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盲点

守夜者3:生死盲点  作者:秦明

所有的数字都连在了一起。原来,那个人早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 鹖冠子·天则》


1

“哎呀,你不要这样走来走去的,绕得我都头晕了。”程子墨坐在南安市公安局DNA实验室的门口,看着萧朗说道。

“这、这都天黑了!”萧朗急不可耐,“聂哥都进去帮忙了,怎么半天也没个动静?能不能做出来总要先告诉我一下吧。”

“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啊?”程子墨笑着说,“你那急性子,就不能改一改?”

“他从小就这样。”唐铛铛表示无奈。

“别着急,骨骼的DNA检验本身就很难。”程子墨说,“DNA检验的扩增、测序时间都是恒定的,但是前期的检材处理可就差距大了。简单的,几十分钟就处理好,难的,得几天。骨骼就是难的。”

“还得等几天?”萧朗炸了。

“傅姐水平高,还有聂哥帮忙,肯定不需要那么久。”程子墨嚼着口香糖,玩着手机,并不着急。

“你们这都什么毛病?叫阿姨!阿姨!”萧朗强调了一下。

“哎。”程子墨随口答道。

萧朗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DNA实验室的大门就打开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萧朗急着问聂之轩。

聂之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鬼?”萧朗没理解聂之轩说的是什么梗,问道,“难不成没做出来?”

“做出来啦!”聂之轩笑着把手上的DNA检验报告递给萧朗说,“傅姐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处理出来了,做出了完整的基因型。”

“那比对了吗?比对了吗?”萧朗反正也看不懂DNA报告,于是直接问了结果。

原来,在挖掘出老董的尸骨时,萧望想起来一个方法。老董的社交面并不广,能为他报仇的,要么就是亲属,要么就是同事。而如果是亲属的话,那么DNA检验就应该可以发现亲缘关系。毕竟,黑暗守夜者首领的血痕已经被守夜者组织拿到了。所以,做出老董的DNA分型之后,萧望要求聂之轩第一时间将这个DNA分型和林场里提取到的喷溅状血迹的DNA分型进行亲缘关系比对。

“比了,有亲缘关系。”聂之轩凝重地说道。

“那就是他女儿对不对?”萧朗问道。

“这个,不能确认啊。”聂之轩说,“只能说是一名和董老师有亲缘关系的女性。因为所有的亲子鉴定,都是我们所说的三联体,也就是说有三名血亲的,才能确定亲子关系。比如,社会司法鉴定机构受理的亲子鉴定一般检材一定要是一家三口的检材,如果是一个大人两个孩子的,费用都会高一些。而如果只是二联体,当然,是可以看出亲缘关系的,但是并不能确定,也不能说就是女儿、儿子。”

“哦,也就是说,董老师的姐妹、侄女什么的都可以对吗?”萧朗问道。

聂之轩点了点头。

“可是,不是说董老师没什么亲朋吗?”萧朗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有私生女什么的?”

“从证据的角度来看,不能排除很多种情况。毕竟,调查是不能作为百分之百的证据的。”聂之轩顿了顿,接着说,“即便说是他女儿,从调查情况看,也是有出入的。凌漠早就调阅了出入境的记录,董老师的唯一女儿董君,早在三十几年前就出国了,也没有归国记录。”

“是啊,要是董老师有个什么隐私的情况,那可就麻烦了。”萧朗急得直搓手。

“没事,过一会儿,萧望就会回来了。”聂之轩说。

话音未落,萧望推门进来了,灰头土脸的,连头发上都是灰尘。他扬了扬手中的物证袋,说:“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萧朗帮哥哥把头发肩膀上的灰尘掸掉,问道。

“还记得吧,当年董乐在飞机上杀人的时候,在扯断照明控制面板后面的电线时,被铜丝扎破了手,留下了一滴血。”萧望兴奋地说,“虽然那个时候的DNA检验技术还不成熟,但是我去南安市公安局物证保管室里,找到了当年的物证。”

“董乐的血?”萧朗看了看物证袋。

萧望点点头,说:“是当年的铜丝。”

“太好了。”聂之轩接过物证袋,说,“我们还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能搞定了。三联体,是可以明确得出结论的。”

“什么?还要三个小时?”萧朗跳着脚说,“那怎么等得及?”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萧朗并没有急不可耐,因为他已经靠在联排椅上睡着了,还被程子墨嘲笑说打呼声音有点响。

不过,在聂之轩推开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刹那,萧朗就像是屁股上长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

“你可以啊,睡梦模式秒变催问模式啊。”程子墨笑着说道。

“之前的怀疑没有错,这个女首领,就是董老师的女儿。”聂之轩笑着说道。

“真的是?不是出国了吗?会不会是私生女什么的?”萧朗问道。

“我们做的三联体是董老师、董乐和女首领的,既然做出了亲缘关系,那说明这个女首领和董乐同父且同母,父亲就是董连和。”聂之轩耐心地解释道,“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调查意外,那可以肯定,这个女首领就是董君!”

“好呀,可以抓人了。”萧朗摩拳擦掌。

“抓人?去哪里抓啊?”凌漠推门走了进来,“我又重新确定了一下,董君确定在1983年就移民去泰国了,没有再次归国的出入境记录。而且,那个时候出国不需要录入DNA信息,也没有DNA技术,所以没法甄别。”

“你小子又玩失踪。”萧朗说道。

“没有,我在和其他同事一起配合重新调查董老师的所有关系人的情况,经过核查,已经排除了其他人的嫌疑,只剩下董君的下落没有办法确认了。”凌漠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种预感,女首领很可能就是董君。”

“你查出下落了,对不对?”萧望连忙问道。

凌漠没有回答,盯着萧朗。

萧朗和他对视着,从莫名其妙的眼神,慢慢开始理解了凌漠的意思。萧朗笑着说:“行了行了,你对了,但是我也没错啊,对不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真相,我们尊重的只有事实与真相。”

“这就是你说的法治精神吗?”凌漠问道。

“对啊,所谓的法治精神,就是要有严格的精神,所有的执法行为都在法律的框架内进行;要有鞭策的精神,执法者收集的所有证据必须组成完整的证据链指向犯罪;还要有公正的精神,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都要一视同仁,坚持保障人权;更要有客观的精神,只相信客观的证据,而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所左右。”萧朗连珠炮一样地说了一大堆。

“所以,一开始,你先入为主,并且被自己的想法约束住了手脚。”凌漠很赞同萧朗的说法,于是说。

萧朗挠了挠后脑勺,说:“是,我承认。我开始认为并不是所有的‘疑’都能算作‘疑罪从无’中的‘疑’。其实,只要能合理解释所有的证据指向,那么这种‘疑’就可以算作‘疑’。而对于狡辩,执法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收集证据,破解这些所谓的‘疑’。所以,对于我们锁定的事实,我们应该不断求索,而不是埋怨别人的狡辩。”

“说得真好。”萧望非常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所以,我现在赞同凌漠的观点,因为他和我们找到的诸多证据,都指向了凌漠之前的推断。”萧朗说。

凌漠也微笑着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唐铛铛一直坐在联排椅上沉默,此时开口问了一句。

“没说什么。”萧朗和凌漠同时紧张地回答道。

程子墨把腿跷在联排椅上,嚼着口香糖,冷笑着。

“咳咳。”萧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我就是在说,不知道凌漠找到董君的下落了没有?”

“啊,其实挺复杂。”凌漠也赶紧接过话头,说,“当年董老师的妻子带着女儿出国,是因为嫁了一个泰国人,然后就直接入了泰国国籍,移民了。时过境迁,现在要找到董君和她母亲的下落,需要国际刑警联络泰国警方,进行调查。”

“其实没必要调查了吧?这明显就是董君作案啊。”萧朗说。

“你看,你看,刚才还在说。”凌漠纠正道,“聂哥说了,是董乐同父同母的姐妹,但是假如董老师还有一个女儿大家都不知道,这情况没调查出来,怎么办?我们不就全弄错了吗?”

“那时候还没计划生育,有女儿藏起来干吗?”萧朗不以为然。

“1980年就开始计划生育了,你敢保证,1980年到1983年之间,董老师没有再偷偷生个女儿?”聂之轩插话道。

“哦,也对。”萧朗挠了挠后脑勺。

“而且,即便女首领就是董君,我们搞清楚董君出国后的动向,也更加有利于帮助我们查清她现在的身份,从而破案。”凌漠补充道。

“对啊,如果董君真的偷偷回国了,肯定也不会再用董君的身份在南安市生活了,肯定是要重新创建身份,改名换姓的。”萧朗说,“即便确定就是董君,也还有很多路要走。那国际刑警那边,怎么答复?”

凌漠苦笑着摇摇头,说:“说是让我们等,需要很复杂的手续和流程,才可以。你知道的,国外的警察可不像咱们中国警察效率这么高。据说,至少一个月。”

“那黄花菜都凉了!”萧朗叫道。

“不过,出入境的同事正在尝试帮我们调取当年的出入境资料。”凌漠说,“至少会有一些有关董君的身份特征资料。那个时候还没有互联网,更没有电脑和内网,所以需要我们去档案室慢慢查。”

“你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来求援,对不对?”萧朗坏笑着说。

“你们去不去?”凌漠淡淡地问道。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回答道。

南安市公安局的档案室位于市局大楼一侧的副楼里,因为楼面朝向的问题,常年晒不着太阳,所以一进楼就能感受到潮湿和阴冷。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感觉尤甚。

因为档案室搬迁的问题,南安市公安局档案室对1990年以后的卷宗档案都进行了整理,但是,1983年改革开放初期,所有的档案都还没来得及整理,成捆地堆放在档案室里。因为没有年代的区分,所以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到1990年这几十年之间的卷宗全部都堆放在一起,给查找特定年份、特定警种的卷宗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凌漠之前已经来过档案室一趟,知道仅凭他个人的力量,找到当年的出入境卷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才来寻求大家的帮助。

为了大家可持续性地工作,前一天晚上,萧望要求大家都睡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萧望站在偌大的档案存放间里,看着成捆的卷宗,也有点犯愁。虽然很难,但总比国际刑警过一个月再给他们调查资料要靠谱得多。如果动作快、运气好,估计天黑之前是可以完成的。

萧望将房间里的档案分成三个区域,每两个人一个区域,一人拆包,一人翻阅。毕竟大家要找的仅仅是出入境管理的卷宗,所以一旦翻到其他长期保存的刑事案件卷宗或者行政卷宗,就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

守夜者组织的年轻人们,并不是天资超人,他们的成功之道,就是想法可以很快落实行动,并且效率极高。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能够坚持,没有搬不走的大山。所以,即便是面对整整一屋子卷宗,大家也并没有畏难情绪。在萧望分组完毕后,大家就开始了工作。

整个房间里,除了用美工刀拆包的刺刺声,就只剩下翻阅卷宗的唰唰声。大家都铆足了劲,想尽快知道真相。虽然这项繁重的工作,仅仅是为查清真相掀开幕布的一角。

本来应该是男生拆包、女生翻阅的,但在凌漠和程子墨这一组刚好反了过来。程子墨说自己从小就不爱读书,阅读速度有限,所以主动申请了拆包这一项力气活。别看她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小女生,但干起力气活一点也没落下。凌漠超快的阅读速度,似乎也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

“喂喂喂,你那边已经堆两大摞了,你怎么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你是找到了吗?”程子墨满头是汗,腰酸背痛。她看见凌漠似乎坐在一堆卷宗上,半天没动窝,于是直起身子,捶了捶自己的腰,说:“唉,老啦,腰不行了。”

少顷,程子墨见凌漠还像一尊石像一样动也不动,好奇心起,偷偷摸摸地走到了凌漠的背后。

“嘿!”程子墨突然跺脚,叫了一声。

凌漠并没有像程子墨想象的那样,吓了一跳,而是继续翻着手上的卷宗,淡淡地说:“你才几岁吗?还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嘁,你老,你成熟,行了吧?看什么呢?找到了吗?”程子墨伸头去看凌漠手上的卷宗。

这是一本陈旧得发黄的卷宗,硬质封面上的标志也和现代的卷宗不同。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一排标准的楷书“南安市九头命案”。

卷宗里有一些陈旧的笔录纸,还有几张黑白照片。照片非常模糊,甚至乍一看都看不清照片上是些什么图案。

“九头命案?”程子墨好奇道。

“我记得组长曾经提到过。”凌漠指了指卷宗的立卷时间,说,“这个卷宗非常不完整,只有一些笔录纸而已,没什么信息。不过,这是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一个著名的大案,我在我们守夜者档……啊,我曾经看到过这个案件的相关卷宗。”

“和我们这案子有关系吗?”程子墨问。

凌漠摇摇头,若有所思,说:“你说得对,现在不是研究老案件的时候,我们继续吧。”

说完,凌漠把这本卷宗找了个显眼的档案架放好,然后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翻阅起其他卷宗来。

除了简单的快餐午饭,其余的时间,大家都在卖力地干活。虽然是在室内,但工作量着实不小。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突破口被萧朗找到了。

萧朗和聂之轩分在一组,他身手矫健,每当聂之轩看完半捆卷宗,他就已经拆了三捆。因此,当他把身边的卷宗全部拆开后,发现聂之轩已经被拆开的卷宗差不多埋上了。于是,萧朗也只有停下来,帮聂之轩看。不过,这一看不要紧,还真给他看出了端倪。

可能就是因为运气好吧,萧朗没看几摞呢,就看到一本附有英文的卷宗,他立即就紧张了起来。再一看,是1979年的出入境管理卷宗,这年份就很近了。于是,萧朗立即扑到了这一堆卷宗之间,寻找封面颜色相似的卷宗。果不其然,给他三两下就找到了1983年的出入境管理卷宗。

没翻出几页,董君两个大字就呈现在了眼前。

2

萧朗坐在会议桌旁,跷着二郎腿得意扬扬。他一边把手中的卷宗材料给大家传阅,一边说:“哥,这回我功劳大不大?要不要请我吃顿烧烤?”

萧望低头看着那一张出入境登记表,说:“是凌漠的主意,让我们翻档案的好不好?”

“那就一人一顿?”萧朗说道。

卷宗传到凌漠的手上,他眼前一亮。

面前的这张登记表上,贴着一张黑白色的一寸照片,照片上是一张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脸。小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她的年龄非常不符。

“董君,女,1976年7月4日出生于南安市。”凌漠默念道,“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串上了。”

“串上了?什么串上了?”萧朗放下腿,把表格扯回来重新看,“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凌漠说。

“嘁,不认识你串个啥?”萧朗恢复了他的姿势。

“1976年7月4日,”凌漠拿回表格,盯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说,“是农历六月初八。”

萧朗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说:“真的假的?我得拿手机查查。”

“不用查。”凌漠说,“前两天我在做老师的活动轨迹的时候,顺便翻阅了盗婴案发生之前每一年的农历六月初八的日期,所以我都记得。”

唐铛铛抬头看了看凌漠,并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而是又重新低下头去。

萧朗担心地看着唐铛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安慰,于是干脆接上凌漠的话头,说:“也就是说,董君是每逢自己的生日,就去偷孩子?这也太变态了吧!”

“而且,据我调查,最早在农历六月初八丢孩子的,是1996年,而那个时候,董君才二十周岁。”萧望皱着眉头说,“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居然有这么缜密的思维,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不仅抓孩子,而且还有宏伟的目标去组建黑暗守夜者组织继承父亲的遗志?”

大家都不吭声了,在座各位都差不多年龄,可是谁也不敢说自己有本事做这么大的工程。

“时间倒是可以吻合上的。”聂之轩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董乐是1995年1月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而董老师被害的时间更早一些。那么时隔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之后,董君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也不是不可能。”

“说是这样说。”萧望接着说,“可是,偷孩子本身只是一个行为,而其本质,却没那么简单。她如何选择那些孩子?如何对他们的基因进行改造?二十岁的她,有这么强大的盗窃能力、身体素质和科研能力吗?”

“你是说,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萧朗问道。

“显然不是。”萧望斩钉截铁地说,“虽然从林场案的现场重建来看,她确实是黑暗守夜者的首领。但是,咱们不要忘记了,林场案为什么会发生?是因为他们组织的内部,出现了哗变,有人叛变了。为什么会叛变?会不会是有其他人的指示?包括皮革人,包括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医生’,会不会都是他们组织内部另一派别的人?”

“这是后话了。”凌漠说,“现在找到董君,才是最重要的。”

“都已经确定是她了,还不好找吗?”萧朗说,“对了,她为什么没有归国记录啊?她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我们都不知道啊。”

“泰国离我们太近了,如果想回来,偷渡就可以。”聂之轩说,“不过,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还真是不好说。”

“1993年7月。”凌漠淡淡地说道。

“我去,这你都知道?你咋啥都知道?”萧朗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董乐是怎么被萧局长抓到的?”凌漠抬起眼神,看着大家。

董乐故意杀人案的卷宗,是大家一起看的,大家也都知道整个案件的经过。可是,对于萧闻天追捕董乐的细节,倒是没有过多的注意。只是知道萧闻天从飞机上找到了董乐的DNA,所以才锁定了是他。

“当时卷宗记载,锁定董乐以后,并不是很快将他抓获的。因为董乐已经藏起来了。不过,根据调查,董乐会给一个账户定期打钱,通过对汇款时间和汇款地点的锁定,才抓住了董乐。”凌漠说,“这个听起来似乎无关紧要,但是当时我看到以后,心里就一直有疑问。董乐为什么要打钱?打钱给谁?于是,前两天我也针对这一条线索,进行了调查。”

“啊,原来他一直在给董君打钱啊!”萧朗恍然大悟。

“是的。”凌漠说,“我找到了办理董乐案的侦查卷宗,那里面对汇款这件事情有更加详细的描述。第一次汇款,是1993年7月。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时年十七周岁的董君,在那个时候偷渡回国了。董乐可能帮助她偷渡并制造了一个新的身份,毕竟那个时候的户籍管理还是有很多漏洞的,而董乐又算是半个内部的人。既然回国了,有新身份了,在她还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之前,作为亲哥哥,董乐一直支持妹妹,也是完全可以解释的。否则,董乐没有女友,没有其他亲人,莫名其妙汇钱,这一点解释不过去,而现在一切都捋顺了。”

“那董乐是怎么汇款的?”萧朗说,“汇款总要有个收款人吧?名字叫啥?现在一查不就查出来了?”

“非常可惜,那个时候采用的都是邮局汇款,而汇款存根上,只有汇款人的姓名和地址。”凌漠说,“毕竟是个互联网没有普及的时代,都是靠着那一纸汇款单据。所以,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岂不是还是不知道董君的新身份?”萧朗问。

“是。”凌漠简短地回答道,“不过,有一张存根上,写了董君当时的居住地址。我也去看了,那一片现在早就拆迁了,变成市民广场了。”

“哦,在20世纪90年代,那一片应该叫南市区鸿港路,对吧?”聂之轩体现出他年长一些的优势了。

“是的,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凌漠说。

“还是白搭。”萧朗摊了摊手,失望地说道。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搞清楚,说不定会有启发。”凌漠转头看着唐铛铛,说,“铛铛,我们俩还是要回忆一下,老师生前和哪个女性走得比较近。”

唐铛铛抬脸看看凌漠,摇了摇头。

“我知道,表面上看,老师在师母去世之后,就没有感情生活了。”凌漠说,“但那只是表面,我现在高度怀疑,老师和这个董君有很深的接触,甚至是感情接触。”

“不会的,爸爸没有再爱过别人。”唐铛铛坚定地说道。

“表面上没有,但不表示实际上没有。”凌漠盯着唐铛铛的眼睛,鼓励地说道。

“你是说送那个手环是吧?”萧朗说,“那不能说明什么好不好?就是普通朋友,送个礼物也很正常啊。啊,你说的是唐老师时刻戴着它对吧?那也很正常啊,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不能随身戴着呢?”

“不,一定是感情接触。”凌漠依旧盯着唐铛铛,说,“虽然我和你一样,印象里一点也没有,但是这不表示这段地下恋情就不存在。”

“你说得也太绝对了,依据不足,依据不足。”萧朗连忙帮着唐铛铛说话。

“铛铛,你还记得老师的手机密码吗?”凌漠说,“当时我们能够打开老师的手机,就是因为你知道他的密码。”

“7674。”唐铛铛立即说了出来。

“1976年7月4日。”凌漠说,“董君的生日。”

“这,会不会是巧合?”萧朗傻了眼,说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全部都串起来了的原因,现在事情的真相已经浮出了水面,由不得我们不相信。”凌漠转头看了看愣住的萧朗,接着说,“也由不得我们用‘巧合’来解释这一切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董老师和董君的父女关系,会不会在董君回国的时候,董老师就告诉唐老师了?”萧望问道。

凌漠摇摇头,说:“这个就不好考证了。毕竟老师在生前,也很少会说到董老师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关系有没有近到那个地步,真不好说。”

萧朗插话道:“而且,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一直给董君汇钱的,是董乐。我在想,以董老师那种老古董的脾气,是不太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违法给女儿办假身份的。所以,连董老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更不用说唐老师了。”

“是啊,现在没有依据证明董老师知道董君回国了。”凌漠说,“所以,我觉得是董老师和董乐相继出事之后,老师才认识董君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他们有可能接触到的概率大增。”

萧望沉吟道:“那个时候,唐老师三十岁,铛铛还没有出生。可能那个时候老师和董君仅仅是认识,在杜老师去世之后,董君趁机安抚唐老师,才促成了这一段恋情。唐老师为了铛铛,也为了避免董君的身份暴露,才将这份恋情一直放在地下。哦,杜老师,杜晓茵就是铛铛的母亲。”

“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不到五岁。爸爸跟董君,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唐铛铛一脸震惊。

萧朗心痛无比,赶紧挪步到唐铛铛的身后,轻拍她的后背。

“所以,我和铛铛还是得仔细想一想。想一想一些蛛丝马迹,想一想一些不容易注意到的暧昧。”凌漠被唐铛铛一席话说得也有些思绪恍惚,他努力定了定神,说道。

“我觉得……我觉得还是得在我家里找一找线索。”唐铛铛沉默了一会儿后,努力把话说完。

“大家累了一天,现在回去休息。”萧望说,“铛铛,我送你回家,你在家里找一找,看有没有可能找出一点线索。”

“我也去学校宿舍和老师办公室找一找。”凌漠说。

虽然唐铛铛现在已经是一个孤儿了,但是一个女孩子的家,别人还是不好随便去翻找的。于是,萧望、萧朗两兄弟,沉默着坐在唐铛铛家的客厅里,等待着唐铛铛在父亲房间翻箱倒柜找线索。

唐骏是一个儒雅斯文的人,凡事都很讲究,房间里的杂物堆放,都是井井有条的。不好的是,一旦有一些废品,唐骏是不会保留着占用空间的,统统扔掉。这样的话,别说二十多年前的废弃资料了,就是一年前的旧资料,几乎都找不到一点儿。

唐铛铛找来找去,也丝毫找不到能够帮助他们锁定线索的依据。最后,唐铛铛抱出一个纸盒,一个装满了废纸、废文件的纸盒。

“实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唐铛铛说,“爸爸生前坦荡荡的,也没有什么涉密的工作。所以,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装满一废纸盒,就一起去销毁。我看了一下,这里面的文件,最早是去年三四月份的。除此之外,其他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了。”

萧朗接过纸盒,在里面随便拿出一份文件,看了看,说:“《法学院第一季度工作总结》?《关于法学院开展‘帮扶’工作的情况汇报》?这,这都是些废文件啊,怎么去找关系密切的人?私人物品没有什么吗?”

唐铛铛摇了摇头。

“不知道凌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萧朗有些失望。

“爸爸在学校的宿舍和办公室都不是单人的。”唐铛铛说,“有什么隐私的物品,不放家里就更不会放学校里了。”

“这是什么?”萧望拿起一块方形纸片,说,“此联客户留存?”

“发票什么的吧。”唐铛铛说。

“哪有发票上面只有这一行字的?”萧朗继续翻了翻纸箱的底部,说,“哟,你看,这种客户留存什么的纸片,还有十几张呢。”

萧朗拿着的白色纸片大约名片大小,上面有一个条形码和一个二维码,再就是“此联客户留存”的字样,没有其他。

“不懂就问网络。”萧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描了一下二维码。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两排大字和一个logo。上面一排是“南风速运”及公司的logo,下面一排是“您无权查看具体信息”。

“这是快递单啊!”萧朗说,“说不定快递单里,能发现个什么端倪呢?这种密码你能破译不,大小姐?”

唐铛铛伸头看了一眼,转身走进了房间。

“哎?能是不能啊?”萧朗不明就里。

不一会儿,唐铛铛拿出一台手机,大家都认识,那是唐骏生前遗留下的手机。

“有寄件人手机,要破译干吗?笨。”唐铛铛打开手机,扫描二维码。

果然,手机上出现了寄件的信息。这条寄件信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给南安理工大学某个教授寄出的文件。

“估计都是一些正常的寄件信息,很难发现问题。”唐铛铛摇了摇头。

萧朗却不愿放弃,他接过手机,开始一张一张扫描了起来。

在扫描到第十张左右的时候,萧朗发现了一些不同,说:“你们看,你们看,这个寄件单上,寄出的不是文件了,是食品。”

“食品?”萧望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寄食品给谁?”

“嘿嘿嘿,有问题有问题!”萧朗兴奋地大声叫道,“这个寄件日期是7月4日!是董君的生日!”

“对方叫什么名字?地址电话有吗?”开始有点犯困的萧望此时精神了起来。

“这个绝对有问题,收件人的名字居然是空的!只有手机号码和地址,这个地址看起来也是挺笼统的。”萧朗略微失望,说,“南安市经济开发区北苑路37号?铛铛你认识这是哪里吗?”

唐铛铛略加思索,茫然地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萧朗打开门一看,凌漠满头是汗地站在门口。

“发现问题了!”凌漠扬着手中的一张纸条,说,“在老师宿舍里,我找到一张购物小票,是去年7月4日,老师在学校超市买了一大袋麦丽素!铛铛,你是不是从来不吃这个东西?”

“我都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唐铛铛说道。

“麦丽素?”萧朗莫名其妙,“什么鬼?”

“你们不知道,我在审讯杜舍的时候,他不经意提起过一句,说董老师买过不少麦丽素给他吃,他还觉得很纳闷,哪有给一个大男人买麦丽素的道理?”凌漠说,“现在看起来,董君很有可能喜欢吃这个东西,董老师也知道她回国了,想买给她吃,但她因为叛逆期,所以拒绝了董老师。于是,董老师就把这些带给了杜舍。那是个物资还不丰富的年代,一袋麦丽素不少钱呢。”

“符合叛逆期的状态——对和母亲离婚的父亲心存不满,但是对哥哥却很好。”萧望说。

“老师买这个东西,肯定不会自己吃,又不是给铛铛买的,那是给谁买的?”凌漠兴奋地说,“而且,是7月4日!”

萧望沉吟道:“那个时候,越狱案、盗婴案都还没发案。”

“那个时候看起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老师买了这个,然后送给董君当生日礼物!”凌漠说。

“唐老师一直对农历六月初八不敏感的原因,是他一直在给董君过阳历的生日,对于农历生日,他并没在意。”萧望接着说,“不过,他不是送过去的,而是寄过去的。”

3

“这个快递单更加证实了我们的全部推论。”凌漠很兴奋,说,“没名字不要紧,铛铛,你把这个手机号码输进老师的手机,可能就知道了。”

唐铛铛觉得是个好办法,把电话号码输进了唐骏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立即跳出了两个大字“崔振”。

“崔振?怎么听起来是男人的名字?”萧朗一脸蒙地说。但唐铛铛和凌漠的眼神此刻已经被这个名字给瞬间点亮了。

“崔振就是崔阿姨!”唐铛铛飞快地说,“凌漠你还记得当时向她咨询过有关预防医学的事情吗?”

凌漠点头,难掩兴奋地说出心中的推论:“没错,崔振就是董君!”

“这就确定了?根据一个电话号码?”萧朗还有一丝顾虑。

凌漠没说话,把“南安市经济开发区北苑路37号”输入了手机,显示出一个公司的名称“南安市鸿港生物制剂有限公司”。然后,凌漠又把公司的名称输入了手机,显示出一条信息,称该公司成立于1987年,原地址为南市区鸿港路。

“还记得董乐的汇款地址吗?”凌漠说,“就是这里!而且,我一直对黑暗守夜者筛选婴儿的手法表示不解,对前不久爆发出的疫苗事件也很关注!现在看,董君就是利用崔振这个身份在生物制剂公司潜伏,然后在疫苗里投放某种物质,作为诱导婴儿出现演化能力的诱导剂,然后再根据观察情况,筛选需要偷盗的婴儿!偷回去再进行基因改造。”

“疫苗?”萧望问道。

“对!前不久出现了两起舆论热点,都是有关有孩子注射疫苗后出现不同状况的。”凌漠说,“而且,我们在办银针女婴案件的时候,凶手也是因为小时候注射疫苗之后出现暂时性瘫痪,然后突然就具备很强的跳跃能力。这不都能说明问题了吗?”

“所有的线索,全部接上了。”萧朗挺了挺胸,说,“我去找老爸,马上派人包围这家公司吧!”

“别急,这家生物制剂有限公司好像在疫苗事件发生后,接受了有关部门的抽样调查。”萧望查了查手机,说,“当时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我觉得,查不出是正常的。”凌漠说,“其一,崔振投放诱导剂,仅仅是在有限的批次里投放的,不可能全部都投。其二,我估计,这种诱导剂,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害处,只是可以诱导基因发生演化的蛋白质。而抽样调查,主要是查有毒有害成分,作为本身就是蛋白质的疫苗和有特殊蛋白质的诱导剂,很难区分。”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凭什么去包围搜查人家合法经营的公司?”萧望问。

“我们的头号犯罪嫌疑人在他们公司啊!”萧朗扬了扬手中的警务通,说,“崔振的户籍资料登记也是公司的地址。”

“长得挺年轻啊。”凌漠凑过头,看了一眼崔振的户籍照片。照片上,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短发,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他发现唐铛铛也同样注视着这张照片,崔振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人,但她却从未察觉到父亲和崔阿姨竟然会有如此深的羁绊……这么多年来,父亲瞒着自己都做了什么?

感受到了凌漠的注视,唐铛铛抬起头来,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投入萧家兄弟的讨论当中。

“可是,你想想。山魈被捕都十多天了。这十多天里,崔振亲自组织了劫囚的活动,然后就是逃离,再是受重伤。那么,她肯定已经不在公司上班了。”萧望说,“既然不在公司里上班,你凭什么因为一个无关的人去搜查一家公司?”

“我们要想办法查。”凌漠说,“虽然她不在公司,但从林场案的情况看起来,她极有可能回到了南安,并且现在在养伤。我们目前能找到她的唯一途径,就是这家公司。在公司里调查,寻找到崔振在南安的住处,说不准就有所发现了。”

“可是,凡事都要依法。”萧望说,“我们必须在法律的框架内行事。”

“是,我知道,程序合法比什么都重要。”凌漠点头认可。

“提取证据的话,程序必须合法。但是,我们只是找一些蛛丝马迹,寻找线索,就没那么多框框架架了吧。”萧朗坏笑着说。

萧望看了看弟弟,笑了笑,说:“明天我们休整一天,你们要去做什么,我就不管了。”

萧朗和凌漠对视一笑。

第二天一早,萧朗开着万斤顶带着凌漠向南安市鸿港生物制剂有限公司开去。路上,凌漠问道:“你有什么计划,总要先说说吧。”

萧朗惊讶地看了一眼凌漠,说:“喂,你是读心者,这些事儿不应该是你来考虑的吗?”

“你没想好办法?”凌漠说,“没想好办法你昨天朝我笑什么?”

“我啥时候朝你笑了?”萧朗说。

“真是服了你了,没个计划就直接闯门啊?”凌漠说,“这个公司上次被清查过以后,对行政部门肯定非常抵触。作为生物制剂企业,既然没被查出问题,肯定更加理直气壮。咱们要是亮明身份,他们不会给我们任何指引和帮助。装成记者采访也不行,毕竟上次的舆论导向让这家公司亏损不少,他们对记者也是很抵触的。”

“行了行了,逗你呢,昨晚我就把道具给准备了。”萧朗指了指后排。

后排放着一卷白色的布,看不清上面画着什么。

不一会儿,万斤顶开到了生物制剂公司的大门口,萧朗把车藏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拿着白布和凌漠一起走到了门口。

此时,正是上班的时间,工厂门口总有三三两两的职工上班经过。白布的两边各有一根竹竿,萧朗递给凌漠一根,然后自己用力拉另一根竹竿。一条白色的条幅就被两人拉开了。

“黑心企业剥削员工,还我血汗钱!”

凌漠看了看条幅,一脸黑线,吐槽道:“我以为你出了个什么点子呢,搞半天拉我来当医闹!”

“面部表情悲伤点。”萧朗小声提醒,“我跟你说,这种法子最好使了,他们公司经历过一轮舆论风波了,对这种事情肯定重视得很。不信你看,一会儿董事长就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人走出了厂门。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是谁啊?”男人虽然强做绅士状,但是眉间掩饰不住厌恶之情,“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又没在我们公司做过,我怎么就剥削你们了?”

“你是不认识我,但你认识崔振吧。”凌漠声音中充满了悲痛,“她是你们几十年的老员工了。”

凌漠从一脸黑线,到进入角色,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这样的表演,让萧朗差点笑喷了出来。

“崔振?你们是崔总什么人?”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萧朗强忍笑意的尴尬表情,而是警惕地说道。

“我妈。”凌漠说。

萧朗噗的一声喷了出来,然后连忙用咳嗽、呕吐状来掩饰。

“你看,我表弟都染上病了,这都吐了。”凌漠一脸悲伤地说道。

“你妈?”男人一脸狐疑地说,“不可能吧。崔总在我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我怎么不知道她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

“你当然不知道。”凌漠说,“我没有爸爸,而且我妈来上班的时候还小,当时我刚出生。你说,这样的事情,怎么和你们说?唉,可怜我妈辛劳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啊。”

“哦,是这样。”男人很是震惊,只是感叹了一句,思绪却半天都没有恢复过来。

突然冷场了,让凌漠略微有一些不知所措。毕竟大家还不知道崔振是以什么借口离开了公司,所以不好贸然去套话。

许久,男人回过神来,说:“你妈得了什么病?”

“职业病。”萧朗插话道。

“什么职业病?职业病这是要鉴定的。”男人说。

“你看你看,我说吧,无商不奸啊。”凌漠提高了音量,“大家都来看看啊,这黑心企业家啊!为他打工二十多年的老员工生病了都不想管啊。”

“有话好好说,别激动。”男人安抚着凌漠。

“你就说吧,你是不是不想认账?”萧朗说,“我姨妈病了这么久,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我看你就是想甩手不管!”

“孩子,我是真不知道咋回事啊!”男人连忙解释道,“崔总是我们的部门主管,我作为领导,绝对不会不管的。你们别激动,进去喝杯茶,好好说。”

“不喝茶,就在这里说。”凌漠很蛮横。

“你妈生病我是真不知道,她只是来找我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当时看起来也不像是病着啊。”男人解释道,“你妈为人你应该知道,她不爱和别人过多接触,自己的私生活也不和别人说,所以我们真是不知道啊。”

“好,我相信你。”凌漠想了想,说,“那你总要去家里探望一下她吧?”

男人面露难色,少顷,像是做了决定,说:“好,可以,你们稍等,我上去穿件衣服,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别和我们一起,你们去看病人,空手去吗?”凌漠说,“你们去买东西,我们在家里等你。省得你们说我们绑架你们的意愿。”

说完,凌漠一挥手,和萧朗一起把条幅收了起来。

“哎,你们家住哪儿啊?”男人追问道。

“啥?为你打工二十多年了,你都不知道人家住哪儿?”凌漠回头挑衅,又作势要重新打开条幅,道,“就你这样还说自己不黑心?”

“别别别,我去问,我去问,肯定知道!”男人赶紧伸手来拦。

“快点啊。”凌漠威胁说,“今天要是不到,明天我就没这么文明了。”

“这样好吗?”看着男人一边擦汗,一边回到公司里,萧朗和凌漠回到了万斤顶,萧朗笑着问凌漠,“你真是天生的好演员,佩服佩服。”

“小时候就这么装过来的,为了生存,你也可以。”凌漠不以为然,透过窗户,盯着厂门,“看紧了,一会儿要跟上。”

“你小时候怎么了?说说看?”萧朗好奇心顿起。

凌漠没答话,只是专心地盯着前方。

不一会儿,一辆奔驰轿车缓缓地驶出了厂门。凌漠拿起怀中的望远镜,对着奔驰车看了眼,说:“是了,就是刚才那人,开车跟着他。车里还有一男一女,估计是知道崔振住处的人。”

萧朗二话不说,发动汽车紧紧跟着奔驰。

凌漠一边时不时用望远镜观察前方车内的情况,一边打电话通知萧闻天,让萧局长立即派出特警在前方路口准备跟随。

奔驰七绕八拐地到了市郊的一处平房区,停在了这片区域的路边。车上的男人和女人下车,互相比画着。

“看起来,他们也不清楚崔振的具体住址,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凌漠说。

“我们幸亏用了这种激将法,不然亮明身份,他们更不会和我们透露出一丝一毫了。”萧朗拿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插在了腰间的枪套里。

“走,他们去摸门了。”凌漠说完,开门下车。

前面,两男一女拎着一大袋东西,在平房间的小巷里穿行,不时地看看门牌,像是在寻找着目的地。萧朗和凌漠带着一队特警,远远地跟在后面,依靠平房间的空隙,隐藏着。

在复杂的巷子里绕了两圈,三个带路人终于在一座二层平房的院门前面停了下来,反复核对着位置和门牌后,领头的男人准备伸手敲门。

萧朗一挥手,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把生物制剂公司的老板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他看着萧朗,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朗微笑了一下,亮了亮自己的徽章,低声快速说:“接下来,你们准备配合警方调查吧。谁认识崔振家的?”

一名白领模样的女孩怯怯地举了举手。

“你确定是这里吗?”萧朗问道。

“查一下这个地址。”凌漠对身后的特警说道。

“是个无证自建房,归属权查不到。”特警用警务通查完,说道。

“我不是很确定。”女白领小声说,“我当崔总助理好几年了,她从来没说过她家里的情况,我们也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但昨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把她放在公司的笔记本电脑送到这个巷口,说是她要用。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她住在这么破的巷子里。”

“昨天?你昨天见她了?”萧朗问。

“没有,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出来拿的,说是崔总的表弟,我看到他就是从这个院门走出来的。”女白领说。

“原来你们利用我们找崔振的住处。”董事长反应过来,说道。

“啊?好巧啊,今天我上班路上,还有个人在问我崔总的住处,说是她远房侄子,要找她拿公司内部的药。”女白领说。

“什么人问你的?”凌漠顿时警觉。

“一个看起来像是智障一样的人。”女白领说道,“我刚才还在纳闷呢,本来从不暴露家事的崔总,最近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亲戚。”

“是‘医生’!”萧朗和凌漠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你说了?”凌漠问道。

“我就说在这个巷口,没说这一户,因为没有门牌嘛,我也不好表述。”女白领说道。

“糟糕!”萧朗说,“大家立即把四周的路口都封锁起来,重点查找唐氏综合征面容的人。跟两个人和我一起上。”

说完,他一脚踹开了院门,带着凌漠和两名特警持枪冲进了小楼。

小楼里看起来很整洁,不像是久无人居的模样,里面的摆设也是很正常的家居摆设,看不出什么疑点。萧朗和凌漠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把楼上楼下都搜了一遍,确定屋内无人。

“是不是他们找错了?”萧朗收起手枪,有些失望。

凌漠想了想,说:“不,这一户绝对有问题。”

凌漠拽着萧朗来到了位于一楼的厨房里,说:“我们看了楼上楼下,只有两个房间,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但是你看厨房的碗橱里,这么大的锅,还有十几个碗都是湿的。这说明,这里有不少人吃饭,而且是长期吃饭,不然没必要用大锅。”

萧朗点点头,看了看厨房的环境,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跑上楼,又看了看相对应的房间,大声喊道:“不对!这房子结构不对!二楼的面积大于一楼,说明一楼厨房旁边有暗室。”

凌漠一回忆,确实是萧朗说的这样,于是开始在厨房的瓷砖上敲敲打打。

“这里,这里,看起来是个瓷砖缝,其实是门缝。”萧朗很快发现了墙壁敲击声音的不同,找到了机关所在。可是并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门。

“应该就在附近有机关。”凌漠挨个打开橱柜寻找。

“你真磨叽,费那么多劲。”萧朗还没等话说完,抬腿就朝瓷砖踹了过去。随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碎裂的瓷砖和木屑迸溅得满地都是。

不过,一道破碎的入口呈现在了眼前。

凌漠无奈地摇摇头,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凌漠一直心存怀疑,因为这一间暗室的面积,从上下房屋结构来看,也不过就两平方米,这么小的一处暗室,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不过,在萧朗打开墙壁之后,凌漠知道怎么回事了。这里并不是一处暗室,而是一处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4

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看历史,已经有些年头了。从入口进去,直接面对的就是向下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个走廊,靠顶部的LED灯照亮。走廊的右侧,有三扇房门,分别对应了三间暗室。第一扇房门的门口,是一面发霉的墙壁,墙壁上,悬挂着三个黑色的大字,“守夜者”。

萧朗一马当先,持枪在走廊里穿行,率先踹开了第一扇房门,可是迎面看到的是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萧朗一个箭步蹿出房门,踹开了第二扇房门。

第二间暗室里,摆放着几张床铺。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一进门,立即可以闻见浓烈的胶皮烧焦的味道。

与此同时,凌漠持枪冲入了第三个房间。里面依旧是几张床铺和一些生活用品,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难道这帮人意识到我们来了,提前跑了?可是这里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其他通道啊。”凌漠沉思着,又转念一想,“不对,崔振这种突然暴露自己住处的行为,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什么声音?”只听隔壁的萧朗一声大喝。

凌漠连忙赶了过来,看到萧朗正在拼命地挪开其中一张床铺。

原来,床铺的下方,又是一个地面的开口。不过,这显然不是又一条秘密通道,而是这个地下室的一个换气管道。因为这个开口,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大小,无法供一个成人穿越。显然,这一处人工开凿的地窖之中,有一些预设的换气口,保障地窖内二氧化碳的排出以及氧气的供给。

不过,萧朗以敏锐的听觉确认这个换气管内有莫名的摩擦声。

“里面有人?”一刹那,萧朗想到了那个封闭现场的防盗窗。是啊,有那么一个“医生”,是会缩骨的!

萧朗匍匐着钻到了床下,用强光手电对准换气管照射了一下,果然,他看见了一团黑影,像是一只大蜘蛛,正在顺着管子向前爬去。萧朗一时着急,也想钻进去。可是,这一个连三岁小孩钻进去都困难的管道,他这个彪形大汉是不可能进入的。

“站住!再动我就开枪了!”萧朗大声朝管道里喊着。

可是,管道里的黑影似乎并没有理睬萧朗的意思,而是一味向前爬去。再往前五米,管道就是一个九十度的转角朝上方走向了。一旦过了这个转角,萧朗连看也看不到他了。

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虽然中国警察慎用枪支,但在这种时候已经考虑不到那么多了。萧朗抬手对准黑影就连开了两枪。

砰砰!

啪啪!

随着两声枪响之后,发出了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显然,这个从换气管道里逃跑的“大蜘蛛”早就有了防备,用金属物体挡住了自己的后面。

“我去!还带着平底锅?你以为这是在打游戏吗?”萧朗正准备举枪再射,突然感觉到一个小小的黑影直接奔着他的瞳孔就来了。萧朗反应极快,一个遮挡,就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手掌中间,插着一根小小的飞镖。显然,是那只“大蜘蛛”的反击。

“雕虫小技。”萧朗迅速拔掉了飞镖,准备重新持枪,但是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无力抬起来,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他心里知道,不好了,这是中毒了,这玩意儿怎么和武侠小说里一样?于是,他拼尽自己的力气,转头对着凌漠喊道:“快,查管道……查管道出口……”

话音未落,萧朗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萧朗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周围一片洁白,显然是在医院的病床之上。床边坐着满脸泪痕的母亲,担忧地看着他。当看到他睁开了双眼,母亲顿时转忧为喜,转身出门去找医生。而萧朗第一反应是按亮了身边的手机,手机显示现在是早晨七点整。

看起来,他已经躺在这里快二十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们抓住“大蜘蛛”没有。萧朗试了试自己的胳膊和腿,虽然还有一些乏力,但是似乎并无大碍了。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径直向病房出口奔了出去。

“萧朗!萧朗你给我回来!”傅如熙的声音紧接着从身后响起。

“妈,我没事,我好得很,你车钥匙我拿了。”萧朗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从医院的绿色通道疾驰而去。

回到了组织里,萧朗发现大家刚聚在一起准备开会。

“你怎么来了?”萧望最先看到萧朗,连忙走到弟弟的身边检查他受伤的针眼。

“没事,没事。”萧朗挣脱了哥哥的手,不以为意道。

“你就是喜欢逞强,那么危险,你也不怕。”唐铛铛也走到萧朗的身边,端详着他的脸色。

“哎呀,大小姐,我多厉害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萧朗心里很温暖,使劲拍了拍胸膛,倒是把自己拍得连咳几声。

“对了,怎么样了?”萧朗有点尴尬,对凌漠问道。

凌漠耸耸肩,说:“情况很复杂,你问什么怎么样了?”

“那只大蜘蛛逮到没?”萧朗问。

“蜘蛛?”凌漠想了想,知道萧朗指的就是从换气管逃跑的“医生”,于是说,“没办法,没有房屋的结构图,所以当我们找到换气管道的出口时,那家伙早已无影无踪了。”

“唉,亏大了。我要是多打几枪估计能给他打下来。”萧朗失望之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可别这样说。我们都担心得要死。”聂之轩说,“医生说如果你今天醒不过来就有危险了。”

“我怎么会醒不过来呢?”萧朗不以为然,“中个小毒而已。”

“小毒?”聂之轩苦笑道,“那可是医院弃用的肌肉松弛剂,作为手术麻醉剂是很好,但是剂量很不好控制。略微多一点,就会死人。他用的毒镖是利用镖尾的惯性把镖体里的肌肉松弛剂通过镖头的小眼压进组织里,药物量更大!你是手掌中招,因为手掌软组织致密,所以压进来的药物不多,再加上你拔出得快,这才没让镖里的大部分药物进入体内。即便是这样,你也昏迷了一天一夜啊!多危险!”

“那董君跑哪儿去啦?”萧朗的关注点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无从查起。”程子墨说,“附近能有的监控,都是坏的,估计是被人为破坏的。”

“现在开会吧,把大家昨天的工作情况碰一下,不要这样零散地说。”萧望打开桌上的投影仪,对着大家说道,“凌漠你先来。”

凌漠点点头,说:“送走萧朗之后,我们对现场进行了全面的清查,没有再发现其他人了。现场地下室的四个换气管道也都清查了,只有中心现场的那个管壁有刮痕,有过人的痕迹。”

“白折腾,一个也没抓住。”萧朗摊了摊手。

凌漠叹了口气说:“根据我们对现场陈设的判断,这个屋子最近住过一些人。如果地下室加上地面上房间所有的床铺都算上,是可以住十人。不过,无法判断究竟有多少人住在这里。对于这一点,我们提取了现场很多可以留下DNA的物证,正在进行检验。因为工程量巨大,需要一段时间。”

“我妈在医院呢。”萧朗说。

萧望点点头,说:“你当时半死不活的,妈妈很担心,工作都交给下属去做了。爸爸也算是找个借口,让妈妈休息。她最近太累了。”

萧朗不服气地说:“怎么会半死不活?我也会半死不活?”

凌漠没理萧朗,接着说道:“不过,我分析,这拨人也是临时住在这里的。现场没有发现其他被盗婴儿的痕迹,没有抚养婴儿的必备设施,没有训练场地。从现场陈设来看,也没有大量人长居的迹象。我判断,这只是黑暗守夜者的一个临时窝点。但并不是藏匿被盗婴儿进行基因改造的大本营,大本营应该另有其地。”

“那为什么这帮人不去大本营,而是来这个窝点?我们也没有掌握大本营的线索啊。”萧朗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凌漠说,“在大本营还没有暴露的情况下,来这里藏匿,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某项任务。或者,大本营里的人和他们不是一个阵营,所以不能回去。”

“对啊,作为黑暗守夜者成员的‘医生’是通过询问崔振的助理得知这个临时窝点的,说明他以前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医生’此时出现在现场,显然是来杀崔振的。”萧朗说。

“既然崔振不在,‘医生’就做了其他的事情。”聂之轩说。

“对了,现场勘查怎么样?”凌漠问道。

“现场勘查,有几个方面的发现。”聂之轩说,“一、现场有被毁坏的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是刚刚毁坏的,应该是‘医生’所为。关于电脑里有什么数据,能不能恢复,还要看铛铛的。二、现场发现了沾血的医用纱布,经过检验分析,这是崔振换药使用的纱布。从出血量来看,这个崔振估计是死不了了。那么严重的损伤,还没有经过正规治疗,都能治好,有些不可思议。”

“有自愈能力……这难道是她的演化能力?”凌漠猜测道。

“既然她是首领,那就有可能是最早出现演化能力的人,从而将自己的‘成功经验’复制到其他被盗婴儿的身上。”萧望肯定地说道。

“第三,”聂之轩说,“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些杂物,比如麦丽素的包装袋,比如需要长期服药,缓解骨赘[骨赘,即骨刺,又称骨质增生,是软骨被破坏后,软骨膜过度增生而产生的新骨,经骨化后形成骨赘,这是骨性关节炎病理过程中的一种代偿反应。]痛苦的药物的包装盒。”

“麦丽素?”萧朗说,“妥了,证据都连上了,她有吃零食麦丽素的习惯。”

“那药物怎么说?”凌漠问道。

“我有一个推断,不知道准确不准确。”聂之轩说,“黑守成员除了演化能力外,似乎都有一些严重的疾病。假如崔振的疾病就是骨赘特别多,可想而知,她的生活是很痛苦的,剧烈的全身疼痛会让她生不如死。”

“这可能是演化者的副作用吧。”凌漠说。

“对,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聂之轩说,“我在猜想,‘医生’对朱翠的尸体进行碎尸,除了方便抛弃之外,会不会还有‘验证’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医生’知道她的副作用,因为那具尸体面部、指纹都被毁了,即便是心血DNA确认了,‘医生’还不放心,用肢解后看骨关节骨赘的形态来判断死者是不是崔振?”凌漠有些惊讶。

“非常有道理。”萧望说,“不然‘医生’为什么会在碎尸以后还要继续寻找崔振的下落?而且‘医生’并不想和警方硬扛,所以他判断死者不是崔振以后,还是耐心处理隐藏了尸体。”

“他们果真有两个派系啊,这就比较麻烦了,崔振这边还有好多人抓不住呢,那边又来了。”萧朗有些心急。

“子墨、铛铛,你们那边情况如何?”萧望转头问道。

“我这边是去市局研究手环。”程子墨说,“现场的柜子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破碎的手环。经过检验,已经完全被摧毁了。不过,它的摧毁不是自爆,而是机械摧毁。所以,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就是唐老师的手环。”

“留作纪念?”萧朗沉吟道,“说明我们对唐老师和崔振之间的关系判断,有可能是正确的。不过,既然留作纪念,她为什么不带走它?”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萧望说,“一种是崔振下一步可能要鱼死网破了,带着它也没用。第二种可能,她故意把这个留给我们,是因为既然她的身份暴露了,她就没有藏着手环的必要,不如让我们来证实唐老师的清白。”

说完,萧望关心地看了一眼唐铛铛,铛铛低垂着眼帘,没有反应。

“也有可能是两种因素皆有。”凌漠淡淡地说道。

程子墨点头说:“经过检验,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手环所有的内控部件,都是被动的。也就是说,不能主动操控,而是受到远程操纵的。”

“不能主动联络别人,而只能受制于人,这充分说明了老师是被利用的,老师对此是不知情的!”凌漠提高了音量,说明他的内心充满了激动之情。

“看来你的观点是正确的。”萧朗说,“这个证据很有力。”

“所以,爸爸不是卧底,至少,他不是有意背叛组织的……”唐铛铛终于说话了,她抑制着哭泣的心情,长久以来的压力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一些了。

萧朗拍拍唐铛铛的背,试图安慰。

唐铛铛意识到自己还有任务,于是推开萧朗,坚定地站起来继续说道:“我这边主要是对现场的电脑进行复原。可是,现场的电脑主机箱内以及笔记本上应该是被安装了一个小型爆炸装置,所以,两个电脑主机都被炸毁了,还有很严重的焚毁迹象。我尝试了一下,很难,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恢复电脑硬盘的数据。”

“我们到了现场,还能闻见烧焦的胶皮味道,说明这个电脑是‘医生’在离开的时候炸毁的。”萧朗说,“这更加说明,‘医生’所代表的一派,是一直想掩盖罪行的,而不是挑衅警方。这和聂哥推断的碎尸动机,异曲同工。”

“这个崔振,真是煞费苦心啊。”萧望此时突然说道,“她知道我们即将明确她的身份,同时也知道自己的李代桃僵的计划被‘医生’识破。所以,她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住处。这种暴露,真是一石多鸟啊。让我们和‘医生’打遭遇战,她可以借我们的手除掉她的潜在威胁。同时,可以成功转移警方的视线,牵制警方的精力,给他们腾出时间。如果我们赢了,还能获取她的电脑资料。说不定,她这就是想通过电脑暴露另一派别的信息,让我们花更多的精力去清除她的敌对派。她则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他们,应该是在争取时间,为自己减轻来自警方的压力,策划另一场行动。”萧朗神神秘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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