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布隆堡主动提议，由他开车，送我们回家。夏末时节的夜晚，天气炎热到可以让你只穿短袖上衣。隆德市的街道两旁仍是游人如织，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有遛狗的狗主人，准备上派对狂欢的人，正准备出门、回家甚至不知自己将往何处去的人，有上夜班的人，还有睡不着的夜猫族。日常生活拒绝因为我们的人生停顿、起伏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我们来到家门前时，布隆堡问，他还有什么可以为我们效劳的。他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不必了。”我再三向他保证。

尤丽卡在车道上站了一会儿，和他交谈，我则急忙进入浴室。我感到全身上下十分燥热，口干舌燥。我直接打开水龙头喝水，再用水冲洗额头。

当我走进厨房时，早已过了午夜。尤丽卡坐着，双手遮住脸。她不顾夜色已深以及我的极力劝阻，轮番打电话给自己在警界任职的朋友、几名新闻记者与律师。所有可能知情或被认为能帮上忙的朋友，她都联络过了。我则坐在她对面，在网上地毯式搜索关于飞箭街命案、克里斯多弗·奥尔森以及他那位教授老妈的资讯。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望着时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整整一小时过去了，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到底要花多长时间？”

“我打电话给迈克。”尤丽卡一边说，一边起身。

楼梯传来嘎吱嘎吱声，我听见她关上自己书房门的声音。愁思将我的大脑啃噬成碎片，焦虑就像无数只小动物，钻进我的皮肤。

我漫无目的地在厨房里来回踱步，甚至一直踱步到玄关。当我的手机响起时，它刚好就在我手上。

“我是艾米娜。”

她抽噎着，清了清喉咙。

“艾米娜，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不起。”她说，“我撒了谎。”

完全就像我所想的一样。周五，她根本没见到史黛拉。她们是谈论过要在那天见面，但没能付诸行动。

“你们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完全被吓到了，”她说，“我是为了史黛拉才说谎的。我觉得，可能有些事情……我是想先向她问清楚的。”

我了解她。这没什么好生气的，一个善意的小谎言。

“可是，必须有人能为她提供不在场证明才行，”艾米娜焦急地说，“这件事情实在太离谱了！”

这一切实在太超现实了。同时，这件事情正在一步步成真。我脑中可以看见史黛拉被关在阴冷、恶心、用来关押强奸犯和杀人犯的拘留所里。

尤丽卡连走带跑地下楼来。

“检察官已经收押了史黛拉。”

“收押？”

我的心怦怦直跳，汗流不止。

“他们把她关在拘留所里。”

“这怎么可能？他们又没证据！”

“这可能跟调查措施有关。警方在把她放走以前可能想要搜查某些东西。”

“比如说，不在场证明？”我说。

“就是这类东西。”

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我全身上下躁动不已，只能稍微坐一会儿，很快就得起身活动。我像僵尸一般在各个房间游走，甚至脚上只套着袜子就绕着屋子走来走去。

当朝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绽放出第一道曙光时，我俩仍然一无所知。我已经灌进大量咖啡，乃至于胃部不安地沸腾着。缺少睡眠，也使我的大脑陷入一片模糊。

最后，布隆堡打电话来了。我站在厨房里，正对着尤丽卡，屏息凝神。

对于他所说的内容，她只能简短、含糊地回答。即使通话已经结束，她仍然呆立原地，话筒紧贴着耳际。

“他说了什么？”我问道。

尤丽卡望着我。然而，她其实对我视而不见。她的眼神，早已飘移到别处去了。

“我们得离开这栋房子。”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仿佛即将崩溃。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已经找上门了，他们要进行住宅搜查。”

我马上想到那件有污点的女式衬衫。那该不会是血迹吧？当然，这肯定能自然而然地解释过去。一切必然如布隆堡所说，是一场已经乱了套的误会。

史黛拉永远不会……嗯，她难不成会？

我偷偷溜进洗衣房，举起那堆衣服。我之前曾经将那件女式衬衫塞进那堆衣服里。我的双手变得僵硬。

那件女式衬衫不见了。

“你在干吗？”尤丽卡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们该走了。”

我焦急地在其他几堆衣服里又翻又找，但一无所获。所有的晾衣绳上空空如也。那件女式衬衫真的不见了。

“快走啦！”尤丽卡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