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等了三十分钟，亚格奈丝·席琳才走进那间狭小的侦讯室。她把我的钥匙和皮夹搁在桌面上。

“我们会保管你的手机，以便进行技术分析。”她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检察官的裁决书。

“技术分析？我被指控的罪名是什么？”

亚格奈丝·席琳摆出一副忧虑的表情，仿佛是真正在乎我。

“在你第一次到琳达·罗翰家里以后，她就已经联络过我们了，亚当。她感到害怕。你捏造身份，混进了她的家里。”

“当时我只是刚好穿着罗马衫。”

“你自称代表玛格丽特·奥尔森。”

即使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小过错，我还是无法否认这件事。这无法将那些警员的暴行合理化。

“我们当时决定：如果你回来，琳达就马上联系我们。”亚格奈丝·席琳继续说。

她当时花了很久才开门，这就是原因。

“可是，为什么我得待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你对我的同事挥舞一只花瓶。”

“挥舞？他是这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当时房间里有四个人。”

“可是，你们得重新侦讯琳达·罗翰。她对我承认：她针对克里斯多弗·奥尔森的所有指控都是真实的。他一再虐待她，她想过用不同的方式报复。”

“亚当，我不能谈论调查的细节。你必须相信，我们正在执行任务。”

“我怎么能相信你们？我女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被关押！”

“我们已经得到化验中心最新的结果。刑案技术鉴定人员在史黛拉的鞋底找到几个小角度的斜平面，这些斜面和凶杀案现场的鞋印吻合。我们已经很确定，那个脚印是史黛拉的鞋子所留下的。”

“这不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

“可是，那个鞋印可以是在任何时间点上印在那里的。史黛拉有不在场证明！”

亚格奈丝·席琳用双手撑出一个金字塔的形状，顶住下巴。她的双眼闪着微光，但眼神沉稳而坚决。我理解到，针对这件事，我已经走投无路。她和检察官杨思多德已经做了决定：史黛拉有罪，而我只是个愚昧的骗子。不管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的态度。

“亚当，你还好吗？最近，你已经逾越好几次界线了。”

我用双手按住太阳穴，想让不断狂跳的脉搏稍微平息下来。

“检察官珍妮·杨思多德已经针对你的行为报了案。”席琳继续说着，同时从书桌上成堆的文件当中取来一纸文书，“你在大街上攻击她，高声喊叫，行为具有威胁性。”

“攻击？威胁性？”

我的眼睛转动起来。我的双手在桌面上摸索，想找点东西喝。我的嘴里满是尘埃，房里强烈的光线使我不得不眯着眼睛。

“亚当？”

“我要请律师过来。”

当迈克·布隆堡从门口硬挤进来，在我身边坐定时，我内心其实感到某种解脱。这真是令我意外。

“请相信我。”他说着，将厚实的手掌搭在我肩膀上。

是尤丽卡设法将他弄到这里的。

“我才没有攻击杨思多德。”我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当然没有。”布隆堡说，“这种指控，实在荒唐之至。你不用担心。”

我深陷一场噩梦之中。

“我能理解这件事情很糟糕，”亚格奈丝·席琳说，“我也能理解，你心情很不好。”

布隆堡伸出手来。

“我越来越怀疑你们的工作方式。”他说。

我望着他。他终于有所作为了。

亚格奈丝·席琳装得若无其事，继续说下去：“亚当，你一开始会觉得，我现在即将告诉你的实情非常悲惨、惊人。但长远来看，我觉得这对你是一种解脱。”

我转向布隆堡，他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领带。

“我知道你只是努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席琳警官说，“不过，现在这样做已经行不通了。”

某种沉静感在我的心口落下。我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前额骨后方的撞击声平息下来，唾液涌上嘴角。我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最后一刻仿佛已经到来，将我牢牢攫住。

“昨天，我在拘留所重新对史黛拉进行了审讯，”亚格奈丝·席琳说，“我们得到几项新的事证。”

即将在接下来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已然呈现在我眼前，未来，就是一段视频。它在真正发生以前就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播放。

“史黛拉表示，她回到家的时间点并没有你所指称的那么早。”

“没有吗？”

“她认为当时已经过了一点钟，也许接近两点。”

“不，不是这样的。”我果决地摇摇头，“当时她已经喝醉了。她看错时间了。”

时间一秒接一秒地流逝。我望着布隆堡，布隆堡望着席琳，席琳望着我。我们三人都心里有数：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游戏，没有别的。一场表演。

“史黛拉所说的，还不止这些。”

我深吸几口气，感觉到空气直入肺部。

“她在现场。”亚格奈丝·席琳说，“当克里斯多弗·奥尔森死的时候，史黛拉就在位于飞箭街的游乐场。”

“不对。”我说，“不，不是这样的。”

我的眼睛再度转动起来，空气开始凝滞。

“不，”我不断地重复，“不，不，不。”

“她已经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