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萧规曹随

汉高祖刘邦  作者:黄中业

在刘邦的遗嘱中,曹参被列为汉王朝相国的第一接班人。除异姓诸侯外,在刘邦部下的众将领中,曹参“身被七十余创,攻城略地”,战功最多。汉帝国建立后,因为齐地是中国东西两大富饶的战略要地之一,素有“西秦”“东秦”之说,故刘邦封庶出的长子刘肥为齐王,任命曹参为齐王的相国,实际上是把确保东方安定的重任寄托在曹参的身上。曹参继任相国之后,遵从刘邦、萧何的既定制度和政策,实行清静无为的黄老政治,贯彻与民休息方针,对汉初的社会安定和经济恢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为后来“文景之治”的出现从方针路线上准备了条件。故后人有“萧规曹随”的美誉。这里,对曹参的事迹作如下的评介:

在汉初分封的异姓、同姓诸侯王国中,齐国有七十余城,封地最大,人口最多,又十分富饶。曹参出任齐王相国,他鉴于天下初定、齐王年轻的这一事实,到任后便召集当地的长老、儒生,询问安定百姓的办法。齐地原有的读书儒生数以百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很不一致,曹参也无法确定采纳哪一位的建议。后来听说胶西有一位被称为盖公的长者,精通黄帝、老子的黄老学说,便派人带着贵重的礼物把他请到齐国都城。盖公到来后,向曹参献策,认为安邦治国的总方针应是“贵清静而民自定”。至于治国的其他政策,也都是按照这个总方针类推,向曹参作了具体的论述。曹参认为盖公的这套理论很高明,便把正堂让给盖公住。曹参把盖公所阐述的这套黄老学说作为制定治国纲领的指导思想,因而在担任齐国相国的九年之中,齐地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们无不交口称赞他是位贤相。这一切,汉高帝在世时当然有所耳闻。

汉高帝死后两年,相国萧何患病不能起身,汉惠帝亲自到萧何家中探视。惠帝见相国病重,虽然知道萧何与曹参平时有些不大和睦,但高帝在临终前既然有遗嘱在先,而且事关社稷安危,他不得不向萧何询问道:“相国如果百年以后,谁可接替?”

“最了解臣下的,莫过于君主。”萧何并没直接回答。

“您看曹参怎样?”惠帝问。

“陛下已得到了最好的人选,我死后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萧何叩头回答。

当曹参得知萧何逝世的消息后,他在悲痛之中立即告诉左右的人赶快整理行装,说道:“我将要到朝廷当相国去了。”

曹参并不知道汉高帝的临终遗嘱,但他的预料则果真不错。几天后,朝廷果然派使者持节前来召曹参入京。临行前,曹参对接任的丞相说:

“要把齐国的狱市作为奸人寄寓的场所,狱是那些教唆犯罪、包揽诉讼的地方;市是那些投机倒把、欺骗顾客的场所。对于这两个地方要谨慎些,不要去干扰它。”

“治理国家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吗?”接任丞相困惑不解地问。

“不能这样看。狱与市这两个地方,是好人与坏人并存的场所,如今您去干扰他们,那奸人到哪里去容身啊。我因此把这两件事作为治国首先慎重对待的问题。”

曹参把实行黄老清静无为作为治国之本,在狱与市的问题上不能不持这种态度,其根本目的是把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去做那些激化矛盾的事。

曹参在微贱的时候,本来与萧何的关系很友好。待到二人分别为将、为相,彼此间却产生了一些嫌隙与隔阂。但到萧何临终前,他所推荐的相国接班人唯独曹参一人;而曹参继任相国后,处理国家政务,同萧何在任时无所变更,一切遵循萧何所制定的制度和法令从事。

曹参的具体做法是,从各郡国的官吏中选择那些质朴而不善于言辞的长者,任命他们为丞相史,做自己的助手。对于那些善于文辞、苛求深究、追逐名声的人,一律将他们调出相国府。然后,自己便日夜痛饮美酒。卿大夫以下的官吏及他门下的宾客们,见曹参不处理政务,到他这里来的人都想为此而向他进言。曹参也深知这些人的来意,当客人到来后,他便十分热情地不由分说先请他们饮用美酒。饮酒高潮低落,曹参见来客想要趁机向自己进言,便再度热情地勉强他们饮酒,直到把客人们灌醉离去后方肯罢休,使得那前来想要劝说他的人总是得不到开口劝谏的机会。曹参对于想要劝谏他的人,便采取这种对待方法,并且习以为常。

曹相国住宅的后园与官吏的宿舍为邻。在曹参的影响下,宿舍里的官吏们也日夜饮酒,大声喧哗呼叫。曹参的随从讨厌这些人狂呼乱叫,但也无可奈何。随从官吏请曹参到后园中游玩,想让他听到官吏宿舍中酒醉后的呼叫声,并制止他们。谁知曹参听到后,却反而令人取酒在后园痛饮起来,也大声呼叫高歌,与官吏宿舍中的酒后呼喊声相呼应。

曹参见人犯有细小的过失,总是隐瞒遮盖,因而相国府中平安无事。

曹参的儿子曹窋(zhú)在朝廷中任中大夫,经常有机会见到皇帝。汉惠帝也怪罪曹参不理朝政,认为“莫非是轻视我吧?”因而对曹窋说:

“你回家的时候,试探着私下从容而自然地问问你父亲,就说‘高帝刚刚离开群臣去世,皇上又年轻,你身为相国,整日饮酒,也不向皇帝请示,用什么表示忧虑天下呀?’但不要讲这是我让你说的。”

曹窋在假日回到家中,闲暇时侍奉父亲,将皇上的话变成自己的意思,向父亲劝谏。曹参闻听后大怒,当场抽打他二百下,并训斥说:

“赶快给我回宫侍奉皇上去,治理天下的大事,不是你所应当说的。”曹窋回宫后,汉惠帝知道了相国府中所发生的一切。待到朝会的时候,惠帝责怪曹参说:

“为什么抽打曹窋,那是我让他劝谏你的。”

曹参脱下帽子向皇上请罪说:“请陛下考虑一下,在圣明英武上与高帝比谁强?”

“我怎敢与先帝相比?”惠帝答。

“陛下看,我的才能与萧何相比谁高明?”曹参又问。

“您似乎也比不上他。”惠帝答。

“陛下这就说对了。况且高帝与萧何平定天下,法令既已明确,如今陛下垂衣拱手,我们这一班人谨守职务,遵循原有的法制而无有改变,不也是可以的吗?”

“好。您不要再讲了。”汉惠帝终于明白了曹参为何整日饮酒,不理朝政。

曹参任汉帝国相国,前后三年。死后,百姓为他编了一首歌谣,来歌颂他的功绩。这首歌谣的原文如下:

萧何为法,较若画一。

曹参代之,守而勿失。

载其清静,民以宁一。

后人所说的“萧规曹随”这句成语典故,便是从上述故事和歌谣演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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