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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丧尸』守夜者4:天演 作者: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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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变了。 我认识的人都已经老了,没了。 我活着,却像是行尸走肉。 ——董连和 1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照射在董连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之上。董连和的意识慢慢恢复,却似乎无力睁开眼。 二十多年来,他似乎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每天晚上,他都会因为创口感染产生的刺痛而惊醒,他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那经久不息的疼痛感。可是今天,这种疼痛似乎消失了。 难道,我上了天堂? 强烈的好奇,支撑着董连和勉强睁开了双眼,窗外的阳光强烈但并不刺眼。他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和前几天的破落环境不同,现在自己所在的房间窗明几净,设施先进,怎么看都像是在医院里。 我睡了多久?发生了什么? 董连和晃了晃脑袋,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原来,我并没有上天堂,不然上帝一定会重新赐给我手足吧。 董连和腹部用力,让自己的头可以抬高一些。他的身上没有再插着那么多根软管,只有鼻子里的胃管似乎和以前一样,还在。董连和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在来到新的地点之后,又发生了一次变故。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拆卸他身上的软管,然后把他放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那个空间里非常冷,周围都是冰,冰刺激着他四肢的断面,让他死去活来,可是他的挣扎无法改变什么。剧烈的疼痛很快就让他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 董连和的头侧,放着一个圆柱形的东西,他侧头看了看上面的文字,自言自语道:“镇痛泵?现在还有这种东西?看来二十多年了,世界不一样了。怪不得,不疼了。” 董连和重新躺好,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和以前暗黄色的天花板或者几根木头搭成的房梁,是完全不同的。此时的董连和,全身舒坦,和以前痛苦万分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 “哎!您醒啦?”一名穿着无菌隔离衣的医生走到病床边,翻看董连和的眼睑。 董连和对白大褂是极为厌恶的,虽然这个白大褂不太像以前接触的白大褂,白大褂的主人也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但是多年来对白大褂的抗拒已经根深蒂固。没有了手脚,董连和无法反抗,只能尽力摇晃着脑袋抗拒着。 医生有些吃惊,轻声问道:“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要和我说哦。” 董连和用力闭着眼睛拒绝配合。 医生又连问了几句,可是董连和依旧不言不语。医生看了看监护的仪器,一切正常。虽然生命指征是正常的,但是意识清醒不清醒只有董连和自己知道。医生明明看到他已经清醒,而现在似乎再次陷入昏迷,于是转身离开了病室,来到护士站打电话。 萧局长在离开医院之前特意嘱咐,一旦董连和清醒,请立即通知萧望。 二十分钟后,萧望和唐铛铛一起搀扶着傅元曼,行走在医院的走廊中,凌漠低头跟在后面。 住在楼上神经外科病区的傅元曼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行走还有些困难,言语也有些模糊,口角还有些歪斜,但是意识早就清醒了。得知董连和被守夜者的年轻孩子们营救归来,他百感交集。因为更换无菌服对于一个脑出血刚刚康复的人来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在萧望的劝说下,傅元曼答应等到董连和意识清醒后再来探望。住在同一栋大楼里,却不能见面,傅元曼这两天真是心如刀割。 这一次听说董连和终于醒来,傅元曼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从病床上下来了。 “凌漠,你不能纵容萧朗这种喜欢单独行动的性子。”萧望搀扶着傅元曼,还在和身后的凌漠说,“而且我说过,你归队的条件就是不能和萧朗分开,可是你们再次分开行动了。” 凌漠低着头默默走路,说:“我在研究老八的……阵法。” “阵法?” “是啊,就是排兵布阵的习惯和方法。”凌漠说,“结合我们自己的资料可以看出,排布岗哨是一门学问。” “那你也要盯着萧朗啊。每次说到这事儿,萧朗总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萧望无奈地说,“你也要和他说说。” “好。”凌漠漫不经心地回答。 几个人都换好了无菌隔离服,走进了ICU无菌病房。 为了防止接触性感染,董连和身上没有被子遮盖,四肢断端的断面暴露在外。傅元曼刚刚走进病室,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亏萧望牢牢扶住了他。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警察,傅元曼依旧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他的脸涨得通红,双眼饱含泪水,颤颤巍巍地向病床挪了过去。 萧望担心姥爷会旧疾复发,一直轻声安慰。 董连和似乎不关心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依旧紧闭着双眼,纹丝不动。但是从他颤抖的花白睫毛上可以看出,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盒、盒子……”傅元曼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灌入声音,喊道。 这可能是老一辈守夜者私底下的绰号吧。 听见这许多年没有再听见过的称呼,董连和怔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两个人二十多年不见,容颜早已不同从前。四只眼睛对视了良久,董连和沙哑的声音似乎从嗓子眼儿里挤了出来:“鳗、鳗鱼?” 两个名字一出口,时间线似乎被拉回了几十年前。 “‘鳗鱼’?这都是什么代号?”年轻的傅元曼,身材高挑,一脸英气,浓浓的眉毛在眉心处打了个结。 “我觉得比我的‘盒子’好!‘盒子’听起来就像个愣头青,‘鳗鱼’至少还很灵活呢!”董连和坐在床边,反复举起手中的哑铃,说,“怎么样,鳗鱼,你看看我这胳膊肌肉,是不是练得比你的粗了?” 现在,物是人非。两个双鬓斑白的老人,都在彼此沧桑的脸上寻找着熟悉感。 一时间,百感交集,董连和全身都在颤抖,泪水汹涌而出,却又无法擦拭。即便受了二十多年的罪,董连和都没有流下这么多泪水。 傅元曼挣脱了萧望和唐铛铛的搀扶,想去拥抱董连和,可是,对方没有双臂,双肩还流着脓,连拥抱这个动作都无法完成。傅元曼奋力挪到了床边,想要接近病床,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挣扎着起来,用双手捧住了董连和的面颊。 “盒子,你受苦了。”傅元曼泣不成声。 萧望从来都没有见过姥爷这副模样,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唐铛铛也蹲下身去,搀扶着傅元曼的胳膊,生怕他又有什么闪失。 “我家乐乐……”董连和情绪稍稳,缓缓环视了一圈傅元曼身边的人,见到的都是陌生的年轻脸庞。这些人里,并没有他二十年来时时挂念的董乐。董乐知不知道他的父亲变成了这般模样?董连和面露苦涩,几乎有些心怀侥幸地问道:“乐乐他……进组织了吗?” 傅元曼一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董现在的状态,如果再接受一次打击,肯定难以招架。 气氛僵硬了起来,董连和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他的眼角瞬间湿了一片,语气反倒平静了下来,缓缓问道:“是……殉职吗?” 傅元曼更是吃惊,原来董连和对儿子已经离世是有心理预期的。虽然董乐是被执行的死刑,但在这个时候,傅元曼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说实话的。于是,傅元曼悲伤地点了点头。 “死得其所。”董连和像是长吁了一口气,说,“我和小君交谈过多次,她每次都支支吾吾的,我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听到“小君”这两个字,在场众人的眼里都是一亮。他们追逐多时的崔振,原名董君,也就是董连和口中的“小君”。既然老董和崔振有过多次交谈,那他们离揭开黑暗守夜者的真实面目也就不远了。 “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傅元曼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在萧望的搀扶下,坐在了病床边,问道。 “唉,杜舍那孩子,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董连和叹了一口气,回忆这段久远的往事,让他的眼神都变得缥缈起来,“后来是一个教授救了我,给我做了截肢手术,救下一条命,但是我认为他不是好人。”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董连和思忖了半晌,说:“我说不好,但我觉得他在做不法的勾当。他和其他人交流时会刻意避开我,我也几乎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没问小君吗?”傅元曼试探道。 “小君每次见我,都是在教授的监督下。”董连和说,“但是她说了很多意味深长的话,我后来回忆回忆,觉得她是故意在接近教授。” “卧底?”萧望问道。 董连和看了看萧望,有些谨慎,又看了看自己的老战友傅元曼,回答道:“我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萧望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看傅元曼。 傅元曼不动声色,说:“盒子,这么多年,你身处何地,他们为什么不送你去医院,为什么不报警,他们有多少人,动机是什么,你有过猜测没?” 这一连串提问,让董连和似乎有些疲惫。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少顷,缓缓睁开,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你再想想,也许任何你认为没用的消息,对我们都会有用。”傅元曼安慰道。 “和我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个教授。他岁数比我们小一些吧,现在看起来也五十多了。”董连和说,“没有什么个体特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经常见到的还有一男一女,也五十岁左右吧。他俩对我态度挺好的,但似乎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似乎也不允许和我多说话,我问他们的所有问题,他们都不知道。根据我的判断,他们是真不知道。” “他们在做什么?”萧望问。 董连和摇摇头,不太肯定地说:“类似于化学实验吧。” “这一男一女具体在做什么?”萧望追问道。 “我问过,可是他们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董连和说。 “你们没说过其他的吗?”萧望问。 “其他的,也没说过什么吧。”董连和似乎思考了一下,说,“他们好像是夫妻,好像和我一样,有一儿一女。当然,他们没和我说,这也是我推断的。” 说完,董连和的情绪瞬间低落,眼神也暗淡下去。 “那……他们和教授有过什么交流吗?”萧望继续问道。 萧望这种连珠炮似的询问,让董连和有些不快,但他还是认真地说道:“有交流,但大多是我听不懂的术语。根据我的推断,他们应该是在做有关人体实验的事情,而从我身上,似乎可以找到一种他们需要的东西。最近,我经常偷听到他们聊到‘戒指’这个词。他们似乎很困难地在找一枚戒指,但我也不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戒指。” “戒指?”萧望陷入了思考。从目前守夜者掌握的情况来看,完全没有出现什么所谓的戒指,或是和戒指相关的物品。 “你为什么会觉得,小君是卧底?”傅元曼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她告诉过我,她当了唐骏的学生,现在还和唐骏保持联系。”董连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扫视了一遍众人,“对了,怎么没有看到唐骏?” 傅元曼低下头去,悲伤地说:“他……殉职了。” 董连和的监护仪器突然嘀嘀嘀地叫了起来。短短几分钟里,这个与世隔绝的老人需要消化的信息实在太多了。他的心跳迅速加快,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两行老泪再次溢出了眼眶。 “你们出去吧,病人需要休息。”两名医生跑了进来,观察董连和的监护仪器和生命体征,说,“体征还能控制,但意识又丧失了。” 傅元曼感到胸口一阵绞痛。他害怕自己的唐突,会给董连和造成危害。 “姥爷,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吧。”萧望安慰道,“今天有太多的坏消息,董爷爷承受不了。董乐的死,他早有心理准备,可唐骏的死,他是毫无心理准备的。” “他受了太多的苦,希望闻天可以找到救活他的办法。”傅元曼痛不欲生。 “姥爷,董爷爷在黑暗守夜者组织里待了二十多年,可是对他们一无所知,你觉得正常吗?”萧望问道。 傅元曼没有回答。 “可是他清醒后,最关注的是董乐是否殉职。”凌漠说,“从心理学上来说,他没有变节。” “可是他对黑暗守夜者一无所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萧望也承认凌漠说得有道理。 此时傅元曼已经回到了病房,他疲惫地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不用争论,看看事情的发展,就知道了。” 确实,老董缺席后,如果发现黑暗守夜者依旧有自主应变的行动,他的嫌疑自然会洗清。 斜躺在万斤顶座位上的萧朗被程子墨拍醒,他擦了擦口角的口水,睡眼蒙眬地说:“你以后叫人起床,能不能别那么用劲儿?能不能别拍脑袋?” “你以后睡觉能不能不说梦话?”程子墨一脸鄙夷地说,“我要是铛铛,得尴尬死。” “啊?”萧朗不好意思地说,“我叫铛铛名字了?那是因为我梦见她发现了案件线索好不好?” “那你梦里还嚷嚷了凌漠的名字,也是因为发现案件线索了?”程子墨没等萧朗反应,紧接着说道,“望哥喊我们赶紧回去,说刚才发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事件。” “可是这儿不能没人盯着啊。”萧朗挠挠头,说道。 程子墨指了指万斤顶前面的一辆小面包车,说:“南安特警派人来了,热像仪接收器我都交给他们了。” “我就小眯了一会儿,你居然做了这么多事。”萧朗坐直了身子,发动汽车。 “小眯了一会儿?”程子墨嗤之以鼻,“你睡了四个小时好不好?” 按照萧望给的定位,萧朗直接将车开到了南安市东市区一处面积不大的市民广场边。萧望正和几个成员站在皮卡丘的一边,研究着什么,四周站了不少荷枪实弹的警察。 “怎么了这是?”萧朗跳到萧望身边,问道。 萧望抬眼看了看弟弟,说:“以后不要单独行动了!我都说了凌漠之所以可以归队,是因为必须有人跟随。” “他啥事儿也没有,大惊小怪啥?”萧朗嬉皮笑脸地拍了拍凌漠的肩膀。 萧望叹了口气,说:“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回头再和你说这事儿,先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 “啥事儿?”萧朗问道。 南安市一名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叫赖晓霜,父母离异,随着母亲生活。昨天下午,赖晓霜和母亲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原本就处于叛逆期,偶尔任性一次也属于正常。但是到晚上十点多,赖晓霜仍未回家,母亲就心急如焚了。 这时候母亲才知道,父母和孩子的“战争”,父母永远是失败者。 母亲找来了十几个亲戚,在南安市各区不断寻找。可是南安市太大,寻找覆盖面实在局限得很。 今天早晨,筋疲力尽的母亲来到了赖晓霜幼时最喜欢来的市民广场,在无意中,看到了蜷缩在广场角落里的赖晓霜。 转忧为喜的母亲疯了一般地向赖晓霜跑去,可是在接近赖晓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赖晓霜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瞬间将她扑倒,并且在她肩膀上奋力撕咬。不一会儿,母亲的肩膀就鲜血淋漓。滚烫的鲜血沾染在赖晓霜的脸上,可是她全然不知,依旧在撕咬。而母亲居然没有任何反抗,一直安静地躺在地上。 其他的亲属顿时就吓蒙了,连忙拨打了110报警。 正在市民广场附近巡逻的一个特警小队,在接到指挥中心指令后,立即赶到了事发现场。因为不清楚情况,特警不敢贸然使用武器,为了及时抢救出似乎已经昏迷的母亲,四名特警持盾牌组成盾牌阵,从四个方向包夹,准备将赖晓霜压在盾牌阵里进行控制约束。 就在盾牌阵即将完成合围的一瞬间,赖晓霜突然抬头,一双毫无神色的眼睛在血染的长发中露了出来,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在特警一愣神的当口,赖晓霜不知怎的就蹿到了盾牌阵的后面,对着其中一名特警的项部就是一口。 被咬一口,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但是几秒钟之后,特警居然直接倒地,人事不知。 看到这一幕,周围大量的围观群众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丧尸!丧尸来了!” 顿时,群众一哄而散,周末上午热闹的市民广场顿时变得杂乱不堪。哭喊声、呼救声、逃跑声、小贩的推车被打翻的嘈杂声、抱着婴儿的母亲被撞倒的惊叫声、维修警示牌被踢飞的闷响声、一连串共享单车翻倒的哗啦声……市民广场一连串的混响,将现场恐怖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看到战友突然倒地,剩下的三名特警一边追赶正在逃跑的赖晓霜,一边呼叫支援。三分钟之内,十辆特警巡逻车陆续赶到现场,对整个市民广场周边进行了封锁。 此时在市民广场中间的赖晓霜已经如同困兽,但是她并没有放弃抵抗。特警将赖晓霜逼到广场一角,但是不敢上前制伏。不知道赖晓霜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丧尸”,但是特警们相信,丧尸毕竟只是影视片中的虚构产物,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赖晓霜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虽然她刚才袭警了,但特警们相信她是个受害者,所以,也不可能对她使用枪械。别说是真枪了,无论是橡皮子弹,还是泰瑟枪[泰瑟枪,也叫“电休克枪”。泰瑟枪没有子弹,它是靠发射带电“飞镖”来制伏目标的。],特警们都不愿意对她使用,因为那会对一个瘦小的高中生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不敢靠近,不能使用武器,而赖晓霜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也拒绝投降,现场成了僵局。 被抬上120救护车的特警虽然意识全无,可他的生命体征是正常的。唯一诡异的是,可以看到他皮肤颜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正常肤色慢慢变成了褐色,仿佛被什么东西感染了。 接到情况汇报的指挥中心,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及时向正在北京寻访医师的萧闻天进行了汇报。而萧闻天则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个极其反常的事件,很可能和黑暗守夜者有一定的关系。 于是萧望接到了父亲的指令,带领守夜者成员们赶到了市民广场。 萧望看到受伤警员时,就确定接手此事件了。因为他看出了这名受伤警员的皮肤正在皮革样化,就和当初的皮革人[皮革人,是黑暗守夜者成员之一,他的皮肤组织演化成皮革样,变硬变厚,导致连手枪子弹都无法穿透皮肤。]一样。 萧望带着几个人来到了特警的包围圈后面,试图和赖晓霜有所交流。可正在此时,赖晓霜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窨井没有盖子,一块维修警示牌被踢倒在一边。这是一个正在维修的窨井,工人着急逃离,没有将窨井进行封口。 赖晓霜似乎是一个瞬移,直接来到了窨井的旁边,然后跳了下去。 如果让赖晓霜逃跑,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窨井较为窄小,下面则是仅供一人爬行的下水管道。赖晓霜身材娇小,在管道内的活动空间就会相对较大。但任何一个特警钻入窨井,都会行动不便。这样双方实力就会出现差距,很容易受伤。所以这时候派人钻入窨井进行追捕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好在萧望很快下了命令:“所有特警立即四散,发现窨井盖后立即打开并插入障碍物。木板、警示牌,哪怕是你们手上的盾牌,能塞进去就行!” 特警们立即行动,萧望则继续指挥:“立即找人调阅市政工程下水管道图的电子版!铛铛去皮卡丘上拿热像仪,寻找赖晓霜在地面下的位置。” 确实,在窨井里爬行肯定比在地面上行动要慢,特警能赶在赖晓霜之前抵达附近的窨井口。窨井内空间狭小,特警在周围管道塞入障碍物后,只要赖晓霜不具备“医生”那样的缩骨能力,就无法通行。这样,赖晓霜在地面下,便如同困兽。 这是一次成功的指挥。 很快,周围的窨井口都被特警们用各种各样的物品堵塞住,根据市政工程的管道图,唐铛铛也很快就找到了赖晓霜在地面下的位置。虽然赖晓霜在地面下来回移动,但是始终无法逃离特警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可是,堵截成功了,不代表抓捕就能成功。如何在避免特警受伤的情况下将这个毫无理智、行动诡异、凶猛无比的赖晓霜制伏,还不能让她受到过度的伤害,就成了一个难题。 看着已经昏迷不醒但是似乎没有发生体貌变化的赖晓霜母亲,看着赖晓霜其他亲戚焦急的眼神,萧望心急如焚。 现场情况再次陷入了僵局。 2 “你先看一下特警的执法记录仪,再一起想办法解决。”萧望对抵达现场的弟弟说。 萧朗和程子墨走到了皮卡丘里,唐铛铛打开执法记录仪的视频片段给他们看。视频中,一个穿着白衬衫和红蓝格子超短裙的长发少女,正趴在一动不动的中年妇女身上撕咬着。当警察靠近的时候,少女猛然抬头,那无神的双瞳和满是鲜血的下巴,加上眼影掺杂着汗水一起流淌在面颊,活脱儿就是一个“贞子”。看到这一幕,连程子墨都不禁叫了一声“我去”,唐铛铛更是忍不住遮住了眼睛。萧朗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视频中的少女,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居然在四块盾牌之间消失了。 “啊?人呢?倒回去,倒回去。”萧朗叫道。 唐铛铛重播了一遍,萧朗依旧没有看清盾牌阵之间的少女是如何消失的。在少女消失后不足五秒,特警就“哎呀”一声喊叫,然后回头,此时少女已经身处一丈之外。而特警的项部已经遭到了袭击。 “什么玩意儿?”萧朗挠了挠脑袋。 “我感觉是瞬移。”程子墨瞪大了眼睛,说道。 “瞬移?还闪现呢!玩‘王者’呢?”萧朗哈哈大笑,“几分钟CD[CD,这里指《王者荣耀》这款游戏里角色的技能冷却时间,当冷却时间结束后角色才能再次释放技能。]啊?” “不是瞬移。”唐铛铛认真地对程子墨说,“视频是由一帧一帧的画面组成……” “这个我们都知道啦,大小姐。”萧朗说,“速度够快,感觉是瞬移,对不对?” 唐铛铛点了点头,一帧一帧地播放着视频。这一次,似乎可以看到那红蓝超短裙的影子一闪,从两个盾牌之间穿了出去。 “在特警的抓捕过程中,这个小女孩的行为出现了好几次类似于‘瞬移’的现象。”唐铛铛说,“就在我和望哥赶到的时候,还亲眼看见她一个‘瞬移’就钻进了窨井。” “所以,这是一个演化者。”萧朗也严肃了起来。 “是的,我们分析这所谓的‘瞬移’就是演化能力。”唐铛铛说,“可是,这个小女孩和之前的被盗婴儿不同,她有着正常的身份,在此事件之前,有着正常的生活。我们问了她的亲属,她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现象,甚至连兆头都没有。” “演化能力的出现,已经不仅限于婴儿了?在未成年人甚至是成年人身上也可以出现了?”萧朗皱起了眉头,说,“那个变成皮革人的特警,虽然还没醒,但显然就是出现演化能力了啊!” “和丧尸一样。”程子墨说道。 “哪有什么丧尸,肯定是有科学道理的。”萧朗说。 “是啊,伤者都送去医院了,萧叔叔请了几个北京的专家,正在往南安赶。”唐铛铛说,“要是能研究出原理,说不定还能救伤者。” “所以,你有办法把这女孩子弄出来吗?”程子墨问。 萧朗想了想,走出皮卡丘,走到萧望身边,问道:“哥,这不简单得很,往管道里灌烟,或者灌水,不就给她逼到这个出口来了吗?然后在出口布置个网,直接就抓了。” “胡闹。”萧望瞪了弟弟一眼,说,“她可能是个受害者,我们不能伤害到她。” “怎么会伤害?”萧朗不解道,“她受不了烟或水,自己不就上来了?” “她现在处于一种非理智的状态,没有正常人的意识,所以不能保证她一定会上来。”萧望忧心地说,“万一造成了窒息,救都来不及。” 这句话说完,引来一阵应和声。萧朗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有十几个赖晓霜的家属,此时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他。 萧朗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眼珠一转,说:“那我下去抓好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行。”萧望说,“下面很狭窄,你这么大块头,钻进去就活动困难了,怎么抓人?” “差不多吧。”萧朗顺手拎起一个窨井盖,比画了一下大小。 “不行。”萧望继续看下水管道的图纸,思考着。 “保证不伤害她,我不带枪。”说完,萧朗把腰间的手枪交给萧望,说,“不仅不带枪,什么也不带。”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像是说给家属听。 “不行,这个行动太冒险了。”萧望有些急切,压低声音,看着自己的弟弟,“我不能让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我们家人,都要好好的!” 萧朗扑哧一声笑了,说:“什么和什么啊!这个世界上能伤害到咱们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我和你一起下去。”凌漠说。 “你可拉倒吧,我还得花心思保护你。”萧朗说道。 萧望还没反应过来,萧朗已经一个箭步跑到了唯一没有被堵塞的窨井口,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整个过程一刹那就完成了,凌漠连阻拦的动作都还没来得及做。 “哥,你快叫他回来啊!他怎么越来越虎了?!”唐铛铛急得直跺脚。 萧望几步跑到窨井口,对着里面呼唤萧朗:“你赶紧给我上来!这是命令!” “我都看到热像仪的定位了,没问题的,放心吧,哥。”萧朗的声音在管道中回响。 等候的这五分钟,用忐忑不安已经不能形容萧望的心情了。他不停地在路面上转悠,又俯身在窨井口探听,终于,他再次听见了弟弟的声音,面部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肌肉才松弛下来。 “放根消防绳下来,先把孩子弄上来。”萧朗在窨井里喊道。 萧望心中一喜,看来萧朗的任务还真是圆满完成了,自己真是低估了弟弟的能力。特警将消防绳扔了下去,不一会儿,在萧朗的吆喝下,几名特警合力将赖晓霜从井底拉了上来。 从井底上来的赖晓霜,娇小的身躯被萧朗宽大的外套包裹着。露在外套之外的面容依旧有些恐怖,眼神依旧毫无生气。但至少,她被消防绳绑住,想“瞬移”都没有了机会,目前已经是安全的了。经历了这场风波,赖晓霜的小嘴微张着,下颌还在瑟瑟发抖。 赖晓霜的家属正准备冲上前来,被几名特警拦住。看到赖晓霜奇怪的表情,家属们顿时呼天抢地。 一上到地面,几名特警就将她铐住,完全不敢撒手。程子墨上前对赖晓霜进行搜身,一方面防止她身上藏有危险物品,另一方面想要寻找一些线索。 “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她的裙子被剐烂了,我就用我的外套给她裹上了。这样裹着,她的手臂在衣服里面,活动不便,也安全一点。”萧朗一边念叨着,一边从窨井爬了上来。 赖晓霜的家属听见萧朗这么一说,情绪稳定了一些。 “小子,可以啊。”萧望很是欣慰,说,“她为什么不咬你?” “她倒是挺想咬我的,但我也不能给她机会啊。”萧朗笑着说,“我把她颞巴给卸了。” “什么颞巴?”一旁的聂之轩哈哈大笑,说,“那叫颞下颌关节。” “意思差不多吧。”萧朗说,“司徒老大给我开小灶的时候教我的。” 萧望见赖晓霜的家属眼神里又有了不善的情绪,连忙打住了话题。他想,萧朗这小子还真是不简单,有勇有谋。既不能伤害女孩,又要防止被她咬到,最好的办法、最小的伤害,就是让她的下巴颏脱位。脱位是很容易用复位术修复的,也不会有多严重的后遗症,顶多疼上几天。最关键的是,下巴颏脱位了,就无法咬合了,自然也就安全了。 “去公安医院,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给她复位。”萧望看了看女孩的家属,对特警轻声吩咐道。 “你搜到什么东西了吗?”凌漠走到程子墨身边,问道。 “除了这个打火机,什么都没有,连手机都不在身上。”程子墨说,“这个打火机是在她短裙小口袋里发现的。” 一个未成年女孩子带着一个打火机,自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这个打火机,很有可能和案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写着什么呢?”凌漠戴上手套,接过打火机,翻转着看了看。 这是一个红色的、做工精致的一次性火机。打火机的一面上,写着“39度”的字样,还有一串手机号码。 “39度?发烧啊?”萧朗凑近看了一眼,说,“要不要打这个电话试一试?” 萧望点头认可,说:“子墨,你来打,伪装成中国电信的客服。” 程子墨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可是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听。程子墨对萧望摇了摇头,挂断了电话。 “要不要去电信局查一查机主的姓名?”聂之轩说道。 “查到机主,也找不到具体地址啊。”萧朗说,“定位就太费时间了。” “应该是个黑酒吧。”凌漠说。 “咦?有道理啊!发烧友,音乐发烧友什么的。”萧朗说道。 “你们看,这个打火机的防风帽前面粘着一点东西。”凌漠把打火机举了起来,说,“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洋酒酒瓶的封口塑料纸。受热熔化后,黏附在防风帽上。” “一个叛逆期的小女孩,和家人吵架后,被人骗去酒吧,以前也发生过。”萧望说,“不过,为什么是黑酒吧?” “因为这附近有个1980街区,里面有很多酒吧。”凌漠拿出手机,说,“但是没有一家叫‘39度’这个名字的酒吧。既然是昨晚的事情,这个女孩也不可能离出事现场太远,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街区里的民房,改造成了酒吧,没有正式的营业执照的黑酒吧。” “开酒吧不需要多麻烦的行政审批手续吧?”萧望说,“为什么要开个黑酒吧?” “当然是进行非法的活动。”凌漠说。 对于凌漠的判断,大家没有什么质疑,毕竟凌漠很小的时候就在街上混了,他对于这个社会极少数阴暗面的认知,是其他人不能了解的。 “所以,前往街区进行侦查,寻找‘39度’的招牌,才是最快的方法。”凌漠说。 几名守夜者成员躲在一栋居民楼的楼道内,用目光迎接程子墨的归来。 “探明了,就是那座违章建筑。”程子墨指了指远处的一间平房,说,“只有一个小窗户,位置还很高,没办法看到屋内的情况。” 这是一个破败的老小区,一共十来栋五层高的居民楼。但是因为这个小区位于灯红酒绿的街区之侧,所以传闻房价很高。 其中两栋居民楼间距很近,两栋楼的一楼都被店主买下,然后在中间搭了一间平房,将两栋楼的一楼连接了起来。平时白天看起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违章建筑,并不起眼。但此时,违章建筑上悬挂了一个“39度”的霓虹灯,还在闪烁。虽然在阳光下不是十分明亮,却很显眼。 “白天摘下招牌,派出所就没法管了。”萧望说,“毕竟派出所不管违章建筑。” “具备了黑酒吧的所有要素。”凌漠说。 “走,冲进去抓人!”萧朗说道。 “不行。”萧望拦住弟弟,说,“这个点儿很快就会有居民下班回家午休了,这个时候采取抓捕行动,万一有人溜出来,会对群众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是啊,要是这里面的人都是‘丧尸’状,见人就咬,那可就麻烦了。”聂之轩赞同萧望的观点。 “那怎么办?”萧朗问。 “既然我们无法确定这个黑酒吧里的人员情况,那我们分组把守住小区的前后两个出口。”萧望说,“请特警派人来将小区内的闲杂人等疏散,之后我们再行动。” “那行吧。”萧朗起身说,“马仔,走,我俩去后门。” 萧望让跟随他们来的特警和聂之轩、程子墨在小区大门两侧把守,防止小区外的人进入小区,也防止酒吧里的人出去。同时,他也和萧朗、凌漠反复嘱咐,让他们守好后门。而自己,则出了小区,请求更多的特警支援。 萧朗和凌漠在后门把守了半个多小时,除了能看见身着便服的特警把居民往小区外面送,就看不到任何异常了。萧朗在后门口踱着步,心情越来越焦急。 “能有多恐怖?我哥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萧朗问凌漠。 凌漠则是以沉默回应。 “我进去看看好不好?你在这儿守着。”萧朗对凌漠说。 “不行,望哥禁止你一个人行动。”凌漠冷淡地回答道。 “怎么就不行了?”萧朗自豪地说,“杜舍不是我一人行动找到的?赖晓霜不是我一人行动抓回来的?” 凌漠看了萧朗一眼,欲言又止。 萧朗又踱了两圈,实在是耐不住他的急性子,说:“我进去探一探,至少得知道酒吧里面是什么情况对不对?你就在这儿等着。别说不行,你是我的马仔,要听指挥!” 凌漠知道自己也拦不住他,于是没再说话。 萧朗隐藏好手枪,兴奋地快步向小区内跑去。很快,他来到了黑酒吧的外面。远处楼道的那个临时指挥点里也没有人,萧望应该是协调特警的工作去了。萧朗心里一喜,自己侦查一番再回到后门,不会出事,哥哥也不会发现,至少不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两栋楼房的一楼民房的大门都已经被砖块封了起来,两套房子的入口统一集中在自建的平房一面。这一面除了一扇大卷闸门,还有一个位置较高的小窗户。平房的墙面上被喷涂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很潮的样子。 窗户的位置高,程子墨无法侦查,但是萧朗一米八五的身高,踮起脚尖就可以看到里面。只不过这个小窗户里面挂着深色的窗帘,萧朗也无法看到屋内的情况。 也就是说,不进入现场,就无法得知现场的具体情况。 要么拉开卷闸门大摇大摆地进去,要么还是回去和凌漠一起把守住后门。萧朗此时面临这两个选择。不过,以萧朗的性格,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回去,那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不就是几个人吗?顶多变成“丧尸”状了,我一个个打掉他们的下巴,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而且我还有枪。虽然萧望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用武器,因为这些人很有可能也是受害者。但是枪支还是有威慑力的嘛,看到枪,对方也就不太会反抗了嘛。再说了,周围这么多特警正在疏散群众,即便有个万一,我一个人搞不定了,我拿出对讲机喊上一句,支援在十五秒之内就能到。 所以,这有什么好怕的呢?为什么不能进去一探究竟呢? 萧朗紧了紧裤腰带,把警用作训裤[作训裤,不同于警服的西裤样式,它有多个口袋,裤脚有纽扣,可以将裤脚绑紧。]的裤腿绑紧,活动好手腕脚踝,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拉开了卷闸大门。 出于紧张、期待、好奇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萧朗这个爆发式的用力,非同小可。拉开大门的同时,萧朗就感觉这扇卷闸门和其他卷闸门不太一样,打开的阻力要大很多。等拉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固定在地面上的卷闸门锁,居然被自己这一下子从地面拔了出来,晃悠悠地挂在门的下缘。原来,这个卷闸门之前是被人从里面锁住的。 来不及思考这是黑酒吧的营业方式,还是在出事后,责任人故意锁住大门,防止事态扩大,萧朗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间小小的平房连接着两侧的居民房,整体面积大约有两百平方米。房子内被改造成酒吧的模样,有吧台,甚至还有表演的小舞台,四周的墙壁都明显是用隔音材料处理过的。房子内现在还在闪着不同颜色的灯光,但是音乐已经停止了。在旋转灯光的循环照射下,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二三十具“尸体”,足以震撼任何人。 这二三十个人,基本上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时尚且暴露,化着浓浓的妆容。能够想象出昨天晚上这个狭小的酒吧里“群魔乱舞”的景象。 然而,此时的景象就完全不同了,地面上全是躺着的年轻人,几个人一堆躺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打碎的酒瓶、翻倒的茶几、白花花的大腿、妆容花了之后的恐怖面容,把这里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恐怖的魔窟。 要是唐铛铛进来,肯定会被吓得够呛。但是萧朗毕竟是萧朗,从小就被誉为“萧大胆”的他,可没有丝毫惧意。 萧朗几步并作一步,来到了一堆“尸体”的旁边,分别摸了摸几个人的颈动脉。这样,他才放下心来,因为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意识全无,但是都还活着。看来,只是昏迷,而不是群体性死亡的事件。那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萧朗放松了警惕,收回手枪,跨过那一堆堆的人,把酒吧内的各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很明显,这里没有意识清醒的人了。 酒吧除了那扇用于进出的卷闸门和旁边装了防盗窗的小窗户,还有几扇居民房的窗户,也都安装了防盗窗。萧朗估计是一方面用于防盗,另一方面防止有警察突袭临检。不过,两间居民房的厕所窗户,都没有安装防盗窗。可惜,这两扇窗户非常狭小,别说萧朗了,就算是一般的成年男性,都是不可能穿过窗户逃离现场的。 但不表示这里就出不去人。因为萧朗一抬眼,就看见了其中一扇厕所窗户的窗栏上,挂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格子布片。那是从赖晓霜的超短裙上剐下来的。 “好了,她果真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萧朗觉得事情很快就会明朗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会昏迷,但是这种事情对于饱读法医学的聂之轩来说,肯定很快就会搞清楚原委,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萧朗又巡视了房间一遍,看到门口房顶上安装了一个监控。既然有监控,他就要保障自己行动的合法性,于是他拿出守夜者警徽,别在胸前。 “警察,临检!”萧朗程序性地喊了一句。 可是并没有人搭理他,他们都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萧朗顺着监控线路找到了在一间居民房里摆放着的电脑。看起来,这个监控摄像头采集的数据全在这台电脑里。好了,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也不需要猜了,直接看监控就一目了然了。 萧朗心中暗喜,自己发起突击行动的决定,再一次被事实证明是成功的。最近他似乎是福神附体,不断立功。 监控电脑的旁边,躺着四五个人,他们身边,有散落的彩色小药丸。萧朗蹲在地上,捡起一颗药丸看了看,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冰毒了。 原来这里真的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些人哪是什么受害者,都是瘾君子啊!凌漠那小子说得还真是对。毒品害死人啊!这些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呢?他们难道不知道毒品只要沾上一点,就直接毁了一生?萧朗这样想着,惋惜地摇摇头,看了看地面上躺着的一个女孩的面孔,说:“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啊,可惜。” 萧朗重新站起来,掏出腰间的对讲机,正准备按住通话键向萧望进行汇报,让特警和120尽快进来清场救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张扑克牌,直直地插在了萧朗的右手臂上。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臂处传来,萧朗手中的对讲机直接就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突如其来且无声无息的袭击,让感官超灵敏的萧朗都防不胜防。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一张插在自己手臂上的红桃A,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朗穿的是守夜者专用的警用作训服,制作材料是厚实的类帆布。可以说,作训服的坚硬程度堪比防刺手套,用一般的水果刀都很难将衣服刺破,更不用说一张纸做的扑克牌了。可是,这张红桃A实实在在地穿透了作训服,并且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萧朗忍痛将扑克牌拔了出来,鲜血瞬间浸湿了衣服。最关键的是,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的整条右臂都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萧朗向前望去,原来在距离自己十米之外的平房地面上,有一个年轻男人,他染着一头黄毛,此时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副扑克牌。很显然,对于投掷扑克牌的结果,黄毛自己都非常惊讶。他瞪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萧朗,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扑克牌,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萧朗除了意外,更多的是担心。萧朗知道自己剧痛的右手此时是无法持枪的,而且即便持枪,也顶多起个震慑作用,又不能真打。所以他索性不去拿枪,拔腿就向黄毛奔去,想迅速拉近距离,一招制敌。 可是,这次的“拔腿”还真成了拔腿,因为萧朗发现自己的右腿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根本就拔不动。他低头一看,原来刚才那个年轻的女孩此时抱住了他的脚踝,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刚才不都睡得好好的吗?被我喊醒的?”萧朗低声说了一句,猛然抬腿。 这一下力道可不小,女孩的上半身被萧朗这一抬腿直接给带离了地面,然后身体又随着萧朗落腿而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可即便是吃痛,女孩依旧没有放手,牢牢地将萧朗的右腿抱在怀里。 这一瞬间,第二张扑克牌飞了过来。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萧朗在那一瞬间听见了扑克牌的声音,下意识的一个躲闪,扑克牌在萧朗的面颊上留下了一条血印子,插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这真是个危险人物。 萧朗拼尽全力,一边拖着脚下的女孩向黄毛移动,一边又想尽快挣脱女孩的束缚,毕竟她也有可能咬人。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萧朗在提防黄毛的时候,他感觉到脚踝处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原来女孩已经一口咬在了他的脚踝上。 完了,刚才的特警被咬,直接就昏厥了。萧朗心情一阵紧张,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要昏厥的征兆。再低头看自己的脚踝,原来刚才在进来之前,他为了防止遭暗算,绑紧了自己的裤腿,女孩这一咬,并没有咬破作训裤,所以也自然没咬破萧朗的皮肤。 “原来和狂犬病一样啊,不破皮就没事儿!”萧朗心中想着,说道,“看我多有先见之明!会咬人了不起啊?” 萧朗一掌向女孩的下巴打去,准备如法炮制,卸了她的颞下颌关节。可是这一掌过去,就像是打在一块橡皮泥上,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好吧,你狠。”萧朗赶紧藏起双手,防止被咬伤。 萧朗知道不脱离这个女孩的纠缠,是根本无法去制伏远处的黄毛的,于是他低身抓住女孩的双臂,准备用司徒霸教授的擒拿术将女孩制伏。可没想到,这个女孩全身就像是没长骨头一样,反身像蛇一样纠缠了上来,不仅控制住了萧朗的双腿,还控制住了萧朗的双臂。 “怎么没骨头了?八爪鱼吗?”萧朗心中一惊,发现自己受伤的右臂此时暴露在女孩的面前,要是她对着伤口来一口可就麻烦了。 萧朗一使劲儿,将右臂挣脱了出来,可是自己剩下的三肢还是被这条美女蛇紧紧纠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萧朗跟着司徒霸不仅仅学会了散打和擒拿,各种武术、柔道、空手道什么的也都有涉猎。可是此时面对这无骨一般的柔道高手,萧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挣脱。他搜肠刮肚地想出了各种挣脱控制的手法动作,可是这条美女蛇总是能有应对的方法。翻来滚去好几个回合,萧朗终于解脱了自己的双手,可是双腿依旧被紧紧束缚。 黄毛似乎没有了继续进攻的意图,他看了看被萧朗拉开的卷闸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大门口走去。 一个危险人物马上就要走出现场,走到群众之中,威胁群众安全,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这是萧朗始料未及的。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袭击无辜的人。 萧朗做了大胆的决定,他俯身,掏出腰间的手枪,尽可能无视美女蛇的纠缠,尽可能稳定枪口,对准黄毛的右手,就是一枪。 十米开外的高精度射击本就困难,更不用说萧朗还在和另一人搏斗。所以,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没有打中,可能会激怒黄毛;打偏了一点,就可能要了黄毛的小命。不过,一旦打中了,就会打掉黄毛手中的扑克牌,让他失去武器,同时也是鸣枪报警,引来其他的同事。 这一次,萧朗赌赢了。 受伤的黄毛丢弃了扑克牌,加速向屋子外面逃窜。 萧朗知道自己必须出去追赶,毕竟小区内有其他群众,特警们听到枪声赶过来,也未必会知道黄毛是谁。可是,这条美女蛇就是不依不饶,缠绕着萧朗的身体不松手,让萧朗根本无法离开现场。 突然,萧朗看见了电脑旁边的电源插座,他灵机一动,猛地拔下电源线的电脑端,然后用力将线头扯断,暴露出铜线。 “阿弥陀佛,但愿我的作训服是绝缘的。”萧朗默念了一句,将铜线向美女蛇身上捅了过去。 美女蛇猛然间不再柔软,整个身体强直了起来,束缚萧朗的四肢也随即放开。 “果然是绝缘的!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吗?”萧朗一跃而起,说道,“这么一下,也电不死你,你等着被抓吧!” 3 守在后门的凌漠,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毕竟现在两双眼睛变成了一双眼睛,需要两倍的精神才能避免一切意外的发生。 不一会儿,一个母亲推着一辆婴儿车向小区走来。 凌漠知道,这时候他的职责是走上前去,出示警察证,告知其小区内目前警方在行动。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希望她可以在小区外等候至行动结束。 可是,凌漠居然移动不了步子。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刺入,头痛得睁不开眼睛,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了起来。无数回忆碎片再次涌入了凌漠的脑海中,梦境中的场景、记忆中的场景交叉在一起,毫无逻辑顺序可言。凌漠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那辆小小的婴儿车开始慢慢地变形,越变越大,甚至可以把凌漠笼罩在里面。凌漠踉踉跄跄,终于站不住脚步,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倒下来的那一刻,那辆在他眼里变大了的婴儿车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把他吞噬了进去。凌漠感觉自己仰卧在婴儿车内,透过纱制的车顶,看见了母亲模糊的面孔。和梦里一样,除了白皙的脖颈和尖尖的下巴,他根本看不清母亲的样子。他张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居然变成了婴儿的小手,他努力地想让母亲把他抱起。可是,母亲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这种无助和渴望,让他一阵眩晕。刺眼的阳光,让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乓的一声,让把守在小区前门口的萧望心中一惊。作为刑警学院的毕业生,他对这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枪声。 萧望二话没说,嘱咐聂之轩等人继续把守好大门,自己则迅速向枪声响起的方向奔去。不错,和他想象的一样,枪声是从黑酒吧里发出来的。 萧望心中一沉,立即通过对讲机指挥周围特警向黑酒吧挺进。其实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最近的特警都已经在向黑酒吧靠近了,当萧望赶到的时候,黑酒吧附近已经被围了起来。 可是,毕竟是有个时间差的。 可能是当局者迷,现场最近的几名特警并没有注意到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个黄头发的人正在匆匆离开。当包围圈形成的时候,这个人其实已经在包围圈之外了。 不过旁观者清,远处的萧望一眼就看见了衣服上黏附着鲜血、捂着一只手匆匆行走的黄毛。 “黄头发那个,站住,警察!”萧望高声喊道。 黄毛一惊,准备拔腿就跑,却发现他的逃跑路线的远处,有两个便衣警察因为听见了萧望的喊声而做好了持枪准备。 逃无可逃,黄毛紧张地寻找着生机。他一扭头,看见小区的后门,那里走来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女人一边扭头看着突然昏厥躺倒在地的凌漠,一边小心地绕开凌漠,向小区内走来。 就在黄毛注意到这一对母子的同时,萧望也注意到了他们。 “凌漠!凌漠!”萧望急了,大声呼喊着凌漠,可是凌漠哪里能够听见。 萧望、黄毛和那对母子,这三方僵持住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位置呈现出一个等边三角形。短暂的僵持后,几乎是同时,萧望和黄毛同时向母子二人的方向跑去。女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变故,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守夜者成员,萧望即便面对亡命之徒也毫不示弱。萧望这时顾不上昏厥的凌漠,赶在黄毛之前,挡在了那对母子的面前。 “赶快离开这里!”萧望沉声对身后的母子喊道。 黄毛知道,想要逃离这重重包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劫持人质。所以即便萧望已经先一步赶到,黄毛依旧穷凶极恶地向萧望扑了过去。 萧望也迎上两步,尽可能让黄毛距离母子二人远一些。 两人打在了一起,没有两个回合,右手受伤的黄毛明显处于下风。萧望瞅准机会,一个抱膝压伏,将黄毛扑倒在地上。萧望正准备用手臂对其进行锁喉控制,黄毛看自己马上要失去抵抗能力,张大嘴对准萧望的胳膊就咬了下去。对于这一招,萧望早有防备,他左手早已攥着一团纸巾,见黄毛张口,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可是,就是这一个动作,让黄毛的左手摆脱了控制。他的手伸进裤袋,居然掏出了一根吸毒用的注射器,狠狠地扎在了萧望的大腿上。 电光石火之间,萧望顿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他骑在黄毛的腰上,摇摇欲坠。在失去意识之前,萧望喘着粗气,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从腰间掏出了手铐,把黄毛和自己铐在了一起。然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此时特警已经赶到,对黄毛进行了进一步的束缚。守夜者成员们,也都闻讯赶来,在远处目睹了萧望和黄毛搏斗到萧望昏厥的全部过程。 唐铛铛惊呼着跑到了萧望身边,不断摇晃着萧望,可是萧望毫无知觉。程子墨也奔了过来,触摸了一下凌漠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均匀,看来无生命危险,估计又是脑袋里的海绵状血管瘤作妖了。然后,程子墨又跑到萧望身边,翻着眼睑看他的角膜对光反射。 萧朗站在远处,同样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倒在地上的萧望和凌漠一动不动,这让萧朗脑子嗡嗡作响,脑袋像挨了一记闷棍。他咬了咬牙,重新跑回了黑酒吧内。不一会儿,他扛着一台电脑跑了出来,高声叫道:“特警和120进现场,把所有人拉走治疗,每个人要有两名特警看守,到公安医院申请特种隔离病房。唐铛铛,你跟我来!” 唐铛铛没有注意到萧朗对她称呼的变化,只是对他喊道:“你别和我说话!每次都是你出风头才会惹祸!” “唐铛铛!你跟我来!”萧朗的双眼通红,像是要溢出血来,他咬着牙沉声叫道。 “去吧,铛铛!”程子墨对唐铛铛既是提醒,也是安慰,“望哥生命体征还在,应该没事的,现在消除危险才是第一要务。” 唐铛铛咬了咬嘴唇,跟着萧朗奔跑到了皮卡丘旁边。 “这台电脑里,有昨天晚上黑酒吧的监控。我现在去给每个人的面部拍照,照片通过内网传输给你,你要把监控里所有人的面部影像还原出来。”萧朗命令似的一口气说道,“那些人闭着眼,无法进行人像识别,需要你人工识别。我们要确保昨晚在黑酒吧的所有人,现在都已经被警方控制,防止危险进一步扩散,毕竟他们是有传染可能性的。” 一边说着,萧朗一边拿出警务通,给唐铛铛看,说:“你看,比如这个人,闭着眼,并处于昏迷状态,人像系统比对不了,你就只能从他的衣着、脸型、发色、发长等特征来判断。” 唐铛铛不理睬萧朗,但还是接过了电脑,将电脑连接在自己的电脑上。 萧朗黑着脸,重新回到事发地,让聂之轩和程子墨帮忙给每一个吸毒人员的面部拍照,然后通过手机的内部网络传输给唐铛铛。 紧张的工作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唐铛铛的声音终于在程子墨的对讲机里响了起来:“除了黄毛和赖晓霜,其他吸毒人员共计二十五名,全都在警方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危险消除。”萧朗说了一句,可是语气里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南安市公安医院。 萧朗坐在急救室外面的联排椅上,头发凌乱,双眼布满了血丝,两腮也都凹陷了下去。他十指紧扣放在膝上,像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凌漠坐在萧朗的身边,抱着双臂,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们俩,还是去休息一下吧,在这里熬着,没有丝毫意义。”程子墨从医院大门进来,拎着保温桶,说,“先吃点东西,都是傅大姐做的,让你们务必吃一点。尤其是凌漠,昏厥了一个小时,身体都虚了吧?这是傅大姐说的。” 萧朗和凌漠依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你们别这样了!都二十四个小时了,你们就这样坐在这儿不动?又帮不上医生什么忙!”程子墨有些急了,说,“你们要振作起来!傅大姐比你们更心焦吧?但是她依旧在工作岗位上!依旧记得要给你们做饭吃!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废柴?” “叫阿姨。”萧朗沙哑地说道。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又没说出一句话,所以此时萧朗的喉咙里都是黏稠的,说出这三个字都很费劲。 萧朗说完,打开保温桶,拿出一个塑料碗递给凌漠,又给自己拿了一个,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桶里还有菜。”程子墨坐在他俩的身边,神色焦虑,“人是都控制住了,舆情却控制不住,赖晓霜那段瞬移咬人的视频,现在在到处传播。” 萧朗闷头吃饭,没有回答。 “现在到处传言是丧尸围城,整个南安市人心惶惶。”程子墨接着说,“关于这件事情的谣言也很多。对于谣言,真是百禁不止,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好事之人。” 萧朗嘴里塞满了东西,含混不清地说:“铛铛怎么样?” “还行吧。”程子墨说,“把自己关起来了,在研究监控视频。” 正吃着,啪啦一声,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十多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急救室内往外走,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事发后,萧闻天花了不少心思,请来了国内最知名的传染病学、遗传学、法医学、病理学等领域的尖端学者和专家,共同对这些伤者以及死者进行分析研判。他们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估计是商讨出了结果。 萧朗扔了手中的塑料碗,直接冲到了人群一角的聂之轩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我哥怎么样?” 聂之轩看了一眼萧朗,看不出喜忧之色,指了指会诊室,说:“别急,这事儿要慢慢说。” 十多个专家学者来到了会诊室,坐成了一排,对面则坐着萧闻天、司徒霸等导师,以及守夜者的成员们。 “经过我们的联合诊断,判断这种集中暴发并且有强烈传染性的状况,是由一种真菌引起的。”一名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显然是最有学术地位的,他总结道,“我们在现场提取的冰毒以及海洛因中,发现了这种真菌的孢子。经过临床实验,这种孢子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一旦进入人体消化系统或者循环系统,就会立即分裂繁殖。” “真菌?”萧朗显然对医学不是很了解。 “是的,正常情况下,我们认为除了极少数真菌对人体有害,其他约10万种真菌对人体是无害的。目前已知的有害真菌,大约有200种。”老专家说,“可是,我们现在发现的这种孢子分裂出来的真菌,是以前所有文献都没有提及过的真菌,是一种新型的真菌形态,甚至连现有的真菌分类都无法将其归类。而且这种真菌对人体的危害非常大,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对呼吸系统、神经系统造成真菌感染。其传播力和繁殖能力,堪比厉害的病毒。我们尝试使用现有的抗真菌药物,都无法将其杀死,或者抑制其繁殖。” “那、那怎么办?”萧朗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被这种真菌感染的人,各种体液中都可以检出这种真菌的孢子,也就是说这种真菌可以通过体液传播。”老专家似乎没有听见萧朗的问题,说,“一旦感染,真菌会立即侵蚀患者的神经系统,造成患者昏迷,似乎所有人的症状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在感染之后,恢复的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需要聂法医介绍一下免疫组化[免疫组化,指的是应用免疫学基本原理—抗原抗体反应,即抗原与抗体特异性结合的原理,通过化学反应使标记抗体的显色剂显色来确定组织细胞内抗原,对其进行定位、定性及相对定量的研究。]的结果。” “我们法医组和病理组、遗传学组重点研究了真菌所携带的蛋白形态。”聂之轩说,“我们之前查获了一家疫苗公司,在疫苗内发现了可以作为基因突变诱导剂的两种异体蛋白,这个我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吧?同样,这次的真菌感染事件中,真菌也携带了这两种异体蛋白。换句话说,这次的事件,我们有理由相信,是由黑暗守夜者组织策划实施的。这是针对吸毒人员的一次人体实验。” “这个什么蛋白也会传染?”萧朗急着问道。 “蛋白本身没有生命,不会发生传染。”另一名老专家说,“但是真菌能携带蛋白进入人体发生传染,由蛋白刺激机体演化。” “那我哥呢?”萧朗越听越急。 “现在经过研究,我们发现患者被感染后,会出现三种情况。”之前戴眼镜的老专家说,“第一种,真菌感染后,发生昏迷,然后出于自身抵抗力的原因,抑制了真菌的繁殖,只要给予辅助抗真菌、提升免疫力的对症治疗,醒来后安然无恙,不发生任何变化。第二种,在感染昏迷后,机体针对真菌产生抗体,这种抗体反而会增强异体蛋白的基因演化诱导能力。同时抗体杀灭真菌,因此,等患者醒来,就会发生基因突变,呃……也就是你们说的,变成演化者。最后一种,患者立即出现昏迷,但是因为患者自身抵抗力差,无法克制自身体内的肺部和颅内感染情况,所以一直昏迷,即便给予辅助治疗,但有的还是会死亡,剩下的一直昏迷,也不知道能不能苏醒。” “那我哥呢?”萧朗又问了一句。 “萧望,是最后一种。”聂之轩叹了口气,说道。 “那他现在—”萧朗全身都在颤抖。 “现在生命体征平稳,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聂之轩连忙安慰道。 “萧朗,这不是你哥哥一个人的事情。”萧闻天低声训斥道,然后说,“目前我们对涉事的二十多人的身份都进行了调查,并没有黑暗守夜者的成员。他们都是有着正常身份的人,不是被盗婴儿。另外,对黑酒吧内的二十七个人进行了检验,在头发和尿液里都查出不同的毒品代谢成分,其中十一个人都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也就是说,这二十七个人全都是吸毒人员。涉事黑酒吧,是潜在的吸毒窝点。本次事件里,包括特警,共有二十九人受害,目前有五个人处于昏迷状态,四个人发生了基因突变,另外两人死亡。” “黑暗守夜者对这些吸毒人员投放了蛋白,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婴儿了,而是成人。”聂之轩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虽然多数人对这种真菌和蛋白是没有反应的,但毕竟还是有近四成的人会因此发生机体改变或者昏迷,甚至死亡。” “一旦他们使用更广泛的传播手段,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加紧行动了,尽快剿灭黑暗守夜者,才能防止他们使用其他手段投毒。”萧闻天说道。 “我想问一下,那四个基因突变的人的情况。”凌漠淡淡地说道。 “这种基因突变,是我们遗传学上不太能解释的情况。”遗传学的教授说道,“一般基因突变会导致局部组织的结构变化,但是造成一个系统的整体变化,这个我们还真是没有见过。我相信,全世界还没有研究出,也不允许研究出此类的技术。依靠基因突变诱导剂,导致某个人的某个系统整体发生变化,产生所谓的演化能力,这种实验,是不被允许的。” “那这四个人具体是什么情况?”凌漠追问道。 教授回答道:“根据我们的检查和观察,其中一个女性是运动系统发生变化,关节活动度大幅增加,整个人就可以极其柔软。” “就是缠住你的那个女的,和当初的‘医生’类似。”程子墨低声对萧朗说。可是萧朗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第二个,是特警,目前他的皮肤出现皮革样化。我们使用了各种抗真菌的药物,情况暂时有所改善,但还是有往全身发展的趋势。不过他的生命指征是正常的,不会有性命之忧。”教授说道,“第三个,是你们抓到的黄毛,他的运动系统和神经系统都有所改变。据说他以前就喜欢投掷扑克牌,他自己也没想到现在投掷扑克牌的力度和精准度都获得了几十倍的提升。最后一个,就是那个十六岁女孩赖晓霜了。她同样是运动系统和神经系统发生了变化,可以短暂蓄力并有超出人类正常移动能力的爆发。” “您说的都是他们的能力增长,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会咬人?”凌漠说,“我记得,就算是狂犬病患者,也不会咬人。” “这个……是的,患有狂犬病的狗会咬人,但是患了狂犬病的人倒是不会咬人,只是会怕水,所以狂犬病又叫‘恐水症’。”传染病学的教授说道,“狂犬病患者之所以会怕水,是因为狂犬病毒是嗜神经病毒,病毒感染后,会损害患者神经,造成神经兴奋,饮水动作会导致患者喉痉挛,产生强烈痛苦。我们现在面对的这种新形态真菌也有类似的作用,它侵蚀人体神经,在人过度紧张的时候,会促使神经兴奋。当然,咬人不是特异性的症状,可能是因为患者没有武器,只能用咬人这种方式来表达神经兴奋。” “在心理情绪比较极端的情况下,又没有反抗能力,咬人可能是一种别无选择的办法。比如当年拳王泰森就咬过霍利菲尔德的耳朵。”领头的老专家说,“不过,我说过,患者的体液里,都有真菌的孢子,所以可以通过咬人来传播真菌。” “那赖晓霜的‘类丧尸’行为怎么解释呢?她似乎没有意识。”凌漠问道。 “是的,除了昏迷的人,其他中毒者其实都是意识正常的,只有赖晓霜处于无意识状态。”一名神经外科的教授说道,“不过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甚至回忆起前天晚上路遇一个初中同学,带着她去黑酒吧吸毒的全部过程。所以我们认为当时赖晓霜的状态,应该是首次吸毒后出现的谵妄[谵妄,此处指赖晓霜由于吸毒而引起的意识模糊、短时间内精神错乱的症状。]状态,和毒品有关,和真菌、蛋白无关。” “我哥能治好吗?”萧朗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个体差异,萧望对这种真菌的免疫能力低下。专家们正在用药,控制萧望的感染。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能不能控制住感染,还要看萧望自己的意志力。”聂之轩说,“当然,如果我们能找到控制这种真菌的特效药,那就可以马上治愈。” “黑暗守夜者,会有这种特效药吗?”萧朗问道。 “既然能够培育出这种新类型的真菌,一定会有抑制它们的办法。”传染病学的教授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萧朗转身离开了会诊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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