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夜里，我和尤丽卡各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我们正在与时间以及在我们这个小家庭成员心头撕开的伤口搏斗。我们强忍住没有告诉彼此的那些话使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

关于蜜·塞恩瓦尔的那些念头，一再重重地压在我心头。她的言语，使我内心充满焦虑。她十分确定，她在上周五夜里看到的就是史黛拉。因为史黛拉到克里斯多弗·奥尔森家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凌晨两点钟左右，尤丽卡再取来一瓶葡萄酒。她在走回来的路上绊了一下，靠在墙壁旁。

“也许我们不应该再多喝了。”我说。

“我们？”

我耸了耸肩。

我在讲道时曾多次提道：我们常要等到遭逢惨剧与灾难，才会正视彼此，团结一致。非得等到这种情况发生，我们才会真正停下脚步，为彼此赴汤蹈火。我们总在意外发生时重新发现彼此，从而意识到：能够生而为人并在人际关系中生活，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唯有在悲痛中，我们对彼此的需求才会变得明显。

“求求你，亚当，别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尤丽卡说，“我女儿涉嫌谋杀呀。”

她再度步履蹒跚起来，然后跌坐进沙发的一角。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可是一家人，我们得团结一心。我们没有说谎、隐藏秘密的余地。

“你知道吗？我觉得，史黛拉可能认识那名男子。”

“克里斯多弗·奥尔森？”

我点点头。她人啜饮着杯中的酒。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很可能只是某种感觉而已。”

尤丽卡睁大眼睛，瞪着我。

我是否该说出一切？告诉她，我和蜜·塞恩瓦尔谈过了？我担心尤丽卡不能理解这一点。她会感到气急败坏，认为我试图影响蜜的证词。这对她来说，可是有关荣誉的大事。假如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甚至可能觉得自己有义务向警方举报我的行径。

“亲爱的，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尤丽卡的双眼闪动着泪光。

“我一直做得不够好，”她低声耳语着，“我真不是个好妈妈。”

我更靠近她一点。

“你是个非常好的妈妈。”

“唉，史黛拉一直都是爸爸的小女儿。大家都这么说。你和她比较合得来。”

“别再说了。”我试图抱住她，不过她却背对着我，将自己封闭起来，“你和史黛拉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尤其是最近……”

她摇摇头。

“我只是感觉，我们之间始终缺少什么。”

“也许，你们之间势必会缺少什么。”我这么说。但是，我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当睡意终于降临到沙发上时，我反而睡得很不连贯。我时不时醒来，感到身体一阵疼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并且努力区分哪些情节属于现实，哪些又只属于我高烧般梦境中的魅影。

尤丽卡半躺在我身边。她睡觉时发出鼾声，眼皮不停地跳动。早晨，我曾经更贴近她，只为了亲自感受她在我梦中出现的身影。

我再度醒来时，她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快步进入厨房。晨间的日光流入寂静的屋内。我直奔上楼，一把拉开卧室的门。床上空空如也。下一刻，我听见她从史黛拉房间里发出的叫声。

“化验结果已经寄来了。今天法院会针对是否继续收押进行审讯。”

她站在门口，双肩低垂，眼睛下方浮现出黑色的眼袋。

“这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可能因为被视为有高度嫌疑或有可能涉案而被收押。我得说，这当中的差别是很明显的。在出于调查需要而进行收押时，不需要太多证据就可以持续收押一名具有高度嫌疑的犯人。但是，假如你想出于某人‘有可能涉案’就将他收押，就得提出更有力的证据。”

这些字眼在我脑海里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根据检察官的说法，史黛拉涉案的证据十分齐全。她想提高史黛拉涉嫌犯罪的程度。”

提高她涉嫌犯罪的程度？我的心中一片惊惶。

“他们又找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