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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 | 收藏 |
白心
管子 作者：管仲
白心，即使内心纯洁。此篇与《心术上》篇所谓“洁其宫”、“虚其欲”涵义略同，都是指扫除欲念，抱虚守静，修养内心。然而，本文谈论的远远超出纯洁内心的内容，它阐述了以虚静为本，符合常规、顺应万物规律的处世方法，讨论了对国家和战争无为而治的看法，并且非常细致地描述了所谓“道”的形态、运行和涵义。所以，此篇实际上已经打通了政治理论和哲学主张的界限，表现了较强的黄老道家色彩，反映了战国时期道、法结合的趋势。
建常立有 (1) ，以靖为宗 (2) ，以时为宝，以政为仪 (3) ，和则能久。非吾仪，虽利不为；非吾当，虽利不行；非吾道，虽利不取。上之随天，其次随人。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随。故其言也不废，其事也不随 (4) 。
【注释】
(1) 常：指常规、常法。有：一说为“首”，与“道”古同音而通用，“立首”即“立道”。
(2) 靖：通“静”，虚静。
(3) 政：通“正”，正确。
(4) 随：当为“堕”，失败。
【译文】
建立常规之道，应当以虚静为本，以合于时宜为贵，以正确不偏为准，与此相合才能持久。不符合我的原则，虽有利可图也不做；不符合我的道义，虽有利可图也不实行；不符合我的常道，虽有利可图也不采用。首先是顺应天道，其次是合乎人心。人们不提倡的事不去应和，天不曾开创的事不去听从。因而其言论不会失效，其事业不会失败。
原始计实 (1) ，本其所生。知其象则索其形，缘其理则知其情，索其端则知其名。故苞物众者 (2) ，莫大于天地；化物多者，莫多于日月；民之所急，莫急于水火。然而，天不为一物枉其时，明君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天行其所行而万物被其利 (3) ，圣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万物均、百姓平矣。是以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 (4) 。正名自治之，奇身名废 (5) 。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不可常居也，不可废舍也 (6) 。随变断事也，知时以为度。大者宽，小者局 (7) ，物有所余有所不足。
【注释】
(1) 计：探讨。
(2) 苞：通“包”。
(3) 被：同“披”，得到，承受。
(4) 名自治之：意即有了正确的名称和法度，万事就纳入相应法度照章行事而已。名，指名称，名分。
(5) 奇身名废：言名不正就会被废弃。奇，通“畸”，指邪或不正之行。
(6) 废舍：意即无所留止或不稳定。舍，停留。
(7) 局：尹注“局则不足”。
【译文】
追索事物的来源，探讨事物的实质，追溯事物生成的根据。了解事物的现象就可以探索形体，根据肌理就可以了解实情，找到事物的始末，就知道怎么命名它了。广泛包罗万物的，莫大于天地；孕育众多物类的，莫甚于日月；民众最迫切需要的，莫过于水火。但是，天不会因为任何事物改变它的节令，明君圣人也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屈枉了他的法度。天按照它自己的规律运行，万物因而都获得它的好处；圣人也按照他的法度行事，百姓也因而得到他的好处。因此，万物平衡发展，百姓也就安居乐业。所以，圣人治世，虚静无为地对待一切，一遇到事物就实至名归而自然地获得治理。名正自然治理得好，名不正自然会被淘汰。只要是名称正确法度完备，圣人是碌碌无为的。名称与法度不可永远不变，也不能没有延续性。要适应变化来裁断事物，把握时机以确定法度。范围偏大则过宽，偏小则局限，事物发展参差不齐。
道者，一人用之，不闻有余；天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道矣。小取焉则小得福，大取焉则大得福，尽行之而天下服，殊无取焉则民反 (1) ，其身不免于贼。左者，出者也；右者，入者也 (2) 。出者而不伤人，入者自伤也。不日不月 (3) ，而事以从；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是谓宽乎形 (4) ，徒居而致名。出善之言，为善之事，事成而顾反无名。能者无名 (5) ，从事无事 (6) 。审量出入，而观物所载。
【注释】
(1) 殊：完全。
(2) “左者”四句：尹注“左为阳，阳主生，故为出也”，“右为阴，阴主死，故为入也”。出，出生。入，死亡。
(3) 不日不月：尹注“但循道而在，不计日月，事已从而成也”。即不选择良辰吉日。
(4) 宽乎形：尹注“守道者静默而已，故其身宽”，即身心宽裕。
(5) 无名：不追求出名。
(6) 从事：尹注“从事安然闲暇，故无事”。
【译文】
所谓道，一个人使用也没有听说有余，天下人都来实行也没有听说不足，这就是道。微微取法于道，就能稍得其福；较多地取法于道，就能得到大福；完全按道行事，就得到天下的信从；完全不取法于道，则民众逆反，自身不免被害。左的方位是出生，右的方位是死亡。出生的方位不伤人，死亡的方位自然会伤人。不必选择什么日期，依道行事就可以得遂心愿；不用求问鬼神，依道行事就可以了解吉凶。这叫作身心宽裕，闲居而可得名。说了好话，做了好事，事成后返回到无名的状态。有才能的不求出名，真干事的显得无事。审察和考量出入的情况，观测事物的承载能力。
孰能法无法乎 (1) ？始无始乎？终无终乎？弱无弱乎？故曰：美哉岪岪 (2) 。故曰不中有中，孰能得夫中之衷乎 (3) ？故曰功成者隳，名成者亏。故曰，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众人同？孰能弃功与名而还反无成？无成有贵其成也，有成贵其无成也 (4) 。日极则仄，月满则亏。极之徒仄，满之徒亏，巨之徒灭。孰能亡己乎？效夫天地之纪。
【注释】
(1) 法无法：一说当为“治无治”。
(2) 岪岪（fú）：尹注：“兴起貌。谓能为而不为，有契于道。如此则功美日兴。故曰：美哉岪岪。”
(3) 中之衷：中正的关键。
(4) 无成：这里指虚静无为的心态。
【译文】
谁能做到取法于虚静无为？起始于没有开始？在没有结束的地方终结？在没有行动的情况下削弱别人？能这样是多么美妙兴盛的事啊。所以说，不追求中正反而获得中正，谁能领会获得中正的关键呢？所以说，功成就会有所毁坏，名成就会有所亏缺。所以说，谁能放弃功业与名声而回到普通人中间呢？谁能做到放弃功业名声而回到一无所成的状态呢？没有成就者看重成就，有成就者看重无成的心态。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后，便会偏斜下来；月亮到了最满之后，便走向亏缺。最高的要偏斜，最满的要亏缺，最巨大也将消失。谁能忘掉自己呢？取法天地的运行法则吧。
道之大如天，其广如地，其重如石，其轻如羽。民之所以 (1) ，知者寡。故曰，何道之近而莫之与能服也 (2) ，弃近而就远何以费力也？故曰：欲爱吾身，先知吾情，周视六合，以考内身。以此知象，乃知行情 (3) 。既知行情，乃知养生。左右前后，周而复所。执仪服象，敬迎来者。今夫来者，必道其道，无迁无衍 (4) ，命乃长久。和以反中 (5) ，形性相葆，一以无贰 (6) ，是谓知道。将欲服之，必一其端 (7) ，而固其所守。责其往来，莫知其时，索之于天，与之为期。不失其期，乃能得之。故曰：吾语若大明之极 (8) ，大明之明，非爱人不予也 (9) 。同则相从，反则相距也。吾察反相距，吾以故知古从之同也 (10) 。
【注释】
(1) 以：同“与”。
(2) 莫之与能服也：“与”字衍，当删。服，实行。
(3) 行情：可行之情。
(4) 衍：同“延”。
(5) 反中：反归中理。
(6) 一以无贰：一以贯之，没有逆反。
(7) 一其端：开端专一。
(8) 大明：指日月。
(9) 爱：通“ （ài）”，隐藏。
(10) 古从：据上文当为“同从”。
【译文】
道，跟天一样大，跟地一样广，跟石头一样重，跟羽毛一样轻。人们与它共处，但对它却了解很少。所以说，为什么道离人如此之近而人们却不实行呢，弃近而就远以求道，人们又何必浪费力气呢？所以说：要珍爱自身，先了解自身情况，普遍观察宇宙事物，来参验身体内部。以此了解象，才能了解是否可行。既知道可行之事，就懂得修养生命。要左右前后一遍遍寻找。然后就遵从礼节，穿上礼服，恭敬地迎接来者。这个来者，一定按它自己的规律行事，不改变也不拖延，所以生命能长久。和谐以返于正中，形体与精气相保，专一无二，这样才是懂得“道”。要行道，首先必须专一，然后坚定地贯彻下去。探求道的往来，虽然不知其时，却可以索之于天，与苍天约定时间。只要不失约期，就能得到它。所以说：我所说的就像日月最亮的时候一样，像日月之明那样没有隐藏，只是人们不愿意索取而已。与道相同的就跟从，与道相反的就拒绝。我领会到反则相距，因而明白了同则相从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