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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拉着手惶然录 作者:费尔南多·佩索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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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入睡:我活着和梦着,或者毋宁说我无论活着和睡着的时候都在入梦,这种梦里也是活。我的意识从不中断:甚至在我没怎么睡或没睡好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我只要正式入睡就马上开始做梦。我是一串若断若续的图像持续不断地展开,总是伪装成外在的什么东西,在我醒来的时候介乎人与光明之间,在我入睡的时候则介乎鬼和黑暗之间。我确实不知道如何把它们一一分清,既不能在醒来时贸然确定自己不是在睡觉,也不能在睡觉时贸然确定自己不是处在苏醒一刻。 生命像什么人绕起来的一个线团。里面的一些感知,可以拆解开来,拉出足够的长度,或者也可以好好卷起来。但是,就像这个线团,问题是没人耐烦地把它绕成一个球,它已经乱七八糟成了一团死结。 我已经梦到自己将要使用的词语,因此我现在已感觉到自己将要写下什么,我的感觉穿过这半睡的夜晚,还有模糊梦境里的风景,还有使梦境更为模糊的窗外雨声。它们产生于空白中的臆测,是地狱之门眨眼之间的颤抖,充满室外淅淅沥沥的连绵雨声,还有耳中风光诸多丰富的细节。希望么?没有。只有一片水淋淋的悲痛,从看不见的天空随风而下。我继续睡觉。 毫无疑问,出自生活的悲剧,是沿公园里一条条大道发生的。有两个人,他们漂亮而且想要使自己有更多变化,爱情在讨厌的遥远未来等待他们,而他们从未感觉到的童年之爱,作为怀旧的内容即将来临。于是,在附近小树林的月光之下,点点滴滴的光斑在树叶间洒落,他们手拉手前行,没有欲望,也没有希冀,穿过一条废弃大道的荒凉。他们简直就像孩子,这恰恰因为他们不是。从一条大道到另一条大道,沿一幅幅剪影般黑森森的树林,他们散步在一片无人区的舞台。他们就这样若即若离,消失在喷泉之外,在柔和雨声之外——而现在几乎已经停止的——是他们正在走入的喷泉之声。 我就是爱情,是他们的爱情,这才能解释,为什么我能够在无眠的夜晚听到他们的一切,为什么我具有一种能力:不快乐也能生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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