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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皮箱恶狼之夜 作者:保罗·霍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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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篇故事来源于我向苏格兰场的某位警探所作的陈述。这是一起非常凶险的案件,令警方感到十分棘手。的确,这起案件的凶手异常懂得掩盖自己的踪迹。就连负责办案的警探都不得不表示,纵使办案无数,他也从未遇到过如此狡猾、如此精于算计的凶手,因为此人走出了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路线,要换成别人,恐怕只会将受害者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等待着被别人发现。但是,“染血的皮箱”一案的凶手却并不是普通的罪犯…… 第一部分 1 那一天,有人按响门铃的时候,我应该正坐在沙发上。我当时住在伦敦市肯辛顿花园附近的一间舒适的公寓里,这个街区位于伦敦西部,这里相当安静,连小贩和推销员都不怎么常见。邮递员刚刚已经来过,所以我想按门铃的人一定是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几天里,我满脑子都是这件重要的事情。想到这儿,我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去开门的。 来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中等身材,衣着得体,但看上去面无表情,整个人的形象都是如此。他穿着一套朴素的灰色斜纹软呢西装,透过薄薄的银边眼镜,我看到了他清澈的眼睛中的敦厚,令人感到十分安心。如果不是他那稀疏的小胡子,我恐怕会认为是某个司祭登门拜访,而那对小胡子也令他显得与众不同。简而言之,他的形象与我想象中的执法人员相去甚远。 他非常有礼貌地请我原谅他的冒昧来访,因为他本来想找我的邻居谈谈,但邻居似乎不在,他想着请我在邻居回来之后通知他。我想,除了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既然如此,不如请他进来闲聊几句,也许能让我放松一些。 我一边请他坐下来,一边不由自主地问道:“所以说,您不是警察?” 这位访客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警察?当然不是!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警察?” 我只好抱歉地摇摇头:“哦!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件私事罢了,我想您应该不会有兴趣听的吧……这位……先生?您贵姓?” “啊!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诺埃尔·托格拉姆,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失,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有些混乱。我很高兴您这么热情,毕竟我只是想打听一些小事。虽然我对克鲁切先生的说法很感兴趣,不过我还没能联系上他。对了,您认识克鲁切先生吧?” “我们不是很熟悉,我只知道他住在我隔壁的那间公寓里。” “您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吗?” “从来没有。我只是瞥见过他几回,而且印象中看到的总是他的背影!” 诺埃尔·托格拉姆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一直谨慎地来回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我们俩之间的那口又长又矮的大箱子上,我把它用作咖啡桌,因为它足足有一辆灵车那么大,里面堆满了书和笔记。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有一个陈旧的地球仪,显得有些古怪。 “也就是说,如果在街上,您根本认不出克鲁切先生?” “这的确有可能!”我微笑着回答道,“可以说是非常有可能!” 托格拉姆摘下了他的眼镜,说道:“有意思。你们是邻居,却相互不认识……” “在您看来,也许这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我总是心不在焉的!” “您是想说自己不是个善于观察的人?” “可以这么说,又不完全是这样。就我的职业而言,我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因为我的工作要求我进行观察和分析。可一旦涉及生活中的事情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我总是想着我的工作。比如说,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但除了刚刚搬进一楼公寓的年轻工程师,我几乎不认识附近的任何人!但是仔细想想,我和他一拍即合只是因为我们在工作上有共同语言。” “桑德斯先生,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一个发明家。” 对面的人突然两眼发光:“发明家?真的吗?可是您看起来很年轻,一点儿也不像个发明家!我一直以为发明家都是些戴着酒瓶底厚的眼镜的老人呢!他们会因为长年累月的伏案工作而弯腰驼背!那您到底发明了些什么呢?” “一些玩具、游戏,还有各种小工具……” “那您的工作应该很顺利吧?” “还算过得去吧。虽然我做这份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我还是得承认,一切都很顺利。” “啊!我明白了!”他看着大箱子里的书山,感叹道,“我想这份工作一定要作不少的研究吧?为此您应该花了很多时间?” “的确如此。说实话,我几乎没怎么在凌晨两点前睡过!” “您是一个人住吗?” “不是,我已经结婚了,但是……” 我沉默了一会儿,坐在沙发的一角,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这个人的到来让我很难受。他是不是在试探我?可当时的我竟也说不上来。 “对了,塔格罗姆先生,您还没告诉我呢,您为什么要找我的邻居?” “我姓托格拉姆,”他用亲切的语气一字一顿地纠正道,“诺埃尔·托格拉姆。” “请原谅我,您的名字实在不太常见!” “可是您应该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吧。” 他的话令我十分惊讶。 “我想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我只是说‘应该’,我只是想表达一种可能性,不过您很快就会这么觉得了。因为我可能会成为您隔壁的邻居。至少我很希望搬到这里来,因为克鲁切先生三天前发布了出售自己的公寓的广告,他的报价令我很心动。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之前也来过这儿一趟,这是第二回了,可是他总是不在这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这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刚刚发布了出售房子的信息,应该正等着别人联系他才对。所以我这回才冒昧地敲开了您家的门,看看您是否能够帮帮我……” 我十分震惊,回答道:“克鲁切先生只在这里住了不到四个月,就已经要出售这座公寓了吗?这的确很奇怪……不过,我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也许他去度假了?” “有可能吧。但说句实话,我不知道。就像我刚刚跟您说的,我不怎么关心他。” “也许是哪里出错了……不过,桑德斯先生,您似乎有些忐忑不安,是吗?” 诺埃尔·托格拉姆看上去依然彬彬有礼,我却觉得他的语气似乎越来越古怪,而且话里有话。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只奇怪的昆虫。我用更冷淡的声音回答道:“的确如此,我现在很不安。不过请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但我想您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相信您?” 这一刻,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恍惚中看到他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敌意。但也许这只是我的一种错觉,因为一缕阳光正打在他厚厚的眼镜片上。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越发古怪。 “是的,我想是的,因为我的问题与你的问题毫无关系。克鲁切先生的事与我无关。即便他刚发出出售广告就不见了,这也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不过我不记得这些天见过他。不管怎么说……等等……是了,这周早些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听到他摔门的声音,就像他平时回家一样。” “是这周一吗?” “是吧,应该是的。” “所以已经过了四天了,”托格拉姆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真的很奇怪。在那之后,您就没有再见过他?” “没有了。我不是告诉过您吗?我不太关注他的动向。” “嗯,我明白。您没有时间关注别人……” 这一次,他的话语中明显有了一丝责怪的意味。我直起身子,生硬地回答道:“诺埃尔·托格拉姆先生,我不喜欢您的说话方式!” 他仍然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同时用晦暗不清的目光盯着我。 我突然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人的秉性。我是不是有些急躁了?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确是有自己的苦衷,我只好尽量缓和语气道:“说实话,托格拉姆先生,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的妻子已经失踪四天了!四天来,我一直坐在这里苦苦等待,等待着她的消息!可是四天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他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 “您的妻子已经失踪四天了?而且四天来,您的邻居也没有出现过?您不觉得这个巧合太奇怪了吗?” “也许是个巧合吧,但我还是得说,我只是担心我妻子的失踪,我相信您应该能理解吧……” 这位客人似乎没听到我说的话。他一边沉思一边点头,只是没想到他又向我抛出了一系列更加直接的问题:“您的妻子叫什么?” “玛尔戈特……” “那她结婚前姓什么?” “莱翁,玛尔戈特·莱翁。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我还是得说,多么有趣的一个巧合啊!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突然失踪,您没想过您的妻子和您的邻居可能一起私奔了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您是说玛尔戈特和克鲁切先生互相爱慕?”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件事情再明显不过了。” “玛尔戈特和克鲁切先生私奔了,没给我留下一句话?您可别跟我开玩笑了!” “既然您自己都承认对克鲁切先生一无所知,甚至走在街上都认不出来,又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呢?” “因为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荒唐!” “这绝不是个荒唐的想法。我向您保证,这是有事实依据的。” “托格拉姆先生,我看您真是得了妄想症……” 突然,这位客人的表情变了,脸上那份令人安心的敦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报复。他说道:“不,桑德斯先生,我可没有什么妄想症。您要是不信,我就证明给您看……” “那您抓紧时间吧,我想我们的会面要到此结束了。” “您只要把您妻子的名字倒过来拼一遍就好了……” 除了他那没来由的诽谤,这家伙竟然还直接嘲弄我。更恶劣的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厚颜无耻。 “是的,就是这样,您拼一遍吧,”他带着可怕的笑容继续说道,“通过这个小小的文字游戏,您应该就能明白为什么我会说‘诺埃尔·托格拉姆’这个名字应该让您觉得很熟悉……” 我不由自主地拼起了妻子的名字:“玛尔戈特·莱翁(Margot Leon)……倒过来就是……诺埃尔·托格拉姆(No l Togram)……” “啊!就是这样!”他欢呼道,“我想您已经明白了吧?像您这样聪明的发明家应该很容易就能理解这个小谜语,我说的没错吧,桑德斯先生?” 是的,我明白了,这家伙一定是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 他那张虚伪的脸上挂着越来越讽刺的微笑,十分惬意地坐在座位上,接着说道:“桑德斯先生,其实我告诉您这个假名,只是为了引导您罢了。我还以为您最终能够破译出我的信息呢!可惜您没有,看来是我高估您了!您还是看不出我是谁吗?我们俩总是在楼梯上擦肩而过……要是您能稍微细心一点儿,肯定能毫不费力地认出我来。但目前来看,您对我和对您妻子几乎都是一样的漠不关心。对了,至于玛尔戈特,我必须要说,我很幸运,她并没有像您那样忽视我。相反,她和我……算了,我想我不必跟您细说了吧?是的,您猜得没错,我就是住在您隔壁的邻居,那个平平无奇、无足轻重的克鲁切先生。” 2 整个客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那人露出了微笑,只是并不友好。 我试图抑制自己内心的骚动。我哑口无言,无法确切地分析眼前的情况。即使他说的是真的,可他的行为还是非常奇怪。出轨的情人通常很谨慎,尤其是在面对受骗的丈夫之时。比起直接开口,我选择了再观察一会儿。 最终,我对他说:“我才不相信您。” 这句干巴巴的话似乎把他逗乐了。 “可我真的是克鲁切先生!我们可是当了整整四个月又一个星期的邻居呢!” “我不否认,您的确有可能是,”我尽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不屑,回答道,“但我想说的是,您的那些暗示全是不成立的。” “桑德斯先生,我可没有在暗示什么,请搞清楚一点:我是您妻子的情人。我搬到这里之后,没几天就成了她的情人。但也许您想了解更多关于我们的邂逅或是交往的细节?那我给您举个例子吧,我们第一次四目相对就是在楼梯上,在玛尔戈特的眼睛里,我当时就发现自己必定有可乘之机……” 他显然是在有意激怒我,但我控制住了自己。 “这么说吧,”我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太明白您想做什么。您希望我做什么?是希望我祝贺您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是希望我感谢您对我的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 “您这副厚颜无耻的嘴脸真是让人讨厌,不过我并不怎么惊讶。桑德斯,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厚颜无耻?你竟然真的敢觍着脸说这话!你用假名、假身份来找我,然后又告诉我,我的妻子在欺骗我,而且她还和你在一起……然后你竟然说我厚颜无耻?你说说,克鲁切先生,你究竟是在嘲笑谁呢?” 他的眼睛中再次闪过一丝报复:“桑德斯,我并没有在嘲笑任何人。恰恰相反,是你在取笑我,你一直试图装作无辜的样子。你想向任何人伸张自己的无辜都可以,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在你给我充分合理的解释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两个人怒目相视。然后,我突然大笑起来。 “不,这真的太搞笑了!请你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心情开玩笑!但你的行为实在太滑稽了,滑稽得让人无法当真。我想这肯定是恶作剧吧?来吧,承认吧,是不是我的哪一个朋友让你这样做的……” “桑德斯,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别闹了,这太过分了!”我笑得打起了嗝,“还有,别把自己当成黑帮老大,这个角色一点儿也不适合你!” “桑德斯……” 我笑得前仰后合,使劲拍着大腿,说道:“就当是我求求你了,别演了,我真的会被你笑死的!” “你才是在演戏的那一个!而且你很清楚这一点!我再说一次,别和我玩这种把戏!这对我压根儿没用!” “噢!克鲁切先生,我才不会玩这种把戏呢,很明显,在这方面你才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好了,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免得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显然,那个男人没有笑。相反,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他用出奇平静的声音说:“桑德斯,我是来让你坦白自己的罪行的。我已经四天没有见到玛尔戈特了……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3 接下来,我们又陷入长久的沉默。我率先打破僵局:“至少现在事情比较清楚了。也就是说,克鲁切先生,你觉得我杀了我的妻子?” 他用充满自负的腔调回答道:“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杀害了她。自从我们认识以来,玛尔戈特从未爽约过。我也从来没有连续两天以上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再说了,她从来没有一声不吭就离开!” “克鲁切先生,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这几天以来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像老师指正学生一样对我伸出食指,说道:“不同的是,我是她的情人!桑德斯,我无意冒犯你,但你要明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考虑到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比你更了解她的思想状态。换句话说,我很清楚,不可能有其他的情感纠葛会导致她失踪,你明白吗?” “从逻辑上来说,我承认这一点!我还是很难想象她找了个情人……更何况说她还有第二个情人……这的确不太可能。” “我们平时会互相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但这些天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感到不安或者快乐的。玛尔戈特上周五的样子很自然,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既然你如实相告,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看到的情况和你是一样的!” “桑德斯,这样一来,对于她的神秘失踪,我们就能得出两种解释,有且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玛尔戈特突然昏了头,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她;要么就是有人蓄意杀害了她。目前来看,后一种解释似乎是最为可信的,基于这个假设,你是唯一可能的凶手!肯定是你发现了我们的婚外情,于是你大发雷霆!我想你一定跟她说你已经知道了,然后她就向你坦白了一切,再之后你就忍无可忍了!” 我默默看着克鲁切先生,一言不发。 “你知道的,”他接着说,“如今的英国法律在激情犯罪的问题上不像以前那样僵化。如果能找一个好律师,你顶多坐十来年的牢就能出来了。要是你表现良好,说不定还能免除一半的刑罚呢……” “很感谢你的关心,这让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很遗憾,我真的没有杀害玛尔戈特!” 接着,我的邻居又用父亲一般的口吻对我说:“桑德斯,我理解你的反应。更何况处于你的位置上,我更能理解了。谁知道呢?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情。玛尔戈特是一个如此美妙的女郎,总是带给人愉快与甜蜜的感受,所以任何与他人分享她的想法的事,似乎都让人无法忍受……你看,我都对你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嫉妒。有时,我甚至都想过采取和你一样激进的行为,这样就能完全占有她了。” “你是说你想要……谋杀我?” 克鲁切严肃地点点头,然后说道:“生活就像一场大乐透。究竟是成为罪犯还是受害者,有时就像是掷骰子掷出来的一样!但是,我们并不会重塑世界!要我说,如果你多关注些玛尔戈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有时候,你如果能花点时间在她身上,而不是通宵达旦地埋头研究,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甚至不认识你最亲近的邻居,那就好了!桑德斯,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那你为什么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克鲁切的态度让我越来越困惑。有时他无比温柔,有时又变得气势汹汹,仿佛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回答道:“很简单,因为我根本没有杀害玛尔戈特。” “桑德斯,我一定会让你认罪的。” “哦?是吗?你打算怎么做呢?” 他面对着我,满脸通红,目光炯炯。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要抬手扇我一巴掌。可我看着他攥紧拳头,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但他的话在我耳边回荡,语气中充满仇恨与蔑视:“桑德斯!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定要让你认罪!” “克鲁切,你一定是疯了!你要是还有一点点的理智,那就试着和我一起冷静下来,想想我们怎么才能一起找到玛尔戈特吧!” “你的虚伪令我作呕!你就干脆承认吧,是你杀了她!”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令我感到被冒犯。我用手指了指门,对他下了逐客令。 “克鲁切先生,请你出去!马上出去!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他的面部表情急剧变化,原本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略带玩味的惊讶:“警察?你说你要报警是吗?就凭你?你敢吗?” “我已经向警方报告了我妻子失踪的事情。但我现在说的是你,克鲁切,你知道的!” “我听清了,桑德斯先生。那么你应该知道,这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我很感谢你同意我这样做,但我压根儿不需要你的同意!好了,我最后说一次,给我滚出去!” 克鲁切完全无视我的逐客令,只是看着地球仪出神,说道:“这个世界是多么小啊!你知道吗?其实你不必绕一大圈去找警察……” “我数五个数,你要是还不滚出去,我立马就去报警!” “桑德斯先生,那我看你就不必离开这间屋子了。” “什么?” “是啊,因为警察现在就在你面前呢!” 我猛然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不紧不慢地点燃一根,接着说道:“我是苏格兰场特别事务处的布朗警官,负责调查你妻子的失踪案件。” 4 那人又坐了下来。他双腿交叉,全神贯注地沉思着天花板,继续说道:“你确实向我们报告了她的失踪,但我们发现你的行为相当奇怪。那个听你说话的同事,也是我认识的人……” “你是说多诺万警官……” “是的,多诺万警官。其实,他在刚完成对你的问讯之后就来找我了,因为我对这类奇怪的案件有些了解,这一类的案件比普通案件更需要侦查技巧。他把他的怀疑告诉了我,并且最终说服了我。简而言之,我觉得这起案子有必要进行核查……” “那克鲁切先生这个人物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位警官微笑着说:“哦!你说克鲁切先生啊,这个人的确存在,只是这几天不在而已!不过正如你猜想的那样,他和你妻子的私情以及他想着报复的事情都是我编造出来的。我本来以为编这个故事可以引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呢,可惜我失败了!” 布朗警官顿了顿,吸了一口烟,吐出薄薄的烟圈,然后接着说道:“你非常好,桑德斯先生。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我要提醒你,经过这几分钟的交谈,我已经意识到我要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但既然我的这个办法没有成功,我还是得用回更传统的方法。明天我将对你的公寓进行地毯式搜查,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明你犯罪行为的线索!” 警官说话时讶异与指责交杂的语气令我无言以对。我重新坐回沙发上,说道:“我不明白。我很担心玛尔戈特,可现在我却被指控谋杀了她!这太过分了!警察先生,你为什么认为是我杀了我的妻子?” 警察站起来,在我的客厅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说道:“是因为你介绍事情的方式。多诺万告诉我,你本来应该是一个担心妻子的丈夫,可是你的表现太自然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们在苏格兰场工作时,有时会采用逆向思维。根据我们的经验,这有助于我们断案。你的角色扮演得太完美了。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表现往往是笨拙的。但是你像电影中的演员一样流畅地报告了这起失踪事件。用多诺万的话说,整个事情太顺畅了。而且我还进行了一次邻里调查……” “然后呢?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说我那天晚上拖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离开公寓,那里面很可能装着一具尸体?” “不,不是这样的。从初步调查的结果看来,你不可能处理掉尸体。有一位目击者是你的一位邻居,他那天晚上失眠,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窗户边待着。他说在过去的几个晚上,你都没有搬运过任何大件物品。不过他也说,他并不能完全确定,因为他经常不在家。但你不太可能抛尸,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很难想象有人会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转移尸体。基于以上种种,我觉得你妻子的尸体可能还在你的公寓里呢!” 我抬起眼睛向上望了望,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好吧,那我想应该不是太难找。我家里就只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厕所,还有一个储藏室。” 警察打量着我,说道:“桑德斯先生,你好像对自己很有信心!” “警官先生,你是知道的,伟大的罪犯总是很有自信!好了,你请便吧,请你一定要仔细检查地毯的每一个缝隙,说不定会发现你要找的血迹呢?” 他露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我保证,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先了解一下你妻子失踪的具体情况。” 于是,我把三天前向多诺万警官讲述的事情经过又向布朗警官说了一遍:星期五下午,我出门散步,在海德公园沿着九曲湖散步,平时天气好的时候我也经常去那儿。那天天气很好,所以我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我回家时没有看见玛尔戈特,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有时会在星期五晚上去买清仓促销的东西。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越来越不安。我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想了各种可能的情况,但都无法打消我心中的忧虑。我不敢离开家,因为担心她可能会打电话给我。第二天,我就到警察局报案,告诉警方玛尔戈特失踪了。 “也就是说,”布朗警官评论道,“你那天晚上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没有,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目前来看的确不能证明什么,但和其他事情结合起来看就未必了。从杀人动机来看,事情看起来也对你很不利。因为你妻子的死能给你带来一大笔钱,不是吗?” “警官,请你别这样说!”我辩驳道,“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警察别有用心地说:“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十分厌烦,叹了口气,回答道:“的确如此,在经济上,我亏欠玛尔戈特很多。她的父亲负责高级木器制造,去世之后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她用这些钱资助我进行第一批发明。但我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杀了她。” “可以想象,当她意识到投资你并没有得到什么回报的时候,她决定对你断供……也许经过调查,我们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死后能给你留下一大笔钱,你的嫌疑就会大大加重。” 有了这个结论,他起身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调查,他说他隔天就会进行更详细的搜查,到时候他的团队也会一起来。但是,他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有说服力的线索,只有一条毛巾上一圈淡淡的黑色引起了他的注意。在我的帮助下,他列出了无数的假设,试图解释这个污渍出现的原因,很明显,他是想引导我认罪。 我们走进了厨房,他没有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橱柜、烤箱、垃圾桶、储藏室、抽屉,尤其是放餐具的抽屉,他对刀具进行了非常认真的检查。另外,他还仔仔细细检查了冰箱。 他这样狂热地翻箱倒柜令我愤怒,我忍不住说道:“你希望在那里面找到什么?某个身体部位?手,脚?也许在你面前翻倒的那个碟子下面藏着一个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觉得自己的幽默有些不合时宜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处理这些案子,我知道该去哪里找。” 我耸了耸肩,想离开厨房,但他又把我叫了回来,说我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免得我销毁线索! 他到处搜索,就像一只猎犬一样。他敏锐的目光从一个物体跳到另一个物体,还用鼻子在房间里嗅了嗅。有时候,他踮起脚尖检查柜子的顶部,然后又跪下来检查某个家具的腿。 在我们的卧室,他还是一样地搜查着。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检查衣柜里的衣服,可这些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我看来,他关于为什么我妻子的衣服不在里面的问题似乎比他的行为更合理。我告诉他,我没什么眼力见,也不善于观察,所以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但我最后还是告诉他,理论上没有什么东西丢失。 还剩下一个小房间,那是我家的书房,里面只有墙上的衣柜才可能放得下一具尸体。在确定衣柜里没有尸体之后,他只好失望地走开,并再次把这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抽屉、地毯、文件,他敏锐的目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件东西。就像他在其他房间里做的一样,他曲起手指叩墙,希望找到空洞的声音。他有条不紊地敲打着每一个可能中空的地方。 西边的墙上有一块大大的彩绘木板,他突然在那里停了下来。他的食指敲过这里时,墙面报以深深的回音。他扭头看向我,眉毛一挑。 “这是我们的保险柜,”我解释道,“它的确很大,但还不足以装得下一具尸体……”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还是该看一眼。” 我的心中越来越恼火,却还是照做了。我把木板移开,又打开了保险柜门,眼前的景象无疑向他证明,他的怀疑毫无根据。就这样,我们回到了客厅里。 身心俱疲的我坐回沙发上,看了一眼时钟,我发现他的调查持续了几乎快一小时。布朗警官坐在我对面的座位,十分窘迫地喃喃自语,显然很恼火:“没关系……明天我会和我的团队一起来深入搜查的。” “好吧,”我叹了口气,“听起来挺鼓舞人心的!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把我家的地板一块接一块地拆掉吗?” “我们可能要作一些探测,但请别担心,这不会对房屋造成损害。” “那挺好的!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一具尸体吗?” 他摇了摇头,似乎很遗憾:“不……我想可以证明这里真的没有尸体……” “这就对了!” “但我可能忽略了一条线索……” 突然间,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的目光停在眼前的箱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倏然,他那灰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我哪儿都看过了,”他喃喃道,“除了一个地方……” 我焦急地看着我和他之间成摞的书籍。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再一次坚定地说,“否则,你肯定要怪罪我在搜证时弄坏了你的宝贝。不过,桑德斯先生,你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你很不安吗?” “是的,但这是因为,因为你的要求,我不得不搬开我的书,不是吗?这个想法真是愚蠢至极,又毫无意义,依我看,这口箱子明显太小了,根本就装不下一具尸体!” “那是你的看法,桑德斯先生,我可不这么认为。请你把这些杂乱无章的书全都拿走,仔细想想,我觉得这样的混乱有些太刻意了,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并不是很明白,”我站起身来,回答道,“要配合你的工作,我可有得忙活了。虽然这堆书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但都是分门别类放好的!我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把这一切整理好。”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我可没有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他尖着嗓子冷漠地说道。 他站在我的身边,而我跪在地上。我只能看到他锃亮的鞋尖。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把握,就像一个孩子在等着拆开一个大礼盒一样,急不可耐地颤抖着。 十分钟后,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好了,你看吧,我把它留给你来打开……我可不习惯看到可怕的画面!” 他一边弯下身子,一边回答道:“别得意,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当他慢慢掀开盖子时,盖子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他在那里站了几秒钟,盯着里面仅有的两个垫子和一些旧报纸,然后关上了盖子,又摇摇头。 “这下可好,”我讥笑道,“你看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他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桑德斯先生,我们明天再谈这个问题吧。” 他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和我告别,然后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关上了门,然后回到沙发上坐下,长出了一口气。但不到一分钟,门铃又响了。又是布朗警官。 我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要是能摆脱这个爱打听的家伙该多好! 他的眼睛微微闭上,只是透露出一抹好奇的光亮,说道:“抱歉,我忘了一样东西……” “是私人物品吗?你的钥匙?” “不,是我还有最后一处地方没有检查。我已经检查了所有地方,只有一处……你放在箱子里的那两张垫子提醒了我,有一个地方,你一直坐在那儿,巧妙地掩饰着它!” 他用手指指向沙发,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然后,他并未征得我的许可,就把沙发靠背上的三个天鹅绒垫子扔了出去,接着又把坐垫也扔了出去…… 他的脸上又一次笼罩着恼怒与失望:那儿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瓶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弯下腰捡起瓶子,然后又检查了起来:“苯巴比妥胶囊,这可是一种强效催眠药。这个瓶子居然是空的……有意思,我想你得解释解释这个瓶子为什么在这里,而你又用它来做什么。” “哦,我让受害者服下这个药,好让他们在我分尸的时候安安静静的。” 他皱起眉头,问道:“你是在认罪吗?” “不,警官先生,这只是个玩笑,都是为了迎合你那些荒唐的暗示。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瓶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口袋里都有可能掉出这样一瓶药来……就是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也想不到任何解释。也可能是我的某个医生朋友落下的……哦,忘记告诉你了,我是医学博士。”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空瓶子,然后把它放在箱子上,说道:“桑德斯先生,我们还是明天再谈吧。哦,不对,我应该叫你桑德斯博士。好了,顺便祝你今天心情愉快!” 话毕,他便告辞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事实上,我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但令我惊讶的事情远不止于此。第二天一早,我急匆匆地赶往苏格兰场,因为起床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情。 第二部分 5 蒂莫西·多诺万警官大约四十岁,他的喉结十分突出,一头浓密的火红头发下是一张线条硬朗的面庞,总是挂着坦率的微笑,一见到他就能感到信心满满。我第一次来这里报案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我,并记录了关于玛尔戈特失踪的事情,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一个能够给人安全感的人。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考虑到布朗警官对我说的话,我觉得多诺万对我的怀疑很是奇怪,他的态度中隐藏着某种虚伪。但现在,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多诺万警官与我寒暄两句后便说:“我们仍然没有关于您妻子的消息,桑德斯先生。这的确是件令人担忧的事情,但请您不要绝望……” “警官,我今天不是为这件事情来找您的,因为我觉得您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的。我来找您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他皱起眉头问道:“又是一起失踪案件?” “不是……但也可以说是吧,但这一次失踪的不是人。对了,警官,请您先告诉我,在您的同事当中是否有一位名叫布朗的警官?您认识他吗?他说他在这儿的特别事务部门工作。” “布朗?这个名字倒是挺常见的,但我完全没有印象。我们这儿没有名叫布朗的人……” “我想也是!”我气呼呼地回答道,坐在了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然后,我向他详细解释了前一天发生的怪事。从克鲁切先生前一天早上来拜访我一直讲到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的事情,当然也说了布朗警官在我家是如何以蛮横的态度进行搜查的。 我还没有说完,多诺万警官就大喊出声:“那你肯定是被骗了!苏格兰场现役的警察中没有一个像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事务部门!更别说他那些根本不专业的行事作风,苏格兰场没有任何一个警员会这样做!很明显,您碰上了一个招摇撞骗的人!” “今天早上,我发现我的保险柜大开着,当时我就怀疑过这件事了……保险柜里的凭证、钱,还有各种贵重物品全都不翼而飞!” 6 “真该死,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多诺万高声道,他的眼睛瞪得溜圆,“这家伙编造了整件事情,一副口若悬河的样子,这样他就可以在到您家盗窃之前肆意侦察屋子里的情况!” “更过分的是,他让我在他面前打开了我的保险箱。他装作并不在意,但他显然记住了密码的组合。” “简直难以置信!他大费周章演了这么一出戏就只为了这一个目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更准确地说,这不是一出戏,而是一出分成好几幕的戏!一波三折,最后再回到他的舞台上,借口搜查我的沙发,仿佛是用最后一次返场向我致意!” “该死的,好一个烟雾弹!这人真是胆大包天!他先是冒充您的邻居,然后又冒充警察,而且都指控您是杀人凶手!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盗窃而进行的精心准备!真是高明的手法!我都忍不住要为他喝彩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警官先生,我的看法恐怕与您略有不同……因为我刚刚在几小时内失去了一笔钱,如果您能找到它,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当然,还有我的妻子,找到她的下落比找到这笔钱要重要得多!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希望您能抓住那个用巧妙的手段愚弄了我的浑蛋!” 起初,这场调查完全陷入僵局。多诺万警官无法找到那个骗子,更别说找到我的妻子和我的钱了。在多如牛毛的问题中,最重要的是关于那个骗子的信息。他是如何得知我妻子失踪的事情?多诺万认为他是一个专业的骗子,消息灵通,而且肯定在警队内部有同党,也许此人不是故意告诉他这些信息的,只是在酒吧吧台闲聊时无意吐露的。我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对我们的调查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盗窃案发生三天后,多诺万敲响了我家的门。从他闷闷不乐的表情中,我可以看出,他的调查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但与前几天相比,他似乎找回了自己的斗志。 他接过我给他倒的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然后说:“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您的邻居克鲁切先生。我们已经仔细盘查了他身边的人,但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儿。这确实很奇怪……”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也许是吧,”多诺万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但最奇怪的是他离开的时间,根据那几个证人的说法,他是一个星期前离开的。也就是上周五,正是您的妻子失踪的那天。一个奇怪的巧合,不是吗?” 我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思考片刻,我又说道:“那您得出了什么结论?他和玛尔戈特之间有私情?” 多诺万略带歉意地回答道:“桑德斯先生,这个问题本不该由我提出,您才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我提高了声调:“我并不相信,不是出于个人感情,而是认为这只是巧合的可能性更大!您想想,一个骗子跑到我家里,还讲了一个无聊的故事来哄骗我,我们都知道这个故事是假的,因为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打劫我家,这才是真相!您必须承认,这只是一个该死的巧合!” “您知道的,的确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偶然!现在,请注意,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的妻子和您的邻居在同一天失踪了。” 我又一次提出抗议,认为我们应当对草率的结论保持怀疑,目前从这起双重事件中得出的结论就足够草率。我现在已经足够抽离,可以清醒地思考玛尔戈特是否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私情。但无论从心理还是从实际角度来看,这似乎都是不可能的。 我总结道:“您明白的,作为丈夫,是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些事情的……” “您真的这样认为吗?人们不是常说丈夫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妻子私情的人吗?而且,我和您讨论这个假设,也只是希望您能保留一些希望,桑德斯先生。因为介于其他案例的情况,跟您说句实话,我对您妻子的事情持悲观态度……” 我直视着他,打包票道:“玛尔戈特是不会骗我的!” 那天下午,邮差又来了一趟,我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简直是在动摇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信。这是一封完全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信,上面的署名是“X先生,又名克鲁切先生,又名布朗警官”。我立马赶往苏格兰场,把这封信拿给多诺万警官看。 亲爱的桑德斯先生: 我给您写这封信是为了与您分享我的喜悦,顺便告诉您,您的保险箱里的东西令我感到无比的感动与满足,同时也要感谢您热情的款待。请您千万不要反驳我说的话!因为我只是想买您邻居的房子的人,所以您本不必这样款待我,而您却是如此的和蔼可亲。我深知您现在恐怕不会再相信我了,但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这样的巧合通常只会出现在小说里面。 在您的“物品”中,我发现了您妻子的一些文件,我想您不会为此感到惊讶。但是,还有一封私人信件,署名是您的邻居——亲爱的克鲁切先生。我相信您会对这封信更感兴趣,因为从这封露骨的信中可以看出这位先生是您妻子的追求者。事实上,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狂热的追求者。例如,他毫无保留地写着您妻子的双腿是多么的修长,我觉得这有些过分。不过,如果他的描述是真的,那么也许是他从艺术的角度对她的生理结构进行了观察,认为她的双腿是最优雅的?不过要这么说的话,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我很少看到有人会用这么露骨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审美! 桑德斯先生,我知道您不会相信我的,但我向您保证,当我决定假扮克鲁切先生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听说他有点好色,没听说别的。在这封信中,有一个会面地点,我会写在信的下方,供您参考。对了,您不用感谢我。您为了我的幸福付出了那么多,这只是我能够给您带来的微薄的回报罢了。请您相信我,和您一起演戏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我真的很喜欢您的沉着冷静和您配合我演出时说的台词。请您接受我最美好的祝愿,祝您未来的发明成功! “简直难以置信!”多诺万拿着这封信,目瞪口呆,惊叫出声,“虽然这家伙在信里嘲讽了您,但他还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您怎么看,桑德斯?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说不定能找到藏在您保险箱里的那封表白信,还有那个好心把这件事告诉您的小偷!” “警官先生,天知道我有多想感谢他……” “好了,桑德斯,别老想着报复啦!这封信可是真真切切给了我们一丝希望!” “不论我的妻子是永远离开,去了另一个世界,还是转投他人怀抱,这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我敢肯定,您说的肯定是违心的话!您知道吗?您并不是第一个摊上妻子有外遇的男人!久而久之,您就会忘记的……” “警官先生,您结婚了吗?” 多诺万皱着红色的浓眉,清了清嗓子,说道:“是的,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 “那您喜欢单独和孩子们待在一起吗?” 他耸了耸肩。 我接着说道:“还有,我失去了一大笔积蓄!那是我的积蓄!是我的!那笔钱并不仅仅属于我的妻子!而且,就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我可能一个子儿都拿不回来了!所以,警官先生,您明白了吗?我对这个卑鄙的骗子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他这封信只不过是变着法儿羞辱我罢了!就是为了羞辱我!今天,我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我身无分文,家庭破碎!一夜之间,我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多诺万点燃一支雪茄,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桑德斯,不论您想不想承认,这封信对我们来说是天赐良机。今天,当事实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眼前,我完全理解您在这件事情中的感受。但是我之前就提醒过您,甚至今天早上我还说过,现如今,我们必须完全从实际角度来考虑这件事情。解决案件,跟踪线索,追踪相关人员,然后您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您的情感问题了。” “您说得对,”我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只是突然间这么多事情同时落到我的头上……” “好了,您有这个时间伤春悲秋,倒不如和我一起梳理一下事件的细节呢!也许这些细节会让您很不悦。我刚刚收到一份关于您的邻居的调查报告。其中有一些信息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这个人:他单身,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销售代表……您猜他卖的是什么东西?您肯定猜不到,他卖的是丝袜!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想象,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结识女性,更是有借口大谈她们的双腿有多美! “然后我又读到了一些更模糊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对我们的调查至关重要,其中包括他从前的邻居们的证词。似乎可以确定的是,他同时与好几位女性保持着暧昧关系。当然,这本身不是犯罪,但通过这一点,我们对这个人的形象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因此,我们很可能是碰上了一个精于引诱女子的男人,这也证实了我们今天所遵循的线索。” 我叫出声来:“可他万一是个有怪癖的人呢!” 警官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他把手中的雪茄掐灭在满满的烟灰缸里,回答道:“您想想,其实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当我们还不太了解这件事情的时候。因为我们经常在伦敦发现失踪妇女的尸体,往往是被这种疯子杀害的。但就这起案子来说,我不相信。如果克鲁切先生是个虐待狂,他为什么要逃跑?更何况,我们在他的公寓里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他是个虐待狂的东西。他屋子里的一切都有序地摆放着,只是少了一些东西而已,看起来他似乎只是出门旅行了,从这一点上看,我们无法得出其他结论。” “在结束这些题外话之前,我还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您妻子的生意以及她放在保险箱里的那封表白信。您平时会翻阅她的文件吗?” “不会的,我是个粗线条的人,我之前已经告诉过您了。更何况涉及文件,我一点儿也不关心……” “所以您的妻子可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也就是说,她把私人信件藏在那里很符合逻辑……如果我们联想一下那封信中的一些话,比如露骨地形容她那修长的双腿,以及克鲁切先生卖丝袜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他和您的妻子是一对恋人,他们很可能已经一起为爱私奔了。简而言之,那位假布朗警官说的是对的,虽然他在信中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我咕哝着点了点头。我几乎无法反驳多诺万的推理。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多诺万脸上挂着玩味的微笑,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到信中所说的那个地方附近看看,也许我们会发现这对鸳鸯正相互依偎在爱的小屋里呢?” 多诺万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从他的手中抢过那封假布朗寄给我的信。 我说:“这封信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从邮戳来看,是今天早上从维多利亚车站寄出的。除此以外,您还能推理出什么呢?” “恐怕什么都推理不出来了。但上面有他们会面的日期,就是上周五,也就是他们俩失踪的那天。” 我大声读了出来:“二十三日(星期五),在西行大街39号E6座。您知道这是哪儿吗?” 他站起来穿上外套,回答道:“我知道,就在北郊,只要看一下地图,我们就可以出发了。还是说您不想去?” 我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如果玛尔戈特真的背叛了我,警官,我真正希望的是您能抓住这个神秘的‘布朗’,最好是在他把我的钱全都花光之前!” 7 这天下午,春和景明,和煦的阳光洒满伦敦的大街小巷。若是闲庭散步者,必然会觉得空气宜人,多诺万警官那辆黑色的塔伯特车里却闷热得令人窒息。多诺万的额头上滴着汗水,双手紧握方向盘,努力抑制着他粗重的鼻息。在整整两小时里,到处都堵得水泄不通,我们一直像蜗牛一样向北行驶。两辆公交车发生碰撞,在哈克尼区堵了很久。虽然我们终于能加速行驶,奇怪的是,车里的闷热却不减分毫。当我们到达郊区时,多诺万和我早已大汗淋漓。 越是驶离伦敦的市中心,周围的建筑就变得越简单朴素。我们沿途看到了一排排沉闷、单调的工人住宅,所有的房子都烙上了苦难的印记。只有偶尔出没的高大的工厂烟囱能够打破这种单调,但这并没有为这里的萧索增添一丝一毫的亮色。我对这个地区隐约有些记忆,但不太分得清此处平淡无奇的街道。可现在我却有些疑问,因为这里实在不像是个约会的地方。 当我们到达西行大街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这是一条萧瑟的道路,只有几座肮脏的房子沿着一大片空地矗立。39号既不是旅馆,也不是房子,而是一座只有几面破旧的栅栏保护的旧仓库。 多诺万露出了狐疑的眼神,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说出一番我想说许久的话:“我倒也没想着能找到一家三星级酒店,但说句实话,这个地方真是令我震惊!这不就是座老仓库吗……好吧,既然我们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眼吧。不过要我说,我觉得没什么希望。‘布朗先生’恐怕是在抄录地址的时候犯了点错……” “也可能是整个地址都弄错了!”我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回答道,“我觉得这似乎更有可能!” 多诺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帕,擦拭着汗湿的额头。他关上车门,瞥了一眼四周,然后向仓库入口走去。他果断地压下把手,推开了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多诺万走到中间的过道,我便跟了上去。他在那座老砖楼前又停了下来。这是一座有着穹顶和大圆拱窗的建筑,只是几乎没有任何一块玻璃保持完整。 “如果这间破房子还有人住,”他停顿了一下说,“我立马就戒烟!” 多诺万抱定了要冒险挑战的决心,凭借着他作为老烟枪的感觉,他点燃了一支雪茄,招手让我跟着他。但很快,他就碰到了上锁的仓库门。他弯下腰检查了一下锁,然后站起来,眉头紧皱。 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进不去了?” “不,用我的万能钥匙就好了。但这个钥匙孔周围有新的划痕,有人不久前曾来过这里。” “也就是说,我们来对地方了?”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也许是吧……” 于是,他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片刻之后就带着他的万能钥匙回来了。他灵巧的手指在锁上摆弄了几下,三下五除二便打开了。我们就这样进到了里面,这儿几乎和在多诺万的车上一样闷热,瓷砖已经吸纳了一整天的热量。地板的某些部分是由黏土铺成的,带着一股强烈的潮湿和霉味。多诺万似乎正试着吐出长长的烟圈来驱散这种味道。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他的雪茄的味道更令我作呕。 整座仓库总共有三个房间,其中,末尾的房间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生锈的工具。只有中央的房间有家具,有一个靠墙的大工作台、一个柜子、一些架子和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多诺万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简单瞥了一眼,然后耸耸肩,示意什么都没有,便转身离开了。 他说:“仔细想想,我觉得我们好像走错了路。这座破屋子已经被废弃了很久了。走吧,桑德斯,我们在浪费时间!” 我又一次顺从地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时,我停了下来,再次检查检查门锁。 “还是很奇怪,这把生锈的门锁上有些划痕,看起来最近真的有人撬开锁闯进去……” “但您也看到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吗?” “是的,都检查了,除了那口大箱子……” 多诺万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向他的车走去。但走到一半时,他又转身回到了仓库。他走过第一个房间,来到下一个房间,然后走到箱子前,打开了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层稻草,这让多诺万暂时放下心来。他厌恶地噘起嘴,掀起了那层稻草。在那下面是一层光滑的皮面,当稻草被移开,我们看到了一只大号手提箱,几乎和大箱子的内部一样宽。虽然不是新近的款式,但它看起来并不像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那样破败。 多诺万摸索着寻找手提箱的把手,但似乎并不容易摸到,因为它被大箱子的四壁卡住了。最终,他还是想办法找到了,只是嘴里不无咒骂。然后,我看着他试图将箱子抬起来,淌着汗水的脸上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手提箱太重了。 “我真想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叹了口气,“肯定不是铅,但是和铅一样重!” 最后,他成功地从大箱子中取出了手提箱。在这个手提箱下面,我们又发现了第二个手提箱,与第一个很像,但多诺万没有动它,而是将第一个手提箱放在窗前。尽管破损的窗格上遍布着灰尘和蜘蛛网,但斜阳仍然投下一抹明亮的光。 当多诺万掀开盖子时,我们看到了一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号油布袋。我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多诺万静伫片刻,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然后,他焦躁不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展开刀刃,沿着一个袋子的接缝处割开。 一秒钟后,在袋子的一处破口里,我们看到了五个彩色的斑点。随着袋子被划开,我们明白过来,那五个红点是一个女人涂着指甲油的脚指甲! 8 不必进行任何的身份鉴别,仅凭这几个脚趾,我就能认出这是玛尔戈特。而且,考虑到我们发现尸体的前因,在这个地方出现另一具女尸的这种巧合几乎不可能发生。玛尔戈特的指甲油是鲜红色的,特别有侵略性,而且品位低俗,我经常提醒她这一点,为此,我们还吵了几回。 第一个手提箱里只有四肢。从逻辑上看,第二个手提箱则装着其他部位,即躯干和头部。多诺万陪同我去验尸官办公室辨认玛尔戈特,他自己似乎也被眼前这可怕的场面所震撼。 凶手非常仔细地包裹了玛尔戈特的“零件”,还选择了一块质量上乘的油布。凶手将布折叠了两次,又将接缝处缝得很紧,以防血液溢出。在仓库里没有发现这个屠夫般的凶手的作案工具。根据验尸官的说法,作案工具可能是一把细齿手锯,比如钢锯,因为骨头上有锋利的切口。总的来说,一切都表明这是一次非常细致的行动,凶手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在仓库里,负责现场调查的警员也没有其他发现。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条线索可以找到警方正在寻找的那个人。只可惜,警方最初调查得仓促,并未发现这条线索。当然,那条相关线索非常小,乍看之下几乎微不足道。但在这种情况下,众所周知,最小的细节往往至关重要。而这个细节也不例外。 发现玛尔戈特的尸体后,调查的进程大大加快。多诺万的团队对仓库进行了搜查,在我们到达后还不到一小时就开始工作了:法医检查,尸体鉴定,对克鲁切先生展开了新的调查,多诺万进行了新的问讯……我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床上,我精神紧绷、精疲力尽,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约定去苏格兰场找多诺万。他面容憔悴,但坚毅的神情让他显得能量满满。他抽着雪茄,却没有意识到烟早就已经熄灭。 “至少现在事情清楚了,”他激烈地说道,“我们知道凶手是谁了。相信我,阴险的克鲁切先生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我惊讶地问道:“您找到他了吗?” “不,还没有,唉!但我保证,他必然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对了,您说得没错,桑德斯,您假设这是一起虐待狂犯罪,这是对的!” “我当时下意识地这么一说,因为您把他描绘成一个不知悔改的引诱者。请相信我,当时我并没有真正理解……他究竟对玛尔戈特做了什么。我的天哪,这是多么凶残的屠杀啊!” 多诺万将手搭在我的手臂上,以示安慰:“我们会找到他的,别担心。就算他已经离开英国也没用。不过我认为他还在英国,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但我首先要根据新的发现总结一下情况。 “根据法医的说法,您的妻子是一个星期以前死亡的,这与她失踪的日子相吻合。‘布朗’先生发现的信末所写的日期证实了这一事实。动机的缺失、克鲁切那一团糟的生活,还有我们昨天的发现,都表明您的邻居是一个可怕至极的杀人犯,他就是那种为了享受杀人带来的唯一乐趣而杀害受害者的疯子! “不幸的是,在此类案件中,大自然并没有站在警察的这一边,往往赋予这些怪物一些相当诱人的特质。他们肆意滥用自己的诱人之处,轻而易举地取得那些潜在受害者的信任。我想这就是发生在您妻子身上的事情。因为如果克鲁切先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可能就不会去那座肮脏的仓库了。不管怎么说,就目前掌握的事实来看,他们彼此已经非常了解……” “等等,”我突然举起手说道,“我刚刚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克鲁切就是那个‘布朗警官’呢?如果是这样,那么他除了虐杀了我的妻子,还对我的财产下手,清空我的保险箱!他肯定从玛尔戈特那里知道我的保险箱里有相当多的财物!他一定也从她那里知道了所有的细节,才能够如此轻易地误导我!” 多诺万咧开嘴笑了:“不是这样的。当然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但这没有意义。如果是克鲁切,在那一刻,他就不需要通过这种戏法去找保险箱了。玛尔戈特就能把密码组合告诉他……” “这还不确定!” 多诺万狡黠地回答道:“好吧,那您告诉我,如果这个凶手杀害了您的妻子之后又掏空了您的保险箱,那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告诉您他把受害者藏在哪里呢?您得承认,这种行为不符合常理!” “因为在我看来,凶手肯定是打算让这两只手提箱里的东西消失。所以他把四肢与头部和躯干分开,用不同的包装包裹。这是一种典型的混淆视听的方法。有一天,人们也许会在这里发现一条腿,然后又在那里发现一只胳膊,但另一方面,凶手通常会预先把头颅非常小心地藏起来。所以这一切都说明,克鲁切肯定不是假冒警察的布朗。” 这的确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简而言之,问题很简单,”多诺万总结道,“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们只需要找到罪魁祸首就好了……” “那您打算怎么做呢?您打算告诉媒体,让媒体刊登他的照片?还是说您已经这样做了?” 多诺万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还没有。这可能是个有效的办法,但也有可能打草惊蛇。而对于这样的凶手,最好是出其不意地行动。如果我们能快他一步就好了!” 这时,一名穿制服的警察还没有敲门就进入办公室。他轻轻地用指尖捏住一小块纸板,放在他的上级的桌子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在其中一只手提箱里发现的……就在一个缝在侧面的口袋里,就是布料的折角那里,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它……” 多诺万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自己则大声读了出来:“V.S.653,这能说明什么呢?如果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凶手就该见鬼去了!” 年轻警察猜测道:“也许这是一个地址呢?” “谢谢你,查普曼!”多诺万瞪着他的下属,咆哮道,“希望你的失误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查普曼怯生生地退出房间,我说道:“也许是车牌号码?” “不,没有匹配的车牌号。” “那么是电话号码吗?” 多诺万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拿起电话,毫不客气地要求接线员找到他报出的号码的用户,然后立即回拨给他。 不到五分钟,他就接到了电话:他所说的号码并不存在。 多诺万愤怒地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疯狂地踱步,像念经一样重复着:“V.S.653……V.S.653……” “比如说‘V’这个字母,”他嘀咕道,“桑德斯,这能让你想起什么?” “对我来说,‘V’这个字母象征着胜利,或者是维多利亚女王。但我也不知道这么想到底对不对……” “我知道。但是有的时候,往往是荒诞的念头会带领我们找到正确答案,我想我已经告诉过您了。胜利,维多利亚……是啊,为什么不这样想呢?让我们继续讨论‘S’……您有什么想法吗?” “让我想想……” “也许‘S’代表着蛇(Snake)……” “维多利亚—蛇,这没有任何意义!”我反对道。 “加上维多利亚……我想起了维多利亚车站(Victoria Station)。” 多诺万突然定住了,目光变得迟滞,然后继续说道:“维多利亚站?维多利亚火车站?那么……这可能是行李寄存处一个储物柜的号码。很有可能!特别是在这种事件中!因为它往往是那些罪证的藏身之处!” “干得漂亮!警官先生!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也许吧!”多诺万打了个响指,回答道,“不管怎么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检查车站。”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维多利亚火车站的大厅。清晨的阳光将月台上方的大玻璃照得通亮,那里有一节火车头正在喷气,似乎准备出发。多诺万正匆匆赶往行李寄存处。那天,他显得有些莽撞,不停用自己的肘部向前顶开刚从一辆慢车上下来的旅客。他的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衬衫领子敞开,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行李寄存处的办事员有些难以置信地听着他的要求,但得益于多诺万警官那不怒自威的语气,他立即变得十分配合。 几分钟后,我们沿着两排金属储物柜走去。从外观上看,653号柜与其他柜子相比没什么不同。办事员打开了它,不出所料,里面放着一个手提箱。这个储物柜本来就是用来放箱子的。 多诺万迅速抓住箱子,试图打开它,但箱子被锁住了。他再次拿出他的小刀,强行撬开两把锁。手提箱里装着衣服,他把这些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摊开放在走廊上,整条走廊因此变成了一条死胡同。大衣、夹克、长裤和衬衣很快铺满一地,遮住了单调的瓷砖地板。 突然间,我看到他皱起了眉头。他仍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给我看一件衬衫的袖子,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斑点…… “这如果不是血迹,”他严肃地说,“我立马就戒烟!” 我大声告诉他,这一次他肯定是对的。 我们的调查已经走上正轨了。这很明显。我们两人都觉得这是不言而喻的。遗憾的是,线索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箱子里只有衣服。多诺万不敢奢望能够找到一张名片或是悔过书,但至少能找到一些私人物件。我看着他大汗淋漓地在衣服上翻找,又沮丧地疯狂摇头。在发现的喜悦之后,他满是失望。但是,作为一个锲而不舍的侦探,他的努力最终得到了回报——他在大衣的暗袋中发现了一张纸。 这张纸不太起眼,只是小小的一张,上面写着几行数字,笔迹匆忙而潦草。这可能是一张晚餐账单,因为在左上角是伦敦一家酒店的抬头和地址。 多诺万喜出望外。 9 哈林福德酒店是布鲁姆斯伯里区的一家高档酒店,酒店的红砖外立面矗立在罗素广场附近的一条巷子尾部。这里也许不是伦敦地价最昂贵的地方,但也与西行大街那些朴素的房子相去甚远。无论如何,克鲁切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处似乎合情合理。 迎接我们的接待员认识鼎鼎大名的多诺万,所以他十分配合多诺万的调查。但他不消片刻就作证,目前没有名叫克鲁切的客人住在这个酒店里,这个名字太特别了,他不可能注意不到。于是,我们便自己查阅酒店的登记册,但我们很快就发现,的确没有人以这个名字登记。 多诺万随后将纸条交给了酒店的接待员,这位接待员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这是我们酒店的房间。我甚至能认出这是我同事的笔迹……” 多诺万于是向他描述了克鲁切先生的情况,并问他酒店目前的住客中是否有符合描述的。 接待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可能是马丁先生,他住在二楼的28号房间……” “他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我估计整整一星期了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太爱说话,但看起来是个体面的人。” “我们能和他谈谈吗?” “不,我想他已经出去了……”接待员转过头看了看,“是的,他还把钥匙留在了板子上,需要我给他留言吗?” 多诺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要求接待员对我们的走访严格保密。 我们离开哈林福德酒店,向广场走去。我们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这一天的天气和前一天一样和煦。小公园的树上传来麻雀的啁啁叫声,这样愉快的时光与我们身处的悲惨事件形成了尤为鲜明的对比。 多诺万身体前倾,双手抱头,陷入沉思。 “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他思考后说,“我们马上就能揪住他了……但别着急!我们要打有把握的仗,才能一击即中,绝不能给化名马丁的克鲁切先生一点儿机会,毕竟他是个表演大师。他肯定万分谨慎。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他现在正在四处游荡也说得过去。我简直能看到他就在西行大街散步……如果真是这样,他可能会警觉地嗅到警方的痕迹,并避开我在那儿布置的陷阱……” “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在他回来之前看一下他的房间。我不指望会有奇迹发生,但谁知道呢?在他的房间里发现的证据都将是确凿可用的。而且我等不及申请搜查令了,我决定现在立刻动手,因为等到那时,说不定他已经从西行大街回来了,到时候他就会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换句话说,您要在这里等我,而我要偷偷潜入酒店。” “警官!”我抗议道,“我不同意!” “怎么?桑德斯,难道您希望杀害您妻子的凶手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我当然不希望!但我要和您一起去。我们一起经历了这次调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想错过最后一步!” 当我们进入旅馆后面的狭窄通道时,附近一座教堂的钟敲响了下午两点的钟声。我们毫不费力地爬上一扇铁门,看到了一个遍布藤蔓的后院,这是个极好的位置,旁人无法看到我们的踪迹。高墙两侧有一条消防通道,我猜它能够通往这家酒店。多诺万示意我跟着他,他蹑手蹑脚地走上了铁楼梯。 “您看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我在他背后低声说。 “众所周知,金盆洗手的小偷就是最好的警察。” “您偷过什么?” “一个苹果,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您当时在挨饿?” “不,只是为了享受偷窃的乐趣。被我父亲发现了,后来我再也没有犯过。” “您为什么讲这个故事?” “说了也没用,不说了。好了,从现在开始,请您别出声了!” 在二楼的紧急出口处,他拿出了自己的万能钥匙。他扫视了一圈走廊,随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很好地掩盖了我们的脚步声。我们径直走到28号房间,多诺万又一次掏出了万能钥匙。 进入房间后,多诺万便把房间门反锁了。这的确是个明智之举,因为十分钟后,我们就听到了钥匙插入锁中的咔嗒声,彼时我们刚刚粗略检查了一遍房间,却没有任何重大发现。 多诺万和我互相看着对方,就像两个被当场抓获的犯人,而门后的人仍然在反复尝试开门。见没有结果,他便放弃了。 “是他!”多诺万小声说道,“快!我们没有时间了!他马上就会带着服务员回来,然后我们就玩完了!” 我们匆匆忙忙按原路返回,幸运的是没有遇到任何人。一进巷子,多诺万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恼怒:“真够聪明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反而打草惊蛇了,他肯定会怀疑的!” “我是真不明白,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他怎么不多逛逛就回来了!” “是啊!真是个傻瓜!”多诺万冷笑着说,“因为他马上就能在暗无天日的去处享受个够了……” 多诺万一边冷嘲热讽,一边冲进一个电话亭。几分钟后,他走出了电话亭,看起来十分坚定:“我已经打电话请求支援了。他们应该随时会来。现在,我们就来看看我们究竟会看到什么!跟我来,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体面的马丁先生……” 在前台,服务员告诉我们马丁先生刚刚回来,如果我们愿意,他可以通知马丁我们要去拜访。 多诺万回答说没有必要,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走进了楼梯间。他敲了敲28号房间的门,里面的人立即应声将门打开。他站在门口,似乎很惊讶,特别是当多诺万介绍自己时。但这个人并没有拒绝让我们进去聊聊。 然后,多诺万用平静而自信的声音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克鲁切先生,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否认,因为住在他隔壁的邻居——也就是我,已经认出了他。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耸了耸肩。他随即承认自己就是克鲁切先生,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点妨碍到了警方。他像其他客人一样,付钱入住酒店房间,改名只是出于谨慎,纯属个人行为。 多诺万仍然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他在其他酒店是否也租了其他房间,因为他的公寓明显已经不够用了。克鲁切露出轻蔑的神情,却保持沉默。 多诺万笑着补充道:“我想是因为女人吧。” “警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您认识玛尔戈特·桑德斯夫人吗?” 克鲁切朝我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谨慎地回答道:“是的,她是我的邻居……” “以及?” 他傲慢地回答道:“我无可奉告。” “我明白,”多诺万露出了然的神情,“我非常理解您的想法,但等您上了法庭,您必须得向法官解释吧?除非您不想活了!” 克鲁切十分惊讶,并说他根本听不懂多诺万所说的话。随后,多诺万十分自然地向他解释了一切,克鲁切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嘴里不断冒出侮辱性的字眼,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多诺万的叙述,多诺万问他是否因为恐惧才反应过激。克鲁切却回答说他没有理由感到害怕。 “既然如此,想必您应该不会介意我的人在这个房间里看一看吧?”多诺万表面是在征求意见,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这一点令我印象深刻,我知道他当时是在虚张声势。 克鲁切十分绝望:“随您的便吧!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不到十分钟后,三名警察在房间里搜查。多诺万靠在小露台的栏杆上,故作轻松地看着他的手下工作。而他眼前的克鲁切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半小时过去了。整个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仿佛刚刚被洗劫一空。克鲁切的所有物品都被摊放在狭小的酒店房间里。 克鲁切忍无可忍,对着多诺万大喊大叫:“可以了吧,警官?您还嫌不够吗?您已经看见了,我是个诚实的好公民!” 我不知道多诺万原本开口想说什么,因为他的一个手下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东西。 他说:“我发现它包着一块破布,放在一只鞋子里……” 那是一个金属鞋油盒。多诺万掀开半开的盖子,不解地看着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小团棉花,他拿了起来。突然,一个闪亮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叮当声。他弯下腰,拿起一枚金质婚戒,仔细检查了一圈。我看到他的嘴角弯出一个冷笑,那一刻,我知道克鲁切已经输了。他缓慢地将戒指递给我,说道:“桑德斯,看看这个。” 戒指内侧的铭文已经模糊不清,但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我的名字、我妻子的名字以及我们的结婚日期都被刻在金戒上。 多诺万带着一脸胜利的笑容问道:“这是什么?” 我简单地回答道:“这是玛尔戈特的婚戒。” 多诺万点了点头,仍然微笑着,然后向房间内的克鲁切投去凶狠的眼神:“克鲁切,对您来说,一切都结束了。各位警官,请逮捕这个人!” 后记 距离克鲁切被捕已经三个星期了。站在客厅敞开的窗户前,我听到大楼门口矗立的那棵老梧桐树上传来鸟儿的鸣叫声,令人耳目一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早晨,听着悦耳的鸟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是疗愈创伤的最好的药了。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一直挣扎着想要忘记那场令我痛苦的悲剧。我必须考虑到未来,重新找回我的平静,并遗忘这起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凶险事件。 门铃响起时,我正坐在沙发上。我不禁想起了假扮克鲁切先生和布朗警官的骗子来我家那天的门铃声。 我前去开门,看到的是面带微笑、一脸轻松的多诺万警官。我请他进来,他却开玩笑似的问我,当我听到门铃响起时,是否以为是那个假扮布朗警官的人来了。我告诉他他猜对了,并且告诉他当时的情形与此刻出奇地相似。 他心情愉快,舒服地坐在箱子前的扶手椅上,说道:“好个布朗警官!” “不至于!”我微笑着回答道,“都是他推动着事件的发展!对了,您还是没有找到他?” “没呢,这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您是在告诉我,我永远拿不回我的钱了吗?” “这下轮到我说‘不至于’了,因为我还是很希望有一天能发现他!这一天也许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我不禁捧腹,说道:“警官,那我只好祝您成功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您能找到他的人了!” “也许不是,”多诺万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克鲁切先生应该也很希望我能找到这个人……” “我明白了,”我笑得连连打嗝,“这肯定是他的垂死挣扎!他想把这一切都推到那个来去无踪的布朗警官身上!没能出现的人肯定是有罪的!但我相信,英国的司法体系才不会被这种卑劣的诡计所愚弄!” 多诺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不,事实上,我并不这么认为。您知道的,克鲁切承认与您的妻子有染,但是他从未承认过自己谋杀了她。”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辩词了!” “的确。这样一来,他就能够解释我们所找到的那些对他不利的证据,特别是他们俩正式确认关系的根据。有一回,他解释说,那枚放在鞋子里的婚戒是想给她的一件惊喜礼物……” “这一招真高明,因为一开始他还假装自己不知道呢!他还真是有天赋!但是,他是怎么解释他长期住在哈林福德酒店的合理性呢?” “他承认有第二个情妇,他在那里和她幽会,为的是不被您的妻子发现。” “老狐狸!这是他的第二个诡计!” “不,他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而且这不是他第一次以‘马丁先生’的名义预订房间。” “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 “也许吧……”多诺万赞同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觉得是那个‘布朗警官’在上个月的那个星期五杀害了您的妻子……” “他‘觉得’?”我酸溜溜地说道,“他在犯下那可恶的罪行之前应该想一想。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吧!顺便问一下,他的案件已经宣判了吗?” “还没呢,但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如果没有新的发现,他肯定无法逃脱绞刑。” “警官先生,请原谅我,我是不会为这种人假装慈悲的!” “我理解您。”多诺万说道,他的同情令我有些触动。 他短暂停顿了一下,看着箱子陷入沉思。随即,他接着说道:“在这起案件中,一切事实都非常清楚,只有一个细节除外。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事实之间出现了简单而模糊的出入。考虑过后,这个出入有一千种可能的解释。但在我看来,没有一种是真正说得通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有一次我正准备告诉您,但您打断了我。您说假警察布朗在您的保险箱里发现了克鲁切写的那封信,而克鲁切说那封信是假的,而且他还说他从未给您的妻子写过任何一个字。根据这封信,我们发现约会的地点就是发现尸体的地点。您和我都看到了,那个地方不适合约会。那么,我们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呢?那是这对情人在去其他地方之前的一个会合点?也许是吧!但是,这个‘会合点’可在城市的另一边! “总之,我最后还是怀疑那封信是假冒的,尤其是除了假的布朗警官,没有其他人拿到过那封信。在这种情况下,这封虚构的信可能从来没有存在过,因为它只在那位假布朗警官的信中被提到过。我开始怀疑这位神秘的布朗先生是否存在,而他实际上是犯罪分子编织的复杂犯罪网络的核心。” 多诺万尽力用平淡的语调论述,但他的双手却不免微微颤抖。 我问道:“警官,您很紧张吗?” 他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是的,有一点儿吧……自从我戒烟之后,就是如此。这起案子让我非常恶心,所以我已经失去了吸烟的欲望……” 在那一刻,我也感到一种恶心,一种弥漫全身的不适,但不是因为戒烟。 “如果压根儿没有布朗警官这个人,”他继续用平淡的声音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您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说明您给我看的那封打印的信也是假的!但另一方面,我们都知道这封信是凶手写的,因为写信的人知道那口‘带血的箱子’的位置。那么,您也就明白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嫌疑人,那就是您,桑德斯先生。” 我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转头望向窗外。鸟儿的歌声比多诺万警官那了无生气的声音听起来要悦耳许多。他说道:“您为我精心筹划的这场有趣的寻宝游戏,我就不多说了。首先,这张纸条上写着维多利亚火车站那个储物柜的号码,对了,假布朗警官也是从这里给您发信揭发克鲁切的。其实,仅仅通过这一个巧合,我就应该明白,因为凶手和小偷不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也许是您极少数的错误之一。然后是写着哈林福德酒店的那张纸条,都要感谢您的善意帮助,我才能迅速找到正确的线索。还有这最后一件物证——被害人的结婚戒指——被放在一个鞋油盒里。在我们第一次偷偷搜查克鲁切先生的房间时,您趁我不注意,把它放在了他的物品当中。这也是您在那个时候说非要和我一起去犯险的原因。 “但在您的计划中,最出彩的部分无疑是您编织的谎言。这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无比震惊的故事,也是一场真正的大戏,真可谓是一波三折!按照您的说法,一个寻找克鲁切先生的陌生人来访,而这个人就是克鲁切自己!然后他声称是您妻子的情人,指责您谋杀了她,然后又介绍自己其实是一名警察,最后您又发现他是一个小偷!当我们都以为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之时,却发现这个故事还在继续,您甚至收到了一封来自小偷的信!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把您当作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可悲的命运无情地压在您的身上。您的妻子和钱都被抢走了,所以您什么都没有了。发生在您身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不可思议,乃至表面上看竟然是真实的!而在这一切的混乱当中,按照您的计划,我们甚至忘记了谋杀的动机,只要想想,就会发现动机十分明显:您因为嫉恨您的妻子与您的邻居偷情而杀害了她!然后您为了报复她的情夫,决定将杀害您妻子的罪行嫁祸给他。也许您是偶然得知他要在哈林福德酒店待几天,和他的第二个情妇幽会,于是趁机实施了您的计划。从犯罪的专业角度来看,我很佩服您,桑德斯,因为您的作案手法新颖、大胆,又非常巧妙。事实上,我可以说您的这场犯罪可谓‘无出其右’……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您一直盯着窗外,是在看什么?” “我在看鸟儿们,我想,能够飞翔的感觉一定棒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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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可恶的雪人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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