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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恶魔的百唇谱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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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张照片,还是不要详细描写了。 那是用大光圈拍下的一对厚颜无耻的男女交媾的场面。女子显然是朱实。但她好像睡着了,对于男人正在对自己干些什么、自己又是被置于怎样的境地,仿佛全然不知。照片只是清晰地显示此人即是朱实。这张照片就是在这种用意之下拍的。 与之相反的是,男子一方并不清晰。他的脸隐在朱实背后,只照到了一小块额头。即便是这样恬不知耻的男人,也没有露脸的勇气。 “警部,”金田一耕助将视线从那张丑陋的照片上移开,屏住滚烫的气息,“这……这个男人是都筑克彦吗?” “不,金田一先生。”警部愤怒得声音发颤,“这似乎不是都筑。都筑遇害时是三十三岁。解剖时我在现场。他更瘦,瘦骨嶙峋的。而这个男人,这缠住朱实的手脚更加年轻有朝气,是不是更像个少年呢?” “警部!”山川警部补呼吸急促地嚷道,“这、这是园部!瞧,这发型,这家伙是园部隆治啊!” “是啊、是啊,金田一先生,你瞧这额头,这是板寸头。这肯定就是园部隆治。” 金田一耕助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张下流的照片上。不单是发型,还有那纠缠在朱实雪白裸体上的壮实大腿,都让人联想到前天在世田谷医院见到的那个少年。当时少年内裤以下奇特的丰满大腿,给金田一耕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浑蛋!此前都宣扬他们是男色关系,结果是让他干这么下流的勾当,才令他厌恶都筑。” “不,志村先生,或许也有男色关系。他不是连这样下作的事情也都唯命是从地干了吗?” “对,也许正如金田一先生所说,都筑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将这种事记录到胶片上,俨然是恶魔之子。” “如此看来,此外还有不少受害人。” “没错,记录在百唇谱中的三十六个女人都是受害人。都筑拍下的三十六张底片一定成了很大的财源。” “那三十六张底片如今在哪里?” “对了,金田一先生,那儿不是写着什么吗?先看看吧。” 女人笔迹写下的十多张信纸末尾有朱实的签名,收信人是李泰顺。也就是说,这是朱实写给与自己同居一室的丈夫的。 当四个男人的目光在女人执笔写下的细心叠好的信纸上游移时,他们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不禁感到一阵不祥的气息。 李泰顺先生: 想到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便就此留下一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不是此世之人了。就算死在你的手上,我也不甘心始终被你怀疑我的贞操,所以在此写下一笔。 我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你曾温柔地对我说,过去的一切就让它付诸东流,既往不咎。若是有何在意之事,要坦诚相告。然而,不管你如何温柔地这样对我说,像附在信里的照片这样不堪的事情,能否从女人的口中说出来呢? 拍下这张照片的是一个叫都筑克彦的男人。我无知地听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被灌下奇怪的药物陷入昏迷,这张照片就是那时拍下的。与我一同被拍下的,是一个可以称之为都筑徒弟的少年园部隆治。他们就是以这张照片的底片为要挟,我是怎样地受到都筑克彦的勒索啊! 我竭力将此事隐瞒至今,一是因为事实太过丑陋不堪,二是都筑克彦被杀,至今凶手不明。 我想你可以想见,当我在报纸上看到都筑克彦被杀时,背负着怎样的恐惧,同时又怀抱着怎样的希望。恐惧是担心照片的原底片被警方发现,不只耻辱要曝光于世,还可能被牵连进杀人案。希望是源自我自私的想法,杀害都筑的凶手说不定是像我一样受到他胁迫的女人之一,也许我的底片可以借她之手被毁,而我不堪的秘密也将被永远埋葬。 幸运的是,警方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事情。而且敲诈者被杀,泄露我秘密的底片也不知借谁之手被悄悄地抹杀了……请你谅解,想到这里,我是多么欣喜,满是获得解放的快感。正当此时,我收到你亲切的提议,于是快乐地投奔你的怀抱。 然而,去年岁末,我发现自己的喜悦与获得解放的快感全是海市蜃楼般的虚无。有人提醒我,虽然恶魔死了,但恶魔的徒弟还活着。此时已经临近岁末。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我并未起疑,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的就是附在这封信里的照片。 当时的我是多么震惊与绝望!仿佛天崩地裂,世界一片漆黑。那张底片还在!我的屈辱、苦恼都没有消解!和照片装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信,信里写着要我马上交出三万元。如果不按信中的命令行事,他就会把附在信里的照片寄到你公司。信里还写上了寄钱的地址,世田谷区上马町二丁目驹留公园旁,井筒屋杂货店内园池隆哉,甚至清楚地指定了时间。 我马上意识到这个园池隆哉就是园部隆治。可是,这种情况我又能如何呢?如果让你看到这样不堪的照片,我还不如死了。而且从他持有底片这一点来看,我想他可能就是杀害都筑的凶手。我想,如果以此为交换条件,也许就能拿回底片。经过一番冥思苦想,我只好在指定的时间到指定的地方去。我好不容易凑齐了三万元。 见到园部后,我才知道自己太小看对手了。园部隆治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但是继承了都筑身上所有恶劣品性,是个比都筑更甚的恶魔。不,说是恶魔,不如说是妖怪。我一说他是杀人凶手,他便抬起下巴冷笑,满不在乎地说,自己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警方也已取证完毕。如果我要报警就尽管去试试好了。 不但如此,他还反咬一口,说我才是杀害都筑的凶手。还吓唬我说,要不现在就一起去警察局。我当然不是杀害都筑的凶手。可若是因为什么闪失,被当成真凶就完了。就算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不容易逃过世人耳目的不堪秘密便会彻底曝光。 这个恶魔般的少年非常清楚我的弱点。而且他好像也完全破罐子破摔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警察知道也不在乎。一个不顾一切的男人和一个还想瞒住世人的女人之间,胜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园部忽然朝我猛扑过来。就这样,我不单在心理上,肉体也遭到了悲惨的摧残,成了对你隐瞒了两重秘密的身躯。 我此后的烦闷与懊恼,不敢奢求你的同情,但还是请你多多体谅。之后每每见面,我就要遭到这个恶魔般的少年对我身心的摧残,成了愈加对不起你的秘密之身。 我唯一的救赎就是园部每个月只要求见我一次,并且每个月从我这里敲诈的金额没有超过三万元。 我想,除了我之外,园部手里还掌握着众多受害人。因此无论是肉体的欲望,还是金钱上的需要,都没有必要从一个受害人身上榨取太多。何况他应该知道那样做不但危险,也不易长久。从这里不就能窥见他恶魔般的狡诈吗? 可我又是为何写下这些事情,我自己也不得而知。只有一点我很清楚,这种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破灭。可究竟会以哪种形式来临,是被因忌妒发狂的你杀死,还是我不堪绝望杀死园部呢…… 我不知道。但不管破灭以何种形式来临,我都想让你知道,我背叛了你,狠狠地伤了你的心。但这并不是出于我的意志。我愿我永远是你忠诚贞淑的妻子。 ---朱实 由于没有写日期,这封手记是否是朱实不久前写下,就无从知晓了。但从中可见,朱实显然感到自己已有性命之忧。而且她已经预想到,这性命之忧可能来自与她同处一室的丈夫李泰顺。 比起忍辱偷生,朱实仿佛更期望死在李泰顺手里。只是,为了能在死后洗清丈夫对她的怀疑,才预先写下了这篇手记。 “警部,这样不还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吗?凶手果然还是那个姓李的吧。” 最后一个读完手记的志村满面通红,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猴子似的龇着牙。原来小猴子的绰号就是来源于此。 “李泰顺到底探查出园部的秘密基地了吧?” “不是这样的。正相反,他把园部叫到成城町的家中,用一模一样的手法接连干掉了两人。” “但志村,两人的死亡时间差了一个小时左右,不,差了更长时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山川警部补冷静地抛出了不同看法。 “这点我也考虑到了,金田一先生。” “嗯?” “由于尸体的摆放位置、状态不同,推测的死亡时间出现偏差,这种事情不也常有吗?” “嗯,也有这种案例。” “就是啊,主任,而且两具尸体是由不同的医生检验的,也很不好。那两人肯定还是同时遇害的。先杀了朱实,一不做二不休,又以同样的手法干掉了园部那小子……” “警部,”金田一耕助从旁插话道,“志村先生的看法确为高见。不过比起这个,要不要先去上马町园部的秘密基地瞧瞧呢?说不定还能了解到什么。” “好的,山川,李泰顺那边不要紧吧?” “嗯,他那边监视森严。一旦发现他有逃往国外的动作,就立刻逮捕……” “好的,金田一先生,那就走吧。” “警部,金田一先生,我也一起去。” 志村急忙追上两人的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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