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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粉色珍珠绯闻犯罪团伙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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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到底在做什么?”塔彭丝问道,她正走进“国际侦探所”(注——布兰特卓越侦探所)里面的密室,发现她的老板正趴在地板上的一大堆书上。 汤米挣扎着站起来。 “我正要把这些书整理到那个橱柜顶上,”他抱怨道,“该死的椅子却散了架。” “什么书,到底?”塔彭丝问道,随手拿起一本来,“《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有空时我还想再读一遍。” “你读明白了吗?”汤米说,仔细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追随大师的日日夜夜之类的故事。你看,塔彭丝,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在这个行当里或多或少是业余水平——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连业余水平都够不上。但是艺多不压身。这些都是卓越的侦探大师的侦探小说,我想尝试他们不同的探案风格,看看会有什么不同结果。” “嗯,”塔彭丝说,“我常常琢磨,这些侦探在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呢?”她拿起另一本,“成为桑代克博士[英国作家奥斯丁·弗里曼笔下的侦探(参见《歌唱的白骨》,新星出版社二〇一〇年九月出版)。曾在圣玛卡勒特医院的附属医学专科学校学习病理学与法医学。后来在博物馆工作,获得律师资格。依赖科学推理,人称“科学侦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没有医学经验,法律方面的更没有,我也从没听说过科学是你的强项。” “不会吧,”汤米说,“但不管怎样,我买了一架很好的照相机,我可以拍下脚印,放大影像,诸如此类。现在,我的朋友[原文为法语。],用用你那小小的灰色细胞,对这些东西怎么看?” 他指着橱柜底层,那儿安静地躺着一件前卫的晨衣,一双土耳其拖鞋,一架小提琴。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亲爱的华生。”塔彭丝说。 “准确地说,”汤米说,“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范儿。” 他拿起小提琴,随意地拨了一下琴弦,刺耳的声音让塔彭丝难以忍受地叫了一声。 这时,桌上的蜂鸣器响了,这表明外面的办公室来了顾客。阿尔伯特,那个办公室助理,正在应付他。 汤米迅速把小提琴放回橱柜,把书一脚踢到桌子后面。 “不用那么着急,”他说,“阿尔伯特会施展伎俩拖住他们,说我正在给苏格兰场通电话。去你的办公室,立刻开始打字,塔彭丝。让办公室显得繁忙而有活力些。不,还是当速记员,正在记录我的指令。在阿尔伯特把那个猎物带进来之前,我们先来看看来者何人。” 他们凑近窥视孔,这个窥视孔设计得十分巧妙,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外面办公室。 来客是位姑娘,和塔彭丝年龄相仿,高个儿,黝黑,脸庞憔悴,眼神桀骜不羁。 “衣着简朴,但引人注目,”塔彭丝评价道,“让她进来,汤米。” 一分钟后,这个女孩就和大名鼎鼎的布兰特先生握手了,而这时,塔彭丝则坐在旁边,故作端庄地低垂着眼睛,手中拿着便签本和铅笔。 “我的机要秘书,鲁宾孙小姐,”布兰特先生挥了挥手,“您不用顾忌。”然后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用疲倦的语气说,“这个点儿乘坐公交车来这儿,得有多么拥挤啊。” “我坐出租车来的。”这个姑娘说。 “噢。”汤米愤愤不平地说,他的目光落在她手套中露出来的那张蓝色车票上。这个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笑了,抽出那张车票。 “您是说这个?我在人行道上捡到的。我们隔壁的一个小朋友收集这东西。” 塔彭丝咳嗽了一声,汤米给了她一个不满的白眼。 “我们言归正传吧,”他尖刻地说,“您需要我们的服务,是吗——小姐?” “我叫金斯敦·布鲁斯,”女孩说,“我们住在温布尔顿。昨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的一位夫人丢了一颗昂贵的粉色珍珠。圣文森特先生当时也在现场,餐桌上,他偶然提到了你们侦探所。今天上午我母亲让我过来,请你们查清这件事。” 女孩情绪低落,甚至可以说很不愉快。显然,她和她母亲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达成一致,她老大不乐意才来的这里。 “我明白了,”汤米说,有点困惑,“您还没有报警?” “没有,”金斯敦·布鲁斯小姐说,“我们没有那样做。要是发现那东西滚到壁炉下面,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报警就太愚蠢了。” “哦!”汤米说,“说不定那颗珠宝只是丢失了呢?” 金斯敦·布鲁斯耸了耸肩膀。 “人们总是小题大做。”她嘟囔着。汤米清了清喉咙。 “当然,”他含糊地说,“我现在非常忙——” “我十分理解。”这个女孩说,站起身来。塔彭丝注意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但是,”汤米接下来说,“我想我还是能抽出时间去趟温布尔顿。您能给我地址吗?” “埃奇沃思大道月桂树府邸。” “请记下来,鲁宾孙小姐。” 金斯敦·布鲁斯小姐犹豫了一下,然后很不礼貌地说:“那么我们恭候您的大驾,再见。” “古怪的女孩,”等她离开后,汤米说,“我几乎看不透她。” “我怀疑就是她偷了那东西,”塔彭丝沉思道,“来,汤米,我们赶紧把书收好,开车去那儿看看。顺便问一下,你要扮演谁,还是神探歇洛克·福尔摩斯?” “我想我还需要锻炼一下,”汤米说,“我刚才在那张汽车票上栽了跟头,不是吗?” “是的,”塔彭丝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那个女孩面前一试身手——她像只刺猬一样浑身是刺,还很不高兴,唉,可怜的姑娘。” “我想你已经对她了如指掌,”汤米挖苦地说,“只凭她鼻子的形状。” “我来告诉你咱们将会在月桂树府邸发现什么,”塔彭丝说,丝毫也不顾忌汤米的情绪,“一屋子势利小人,一心想挤入上流社会;那父亲,如果有一个父亲的话,一定有一个军衔。女儿不得不重蹈他们的生活方式,而她鄙视这样的生活。” 汤米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书,此时它们已经被整齐地排放在了书架上。 “我想,”他沉思着说,“我今天就要当一回桑代克博士了。” “我没有看出这个案子涉及什么法医方面的东西。”塔彭丝说。 “可能没有,”汤米说,“但我只是急于要用一用我的照相机!它将被证明拥有迄今为止最好的镜头。” “我知道那类镜头,”塔彭丝说,“当你调好快门,缩小光圈,开始倒计时,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一点,人人都灵魂出窍,嘴里只是喊着‘茄子’。” “只有那些毫无追求的人才会只满足于喊‘茄子’。” “嗯,我打赌,我用它照出的效果会比你照的更好。” 汤米对她的挑战毫不理会。 “我应该有个‘烟鬼的同伴’开瓶器,”他有些遗憾地说,“不知在哪儿能买到?” “那不正是阿拉敏姑姑上个圣诞节送给你的专利开瓶器。”塔彭丝热心地说。 “确实,”汤米说,“那时我认为它是一个怪模怪样的破坏性工具,一个严格的禁酒主义姑妈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我,真是太好笑了。” “我,”塔彭丝说,“将成为波顿大师。” 汤米有些轻蔑地看着她。 “波顿,确实不一般,而你不及他万一。” “不,我能,”塔彭丝说,“我高兴时会不由得搓手。这就表明可以继续干下去。我倒是希望你会采集到石膏脚印。” 汤米不说话了。他们去车库拿了开瓶器,出门发动车子,向温布尔顿疾驶而去。 月桂树是一座大房子,一道道山墙蜿蜒曲折,延伸至角楼,空气中弥漫着新油漆的味道,四周环绕着整齐的花圃,里面盛开着朱红色的天竺葵。 汤米还没来得及按门铃,一个高个子男人,留着白色小胡子,以一种夸张的军人姿势,打开了门。 “我一直在恭候您的光临,”他夸张地解释道,“布兰特先生,是不是?我是金斯敦·布鲁斯上校,请随我来书房。” 他把他们引进了房子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内。 “小圣文森特告诉我贵侦探所的辉煌业绩,我自己也留意过你们的广告。这个二十四小时承诺结果的特殊服务是一个了不起的新概念。这正是我需要的。” 汤米心里狠狠诅咒着塔彭丝这个不靠谱的新点子,嘴里却回答道:“承蒙夸奖,上校。” “整件事太令人烦恼了,先生,确实令人烦恼。” “或许您愿意告诉我们事件的经过。”汤米说,带着一丝不耐烦。 “当然——马上。当时我们请一位亲密的老朋友——罗拉·巴顿夫人来家里做客,她是已故的克拉韦伯爵的女儿。现任伯爵,她哥哥,曾经在上议院做了一次著名的演讲。正如我刚才所说,她是我们一位亲密的朋友。我的几位美国朋友要来做客,哈密尔顿·贝茨一家,他们渴望见到她。‘这还不容易,’我说,‘她就在我们家,你们来度周末吧。’你知道美国人对头衔的热情,布兰顿先生。” “是的,除了美国人,其他国家的人有时也这样,金斯敦·布鲁斯上校。” “是啦!千真万确,亲爱的先生,我最恨势利眼,正如我所说,贝茨一家来度周末了。昨天晚上,我们正打桥牌,哈密尔顿·贝茨夫人的项链扣子坏了,所以她就摘下来,把它放在了小桌子上,打算上楼的时候拿上去。但是,她却忘了。我必须解释下,布兰特先生,这个项链的坠子镶着两颗小钻石,下面悬挂一大颗粉红色珍珠。今天早晨在贝茨夫人放项链的小桌上只发现了那条项链,而珍珠,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却被扯走了。” “谁发现的这条项链?” “客厅女仆格拉迪丝·黑尔。” “她有嫌疑吗?” “她已经跟随我们很多年,一直非常诚实。但是,当然,没人保证——” “那倒是,您愿意把您所有仆人的情况向我介绍一下吗?当然,也告诉我们昨晚用餐时都有谁?” “有个厨师——她才来了两个月,但她没有机会到客厅——厨房帮手也不例外。然后就是女仆了,艾莉斯·卡明斯,她也跟随我们几年了。另一位是劳拉女士的侍女,当然,她是法国人。” 金斯敦·布鲁斯上校似乎着重强调了这点。汤米,并不为他所披露的这个侍女的国籍所动,问道:“当然,就餐的人有哪些?” “贝茨先生和贝茨太太,我们一家——我妻子和女儿——和罗拉女士。小圣文森特。雷尼先生晚餐后来逗留了一会儿。” “雷尼先生是谁?” “一个最令人厌烦的家伙——一个声名狼藉的社会主义者:十分英俊,但是,夸夸其谈。这个人,我不妨告诉您,我一点也不信任他。一个危险的家伙。” “那么,实际上,”汤米讽刺地问道,“雷尼先生是您的怀疑对象?” “确实如此,布兰特先生。对这一点,我相当肯定。鉴于他的立场,他做事也不可能有什么底线。当我们都沉浸在打牌的乐趣中时,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悄悄扯下那颗珍珠更容易的事吗?有好几次,我们都入迷了,心无旁骛——一次是对无王牌的一手叫牌再加倍时,我记得,另一次是我妻子藏牌,引起大家不快的争论时。” “果真如此,”汤米说,“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贝茨夫人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她想让我报警,”金斯敦·布鲁斯上校不情愿地说,“那只能是在我们到处都找遍了之后。我想,万一这颗珍珠只是掉在哪儿了呢?” “于是您劝服了她?” “我特别不喜欢把事情张扬出去,我的妻子和女儿也这样认为。然后我妻子想起来小圣文森特昨晚在餐桌上谈到过您的侦探所——特别是您承诺的二十四小时特殊服务。” “是的。”汤米说道,心里却七上八下。 “您看,这么做有百利无一害。即使我们明天报警,也只能表明我们认为这颗珍珠丢了,正在找。另外,今天上午我们没有允许一个人离开。” “除了您的女儿,当然。”塔彭丝终于开口了。 “是的,除了我女儿,”上校赞同,“她自告奋勇立刻去找你们,请你们帮忙处理此事。” 汤米站起来。 “我们会尽力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上校,”他说,“我要看一下客厅及放项链的桌子,也想问贝茨夫人几个问题。然后,我要见见仆人——或者我的助手,鲁宾孙小姐可以做这个差事。” 一想到要面对面询问仆人,他的神经就由于犯怵而紧张起来。 金斯敦·布鲁斯上校打开门,引领他们穿过走廊。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要去的房间敞开的门内清晰地传了出来,根据声音判断,说话的正是上午去见他们的那个女孩。 “您清楚地知道,妈妈,”她说,“她确实把一个茶匙放在暖手筒中带回了家。” 接下来,他们被介绍给金斯敦·布鲁斯夫人,这是一个满面愁容、举止倦怠的女士。金斯敦·布鲁斯小姐微微点头以示欢迎,脸色更加阴沉。 金斯敦·布鲁斯夫人滔滔不绝地说着: “——但我也清楚知道是谁拿的那把茶匙,”她断定,“那个可怕的社会主义者,那个年轻人。他热爱俄国,爱德国,仇恨英国——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从未碰过它,”金斯敦·布鲁斯小姐怒气冲冲地说,“我一直注视着他——一直。我不会看不到。” 她扬起下巴,挑战似的看着他们。 汤米打断她们的谈话,要求和贝茨夫人谈一谈。当金斯敦·布鲁斯夫人和她的丈夫及女儿一起离开去找贝茨夫人时,他沉思地吹了声口哨。 “我在想,”他轻轻地说,“是谁在她的暖手筒中放进了一个茶匙呢?” “我也在想。”塔彭丝回答。 贝茨夫人急匆匆闯入房间,后面跟着她的丈夫。她身体强壮,声音果断坚定。哈默尔顿·贝茨先生却显得忧郁柔顺。 “我知道,布兰顿先生,您是私家侦探,办事雷厉风行。” “雷利风行,”汤米说,“那的确是我做事的风格,贝茨夫人,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其后事情进展迅速。汤米检查了那条损坏了的项链,以及放项链的桌子。在他苦思冥想之际,贝茨先生冒出来,提醒他这颗珍珠的价值——也没忘用美元计算。 尽管汤米反复推敲,但还是一筹莫展。 “我想这样吧,”他最后说道,“鲁宾孙小姐,您能帮我去走廊拿来那套特殊的照相设备吗?” 鲁宾孙小姐照他吩咐做了。 “我自己的一个小发明,”汤米说,“看外形,只不过是一台普通的照相机。” 看到贝茨夫妇吃惊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得意。 他给项链拍了照,给放项链的桌子拍了照,给那个房间拍了几张照。然后“鲁宾孙小姐”就被派去和仆人们面谈,看到金斯敦·布鲁斯上校和贝茨夫人脸上热切的盼望之情,汤米觉得有必要来点权威的发言。 “现在的关键是,”他说,“这颗珍珠到底还在不在这座房子里。” “正是。”金斯敦·布鲁斯上校被对方一语道破关键所折服。 “如果没在这所房子里,那么它就可能在任何地方——但是,如果就在这所房子里,那么它一定被藏在什么地方——” “那势必要搜查一下,”金斯敦·布鲁斯上校提议,“就这样,我委托您,布兰特先生,搜查一下整座房子,从阁楼到地下室,一处也别放过。” “哦,查尔斯,”金斯敦·布鲁斯夫人眼泪汪汪地嘟囔,“你认为这样做明智吗?用人们会很反感,我敢肯定他们会因此辞职。” “我们会最后搜查他们的住处,”汤米安慰她说,“小偷一定会把珠宝藏在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我似乎也读过一些类似的案子。”上校赞同道。 “就是这样,”汤米说,“您可能还记得雷克斯与贝雷的案子,那个案子就是类似的先例。” “哦——呃——是的。”上校说,看起来有些困惑。 “现在,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就是贝茨夫人的房间。”汤米继续说。 “天啊!这也太聪明了吧?”贝茨夫人赞赏地说。 没有犹豫,她带他上楼去自己的房间。在那儿,汤米再次运用了他那特殊的专用照相设备。 这时塔彭丝也来到这儿找他。 “您不会反对吧,贝茨夫人,我的助手想检查一下您的衣柜?” “当然,请便,这儿还需要我吗?” 汤米答复没有必要再耽搁她,贝茨夫人离开了房间。 “我们或许还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汤米说,“但我个人不相信这次我们还能撞上狗屎运找到这个东西。去你的二十四小时承诺,塔彭丝。” “听着,”塔彭丝说,“用人们都没问题,我确信。但是我从那个法国侍女口中套出点东西。罗拉女士似乎在这儿待了一年,她和金斯敦·布鲁斯夫人的一些朋友出去喝茶,等回到家,一把茶匙从她的暖手筒中掉了出来。每个人都认为是偶然掉进去的,但是,说到相似的盗窃案,我可知之甚多。罗拉女士总是跟一些人混在一起。她一文不名,我想,她和那些还在乎头衔的人一起出去,只是为了寻求点快活。茶匙可能只是个偶然事件——也可能还有更多的内幕。但是她待过的不同房子里,竟然发生了五起不同的盗窃案。有时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有时却是昂贵的珠宝。” “哇!”汤米说,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那只老鸟的巢在哪儿?你知道吗?” “穿过走廊就是。” “那么我想,我们就悄悄过去暗地搜查一下。” 对面那个房间,门半开着。这是个宽敞的房间,陈设着白色油漆的家具和玫瑰粉的窗帘。里面有一扇门通往浴室。就在这门边,出现了一个女孩,苗条,黝黑,穿戴整洁。 塔彭丝仔细审视着这个女孩,注意到她的嘴唇在颤抖,脸上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这是艾莉丝,布兰特先生,”她一本正经地介绍,“罗拉女士的侍女。” 汤米迈进浴室,里面昂贵高档的物品令人惊叹。他即刻开始忙碌,以消除这个法国女孩的怀疑。 “您正忙工作,艾莉丝小姐,是吗?” “是的,先生。我在清理夫人的浴室。” “哦,打扰了,或许您能帮我拍一些照片。我这儿有一台特殊的照相机,正用来拍这栋房子每个房间的内部。” 身后通往卧室的门突然发出“呯”的一声,他被这突然的响声打断了,艾莉丝也吓了一大跳。 “那是什么?” “一定是风刮的。”塔彭丝说。 “我们去别的房间吧。”汤米说。 艾莉丝给他们开门,但是门把手却只是嘎嘎乱响地空转着。 “怎么啦?”汤米警觉地问。 “啊,先生,一定有人从那边给锁上了。”她抓起一条毛巾又试了一下。 但是这次门把手却轻而易举地转动,门一下就打开了。 “真奇怪。刚才一定是被锁上了。”艾莉丝说。 卧室里并没有人。 汤米拿起他的照相设备。塔彭丝和艾莉丝按汤米的指令开始工作。但是他却再三回头瞟那扇门。 “真奇怪,”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扇门怎么会卡住呢?” 他仔细检查那扇门,打开,关上——门转动灵活。 “再拍一张,”他示意道,“您能把玫瑰色窗帘向后卷起来吗,艾莉丝小姐?谢谢,就是这样拿着。” 然后,熟悉的“咔嚓”声又响起来。他递给艾莉丝一个玻璃载片,把三角架递给塔彭丝,然后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相机。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让艾莉丝离开,等她一走出房门,他就一把抓住塔彭丝,急切地说: “看,我有个主意,你能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吗?搜查这个房间——这会花些时间。看能不能见到那只老狐狸——罗拉女士——但是别惊动她。告诉她你的怀疑对象是客厅女仆。但是,想方设法让她不离开这所房子。我马上开车离开这儿。” “好的,”塔彭丝说,“但是不要太自信,你忘了一件事。就是那个女孩。你不觉得那个女孩很蹊跷吗?我已经调查到她今天上午从家里动身的时间,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我们办公室。这太不可思议了。在到达咱们办公室之前,她去了哪儿?” “这里面确实有些蹊跷,”她的丈夫赞同说,“好,继续顺着你的线索摸索,但是别让罗拉女士离开这所房子。什么声音?” 他敏锐地听到外面楼梯平台上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他轻手轻脚地穿过房间,走到门边,但是没看到一个人影。 “好,再见,”他说,“我会尽快回来。” 2 塔彭丝有些担忧地看着汤米驾车离开。汤米十分自信,但她却不是那么乐观。她总觉得有一两个疑点无法解释。 她仍旧站在窗前,一直望着街道。突然,她看到一个人从街对面一处大门的遮阳棚下走出来,穿过马路,按响了门铃。 塔彭丝迅速冲出房间,冲下楼梯。葛莱蒂丝·黑尔,那个客厅女仆,正从这所房子的后面冒出来,但是塔彭丝用手势命令她回去。然后她自己走到前门,打开大门。 一位瘦高个儿的年轻人站在台阶上,衣衫不整,眼神急切。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金斯顿·布鲁丝小姐在家吗?” “您能进来说吗?”塔彭丝说。 她侧过身,让他进来,接着关上门。 “雷尼先生,是吗?”她亲切地说。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 “呃——是的。” “您能进来一下吗?” 她打开书房的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塔彭丝紧随他进来,随手关上门。他皱了一下眉头,转过身面对她。 “我想见金斯顿·布鲁丝小姐。” “我不太确定您能不能见到她。”塔彭丝镇定自若地说。 “哇,您到底是何方神圣?”雷尼先生粗鲁地说。 “国际侦探所侦探。”塔彭丝简洁地说——同时注意到雷尼先生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请坐,雷尼先生,”她继续说,“开始吧,我们已经知道金斯顿·布鲁丝小姐今天上午曾经拜访过您了。” 这本来是个大胆的猜测,但是却被证实了。塔彭丝注意到他有一丝惊慌,接着单刀直入地说: “这颗珍珠物归原主是件大事,雷尼先生。这所房子里没有一个人想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能不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这个年轻人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您对这件事了解多少,”他沉思地说,“不过,让我考虑一下。” 他把头埋在双手中间——然后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小圣文森特真的要订婚了?” “千真万确,”塔彭丝说,“我认识那个姑娘。” 雷尼先生立刻笃信无疑。 “真见鬼,”他坦白地说,“他们没日没夜地劝说她——不停地在她头脑中灌输‘比阿特丽斯’[Beatrice,但丁作品《神曲》中理想化了的一位佛罗伦萨女子,相传原型为但丁所倾心的女子。]形象。就是因为她将来会获得一个头衔。如果我有这个权利——” “我们还是不谈政治吧,”塔彭丝急急地说,“您不介意告诉我,雷尼先生,您为什么认为是金斯顿·布鲁丝小姐拿了那颗珍珠?” “我……我没有——” “您就是这样认为的,”塔彭丝平静地说,“您一直等着看到那位侦探驾车离开,认为现场安全后,就想进来见见她。显然,如果是您自己拿了那颗珍珠,您根本不会看起来这么心烦意乱。” “当时她的举止非常奇怪,”年轻人说,“她今天上午来告诉我这起珍珠失窃的事件,解释说她正在赶去一家私人侦探所。她似乎急于要说点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好了,”塔彭丝说,“我只关心那颗珍珠,您最好去和她谈谈。” 但就在这时,金斯顿·布鲁丝上校打开了门。 “午餐备好了,鲁宾孙小姐。我希望,您会和我们共进午餐。这位是——怎么是你?” 然后他住了口,盯着那位不速之客。 “显然,”雷尼先生说,“您并不欢迎我一起用餐。好吧,我告辞。” “待会儿再回来。”当他经过身旁时,塔彭丝轻声说。 塔彭丝紧随金斯顿·布鲁丝上校进入宽敞的餐厅,一路听他吹胡子瞪眼,指责某些讨厌的闯入者,餐厅里一家人都已经到齐。在场的只有一个人塔彭丝不认识。 “罗拉女士,这位是鲁宾孙小姐,她正热心地协助我们。” 罗拉女士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透过夹鼻眼镜盯着塔彭丝。她又瘦又高,笑容忧郁,声音轻柔,一双眼睛严厉而精明。塔彭丝也迎着她的目光,狠狠盯着她,罗拉女士垂下了眼睛。 午餐后,罗拉女士带着一丝好奇加入谈话。调查得如何?塔彭丝恰到好处地强调怀疑的重点是客厅女仆。但是她的注意力并未真正放在罗拉女士身上。罗拉女士或许在她衣服里藏过茶匙或其他什么东西,但是塔彭丝确信她没有拿这颗粉色珍珠。 接下来,塔彭丝继续搜查这所房子。时间一点点流逝,没有汤米的一点消息,更让塔彭丝焦虑的是,雷尼先生也不见影踪。突然,塔彭丝走出一间卧室,撞到了“比阿特丽斯”金斯顿·布鲁丝小姐,她打扮停当,正要下楼,似乎要出去。 “恐怕,”塔彭丝说,“您现在不能出去。” 那个女孩傲慢地望着她。 “我出不出去和您没有关系。”她冷冷地说。 “但是,是否通知警察却和我有关系。”塔彭丝说。 那个女孩的脸瞬间变得灰白。 “您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我不出去,但是别通知警察。”她一把抓住塔彭丝,恳求道。 “我亲爱的金斯顿·布鲁丝小姐,”塔彭丝微笑着说,“这个案情对我来说,一开始就十分明朗——我——” 但是她的话被打断了。专注于和这个女孩谈话的塔彭丝一点也没有听到前面的门铃响。现在,汤米令人惊讶地出现了,他轻松地跳上楼梯。下面的大厅里,她看到一位大块头的粗鲁男人正摘下他的圆顶礼帽。 “苏格兰场马里奥特探长。”汤米咧嘴一笑。 随着一声尖叫,“比阿特丽斯”金斯顿·布鲁丝小姐挣脱塔彭丝的手,冲下楼梯,就在这时前门再次打开,雷尼先生进来了。 “现在可好,你把一切搞得一团糟。”塔彭丝悲哀地说。 “真的?”汤米说,迅速冲进罗拉女士的房间,冲进浴室,拿了一大块肥皂出来。探长正好沿着楼梯上来。 “她一声不吭就走了,”探长说,“看来是个老手,知道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珍珠呢?” “我一直猜测,”汤米说,递给他那块肥皂,“会藏在这里。” 探长快活地眨眨眼睛。 “一个老把戏,不过还不赖。把肥皂一分为二,挖出一块藏进珍珠,再把它合上,用热水使接缝处融合,干得漂亮,先生。” 汤米欣然接受夸赞。他和塔彭丝走下楼梯,金斯顿·布鲁丝上校奔向他,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来回摇晃。 “我亲爱的先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罗拉女士也想谢谢您——” “我很高兴最终能让您满意,”汤米说,“但恐怕我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了。我有一个非常紧急的约会——和一位内阁成员。” 他匆忙走出房子,跳上车,塔彭丝也跟着坐到他身边。 “但是汤米,”她大叫,“他们不是还没有逮捕罗拉女士吗?” “哦,”汤米说,“我没告诉你?他们没逮捕罗拉女士,但是已经逮捕了艾莉丝。” “你明白了吧?”他继续说,而塔彭丝却坐在那儿目瞪口呆,“我自己以前经常手中拿着肥皂试图开门。打不开——手滑。所以我一直纳闷艾莉丝拿肥皂干什么会把双手弄得那么滑。她拿了一块毛巾,你记得吧,所以门把手上就没有留下肥皂的痕迹。但是我想起来,如果是一个专业窃贼,做一个有盗窃癖嫌疑的女士的侍女是个不错的主意,而这位女主人经常出入不同的房子。所以我拍房间照片的时候设法拍了她的一张照片,我还劝说她拿着一张玻璃片。然后我便从容地把玻璃片送去给了可爱的老朋友苏格兰场。通过底片强光显影,成功显现出指纹——还辨认出了照片。原来艾莉丝是苏格兰场一位失踪多年的老朋友,她是个惯偷。苏格兰场就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哦,原来,”塔彭丝终于回过神,说出话来,“那两个年轻的傻瓜只是——像小说中写的那样——莫须有的怀疑彼此,但是为什么你出去时没有告诉我你干什么去了?” “首先,我怀疑艾莉丝在偷听,其次——” “什么?” “我博学的朋友,你忘了,”汤米说,“桑代克大师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揭晓谜底的。并且,塔彭丝,你和你的伙伴珍妮特上次不是先给我设了一局?我们两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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