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的后裔

海神的后裔  作者:宫部美雪

19世纪末,弗兰肯斯坦博士发明了以尸体创造新生命“尸者”的技术。博士死后,该技术暗中外泄,传播至欧洲全境。尸者作为前沿科技的产物普及至世界的各个角落,下至日常劳作,上至战场前线……

以下引用的平民访谈录,出自《大日本帝国扩散尸体追踪调查报告·东日本篇》。

该调查是在GHQ(驻日盟军总司令部)的指示下,于昭和二十年(1945年)十月一日解散“非军用尸者管理公社”(俗称:弗兰肯斯坦公社)时所做的业务清算的一部分,旨在掌握因盗窃、逃亡、故障等原因脱离公社管理的扩散尸体(黑尸)的情况,并尽可能予以回收。为负责该调查活动,有关部门从原公社社员中选拔出了一批无开除公职风险者,并以GHQ民生部门临时职员的身份予以聘用。

值得注意的是,以下记录中提及的尸者为明治时期扩散的军用尸者(尸兵)实验体,脱管发生于大正十二年(1923年)十月公社成立前,因此该尸者本不在调查范围内。该事例被记录在上述报告中,可能是因为发现该尸者时的状况,以及尸者与本地社群间的关系极其特殊,堪称研究我国尸者接纳模式的宝贵素材。

采访者以文字形式记录了受访者的发言内容,几乎一字未改。方言难懂处附有标准语说明。附注均为编者注。

《新民俗学时报》 总第25号

特辑 《御灵与祖灵之国的尸者产业 尸者的接纳与转变》

访谈记录概要

采访日期

昭和二十一年八月五日

采访者

扩散尸体调查员 真木贵文

受访者

野崎绣 七十八岁(受访时)

采访地点

××县小贺郡古浦村

俺就是您找的野崎绣。您就是那位从东京大老远来调查“海守神”的老师吧?大热天的,真辛苦呀。

您住哪边儿呀?啊,三藤家的宅子呀。那是在山崖上,稍微热了点儿,但也任得辽(忍得了)。

听说这两天占领军在东京整了场大审判呐。东条啊,还有其他达惯(大官)呐,都拉去嘞。俺孙子前阵子一边儿看报纸一边儿说:奶奶,那叫“被告人”。打仗那时候,可是俺们成天提心吊胆,怕被说成“叛国贼”被宪兵抓走。现在倒好了,那些达惯(大官)倒成“被告人”了。

哦,叫东京审判啊注①。你看俺老婆子一个,耳朵不灵光,眼也花了,外头的事啊都不清楚,您憋销花(别笑话)。那审判怎么啦?啊?啊对对,为了搞这个啥审判,先前也有东京来的人找过俺们,应该是去年年底吧。当时也是住三藤家。那宅子够大嘛,毕竟维新那时候就了不得了。

对,是占领军的人,县里的官儿和警察也来了,找的是打仗的时候从俺们村出去的一个人。叫伊森太郎,挺年轻的,以前在村子里的诊所帮忙。听说他打仗那会儿去了大陆,在关东军的大夫手下干活来着注②。

不过伊森没回村啊。嗯,他娘和他妹妹还在,说是没收到阵亡公报。所以她俩还一直等伊森回来呢。结果人没等到,东京却来人了,还想让伊森……做啥来着……坐蒸?哎,对对,作证。可伊森不在啊,失望也只能空手回去了。

啊?哎,这样呀。是他们发现的海守神是肥唱(非常)稀罕的尸者啊。是从三藤大老爷那儿听说的呐。

哦,这样啊……

船老大(船东)在西边海岸建小庙供奉海守神那时候,俺好像才十多岁。那是多少年前了呀……六十八年呐。俺也成老婆子啦。

对,海守神是明治十一年(1878年)漂到俺们村儿的,那也是俺们这辈子头回见到尸者注③。

当时村里的人,现在还在的就剩俺跟三藤家大老爷了。对,就是允哥。船老大家在日俄战争后没落了,就是他儿子那代吧,后来过继了一个远房亲戚当养子继承家业,啥也不知道。海守神那边一直是三藤大老爷照顾着。庙的入口您也看到了吧?装了栅栏,拉了草绳,没有三藤大老爷同意,谁都不能进去。

现在村里的人呐,只知道海守神是俺们古浦的守护神,得好生供奉着,可没人知道海守神是怎么来。俺的几个儿子和女儿啊,俺也没说过。

……嗯,倒也不是觉得说不得,只是……

您是东京来的,肯定见惯了干活的尸者吧?您也没怎么见过?不是说尸者原来是当兵的,但因为够皮实,干啥都行,所以大城市里头有好多尸者干活吗?注④

还记得天皇即位那年,船老大带了两三个尸者回古浦村,说要“做船员”。听说是给海产批发商塞了好多钱,好容易才要来的呢。那些年村里好多人去了中国东北,船员不够用了,所以船老大才想到用尸者,结果完全不行。

为啥呢?因为船上要是有尸者,鱼就都跑咯。本来在岸边的鱼都跑得老远,不划上半天工夫都看不着影,还总不回来。鱼捕不成,可把船老大气坏了。打那时起啊,就再也没有尸者进过俺们村了。再也没有了注⑤。战争快结束那时候,神奈川的连队最后召集的部队啊,还在两里外的海边搞演习来着,听说那里头一半都是尸者呢,气得船老大特地跑过去发火,说演习不能去远点儿搞吗,这让人怎么打鱼啊。

……啊啊,这样啊。原来尸者做搬运工、女佣、列车员的地方,不是咱国内,是中国东北啊注⑥。

哎呀,反正对俺们村的人来说,尸者是不吉利的东西,会把鱼吓跑的。要是大伙知道海守神以前也是尸者,他们会不会翻脸不认海守神啊?俺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一直不说。三藤家大老爷——允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这回告诉您那边说海守神是尸者的,也是允哥啊。

占领军太科帕(可怕)了吧。咱国是无条件投降的,所以不能再用尸者了。海守神是尸者这事如果一直瞒着,回头查出来了,害得村里人被抓起来了,那怎么行呀。

虽然俺们当他是神。

那是明治十一年八月……咦,刚好是今天!就是五号!每月五号是俺叠(爹)的忌辰,错不了。

那天早上,海边的码头一阵乱,说是漂来了一个小船。

俺那时候还是个娃,就去看热闹了嘛。俺是跟俺弟弟一道去的。到了海边啊,就看到了一只好漂亮的小船哦,刷着红色跟蓝色的漆。后来才有人告诉俺,那叫“救生艇”。

小船上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军服的年轻男人……嗯,剃了光头的日本人;另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俺看他得仰着头。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看着像麻袋拼出来的,身上也脏。这身打扮已经够虾任(吓人)了,没想到那人的头发颜色啊,就跟等着收割的麦穗似的。眼珠子还是蓝的呢,就是夏天大海的颜色呀。

孩子们很快就被轰走了,所以当时俺啥也不知道。现在知道的,都是后来从三藤家的允哥那儿听来的。

允哥比俺大六岁,那年十六岁。原本在县里边的高中上学,可不知道为啥,他在那年五月退了学,回了村里。不过人家好歹是有本事上高中的人,哪怕只有十六岁,懂的也多啊。他会好多词呢,也知道尸者是咋回事。

他告诉我,坐那只漂亮小船来的俩人是逃兵,高高大大、有一双蓝眼睛的那个是尸者。

“其实那个穿军装的人不是军人,而是海军的翻译。那个尸者是他从停在三浦港的英国军舰上带出来的。他们本来想逃去更北的地方,可是小船被海流推了回来,就这么漂到了古浦岸边。”

太神凹(深奥)的俺也不懂,可村里来了逃兵可不是小事儿,得赶紧告诉宪兵,不然就麻烦了。可穿军装的翻译哭着求村里说话有分量的人,就是船老大啊,村长啊,还有当时的三藤家老爷也就是允哥的叠(爹),那翻译一个一个求过来,搞得大伙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听说那个尸者已经尸化了十五年了。尸者一般只能撑二十年左右,但那个尸者做过好几次特别复杂的实验,损伤很大,估计最多也就能再撑半年。”

所以军队要拿他做炸弹。

“尸者身体里的油脂是可以做炸药的。咱们国家还没这种技术,那是跟英国做交易,专门进口来的特殊尸者。听说在那翻译待过的军舰上,有三十多个跟那个大个子尸者一样准备做炸弹的老尸者呢。”

听说那翻译边哭边说,他本想把尸者都放走的——

“可他就一个人,哪儿做得成啊。而且其他尸者都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他说的,只有那个大个子不一样。只要说慢一点,用简单的词,他就能听懂,也会说话。那翻译心想,别的就算了,这个无论如何要救,于是他们就坐救生艇逃出来了。”

结果小船漂到了这么个偏僻的村子,也不知道该咋办了,不过……

“那翻译倒不这么想。他说,因为这渔村小,海军地图上都没有。他们是撞了大运才会漂到这里的。只要藏好了,别让追兵找到,就能熬过去。”

所以翻译求古浦村收留他们,把他们藏起来。

“眼下好像还没有追兵找过来,要瞒过宪兵总归有法子。大老爷们都哭着给你磕头了,要是拒绝,心里多过意不去啊。”

当时允哥还是个笑念情(小年轻)。说到这儿啊,他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大伙头一次见尸者,心里孩啪(害怕)吗。虽然会动,可毕竟是死人啊。一不留神得罪了,搞不好要遭报应的,村长肯定腿都吓软了。”

妹班乏(没办法)啊,毕竟俺们只听说过尸者兵都厉害得很。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死第二次,所以没有比尸者更靠得住的兵了。

而且那个眼睛蓝得跟大海似的大个子尸者是个外国人呐。俺也怕得要命,直纳闷为啥允哥一点都不怕呢?一问才知道,他在高中课上观察过。照理说尸者是不会说话的,也没法跟活人对话。允哥也觉得奇怪呢。如果翻译没瞎说,只能说那个尸者这方面比较特别吧。

啊?您问俺和允哥?是呀,您说的没错,那时候哪能叫“允哥”啊,都是喊“三藤少爷”。人家那是啥身份呀,俺这种渔家女没法比。

当年俺酿(娘)在三藤家做下人。俺叠(爹)没了以后,一家就全靠酿(娘)的工钱糊口,所以见到大宅子里的贵人呐,头都不敢抬。不过那时候当家的三藤老爷跟夫人都很和善,平时也很关心俺们,不会让俺们穷得过不下去。允哥跟旁的少爷也不大一样。上高中前啊,他时不时就会从大宅子跑到渔民住的地方玩,对俺们也好。

哎呀,您就别拿俺凯弯小(开玩笑)了。允哥只是稀罕海边抓的螃蟹啦,海牛啦,还有俺们这些老百姓嘛。

呃,然后……对,后来大伙答应了翻译,把他俩藏起来了。西边海岸上有个放工具的小屋,就让他们住那儿。船老大也发话了,让自家的笑念情(小年轻)在小屋周围守着。村里的女眷原本可不乐意了,嚷嚷着尸者是死人。结果船老大这么一说,也就老实了。

就这样藏了五六天吧。宪兵没找来,太太平平的。听说那翻译时不时去三藤家找老爷,估计是想打听打听那军舰怎么样了吧,这也是允哥后来告诉俺的。好像老爷一开始就挺同情那翻译的呢。

然后到了第六天还是第七天来着,那军舰大概也不准备找翻译了,就离开了三浦港,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大伙心想这下总算松了口气,下一步就是想法儿让他们偷偷逃走了。结果那翻译却说,他们想报答一下村里人。

而且这个主意不是翻译想的,是那个蓝眼睛尸者说要报答俺们。

海守神的庙不是在西边的海岸上嘛。那上头的山崖是不是稍微有点往外伸?其实那段山崖啊,原本还要更长一点儿,就跟四脚蛇尾巴似的。就是翻译他们来的前一年初春,那截山崖突然就断了,砸进了海里。那一片原来能打到很多狐鲷和大眼鲷的。没地震,也没被雷劈,说断就断了。船老大说,那种细点儿的山崖本来就不牢,一下子塌下来也有可能。

掉下来的石头就这么砸进了海里,折断的那头露在海面上。这下可好,水流都变了,动不动就冒出个漩涡来,把路过的船都拽进去了。就算船能划出来,也会被浪拍到下面的大石头上,甭提多危险了。根本没法打鱼。所以西岸的渔具小屋也就没人用了。

还有啊,山崖塌下来的时候,有两只村里的船被卷进去了。嗯,俺叠(爹)就是这么没的。船砸得粉碎,虽然有几个尸体捞起来了,可就是没找到俺叠(爹)的。大伙都说,肯定是被砸下来石头压住了。

翻译说,他带来的尸者可以把砸下来的石头挪开,让水流变回原样。尸者力气老大了,再说本来就不用呼吸,所以也不怕淹死。就算潜得很深,身子也不怕冻僵。

船老大跟三藤老爷都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尸者怎么会想出这个主意。那翻译说,尸者每天都躲在小屋里,也没别的事做,就成天看海。看着看着,他就纳闷了。这里明明能打到很多鱼,为啥没渔船过来呢?哦,大概是因为有那块石头,太危险了。他不知道山崖断过,却自己动脑子猜出来了,而且猜得一点儿都没错。那船老大跟老爷可不是得目瞪口呆嘛。

船老大最清楚村子周围的渔场了,所以他起初还是劝了两句,说尸者再厉害,也干不了这么危险的活儿。但尸者说他干得了,翻译也说没问题。

“反正那尸者也撑不了多久了,所以翻译想让他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允哥是这么说的。

大伙又商量了足足五天,总算是说好了。尸者就开始潜水了。刚开始他花了很大劲儿才摸清楚打转的海浪下是个什么情况,后来就真一点点、一点点挪开了大石头。这下村里人又能去西边打鱼了。

嗯,是啊。全找到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找到了俺叠(爹)压在石头下面的身子,帮着捞上了岸。脑袋还挺完整,俺酿(娘)一看掉了哪几颗牙就认出来了。

起初啊,村里人还躲得远远的,不敢去看。允哥倒是伞田亮透(三天两头)跑渔具小屋看热闹,所以俺也跟着一起去了。俺亲眼看到尸者每次潜下去,都能把石头挪开一点儿,有时候还会捞一些东西。日子久了啊,村里的其他人也敢凑过来瞧了。

嗯,翻译也在旁边瞧着呢。他还对允哥说,那个尸者活着的时候也是打鱼的,英国也有渔夫呢。

允哥问:“尸者的力气都跟他一样大吗?”

翻译笑了。他说也不是每个都有那么大力气,只是那个尸者被改造过,变成了恶鬼一样的大力士。

啊?查间?原来叫这个啊。插件注⑦啊。

尸者叫啥名?哦,翻译叫他“汤姆”,所以大伙后来也这么喊。俺们没跟汤姆说过话。不过有一回,俺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海边,还听见他在小声哼歌。嗯,歌词没听清,但肯定是一首歌。因为他唱走调了,听着怪滑稽的,俺没憋住笑出来了。听到笑,汤姆也回头看了俺一眼,笑了一下。允哥死活不信,说尸者是不会笑的,可他真的笑了啊,俺亲眼看见的。

听说尸者因为是死的,感觉不到痛痒,但身子还是会坏的。俺每天去小屋,都能看出汤姆全身各个地方在一点点坏掉。眼瞅着耳朵少了一只,手指缺了一根。

最后,汤姆把露出一截的那块最大的石头也挪开了。村里人都去看热闹了,开心得直拍手。

石头是挪开了,可汤姆一直没上来。等来等去,连翻译都吓得脸色铁青了。他把手摆成喇叭形,拼命大喊:

“汤姆!汤姆!”

喊了一阵子,汤姆的脑袋突然浮上来了。大伙激动得手舞足蹈。汤姆是这样侧卧着游上岸的,而且游得比平时慢多了。

大伙很快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原来汤姆的右脚连根掉下来了,所以他游到岸边后都没法站起来。游这一段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胳膊都快动不了了。

村里的男人赶紧过去扶他,费了老大劲才把他运回小屋。翻译、船老大、三藤老爷跟村长在小屋里谈了好久好久,谈到太阳都落山了都没个信儿,好容易才等到三藤老爷出来。他跟一直等在外头的允哥说……

汤姆的尸身已经彻底坏了,所以要把他埋在俺们村。

甭管埋在哪儿,回头宪兵知道了都是大麻烦。所以他们告诉村里人说,汤姆的尸身扔海里了,还嘱咐大伙绝对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一定得保密。照理说,俺也没资格知道汤姆埋在哪儿。但我去求了允哥,说汤姆帮俺找到了叠(爹)的遗骨,俺想去祭拜他。允哥就说:“只告诉你一个人应该也行吧。”

他帮我去求了老爷,所以我才会知道后面发生了啥事。

最先提出那个主意的是船老大。

“汤姆从大海的另一头远道而来,帮着打捞了古浦村的渔民遗骨,还替俺们弄平(恢复)了岸边的渔场。他是有恩于咱的神呐,把他郑重地供奉起来才是最好的法子。”

俺起初也觉得荒唐。可这仔细一琢磨吧,又想通了,觉得船老大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嗯,“海守神”写成大海的“海”,守护的“守”。那是俺们村儿一直信奉的神仙。保佑渔民的海神就是从大海的另一头来的,所以这个名字特别适合汤姆。

尸者能动的时候是不会腐烂的,可要是哪天不能动了,就会跟普通的死人一样腐烂,慢慢不成形。那哪儿行呀。所以他们把汤姆偷偷搬去了三藤家的大宅子,放干了血,把尸身彻底晾干,再刷上胶和漆,做成了神像。船老大年轻的时候在村子附近的海上钓到过一条足有一寻[双手平举时左右手指尖之间的距离。]长的翻车鱼,后来做成了标本。他就是照着做标本的法子做的神像。刷漆是允哥的点子。因为刷上一层漆,看上去就更像神像了呀。胶嘛是用来粘假脚的,代替汤姆掉了的右脚。

岸边的庙到底湿气重呀,所以俺本来还挺担心的,心想处理得再好,时间久了还是会烂吧……哦,这样啊。您也看到了,神像还是原来那样,一点儿都没坏。大概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普通死人,是个尸者吧。

您问那个翻译?后来就没了音讯,也再没来过俺们村儿。允哥可能知道他在哪儿吧。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肯定也不在了。

海守神被运到东京后会咋样啊?他能回老家吗?

名字?汤姆的吗?哦哦,原来汤姆是他变成尸者后的名字啊。已经查不到他原来的名字了啊。那是不是也查不出他是在哪儿生的在哪儿长的啊?

不过汤姆肯定早就上天堂了。

天堂呀。您不知道吗?

祭拜汤姆的时候,俺本想念佛来着,结果翻译说,他信的神跟俺们不一样,所以不用念佛。他还告诉我,虽然信的神不一样,但做了好事的人去的都是极乐世界,汤姆他们去的极乐世界就叫“天堂”。

他的眼睛啊,和夏至的大海一样蓝。那天的太阳挂在头顶正上方,照得海面闪闪发光。在俺心里啊,他永远,永远,都是神。


注①: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东京审判)于昭和二十一年(1946年)五月三日开庭。

注②:后续调查结果显示,伊森太郎在战时隶属于关东军防疫供水部(人称“石井部队”),至今未复员,生死不明。

注③:明治十年(1877年)西南战争期间,隶属于明治政府的尸兵团犯下大错,放任伪装成政府军的叛军通过田原坂。事故原因是政府尸兵团错认了名为“官军旗”的识别旗。明治政府高度重视这一问题,就此将所有尸者收归国有,全面禁止个人、地方政府及法人结社持有尸者,并大力防止尸者扩散。

注④:大正十二年(1923年)九月一日,发生关东大地震。因帝都灾后复兴需要大量劳动力,因此上述禁止措施因同年十月颁布的《尸体民间运用特殊措施法》大幅放宽。同年成立的弗兰肯斯坦公社也是以该法令为基础。

注⑤:受弗兰肯斯坦公社管理的尸者是以“公社将政府转让的尸者派遣至民营企业、地方政府与各类组织”的形式投入使用的。然而,尸者作为劳动力扎根的派遣地,九成以上是矿井与矿山,以及地方乡镇的基建工地(如铺设铁轨、公路)。让尸者在主要城市从事一般劳动的举措,因市民强烈抵触而在试验阶段就宣告中止。在交通运输业、第一产业基层长期使用尸者的成功案例较少。

注⑥:在关东军统治下的伪满洲国,自行制造并使用尸者已成常态,相关事实通过移民中国东北的日本人传入日本国内。但当时的日本政府并不认为上述行为有任何问题。不仅如此,政府实质上默认了上述行为,并有将中国东北视作全新的尸者民用试验田的嫌疑。

注⑦:在当时的英国,先写入“通用剑桥引擎”,再以特定工种的插件覆盖,是控制尸者活动的通用手法。古浦村的尸者为尸兵兼实验体,因此其安装的插件可能不是特定工种型,而是能力增强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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