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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本岛·神域 合并孤岛的来访者 作者:方丈贵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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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九年十月十七日(周四)04:15 在青白色月光的照耀下,神岛呈现出一个黑色的剪影。 自佑树等人从海上石子路过海回到本岛开始监视,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月亮挂在晴朗的天空中,借着月光,只要有人经过海上石子路,他们绝不会看漏。之后……只要在这里坚持到五点十六分左右就行了。这样应该就能把稀人困在神域。 “可是茂手木教授怎么样了呢,希望他没事吧。” 西城坐在水泥斜坡上小声说。听到这话木京笑了。 “他肯定遭到稀人的袭击死掉啦。就算被稀人拟态了我都不会惊讶。” 说着他享受地深深吸入一口烟。这依然是木京一贯的说话方式。在紫色的烟雾中,佑树沉默地盯着海上石子路。 ……只要把稀人困在神域,对复仇计划而言就没有不确定因素了,也不怕连累不相关的人了。当初的计划也是在第二天晚上杀掉古家和木京,所以就算从现在开始,也完全来得及。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重新完善计划的时候,坐在前面的西城突然回头问:“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让他一说,佑树才注意到四周飘着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烟,吸进去喉咙刺刺的。这显然不是香烟或防虫蚊香发出的。 西城慢慢瞪大了双眼。 “……呃,着火了?” 佑树回头看向背后,本岛上,一座小山后面的天空被染成了淡淡的朱红色……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位置,但肯定什么地方起了火。 佑树转回身面对着海上石子路,拿出了对讲机。 “听得见吗?请回答。” 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过于突然,呜哇哇在包里扭动了一下,又轻轻叫了一声。 “听见啦,不会是茂手木教授出现了吧?” 八名川这样回答。 “不是,本岛上好像有什么地方着火了。请到外边去确认一下情况。” “着火?眼下公民馆里没什么特殊情况……喂,好像有什么地方着火了!” 后面一句大概是对跟她在一起的三云等人说的。一分钟左右的沉默之后,八名川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还真是……公民馆后面的高地那一带冒着红光呢。” 佑树感觉背上传来一阵凉意。三云的声音传来。 “墓地被烧了。” 那地方是佑树推测的密码答案所在之地。昨晚没打过雷,空气也并非特别干燥,在这种情况下起火会是偶然吗?还是说……? 三云的声音变得慌乱起来,她继续道:“怎么办?稀人藏在本岛,为了销毁对自己不利的资料把墓地烧了……喂,要怎么办才好?” 佑树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之后对着对讲机说:“你说得对,这么一来,稀人假装去了神域,其实留在本岛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不过要断定确实如此,我想还早了点。”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也没离开海上石子路。只听木京面部扭曲地嘟囔:“喂喂,少安慰人了。” 佑树的手指没有松开对讲机的通话键,他又继续道:“如果放火的不是稀人,而我们却被火转移了注意力,疏于防范,或者中断对海上石子路的监视,那就两头空了,对吧?” 说完佑树便等待三云的回答。 “……可是,也有可能是稀人放的火吧?” 当然他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 “就算是稀人干的也一样。哪怕想烧毁资料,应该也没必要在黑夜里搞出这么引人注目的大火来。而且,专挑退潮的时候放火也不对劲。你不觉得简直就像是故意用大火把我们吸引过去,好扰乱我们的视线吗?” “你说的道理我懂。可真的不用去抢救留下来的资料吗?” 佑树轻轻地笑了。 “哦,那只是我瞎猜的,没必要在意。反正什么也找不到。” 尽管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可佑树确实认为资料毫无疑问就藏在墓地里。然而现在他只能这么说,也只能祈祷资料没事。 本岛那边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道:“……目前看来,火应该不会烧到公民馆吧?” 这次是八名川回答的。 “映在天空中的红色已经相当淡了。而且几乎没有烟,火应该快灭了吧。” “那就好。八名川小姐,你们继续待在公民馆不要离开。那里是最安全的。” “知道了。龙泉你们是不是要继续监视石子路?” 之后他们说好,万一在跟佑树等人会合之前火烧到了公民馆,那待在公民馆的四个人就结伴撤到港口。 海上石子路在日出之前便沉入了海底。 石子路完全消失之后,保险起见,佑树等人又继续监视神域二十分钟左右。这期间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 此刻风稍微大了一点。天气预报说将有低气压从幽世岛以南距离较远的地方通过,可能是低气压改变了前进路线。虽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海上好像渐渐起浪了。 “……结果,稀人还是没出现啊。” 望着白色的浪尖,西城脸上残留着彻夜未眠的疲倦,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如今它可能仍藏在神域,或者骗过我们潜伏在本岛上……会是哪种情况呢?” 同样一脸困倦的木京吸着烟说:“不管怎样,只能回公民馆了。去调查一下发生火灾的墓地,也能搞清楚一些事情吧。” 他们走上了横穿岛屿的柏油路。路上还很黑,没有手电筒无法行走。佑树领头,照着脚下向前走。 这期间他也在凝神思考。 当然,佑树的选项中没有放弃复仇这一项……可情况完全没有好转也是事实。本来要是能把稀人隔绝起来,应该就能切实开展对木京和古家的复仇,可就连这个想法也变得岌岌可危了。 如果稀人在本岛,贸然行动搞不好会毁掉人类这一方的“防御”。这会导致与复仇无关的人有生命危险,还可能帮助稀人从岛上逃脱。 怎样才能既躲开稀人的袭击,又能展开复仇呢?看来只有根据情况的变化一点一点摸索,寻找对付困难局面的途径。 周边渐渐亮了起来,没有手电筒也能模模糊糊看清周围的情形了。 走到快能看到公民馆的地方时佑树站住了。因为在微光之中,他感觉余光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在路右边一棵树的树根附近,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带好像有很多虫子。 西城惴惴不安地问:“怎么了?” 佑树打开手电筒,走近有问题的那棵树,照向树根。 “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哇,啊啊啊!” 他下意识地失声大叫,同时无意识地向后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看到他这个样子,木京放声大笑。 “龙泉,你也会被吓成这个样子啊。” 佑树顾不上回应,只是愣在原地。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现实还是幻觉。他跪在地上,手电筒照向倒在黑暗树荫下的物体。 那是一具皮被剥掉、肉被啃食了的人类尸体,被苍蝇团团围住,情况惨不忍睹……这表示在本岛上的某个人被稀人杀害了,然后稀人拟态成了人类。 西城也惊恐地叫了起来,木京用颤抖的声音说:“那么……这下就清楚稀人没去神域了。” 是的,他们都被稀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佑树等人本想把黑猫困在神域。然而实际上稀人留在本岛,反倒把追捕队伍中威胁较大的那个隔离在了神域。 西城在路对面蹲下来,好像要吐了。木京冷冷地看着他,再次开口。 “究竟……是谁被干掉了?” 佑树也不管身上沾满了泥,连滚带爬地来到被剥了皮的尸体旁边。 在神域看到的黑猫尸体血已经完全凝固,但这具尸体的伤口和血还很新鲜。显然死后还没过太长时间。 呈一片血红色的尸体上看不到一丝衣服碎片,是在全裸状态下被稀人吃掉了吗?还是说连衣服一起被吃掉了? 木京捡起手边的树枝,胡乱地把尸体翻了过来,苍蝇一下子成团飞起来,同时尸体的头掉下来,滚了出去。佑树只觉得一股酸水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他难以忍受,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了。 就算尸体的头掉了下来,木京仍旧不以为意地继续查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皮肤全被吃掉了!这下可分辨不出是谁了。” 正如他所说,尸体的皮肤全都被撕掉了,肉也没了大半。有医学知识的人或许可以另说,但眼下这个状态,在场的几个人甚至分辨不出死者的性别。 大概是爬走的时候蹭到了喷溅出来的血迹,佑树低头看着自己沾着泥土和血的双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从身高不能看出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问,最为冷静的木京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啊。这次来拍外景的成员身高都差不多吧?只有你们两个例外。” 的确,女性成员中三云和八名川个子都相当高,整个团队除了佑树和西城以外,所有人的身高都是一米七左右。 “只能肯定这不是我和西城的尸体……是啊,没法再缩小范围了。” 这时木京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 “等等,有没有可能是稀人为了让我们陷入混乱,用海野的尸体来恶心我们?” “慎重起见,我们去看一下海野的尸体吧。” 从被剥了皮的尸体这里往树林那边走五十米左右,就到了那棵起标记作用的露兜树。走到沉甸甸的挂着类似菠萝的果实的那棵树旁,佑树用手电筒照向旁边的灌木。 手电筒光照出被稀人刺中胸口的海野,跟之前佑树等人查看时没有太大的不同。 西城的声音阴沉了下来。 “果然……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不是海野D。” 佑树拿着手电筒又向灌木走近了几步。呜哇哇好像醒了,从随身包里探出头,发着抖的同时发出恐吓的声音。 这时木京嚓嚓地挠着脖子,语带讥讽地说:“看来在龙泉你糊里糊涂的时候又有人遇害了?正常来想,那具尸体应该是行踪不明的茂手木吧。” 佑树目光灼灼地看着木京。 “……是说茂手木教授也没去神域吗?” “尸体都在这里了,也只能这么想吧。因为那位教授先生很擅长野外追踪啊。” “确实如此。如果是茂手木教授,也许能看穿黑猫想把我们误导到神域去的用意。” 佑树始终无法摆脱发现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时所感受到的冲击,从刚才开始脑子就没好好转过。虽说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强人所难,但必须想办法恢复冷静…… 木京的话却多了起来,他继续说道:“这下稀人就把茂手木的外貌弄到手了。假的茂手木大概会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我们会合,到时可不能被骗了……哎呀,躲在公民馆的那四个人,躺在那儿的也可能是他们中的某个呢。难道意想不到地变成了这种情况:在我们一无所知的时候,那几个人全军覆没了?” 这比平时还要差劲的发言让佑树忍无可忍地瞪着木京。 “在公民馆的四个人没事。” 明明情况都这样了,木京居然还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但愿吧。” 他们急匆匆回到公民馆的时候已经六点了。 多功能厅里没有人在的气息。帐篷有用过的痕迹,却找不到关键的三云等人。 佑树和西城责怪地盯着木京,木京耸耸肩。 “你们看我有什么用啊。还不能肯定是全军覆没了,说不定他们只是先去墓地了。” 这时走廊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佑树放下心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久后,多功能厅和走廊之间的玻璃门上浮现出一个人影,八名川打开门进来了。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其实我们回来的路上发现又有人遭稀人毒手了……” 佑树正要继续往下讲,却发现八名川的脸色前所未有地苍白。站在门那边的三云和信乐也一样。 他们没有因为跟佑树等人会合而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而是露出黯然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 木京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听他这样一问,八名川无言地示意他看走廊的右侧。木京皱起眉。 “那是古家住的小房间啊。总不会是那家伙死了吧?” 木京边嘲弄地说着边往小房间里张望,然后表情凝固了。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佑树也跟着看去。 只见一个人倒在地上,上半身塞在紫红色的帐篷里。尽管在微弱的晨光下有些地方看不清楚,可仰面躺着的这个人胸口被染成了红色,这是不可能看错的。 佑树用手电筒照向漆黑的屋子中躺在帐篷里的男人,照出了古家的脸。再看胸口处的伤,跟海野胸口的伤一模一样。应该可以肯定是稀人下的手。 房间角落放着便携宠物包,塔拉在里面发了疯似的叫个不停。也许它察觉到了降临在主人身上的惨剧,可现在没人顾得上管它。 慎重起见,佑树探了探尸体的颈部。摸不到脉搏,而且身体已开始变冷。跟海野遇害的时候不同,看来古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又一次让稀人抢了先。佑树无话可说,只得呆站在原地。 随着渐渐冷静下来,佑树开始感到愤怒。 “怎么回事,昨晚你们不是所有人在一起过夜的吗!” 只要确保做到这一点,自己就可以亲手对古家实施复仇的。因为愤恨和不甘,他用上了质问的口吻。 八名川似乎火气冲了上来,她回敬道:“你别说得好像是我们的错一样,是你自己说稀人在神域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佑树登时噎住了。 “是倒是……可我应该也跟你们说了单独行动很危险。” “正常不是都会觉得,只要不出公民馆就没有危险吗?所以我们才觉得社长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也没问题。再说,我们一直在多功能厅,后门也锁得好好的。” 听了这话,西城吃惊地挑眉道:“难道说稀人弄坏后门的门锁进来了?” “直接去看看更快。” 三云主动领路,走到了走廊上。佑树、西城还有木京跟在她身后。八名川和信乐依然留在古家的房间里,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作为问题焦点的后门门闩被拔了下来,可看不出哪里遭到了破坏。 走在前面的三云露出紧张的表情,伸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松松地向内拉开了门。因为她拉门之前没有转动旋钮,所以门应该一直没上锁。 她指着门外侧的钥匙孔说:“我们发现的时候,后门的门锁已经是打开的了……钥匙是龙泉先生保管吗?” 佑树从裤兜里拿出钥匙串,点点头道:“从村公所借过来之后就暂时由我保管。据我所知,岛上应该只有这一把钥匙。” “如果是这样,那稀人果然是用不正当手段从外边打开了门锁。你们看,钥匙孔周围是不是有好几处划伤?” 佑树承认她的话是对的,点了点头。 “确实,留下的痕迹就像有小偷来过。” “我想大概是稀人干的。” 听了这话,木京捧腹笑了起来。 “荒唐,一只怪物怎么可能有小偷的手艺啊!” 而佑树领会到三云话中的含义,表情变得沉重。 “不,那可不一定。” “啊?” “稀人具有将身体的一部分变成细长的刀或者针的能力,也许能以同样的方式,把身体的一部分插入锁孔开锁。” “已经万事皆有可能了,稀人岂不是能为所欲为、无所不能了!哎哟,我的胃开始疼了。” 木京少见的说话时显得很倦怠,可佑树微微摇了摇头。 “还不到说万事皆有可能的时候……可是为什么公民馆的出入口都装有门闩?为什么窗户上既装了防雨板又装了防盗网?想想这些,就能明白一些事情。” 三云像是感到吃惊,她瞪圆了眼睛。 “什么意思?” 佑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刻意迂回地解释道:“这么说吧,建造这个公民馆可能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大概当稀人来袭时,岛上居民能躲进来,起到避难所的作用。” 这话听起来可能过于异想天开,西城疑惑地小声说:“不管怎么说,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如果仅仅是这一栋房子,作为依据确实薄弱。但这岛上还有一处装了门闩的地方。” 佑树边说边转而盯着三云,继续道:“之前你说过为了不让人随意进入神域,才建了一扇门封锁住海上石子路,对吧?那时候你应该说过那扇门装了铁门闩。” 三云目光飘忽地说:“我的确说过。可我只是把父亲说的话复述出来而已。” “如果稀人会出现在神域,那封锁海上石子路的门……应该可以认为是为了防止稀人入侵本岛而建的吧?” 这次三云没有反驳,默默地听他说下去。 “当然,要建就要建一扇不会被稀人撬开的门。岛上居民在那个门上装了门闩,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断稀人没有破坏门闩的能力呢?” 木京摸着新长出来的胡须,冷冷地盯着后门说道:“是这么回事啊。岛上居民特意在公民馆的门上装上门闩,是用来对付稀人的啊……可假如你的推测是对的,那不插上后门的门闩就毫无意义了吧。真是的,一个两个全都办不好事情。” 佑树再次看着门闩。 门闩表面泛着暗色的光泽,没有明显的污渍附着其上,和之前来查看的时候一样……佑树眯起眼睛开口说道:“不,后门的门闩昨天晚上应该也插上了。打开卷帘门之后我特意插上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八名川从古家的房间探出头来。 “没错。我们昨天傍晚在房子里检查了一遍,那时候门闩确实是插着的。” 三云也轻轻点头认同了她的话,木京一怔。 “那究竟是谁拔下了门闩?” 信乐也从小房间探出头来,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其实我正在和八名川小姐说这个事呢。当然,我连碰都没碰过门闩,八名川小姐和三云小姐也一样。” “这么一来……就成了是古家社长拔下门闩了。” 佑树这么说着,回到了古家的小房间。为了避免闹出不必要的矛盾,可能有人说谎这点他刻意没有提及。 信乐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态度也恢复了平日里的轻佻。 “昨天晚上古家社长喝得实在不少,所以会不会是他半夜醒来去厕所的时候,为了醒酒从后门出去了呢?回来的时候可能一时疏忽,忘了插上门闩。” 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这半年来佑树已经试探出古家爱喝酒,可酒量并不好。在外面喝酒的时候经常喝到最后昏睡过去。 佑树等人先把正门和后门的门闩重新插好,说好以后除了有人进出之外都要插好门闩。 接下来他们分头查看了馆内所有的房间。 考虑到稀人可能会拟态成猫或者蝙蝠等动物藏在房子里,他们便彻查了一番房内,不管是行李中还是帐篷下面,从掏取式厕所内部到墙壁及天花板,都没发现什么动物或可疑物品。 这样一来,至少……公民馆内部可以保证是安全的。 等所有人稍微恢复了冷静,佑树把昨天晚上他们几个人的行动及新发现的被剥皮的尸体跟三云等人讲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八名川双臂抱胸,皱起眉。 “也就是说,从昨天傍晚到现在,除了龙泉你们之外,没人去过神域?” “嗯,因为直到第二次退潮结束,海上石子路完全没入海中,我们一直牢牢地监视着。” 又发现了一具死相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一信息似乎带给三云极大的打击。 “居然又有人遇害……” 听到她惊愕的低喃,佑树不由得垂下头,盯着地板。 到底还是让跟复仇无关的人成了牺牲品……这个想法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西城有气无力地嘟囔:“那具尸体恐怕是茂手木教授吧。他没被稀人骗过去,留在了本岛。这本来挺好的,可惜还是一时不备,被稀人逮到空子袭击了。” 自昨晚开始,佑树三个人就一直在一起行动,所以那具尸体肯定不是西城或木京。在公民馆内的四个人也是,除了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的古家,另外三个人应该都是一起在多功能厅度过的。 ……这么一来,根据排除法,那具尸体应该是茂手木。 稀人弄到了人类的样貌,这个事实让他们深受打击,他们决定回到古家的小房间。 迎来日出后,房间里跟刚才相比明亮了许多。 被留在房间里的塔拉又开始叫了起来。没有了主人的博美犬惊恐不安,似乎对人又多了一层戒备。这样的塔拉让佑树觉得实在可怜。 然而总不能把叫个不停的塔拉放在屋里,他们决定把它带到旁边木京的小房间里。 佑树刚拎起便携包,呜哇哇忽然探出头来。这一瞬间,它的视线似乎跟龇着牙的塔拉对上了,小猫被吓得躲回了包里。 把塔拉搬到隔壁房间之后,有一会儿还是能听到狗的低吠,不久后塔拉终于安静了下来。屋里恢复了安静之后,他们重新开始检查古家的尸体。 话说回来……古家似乎喝得格外粗野。 他的T恤领口浅浅地染了色,并散发出浓烈的红酒味。房间里没看到纸杯或塑料杯,所以应该是他直接拿着葡萄酒的瓶子对嘴喝时洒出来的。他的左手轻轻地搭在已经空了的葡萄酒酒瓶上。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的时候遇袭的,帐篷及周边的东西都没有弄乱,本人的表情也很平静。要是真有灵魂,那古家的灵魂可能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被杀了吧。 把尸体翻过来一看,跟海野的尸体一样,贯穿心脏的伤口直达后背,连帐篷的底部都刺破了。只是这次稀人似乎很小心地拔出了凶器,周围几乎没有飞溅出来的血迹。出血大部分来自背上的伤口,把帐篷底都浸透了。 佑树回头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信乐微微举起手。 “是我。我想着你们差不多该回来了,就带着塔拉来叫古家社长起床。” “发现尸体的时间呢?” “应该在早晨五点半之后、六点之前……我惊慌失措的,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之后好像跟八名川小姐还有三云小姐四处查看了一番,又商量了商量,不知不觉间你们就回来了。” 这时三云开口道:“我们是不是最好把包括昨天在内的行动全都说一下?” “嗯,有劳了。” “首先,跟你们分开之后,我们径直回到了公民馆。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在公民馆内查看了一下,锁好了后门和窗户,然后到多功能厅集合。当然那个时候古家社长也和我们在一起。” 不知为何,她像是难以启齿般闭上了嘴,下面的话由八名川接了下去。 “那是傍晚六点左右的时候吧,龙泉不是用无线电跟我们联系了吗?然后社长知道了稀人的事情就激动起来,扑上去掐住了三云小姐。” 那个时候三云的声音确实有些沙哑,佑树本以为最多就是她跟谁争执起来,哭过了而已。 直到这时,佑树才注意到三云的脖子上有紫红色的掐痕,他倒吸一口气。 菜穗子在信中写过古家“火冒上来又把人掐死了”。肯定是险些发生同样的事情。 “这也……” 佑树说不出更多话来。而三云清晰地断言道:“不怪龙泉先生。是因为我不相信父亲的话,关于稀人的事什么也没说就来了这座岛。相当于是我引发了事件。” 不,肯定是毁掉卫星电话的我责任更大。话虽如此,可总不能在这时忏悔……佑树只能一直低着头。 西城顾及三云的感受,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 八名川冷不丁嘴角一咧,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关于这件事啊……我以为社长想杀掉三云小姐,就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听了这句坦白,连木京都傻眼了。八名川流露出后悔之意,继续道:“我当时以为没有别的办法了才那么做的,可能有些冲动了。社长因此躲进了小房间。” “那是古家社长自作自受啊。” 佑树露出苦笑说道,信乐也用力点头。 “全程我都亲眼见证了,我觉得就是社长自作自受……然后,与你们的通话结束后,我就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做好之前,三云小姐和八名川小姐在做什么呢?” “记不太清了,好像随便聊了聊稀人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管怎样,我们没离开过多功能厅。” 信乐沉思着,又说:“做好焖饭后,我送了一份到古家社长的小房间。顺便把已知的关于稀人的情况跟他讲了一遍。” “你大概是几点去的小房间?” “应该是八点左右。不过话说完之后古家社长不放我走,硬要我留下来听他发牢骚……之后我发现社长睡着了,想着是个机会,就溜了回来。” 再次看向倒在帐篷里的古家的尸身,佑树留意到一处细节,他举起了古家的右手。 “唔,食指和中指缠着膏药贴?” “那是古家社长摔倒时受的伤。就是八名川小姐阻止社长的暴力行径的时候,他摔倒了,右手杵到了地。” 尽管并不怀疑信乐的话,佑树还是决定撕下古家右手上的膏药贴看看。 古家的食指和中指第二关节处的确呈紫黑色,且肿了起来。为了比较,他又看了看古家的左手,除了沾上葡萄酒的地方以外,没有别的显眼痕迹。 “看来指关节伤得很严重啊。” “啊,还有,社长说左脚也扭伤了。不过我看的时候没怎么肿起来。” “……保险起见,看一下吧。” 佑树把尸体左脚上的袜子拉了下来,看到脚腕附近稍微有点肿,估计是轻度扭伤。一直盯着这一切的木京回头看向八名川。 “运气不错嘛?要是古家还活着,告你一个伤害罪,你可就摊上大麻烦了。他那人,在这方面可是不饶人的。” 他的口吻像在嘲笑,可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八名川不高兴地苦着脸。 “你是想说我是凶手吗?” “也有可能是有人模仿稀人犯罪吧?说不定是想趁乱杀人灭口呢。” 一听这话,三云瞪着木京,干巴巴地说:“八名川小姐不是那种人!” “你别那么激动啊。你了解这个女人什么?明明你们也是刚认识。” “只要交谈上几个小时,就能大致了解一个人的性格……而且,你可别忘了,是古家社长把我的脖子掐成这样的哦!只要有这个事实,社长应该也会惧怕我或信乐的证词,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平时,木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可不知为何这次他似乎觉得有趣,流露出退让的态度。 “你说没必要杀人灭口?哎呀,这种事怎样都好,我也没真的认为凶手是人……然后呢,信乐大概几点回到多功能厅的?” “应该是对讲机里刚说完密码之类的事的时候。” 八名川硬邦邦地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换信乐继续说道:“大概是十点多。那之后我们基本上都待在多功能厅……要说做了什么不一样的事,就是把其中一个简易厕所搬到了休息室。” 是佑树把简易厕所安置在公民馆的洗手间里的,于是他不禁反问:“为什么要搬?” “因为留在这边的人全都不懂怎么用发电机,只能靠露营灯和手电筒撑着。可走廊实在太黑了,我们就说把简易厕所移到近一点的地方比较方便。” 佑树略加思索后开口道:“……就是说最后一个见到古家社长的是信乐,对吧?” “可我不是稀人啊!” 信乐慌忙摇着双手,佑树继续说道:“不,我并不是在怀疑你,我认为这次的凶手毫无疑问就是稀人。昨天晚上你们几个一直在一起一同行动的,对吧?那样的话,稀人就没有可乘之机去拟态……” 三人突然神情沉重起来,佑树也注意到自己说的话跟刚才听到的相矛盾。至少信乐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另外两个人一同行动。 “不、不对啊……难道?” 八名川用力地点点头。 “是,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行动,可也有不少时候是各自分开活动的。比如我晚上十点之后去做运动,大概出去了两次。” “为了做什么见鬼的运动?” “等等,不带你这么说的吧?是你说稀人应该在神域的。” 佑树又一次无言以对。这期间八名川继续说道:“然后呢,我一出去,看到星星那么漂亮,一不小心就多待了一会儿……第一次大概是十五分钟,第二次大概出去了十分钟。不过没离开大门太远。” “我也一样,为了做晚饭出去了总共四十五分钟左右。当然是在公民馆旁边,不过我觉得八名川小姐她们应该看不到我所在的位置。还有之后被古家社长拉着说话的那近两个小时……这大概也算跟另外两个人分开行动吧。” 听完他们两个人的坦白,佑树彻底没了回话的气力。这时三云又像火上浇油般开口:“除此之外还有去洗手间的时间。像我,去了五次洗手间,他们两个人大概各去了四次吧?每次最多也就十分钟,不过也不是掐着表算过的……但有一件事很清楚。” “什么事?” “信乐回到多功能厅时古家社长毫无疑问还活着。因为之后我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社长的鼾声。” 而且不只她一个人听到了古家的鼾声,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十点多的时候古家还活着。 可这也不足以证明信乐不是稀人。佑树微微摇了摇头。 “这不行啊。我们不知道稀人进行拟态需要几分钟……只要不搞清楚这点,就无法推测谁有可能被稀人拟态。” 是只要几十分钟就足够吃掉一个人并拟态,还是说需要几个小时?根据用时的不同,值得怀疑的人也会有极大不同。反过来说,按照眼下的情形,在多功能厅的三个人都有可能是稀人。 木京一边掏出烟,一边恨恨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无从推理了。除非稀人在我们面前当场表演拟态,否则这事儿根本不可能知道。” 西城马上接过话头:“之前说的密码提示的那个地方会不会藏有相关信息?” 佑树也明白他们不愿放弃希望的心情,只是他无法保持那么乐观的心态。 “想要确认这个的话……只有实地去看一看了。” 众人正要回多功能厅的时候,佑树发现连接小房间和走廊的那扇门的门把手上沾着血迹。因为门的衔接不是太好,所以血迹应该是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弄上去的。 “这……是手印吗?” 因为擦蹭过,指纹已看不出来,不过能清晰地看出是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留下的痕迹。仔细一看,好像还留下了部分掌纹。看颜色应该不是以前就有的。 “那个在我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有了。我正想回去告诉大家古家社长遇害了,就看到门把手上沾着血,吓得惊叫了一声。” 信乐这样说,八名川点点头。 “之后我马上来看过,那时候血已经干了。” 古家的手上没沾着血……佑树想起这一点,小声说:“那就是稀人留下的了。” 这时,响起一阵激烈击打的咚咚声。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差点儿跳了起来,浑身紧绷。信乐战战兢兢地探头看向走廊,声音里充满恐惧。 “怎么办……有人在敲后门。” “喂!怎么回事,没人在吗?”敲门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 听声音,隔着门在另一边的应该是茂手木。问题是……那是不是真的茂手木。 佑树冲着门问道:“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听这声音是龙泉先生吧。你能不能回头再问?我受伤了。”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倒吸一口气后就默不作声了。佑树感觉过了将近一分钟才等到他的回答。 “我叫茂手木伸次,在S大学研究亚热带地区的生态系统。来幽世岛是因为担任《探索全球不可思议事件侦探团》节目的顾问……也是死去的海野高中时代的前辈。” 回答全部正确。信乐松了一口气,叹道:“太好了,其中有稀人不可能得知的信息。是真的茂手木教授。” 看到他把手伸向门闩,八名川小声阻止道:“不,还不好说。也可能是看了茂手木教授携带的身份证件或拍摄策划书后得知的。” 门另一边的茂手木冷不丁发出笑声。 “真是奇怪的问题……莫非你们知道了那个生物拥有拟态成人类的能力?” 佑树心想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立即回答:“是这么回事。” “不好办哪,我好像被怀疑了。” 听他的声音好像不怎么慌张。这种反应也可以说很奇怪,不过从来到岛上的那一刻起,茂手木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相当怪的人。 佑树让八名川退后,自己把手放到了门闩上。 “……行吗?” “如果是真的茂手木教授,那不让他进来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是稀人呢?” “就算是它,也许把它置于我们的监视之下反而安全。我觉得还是应该开门。” 佑树边说边拔下门闩。门闩依然很紧,这可能也是为了防止稀人闯入而有意为之。接着他转动旋钮。 外面站着脸色苍白的茂手木。 他的衣服上上下下全都是泥,脸上有好几处被虫子叮咬过的痕迹。左边裤腿的脚踝部位以及运动鞋都被血浸染,已经发黑了。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虽然你们好像并不是完全相信我,不过谢谢你们让我进来。我很感激。” “……发生什么事了?” “那只黑猫很狡猾。它假装去了神域,实则留在本岛,可之后的事情不太妙。我为了抓住它,一直追到了岛的北侧,可它割伤了我的脚腕。” 他边说边指着缠在左脚腕上的丝质花头巾。头巾被染成了鲜艳的颜色。茂手木继续说道:“我当场昏迷了,十二个小时左右后醒过来,天已经快亮了……幸好没伤到动脉,失血量还不至于让我无法行动。我试着用头巾好歹止住了血,然后走回到了这里。” 强行行走似乎加剧了出血,滴落的血迹一滴一滴从后门向岛的北侧延伸。 看出血量应该伤得不轻,哪怕仅有微小的可能他是真的茂手木,现在也应该先给他疗伤……佑树这样判断。 “有人懂急救处理吗?” 他试着这样问了一声,可除他之外的五个人似乎甚至很抵触靠近茂手木。他们退到走廊后方,只是远远看着。 佑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至少请把急救箱和纯净水拿过来。” 之后他让茂手木面向外边坐在后门处,脱下运动鞋和袜子。接着他从急救箱里拿出一次性橡胶手套。 茂手木的脚腕上有一个五厘米长的撕裂伤,伤口很深,需要好好缝合。 ……稀人能在拟态之后还装成负伤的样子吗? 佑树脑中升出这样一个疑问。如果这个伤口,还有被虫子叮咬过的痕迹,都是稀人弄出来的伪装,那它的拟态能力就强得可怕了。 佑树拿起三云递过来的纯净水。 “首先我要用水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喷消毒水。” 这是现在力所能及的应急处理。他用纱布按住伤口,正要拿胶带固定的时候,三云过来帮着缠上了绷带。 最让人担心的是伤口里面或许进了泥土,即使冲洗过,还是怕得破伤风。茂手木像是先一步看透了他的想法,开口说道:“幸好大概半年前,我去南美的时候提前打了破伤风疫苗。谁知道会在这地方派上用场。” 茂手木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呆滞。 如果他是真的茂手木,因为跟大家会合之后情绪放松,加上疲劳和受伤耗费了精力而表现出困顿……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实际上由于伤口的影响,他似乎有点发低烧。 等应急处理告一段落,佑树把他带到了多功能厅。有一顶蓝灰色帐篷里的睡袋还没用过,佑树就让他坐到了那边。为防止他脱水,还给了他一些运动饮料和纯净水。 佑树回到走廊,看到木京正插上后门的门闩,耸耸肩问:“……这之后要怎么办呢?” 佑树轮番看了看在场的五个人,映在眼里的是一张张睡眠不足、筋疲力尽、无精打采的脸。 “吃早饭吧。不然体力会撑不住的。” | 稀人的独白(一) 人类是一种个体差异极大的生物。 有具备出色身体素质的人,有想象力丰富的人,还有的人运气好得像是老天在庇护。我们种族也一样有个体差异,也分性别,但没有根据性别不同使用不同人称代词的习惯。 所以有些事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虽然最近好像渐渐区分得不那么严格了,但为什么日语中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要根据性别区分呢? “WATASHI”“BOKU”“ORE”[写为“私”“僕”“俺”,均为日语中的第一人称,适用不同性别及年龄的人,这里用罗马发音表示。]“他”“她”……尽管作为知识我都知道,可使用时必须时刻小心,以免用错。 而正是这样的人类,给我的种族起名叫稀人。 受到我们侵略的生物总是想给我们起名字。有的管我们叫“拟态生物”,还有一些叫我们“无底洞”——这个名称的来源似乎是不知道我们的欲望有多深。 跟那些比起来,稀人这个名字好像还不错。所以攻击人类的这段时间,我就接受稀人这个称呼吧。 穿过裂缝来到的这个地方居然如此富饶,这对我们而言是个惊喜……因为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资源早已耗尽,稀人面临着饿死的危机。 我独自在一个名为神域的地方徘徊,第一次吃的是一种很小的生物。这种生物的智力和语言水平都太低,味道也很差。结果直到袭击人类,尝到他们的血,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叫老鼠的生物。 有一件事在岛上的人尚不知晓……那就是稀人可以通过吸血获取对方的记忆和知识。这是进行拟态所必须具备的能力,是在进化的过程中我的祖先一点点打造出来的。 所以看到他们根据“有无本人的记忆”来判断是稀人还是人类,我差点儿笑出声。你们就继续照这个步调来找出我拟态成了谁吧。 此时,这些人类正一边疑神疑鬼,一边准备早饭。 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我根本提不起食欲。人类的食物我本来就吸收不了。那些东西吃下去虽然毒不死我但完全没营养,仅仅是放在肚子里之后再丢弃而已。 吃早饭的时候人类也一直说个不停,吵死了。 人类使用的音域比我们要低得多,说话的声音毫无情趣可言。我们拟态之后倒也能发出同样的声音,可陪着他们说些低水平的话也很累。 只有一次,我想过能不能让人类当我的同伙……但马上抛弃了这种想法。人类对我们而言不过是食物,把重大计划的一环交给食物是无稽之谈。这个计划还是应该仅仅通过稀人之手实施下去。 话说回来,昨天的事我想我干得很漂亮。 能不能把人类引诱到神域去,我也是赌了一把,为此我不得不以身涉险。然而得到的回报太丰厚了。那些人类因为在他们疏于防范的本岛上有人遇害而深受打击,到现在都还没重新振作起来。 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概可以一边制造新的遇害者,一边达到目的,从这个岛上逃脱或许也不是难事。 ……对此我深信不疑,到现在依然坚定。 只是没想到那个叫龙泉的人类居然如此善于想象。 谁能想到居然在我袭击海野的阶段就让他看穿了是黑猫下的手呢?本来我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再收拾几个人的,这样一来可不仅仅是计划破产而已。 而且那个人类还开始从细微的线索推测稀人的特性。最为可怕的是,那些推测大多数都说中了。 · 身体的比重堪比重金属。 · 可以把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武器。 · 有刺入猎物心脏的习性。 · 拥有拟态的能力,拟态的时候需要吃掉猎物的皮和肉。 · 造成四十五年前那起惨剧的也是稀人。 · 能够撬开门锁。 · 无法破坏插着门闩的门。 以上七点,龙泉都准确地说中了。 不过在其他方面他也有说错的部分。比如他对我们的智力水平所做的推测。至少我的智商要比人类高得多。 还有一件不太走运的事,那就是三云英子的孙女也在。 果然应该第一个对付三云绘千花的……因为想想四十五年前的事,毫无疑问对我而言最危险的是三云家的人。 穿过裂缝来到这里后我才知道,在我之前出现在神域的稀人全都被人类杀害了。 缘由我不得而知,不过三云家的人似乎世代传下来了杀死稀人的方法。他们估算着我们出现的时机,守株待兔。这点三云绘千花也一样,听到这个人类讲述关于雷祭的事情时,我感到毛骨悚然。 ……稀人沉入海中会死,这是事实。 在我们原本居住的世界里,水非常珍贵,而绝大多数水分储存在生物体内。我们乐于吸食体液,也是因为我们是在这样的一个世界存活下来的。 稀人的身体堪称完美地适应了几乎没有水的环境,所以无法应对被大量液体包围的情况。要是沉入大海或没入水中,我们就无法呼吸,大概会马上被溺死。 这一点既然已经被人类知晓,似乎就更应该小心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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