文熊大呼值得! 真是太完美了! 切了眼角的亦如眼神更加迷离,磨了腮的脸变成了一颗小瓜子, 漂红的小嘴就像可爱的樱桃,真想立刻就尝尝。最成功的还是胸脯, 亦如小时候营养不足,没有好好发育。吴文熊现在满意极了,他反复地欣赏,啧啧称赞。 “我听说没生孩子的女孩儿不能隆胸,以后不能哺乳。” “咳,不能喂就不喂嘛,不生就行了嘛!反正我有儿子了。”吴文熊不以为然。 亦如想起吴文熊曾经提起让老婆生二胎的事情,怯怯地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呢?” “就在下半年。” 吴文熊在看电视,煤矿又出事了,这次死了28个人。他张开嘴包住香蕉,咔叽咬掉一大口,然后把手在沙发上蹭了蹭,大声囔囔了一句:“小矿难,才死了这么几个,中国就是人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吴文熊把脚丫子举起,笑嘻嘻地勾了一下亦如的下巴,“你爸死的那次就厉害了吧!听说 100多个?” “还多一些……” “死一个少一个,中国人口已经爆炸了。”吴文熊咯咯笑着。 沉默了好一会,亦如问吴文熊:“你看到过刚满一个月被流下来的小孩吗?” “没见过。” “像小海马。被一个小小的水泡包裹着,像蛋清。” “像海马?还是河马?挺好笑的。”这个话题让吴文熊的兴趣上来了,他的眼睛紧盯着亦如的胸口,人也凑了过来。 “……是好笑,接着就被冲进下水道里了。”亦如顺从地把衣服解开了,“那三个月的呢?” “不知道!”吴文熊有点烦了,只顾手脚忙活。 “像一个血淋淋的肉球。”亦如死人般仰面躺倒,“你来吧……” 8 吴文熊回到酒店发现儿子正和一个短发女孩儿说笑。女孩儿回过身来,灿然微笑,竟是亦如! 不知不觉寒假到了,亦如回来了。 吴文熊大吃一惊,见妻子不在,走到两人身边给亦如递了个眼神, 意思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儿子吴轩看到爸爸,赶快介绍:“爸爸,这是我的笔友,亦如姐姐。” 亦如伸出手来,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沈亦如。” “你好,欢迎你。” 吴文熊赶快握住亦如的手,不自然地笑了笑,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儿子对自己挤眼睛,赶快把手抽了回来。 “爸,您去忙您的吧!” 吴文熊只能悻悻离开。可是他不敢走远,一直借故在附近晃悠, 想听听两人的谈话。 吴轩看出来了,拉起亦如:“走,姐姐,我们去我的房间。” 高中的课程让吴轩觉得吃力,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很多看似容易的题目都弄不懂。不过有的孩子是这样的,明明很用功,成绩就是很差。亦如倒是知道他还没有开窍。 其实吴轩不仅学习努力,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亦如听他弹完《橄榄树》由衷夸奖:“艺术和体育都是需要长期艰苦训练的,你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证明你有毅力。学习也一样的,坚持不放弃,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吴轩用力点点头。 今天主要是讲解化学的基本原理,亦如的讲解形象又生动,吴轩认真地听着,不时拿着笔在书上画着重点。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天已经黑了。有人敲门,是吴轩的妈妈。 吴夫人贾薇听说儿子的笔友来了,很是好奇。她在门口偷听了半天,发现两个人一直在谈学习,笔友原来是大学生,专门来辅导儿子学习,顿时非常高兴。 饭菜准备好了,她来喊两个人吃饭。一路上贾薇一直拉着儿子笔友的手,女孩儿子温柔娴静,言谈得体,贾薇很喜欢她。 吴文熊本打算躲到外面,却被贾薇叫住。 “你现在外出很不礼貌,儿子长大了,做父母的这点事情要为孩子做好。” “可是老王他们……” “他们天天可以见,儿子的笔友却第一次来。”贾薇不准。 这场饭吴文熊注定吃不好,他很想赶快吃完放下碗就逃,可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更叫人怀疑。好在他很快就发现,亦如表现得就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吴轩又一直在旁照顾她,贾薇和她聊得很开心, 自己也就放心下来。 “亦如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呢?”贾薇笑着问。“都去世了。” “哦,对不起。”贾薇看到儿子在瞪自己,赶快道歉。 “没什么的,阿姨。” “那你现在和谁生活呢?”过了一会,贾薇又忍不住发问。“我的爷爷。” “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我爷爷的身体很不好,可能不行了,现在回老家了。”亦如流利 地回答,害吴文熊的汤差点喷出来。 “那可真不幸啊。”贾薇皱皱眉。 吴轩听不下去了,他接连咳嗽了两声,用眼神暗示妈妈赶快转换话题。 “亦如姐姐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还是学化学的呢!” “这可真了不起啊,小轩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吴文熊插了一句。 “很有缘分。”亦如刚要回答,吴轩抢着说,“我们在路上撞在一起,亦如姐姐摔倒了,东西散了一地。” 吴文熊心里合计,亦如这招虽老套但是很管用。但是她为什么要接近自己的儿子呢?他想不通。 “您的金项链挺好看的。”亦如忽然放下碗,盯着贾薇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就是个小东西挺细的不值钱,因为是你叔叔给我的,一直放在首饰盒里,前几天不知道怎么看到了,我看着挺漂亮就自己配了个坠子,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贾薇立刻就要往下摘,吴轩也催妈妈快点取下来。 “还是不用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亦如硬挤出一丝笑容,左手的小手指微微跳了几下。 9 见面时,吴文熊质问亦如,为什么和他的儿子搞一起。 “我认为你这人很奇怪。什么搞啊搞,那么难听。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亦如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是你的儿子一直联系我的,去你家也是他极力邀请的,你应该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从大学回来的亦如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吴文熊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我知道……不过,这让我很尴尬。” “为什么尴尬呢?我不觉得尴尬啊!” “我们这种关系,总觉得不好。”吴文熊扶住假发,脸上冒油了, 假发快滑下来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亦如笑着反问。“不道德的关系……” 吴文熊的话逗乐了亦如。第一次听他的嘴里说出“道德”两字, 亦如好像在听火星语。 “你是怕我告诉你老婆吧?” “我知道你不会……” “你怕我害你儿子?” 吴文熊沉默了,说实话,他有点担心,但是不能当面承认:“我知道你也不会。”这句话讲出来底气明显不足。 “就是啊,我为什么去害他呢!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所以请你放心。” 吴文熊还想说什么,一下子却忘记了。开车时才想起来,忘记问她为什么把自己最喜欢的长发剪了。更忘了一把推倒亦如,按在床上。 自己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整个假期里,吴轩和亦如几乎天天在一起。吴轩变得开朗了,学习也更加努力,为了得到亦如的赞扬,他通宵达旦地做习题。亦如的每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圣旨,会无条件地照办。亦如叫他多和父母沟通,他就有事没事地围着妈妈讲话。 贾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儿子一直较木讷,作为父母很是担心他的前途。不敢指望他自己开拓一番事业,就是接手家里的餐馆也要有点能力吧。她暗暗觉得这个女孩儿以后做自己的儿媳真不错,比儿子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刚刚好嘛! 吴文熊听了老婆的话可是坚决反对—— “一个高二的孩子就早恋,这怎么得了呢!” “你讲话就是难听,哪有给孩子乱扣帽子的。怎么就早恋了呢? 他们是在一起学习。” “你看看吴轩的样子,看见那个女孩儿眼睛就直了,就差淌哈喇子了!” “哪有你这样的爸爸,说自己的儿子这么难听。成家立业嘛,小轩真能找到亦如做老婆还好了呢,成了家事业也有贤内助,就怕人家不跟咱儿子。” “越扯越远了,都想到结婚了。” “是你有问题吧,人家女孩儿来了,你总是一副死人脸,好像欠了你八百吊钱,哪有这样当老公公的?” 吴文熊不能和老婆争吵,再说下去怕她生气,赶快陪着笑脸:“老婆大人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我不管了,好吗?” 贾薇这才饶了他。 10 假期很快就要过去了,分别的日子就要来了。吴轩开始长吁短叹,茶饭不想。吴文熊给亦如送学费时,差点和儿子碰上。他暗自惊呼:“好险啊!” 躲在楼梯角落里,直到儿子上了的士,他才敢出来。忽然想起自己的车就停在楼下,不知道儿子看到没,一颗心悬着放不下。 亦如没有拿这些钱,也没有说原因。 今天是亦如开学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吴轩起得很早,拜托妈妈多准备一些好吃的给姐姐带上,自己把提前买好的礼物拆了又包好,包好又拆开,总之心神不定。亦如一来就被吴轩拉进房间。 “亦如姐姐,你就要走了,我很难过。” “傻弟弟,姐姐开学了必须要走啊。你好好学习,几个月以后我就回来了,要检查你的功课啊!”亦如温柔地拍拍吴轩的背。 “姐姐……” “嗯?” 吴轩站了起来,这个小伙子已经有 175 高,眉清目秀,不像父亲那么矮胖,继承了母亲全部的优点。只是神情还很稚嫩,性格非常单纯。 “亦如姐姐,你真美,我想抱抱你……”这几个字蚊子一样地从吴轩嘴里挤出,他的脸通红通红的。 亦如害羞地低下头来:“这样不好吧……” 吴轩又失望又尴尬,汗水把衬衣都湿透了。亦如慢慢走向他,一把抱住了吴轩。吴轩一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亦如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丰满的胸脯抵着男孩儿的胸膛,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旁。吴轩的心就要蹦出来了,口水都不敢吞咽。 “亲爱的,等我回来,好吗?” 亦如的嘴唇贴着吴轩的耳朵,缓缓地吹气,少年的腿开始剧烈的颤抖。 他抱紧亦如,声音沙哑地回答:“一定,亦如姐姐……” 亦如从学校里写来的信都是寄到饭店,偶尔还会专门写信给贾薇,说一些体己的知心话或者问寒问暖。每次看到儿子乐颠颠地捧着信上楼,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是发奋读书。现在成绩提高很快,家长会上老师不断地夸赞吴轩,贾薇很是欣慰,庆幸儿子遇到了贵人。 吴轩多次在饭桌上宣布自己的目标是首都大学,看着小伙子信心满满的表情,吴文熊也开始高兴起来。 这么久过去了,亦如没有给自己造成任何麻烦,反倒一心一意帮助儿子。吴文熊庆幸没有看错人,亦如是个好女孩儿,深明大义。如果儿子真的考上了首都大学,怎样回报亦如都不为过。 最后一点疑虑打消了,吴文熊顿感轻松。 亦如的信每次不长,一页纸左右,主要是鼓励吴轩好好学习,偶尔介绍大学的见闻。吴轩的回信最多时有 20 多页,他把生活的点滴都记录下来,悉数与亦如分享。 不过这次亦如却从吴轩的信里明显感觉到吴家出了点什么事情。“如果你认为我是可以信赖的人,我愿意帮你分担。” 很快吴轩的回信就寄来了。男孩儿决定把对外人不好启齿的家庭隐私向亦如倾述。 吴文熊和贾薇中午会在饭店的阁楼上午休,饭店扩大规模重新装修后这里已经不再堆放杂物。吴轩在阳台上看书,视线正好透过半遮蔽的窗帘,里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亦如姐姐,我看到了太丑陋的一幕,我只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我看到了,爸妈在做那种事情……他们太恶心了,我几乎想一头撞死。爸爸那么肥,那么下流……” 更让吴轩不能接受的是,45 岁的妈妈竟然又怀孕了,爸爸要她到香港去生下来,这叫他感到羞耻。自己不怕多个人来分家产,可是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了,父母还要生孩子,别人怎么看这家人呢! 亦如的信也很快寄回来了,不过这次是直接寄到了吴轩的学校。按照亦如的指示,看过的信被吴轩撕掉。他已经决定,这次必须听亦如姐姐的! 11 日子过得飞快,在吴轩的苦苦盼望下,假期又来了。亦如马上就要大学三年级了,她对吴文熊提起自己可能会作为交换学生去英国留学,吴文熊假装没听到。 留学哪里那么容易呢?听说要花很多钱,现在儿子慢慢出息了, 自己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亦如嘛,毕竟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再加上老婆贾薇怀孕七个月却流了产,下楼时一脚踏在楼梯上的油污上,楼梯的木板正好断了,偏巧鞋跟也掉了,硬生生把肚里的闺女摔死了。这让一直盼望儿女双全的吴文熊十分沮丧。 吴轩看到亦如非常高兴,可是他高三了,假期里也要补课,不能天天在一起不免有些失望。 亦如来饭店的次数越来越少,吴文熊也不去找她了。一怕遇上儿子,老婆流产后心情不太好,家里不能再出事了;二来之前认识的一个酒吧女,这段时间正打得火热。 倒是吴轩有一点时间都会到亦如家里,听说她的爷爷已经去世了,自己应该多陪陪她。 “一个高三学生,天天不着家,一定又去那个女孩儿子那里了!” 吴文熊愤愤地说。 “哎呀,你就别管了,孩子又没有做坏事,吴轩和亦如都不是那样的孩子。”贾薇安慰吴文熊。 吴文熊心里“呸”了一下,又觉得自己也不光彩,呸不得别人, 只好作罢。 半年没见的女孩儿更加漂亮了,这种美夹杂着渐渐成熟的性感令青春期的吴轩头晕目眩,不敢正视。吴轩的心已经彻底被亦如占据。 亦如和自己那些肤浅幼稚、聒噪不休的女同学比起来,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吴轩喜欢看亦如姐姐穿紧身的衣服,最好露出迷人的锁骨,可是又怕别人盯着她看。偶尔一起走在街上,路人的目光令吴轩极度恼火,他很想揪住这些色狼暴揍一顿,可是又没有胆量。不能天天在亦如的身旁令他忧心忡忡。 听到亦如一再保证没有男朋友,也不会交男朋友时吴轩才微微放心。只希望自己能赶快考上首都大学,来到女神——亦如姐姐的身边。 为什么是女神呢?因为女神是不可亵渎的。 吴轩开始试探地和父母谈起婆媳关系。听说婆婆和儿媳妇的关系都不好,自己受夹板气倒不要紧,亦如姐姐本来没有父母就可怜,会不会受自己妈妈的欺负呢? 贾薇见儿子憨傻,就逗他:“你放心崽儿,如果你能找到亦如做儿媳妇,我一辈子也不让你受夹板气,更不会欺负你的好姐姐,我帮你宠她!” 吴轩又羞又喜,吴文熊却听得刺耳。 沈亦如早不纯洁了,她的过去自己比谁都清楚。 让儿子娶这样的女人当父亲的心里不是滋味,可是怎么办呢? 一根筋的儿子这么坚决,老婆也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自己的反对根本没用,弄不好还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吴文熊已经做好与亦如决裂的打算,如果她注定要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他可不希望有一天家里闹出乱伦的丑闻。 但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12 正和店员在仓库清点红酒,吴文熊忽然接到亦如的信息:“有急事,速到我家!” 难道小轩出事了? 吴文熊丢下酒店的事情,赶到为亦如租的房子。 房门虚掩着,吴文熊四处看看,没有儿子的身影。推开门,只见亦如穿着睡衣坐在地上,手指不停地流血,一个削了一半的梨掉在旁边。 “怎么了?” 吴文熊只好过来查看,刀口很深出了很多血,吴文熊建议去医院。亦如摇头,指指抽屉,吴文熊拿出急救包。止血包扎以后,亦如要回床上躺着。吴文熊只好扶起她,走进卧室。看她已无大碍,正打算离开,亦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文熊哥,坐一下再走。” “酒店里还有事。”吴文熊又看了看门口,再次确定儿子没有忽然进来。 “你是打算和我分手了吗?” 见亦如主动提起,吴文熊决定干脆今天就做个了断,于是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 “你现在和我儿子这样的关系,我们必须分手了。” “哦,是吗?”亦如调整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斜着眼望着这个胖乎乎的男人,“那分手后,你会怎么补偿我呢?” 一听要补偿,吴文熊急了:“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了,我已经尽力了。太多肯定拿不出来,我尽力吧。再说以后你真的成为我的儿媳妇,我死了家产最终就是你和小轩的。” “那请问你什么时候死呀?” 亦如这样顶嘴可真是头一遭,吴文熊又惊又恼,本想和以前一样抬手就打,可再看亦如眼神,却惊觉完全不似往日。云顶禅寺那一段往事忽然袭上心头,心里不由打了个冷战。 “你别怕,我并没有向你要钱啊!”亦如不温不火。“不,我给你 1 万,这样可以吗?” “1 万,这么多啊,你没问问你老婆我值不值这么多钱?” 吴文熊明白这是在威胁,站起来指着亦如:“你千万别胡闹啊!”亦如笑了起来,她越笑越止不住,床都跟着摇晃。 吴文熊的余光看到半敞开的衣柜里挂了一件儿子的外套,书桌上有几本高中习题册。床上用品也都是新的,两个枕头并排摆着。 “你真的愿意我做你的儿媳妇吗?” 吴文熊此刻真想动手,并且破口大骂:“就是你勾引我儿子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忍住了。亦如爬了过来,枕着他的大腿。她半闭着眼睛,嘴角还有笑容。 “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完!” 说完她起身,猛地咬住吴文熊的嘴唇。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卧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吴轩站在门外,脸色惨白。 吴文熊魂飞魄散,赶快起来找衣服,可是裤衩明明放在沙发上, 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他只能光着屁股胡乱地穿裤子,偏偏这时候肉却卡在了拉链里。 “无耻,你太无耻了!”吴轩颤抖地扶着门框。 “轩儿,你听我解释啊……”吴文熊跳着穿上一只裤腿,另一只却被绊住了。 “还解释什么?你还是人吗?”小轩对着吴文熊大吼着。他回身望了一眼蜷缩在被子里的亦如,亦如紧紧地蒙住了头,看不见脸,只有一双小腿露在被子外面。 吴轩的心疼裂了,那是被刺穿的疼。这个场景实在不能再看…… 13 吴文熊又点了一根烟,面前的烟灰缸装满了,秦楠已经听呆了。“后来呢?” “后来,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回家后,老婆已经彻底发疯了, 吴轩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声嘶力竭地骂我,嗓子都喊哑了,把家里的东西都砸烂了,后来她离家出走了,最后和我离婚了。” “那小轩呢?” 吴文熊哭了起来,他拿出纸巾不停地擤着鼻涕,很久才艰难地说出来:“我的儿子死了,投海了……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肿成两个大,我去认的,可我认不出……” 秦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拍拍吴文熊的肩膀,“可你为什么说是亦如害死你儿子的呢?” 过了一会,吴文熊平静了一下情绪,从痛苦的回忆中慢慢回到了现实:“当时我并没有这样认为,是后来仔细回想当天的事情才发现破绽。” 首先,那天是亦如喊我去的,按照她的性格,流了这么点血, 她不会找我去的。她流产了那么多次都不要我陪,我知道她骨子里很强的。 其次是她的态度,那天我明显感觉是她主动。我已经要和她分手了,她也很久不要我碰她,忽然投怀送抱难道不反常吗? 而且我觉得她一直在拖延时间,还故意把我的裤衩藏起来,好像就是在等小轩撞破房门。 最关键的是,吴轩那天本来应该在上课,他很听话,从来不逃课, 怎么会在这时候跑到她家里的呢?肯定是提前约好的。 还有一点,我明明记得自己进来时把房门关上了,可是小轩还是进来了。这证明亦如之前就把钥匙给了小轩,她早就计划好这一天, 只等我们父子上钩。 小轩死后,我清理他的遗物,发现了几本讲轮回的书。 小轩还是个高中生,思想很单纯,没人教唆他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呢!这些书鼓吹生死轮回,死是往生之门,是解脱,是生的开始。小轩最后选择跳海,可能就是想得以解脱,期待轮回。 再想想,是我害亦如在先,她跟着我完全是为了生存。脸上装出喜欢,逆来顺受、言听计从,心底里一定是恨我的。那她凭什么要对我的儿子好呢?应该是恨都来不及吧! 我的儿子木讷,不属于那种很讨女孩儿欢心的类型。年纪又不大,说她因为喜欢而和我儿子在一起,打死我也不信! 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要么就是破坏我们父子的关系,让我儿子恨我一辈子,要么就是借机杀了他,来向我报复。 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分析,我没有任何证据。不然我也不会放过她! 那之后,她彻底消失了,听说去了英国。她说过,我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完。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清楚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做事实在糊涂, 的确是糟蹋她在先,她无依无靠,跟着我在一起过日子,我也没有真心待她一天。 如今我皈依了,我们之间应该两清了吧…… 14 秦楠向单位请了半个月的假,一个人来到了中缅边境的小城。从小学同学那里得知,王晓霞两年前从这里打电话向她借钱。 两年了,晓霞会离开吗?就算真的在这里,茫茫人海又怎么找呢? 在酒店住下,秦楠买了一张地图,又向前台借了当地的黄页。他已打定主意,此行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王晓霞,找出隐藏多年的真相。王晓霞吸毒这一线索成为突破口,秦楠先到公安机关查找相关档案,当地警方很配合,可是没有找到。秦楠又想起遍及边境的十几家戒毒所,他决定一家一家地找。就这样找了四天,在第五家强制戒毒所的花名册里出现了王晓霞的名字。女干警告诉秦楠,这是一个北方口音的女子,才来几天。 甫一见面,两人就认出彼此,虽然分别这么多年,但是眉眼的神情还有少年的影子。晓霞知道自己现在不人不鬼,实在没脸面对老同学,转身想逃,却被秦楠拉住。 “晓霞,不要走,我来看你了。” 等晓霞哭了一场,情绪平复下来,秦楠才道出来意:我想知道那天的详细情况。 晓霞也不隐瞒,把那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秦楠。“不过,有件事我一直觉得蹊跷!” 晓霞皱起眉毛,因为长年吸毒,她的皮肤松弛,布满黑斑。 那天,我们被关在图书室里,刘大爷把我们的裤子都扒了下来, 让我们并排面对墙壁站着。 他一直在欺负沈童,沈童抓起锥子去扎他时,我看到墙角竖着一把锤子,可能是图书室老师固定书架用的,我就捡了起来。刘大爷这时倒在地上,可他还没有死。 这时沈童说:“我们必须杀了他!” 我说:“对!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当时我觉得刘大爷如果站起来一定会杀光我们,我不想死,就用尽全力照着他的后背砸了三下,然后我们就跑了。 后来警察问是谁用锤子砸刘大爷,我就承认了。可是一位警官问我,你为什么把指纹擦掉呢?我没擦过指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嗯”了一声。因为沈童已经失踪,也没有人再问什么,不久我就被送进少年教管所。 我被关了两年,在那里受尽了欺负……那真是不堪回首的两年。 好不容易出来以后,却没有学校接收我,父母也不理我,因为我杀人了,给他们丢了脸。他们甚至说是我勾引了刘大爷,不然那么多女孩子干吗要强奸我? 我苦苦哀求,他们却说没有我这个孩子。 邻居偷偷告诉我,其实我本来是爸爸下乡时在草垛上捡来的,听说我的亲妈妈是个大闺女,不知和谁生的私生子。 我在那个家待了半年以后,养母说我不能一直吃闲饭,又没有文凭,竟然让我去了洗头房……过年过节,她买酱油的钱都要我出。有一次我身上来了,她还硬安排我接了客…… 什么亲情啊,肮脏可笑,我的心被伤透了,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 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其实他们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有过不幸的遭遇。 我也要吃饭啊,就开始和他们敲诈学校的小孩,后来听说南方赚钱容易,我就来了。可是自己初中都没毕业,又有前科,想找个工作太难了。我又做起老本行了,却被当地的黑社会控制。开始还高兴呢,只想有个照应,谁知道后来想逃也逃不掉,慢慢就认命了,接着我就开始吸毒了…… 无数次我问自己,如果那天没有杀刘大爷,只是被他强奸了,现在自己的命运会不会不同呢? 听完晓霞的回忆,秦楠的内心充满歉意。 可是怎么办呢?现在就说出真相吗?晓霞能原谅我吗? “你确定只砸了三下吗?刘大爷当时死了没有?” “我确定,他不动了,我以为他死了……” 秦楠回望强制戒毒所的铁丝网,真心祝愿王晓霞能早点开始新的生活。 15 雨点舒缓地落下,有节奏地摔在车顶和伞上,菲城又进入雨季。秦楠没带伞,满身雨水钻进车里。 “去哪儿?”亦如柔声问。 “随便。” 瞥见他脸色阴沉,亦如便不多问,呼地踩下油门,车子疾驰出去。 “我见过吴文熊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你们之间的一切。”秦楠厉声道。 “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隐瞒。如果不是你当初一走了之,我走投无路,也不会和那种人搅在一起。”亦如两眼直视前方,车速越来越快,不时超车。 秦楠理亏,可是这么深爱一个人,怎能做到完全不介意呢?秦楠只感觉万箭穿心,车里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连呼吸都困难了。 “亦如,我可以理解你,我也没资格说你。”秦楠痛心道,“但是,你不该杀人!亦如,你不该杀人 !” 一脚急刹,车在马路中间就停下来,后车避让不及差点追尾,几个司机在旁边骂骂咧咧地绕开了。 “我没有杀人,今天我郑重声明,我没有杀人!”亦如也厉声回答。“吴轩难道不是你杀的吗?” “吴轩是自杀!” “如果不是你设局,一个孩子怎么会死呢?” 如果你要报复吴文熊,你可以直接杀他,他也该死!可你为什么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呢?为了给吴文熊生儿子吗?你明知道就是他的儿子死了,他有老婆也不会用你来生儿子! “孩子?”亦如的手指紧抠方向盘,“早熟兼无耻的孩子吗?他和他爸爸一样,只是大小色魔的区别!” 亦如在手包里摸索,拿出了那张珍藏的全家福,丢给秦楠。照片上,亦如还是个婴儿,在父母的怀里。 父母都爱子女,我的父母一样爱我!父母都希望子女不受伤害, 我的父母也一样! 虽然他们睡在土里,可是他们的血液还在我的血管里!他们的女儿不断地受到凌辱,可施暴者却在开心地活着,享受天伦之乐,这对我的父母太不公平了! 亦如尖叫着,秦楠看着她,心痛到了极点。 亦如一把抢过全家福,冷笑道:“你只知道吴轩跳海,可你知道我也被海水淹没过吗?” 眼泪倏地流了出来,亦如哽咽道:“当年你失踪之后,我被吴文熊侮辱,他放我出来之后,我就跳了海……” “后来呢?” “我被渔船救起,救我的人告诉我,那天太奇怪了,渔民发现有一只蓝色的海豚,背上驮着一个人,在渔船周围打转转……” “可你还是回到了吴文熊身旁……” “因为,我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有一天才能找到你。” 16 车窗外的雨开始停歇,秦楠长长的叹息打破沉默。 “那王晓霞呢?沈童,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你要嫁祸她!” “沈童?”亦如觉得这个名字来自千年之前。 “对,沈童……刘大爷最后是被锤子砸死的,砸在头上有几十下, 脑浆到处都是,眼珠子都挂在墙上。可是,王晓霞却只砸了三下!” “你为什么怀疑是我?为什么不是小甜她们干的?”亦如的声音在颤抖。 “沈童,你不要骗自己了,也不要骗我了!那天几个女孩一起逃了出来,可你不放心又回到现场。你看到刘大爷还没死,于是抓起锤子狠狠地砸了几十次,直到他彻底咽气,对不对?” 亦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秦楠继续说道:“这时候你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为了嫁祸晓霞,你把指纹擦掉了。” “我当时做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我不想嫁祸任何人!刘大爷强奸我们,他该死!就算杀了他,我们也不该承担责任啊!” “那你为什么擦指纹呢?刘大爷侵犯你们的时候,杀了他没有罪, 但离开现场再回来砸死他,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故意杀人!你是个这么聪明的女孩,一定知道这一点。可你这样做,有没有替晓霞想一想呢?这一切的后果都由她来承担了!” 而且你砸了几十下……秦楠不敢想象那情景。 “如果法律真的这样不公平,我也无话可说。”亦如一副决绝的神情。 看看我的人生,请你记住,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杀那个魔鬼我一点都不后悔,就算在今天,我——沈童也会这样做!我无意伤害晓霞,那时候我也是孩子,没有周全的考虑,没有人保护,我也非常害怕。 秦楠一颗心痛得如同下油锅煎熬,静默许久:“沈童,咱们马上离开这里吧,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了追溯期,早就销了案,恩恩怨怨已经不重要,让我们和往事道别,忘掉一切重新开始,我愿意一生守候你……” 亦如的眼泪似掉了线的珠子,她俯身抚摸秦楠的脸颊。一生守候我? 你信守了你的诺言了吗?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谢谢你提前结束这一切。 下水道事件 + 松村健之死合并调查 4 陈军再无进展之际,蔡高峰终于肯开口。几天不见,蔡高峰面色已略有红润。 “有些事情本来不想说,说多无益,因为是家事。一切的起因是我娶了一位新夫人——沈亦如。 那天,我们出席商务应酬,回来的路上下起小雨,我们在车里没说话,忽然她说想和我下来走走。分居一段时间,这次应酬她主动提出来陪我参加。 虽然我们之间有嫌隙,但我对她还有感情,也巴望和她修复关系。司机把我们放在路边,本来开着车跟着,沈亦如叫他先走,因为 过几个路口就到家。 当时是晚上 9 点多,路上行人不多,她说要淋点雨,我就随她, 自己打着伞,两个人就这样走着。 一路无话,她只是闷着头朝前走,我只好跟着,不知不觉进入小巷。我其实有话问她,之前我们流掉过一个孩子,我一直觉得有问题。 谁知她突然停下来,死死盯着我。我说,你干吗这样看我? 她就笑了,你不知道她那种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过来,我想和你说句话。”她挥挥手。 我不假思索走上前,然后—— 我一脚就踏空,整个人忽悠一下子失重,从天上摔到地下,掉进下水道里。只听“咕咚”一声,我沉入污水里,狠狠呛了几大口。 由不得我多想,这一切发生在瞬间。不过浸入水中,我的脑子反而清醒过来。我是渔民的儿子,游泳十分拿手,我拼命踩水,好不容易把头露出水面。这时才发现,自己掉进至少有 5 米深的下水道里, 手里只抓着一把伞。 多亏这把伞,在我下降时提供一点阻力。 我抬头往上看,井口隐约还有一点亮,可看不清。我想喊,可污水呛得我发呕,而且雨水还在哗哗流,根本不能张嘴。 就这样在水面上挣扎,几分钟就没力气了。我摸索着下水道周围,摸到一个铁做的突起,就用指甲死命地抠住,脚也在墙上摸索, 试探到一条小横梁,我就把身体贴过去,脚踩住横梁,手抠着小突起, 好歹站稳住。 头终于可以离开水面,我能正常呼吸,人也就平静下来。我是自己掉下来,还是沈亦如推我下来的? 那一瞬间太短,我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个意外吗? 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怎么爬上去,怎么救自己。可十几分钟之后,我就可以确定这不是意外了—— 沈亦如,想杀我! 如果是意外,怎么到现在还没人来救我?沈亦如更是不见影子? 我恨自己没有带手机的习惯,沈亦如太了解我,我从来不带手机,基本身无分文,除了秘书,我带钱干什么?所以我现在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系。 能不能指望别人来救我呢? 估计也没希望,沈亦如是我夫人,她可以随便编理由把大家糊弄过去,说我临时去了什么地方,谁敢追问呢?等到大家发现情况不对, 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这里没有吃的,但多亏雨水,我还不至于渴死。 我就这样熬着,紧抓着井壁,无数次想往上爬,但下水道边缘特别滑,还特别黏,根本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这里距离地面有好几米, 我又没有翅膀。 这个夜晚难熬至极,我晕晕乎乎,度秒如年,再一抬头,发现不知道是谁把下水道井盖给盖上了…… “我们查了路政,雨停之后是他们盖的井盖,但他们没注意到下面有人。” 蔡高峰怒火中烧:“我可是纳税大户,半个菲城我养着,这些人盖下水井盖的时候怎么不看看有没有人呀?” “你和你夫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竟然要置你于死地?”陈军想起沈亦如和那只粉色蝴蝶结,内心绞痛。 “这些就不便多说,确实一言难尽。” “之前你守口如瓶,又是什么原因让你开口呢?” “因为松村的死!我还有女儿,我怕沈亦如继续加害我身边的人。 我女儿告诉过我,沈亦如想杀我们,我只当她说孩子傻话,现在松村死了,我也被她推进下水道,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松村健也是沈亦如杀的?” “肯定是她!不是她还有谁呀!” 蔡高峰和陈军谈话之际,林域果和秘书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师傅,您说蔡高峰是不是摔傻了?” 回到警局,林域果指着当晚东菊路工行门口的监控录像,警方费了好大劲,终于把东菊路周边全部摄像头都找出来,连居民自己家里装的都算上,可惜就是看不到小巷子里的情景。最后好不容易在银行的摄像头中隐约分辨出当天打着伞一晃而过的蔡高峰。 陈军带上花镜凑到屏幕前,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直起腰来叹气: “看来蔡高峰没有撒谎,我得再去会会她。” 林域果一脸茫然看着师傅,又看看屏幕,目瞪口呆。 下水道事件 + 松村健之死合并调查 5 亦如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从省委出来,正要发动车子,有人抠住副驾驶的门。 太阳盘踞在赤道地区,午后的阳光更加刺眼,菲城的夏天就是这么漫长。亦如拧开音响,柔滑的钢琴曲像清爽的小雨点,瞬间溢满车内。 “这首曲子很好听,你一直在重复播放,叫什么名?”陈军的手指在膝盖上点着。 “《温暖的地方》。” “西村由纪江?” “你知道她?” “儿子学钢琴,我跟着听,还有一首曲子特别好听。” “我以为你只会抓人呢!她的曲子都好听, 但你说的可能是《信》。” 陈军拿起仪表盘上摆放的小玩意,是个精致的小狗,下面刻着两个字——捡捡。“我只抓坏人,一个也不放过,不管过多少年。但如果我做错了,多少年我也希望能亲口道歉。” “道歉能让一切不发生吗?” 陈军揪心,不敢看亦如:“我一直在找你……” “忏悔吗?”亦如把小狗妥帖地放回去,“那就谢谢您,警官。” “你不肯原谅我,是吗?” “原谅又能怎样?从此你就心安理得了吗?” “一句道歉我知道很苍白,但作为警察,我更应该说。” “那我就原谅你,这下满意了吧?” 不知不觉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亦如打开车锁,冷冰冰地望着陈军。这犀利的眼神,让陈军的心脏停顿。 “松村健的死,和你有关系吧?” “有证据吗?” “是你把蔡高峰推进下水道吧?” “你觉得是就是,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价值。”亦如的半张脸沉浸在炙热的阳光下,眉目下有深邃的阴影,“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在哪里吗?” 陈军不明就里之际,亦如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阵虚渺的声音: “在地狱通往天堂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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