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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候鸟 作者: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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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文学艺术的好处是重拾那被近世科学和哲学所遗忘了的个体。这个个体在过去时代的洪流里曾受拒弃,甚至引以为耻,仿佛暴雨狂风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曾想过为《候鸟》加上这么一个副题:“一些记忆”。如果这些记忆和过去的时代相涉,并不完全是偶然的事,我们这一辈,的确从小就身不由己,随着父母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迁徙,在迁徙里艰苦地、缓慢地长大。稍为安定下来,又发觉身边的许多人,又开始了另外的,也许更为遥远的迁徙。然而,也终究只是一些记忆罢了,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因果得失、是非成败,并没有一些人写读传记、历史时的愿望:从过去透视未来,从个人或集体的反省里获得智慧。我绝不敢怀疑这种智慧,我只是抱歉自己并没能够把它带给读者。而这,或竟就是小说与个人传记、集体历史的分别吧。 迁徙看来还没有完成,至少心理上还没有,那或者需要许多个世代,于是《候鸟》也没有完成。实情不是这样的。《候鸟》是一九八一年五月间开始在香港《快报》上连载的长篇,因为长,给编者刘以鬯先生惹来了麻烦。起初问题并不大,别人以为我循例写十万、八万字就放手,哪知整整一年过去,仍然没完没了,终于按捺不住,对编辑埋怨:这么长的东西,该转到闷(文)艺刊物上去发表。连累了编辑,我只好决定赶快收场,本来想写六十万字,结果三十万字完工大吉。如今出书,删去些臃肿的段落,得起首四章十八万字,幸好也算颇完整的独立篇章。至于其他十数万字,以及各种可能的发展,容我精神好些,以后再把它改订出来。 把这些事写出来,想到的是写作难,编辑难,出版文艺作品尤难。我在这里不得不感谢洪范。从《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到《候鸟》,是洪范为我出版的第十一本书了;这些日子里,虽然仍在香港的文学刊物、报纸上发表小说、写作专栏,但其间并没有在香港结集出过书,难怪有心人要提名我竞选香港市政局什么的双年奖,发现我不符合资格,按它的规定,要这两年内有书在港出版才行。 一九八九年出版的《香港年鉴》谈及香港的文化艺术有这么一句:“除了台湾的西西外……”令我吃了一惊,还以为是什么地方的道听途说。前此,我在香港好歹也出版过五六本书,还是洪范出的最多,也是比较满意的版本,从这个角度看,说我是台湾作家,倒是美丽的错误。 ---一九九一年七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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