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一切妙不可言。我和克里斯在比亚瑞德长长的码头上吃冰淇淋，克里斯将手摸进我裙下，亲吻我的双唇，把沾在我嘴唇上的焦糖屑舔净。

“我们去宇斯塔[Ystad，位于瑞典南部斯科讷省南岸的自治市，境内人口约三万。]海水浴场。”隔天晚上，我们在我下班后约会。我们各执一瓶冰啤酒，坐在大广场上。他这么对我说。

“我整个周末都上班。”我说着，露出失望的微笑。

“我不是说周末。我说现在！”

那当然了。事不宜迟。

我打电话给莫琳，向她请病假。

“我现在来月经，痛得厉害，”我对着话筒哭哭啼啼，“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然后，我们一整天穿着泳装晃来晃去。我们每小时做一次。夜幕降临时，我们的身体紧紧交缠在一起，坐在一张柳条椅上，配着香槟酒和草莓，凝视着夕阳洒落在波罗的海海面上的余晖。

周日，我们正在海滩上散步，此时艾米娜打电话来。

“我很担心。”她说，“你都不回短信。”

“对不起！”

我察觉到自己已经将时空抛诸脑后。克里斯已经占据我的世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魔法。

“星期五，”我对艾米娜说，“我们上‘帖格奈斯’。”

克里斯眨巴着一只眼睛，握紧我的手。

我连续翘班。我们在星期一坐火车到趣伏里公园[Tivoli，丹麦哥本哈根的主题乐园，正对中央车站。]，在云霄飞车上喊破嗓子。天色已晚时，我们在一家酒店入住。早上，我们一直做爱，直到酒店前台人员打电话来，告诉我们，我们早在一小时以前就应该办妥退房手续。

星期五，艾米娜带着比萨来到我家。

我们用手来抓维苏威比萨吃，看着《菲尔博士》[Dr. Phil，由美国心理学家菲尔·迈高洛（Phil McGraw，1950—）主持的谈话性节目。]，讨论几个重大的人生问题。比方说：在我的简历中提到自己曾经参加真人实境节目，有加分的作用（还要看是哪一个节目，以及我要申请哪一种工作）。我们刺青时该刺哪一句引语，以及要在身上哪个部位刺青（该在脖子上用英文刺我无惧邪恶，还是在下臂用瑞典文刺知情更痛，但是不知情一样痛）。当然还有：菲尔博士的夫人真的又动了一次整形手术，以及她在一整期节目中都坐在观众席，节目结束后又和菲尔手牵手走出录音室，是多么病态。

没过多久，我就开始发短信给克里斯。

“我可以看吗？”艾米娜一边说，一边拉扯我的手机，“他写的什么？要一夜情啦？”

“一夜情？”

“对啊，做爱啊。”

“做爱？有谁这么说过吗？”

她笑了。

“拜托，你也行行好，干吗这么神秘兮兮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通常我一旦跟某个男人发生关系，事后也都不介意拿这事来说。我非常喜欢对自己行为中最小的细节再加以分析。艾米娜对我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色情狂相可以说知之甚详。可是，克里斯这件事情有点不太一样。我觉得：对他深入分析是不对的。不只是跟他做爱的事，跟他有关的一切都是如此。

“什么？你们在一起啦？”艾米娜说。

“我们当然没在一起。”

“可是你喜欢他？”

“喜欢？喜欢他？我不知道。”

我全力避免在事后自作多情、想入非非。这样做永远不会有好下场。我没有打算为了爱作践自己，尤其不会为了一名三十二岁的男子作践自己。

“也许，我想在暑假养一只猫咪。”

艾米娜打了我的手臂一下。

“你有病啊。在暑假养猫？”

“是的，我把他当成我在暑假养的小猫咪。你可以在暑假时和猫咪玩耍，然后遗弃它，把它忘记。”

艾米娜笑得前仰后合。

其实，这只是我随口说说。这样听起来很酷。在我这样说的同时，我知道：实情并非如此。感觉上并非如此。问题就出在，我开始在自己心中发现的这些情感，足以将我吓得屁滚尿流。

“你这个该死的玩咖！”艾米娜说。

“你真的也该弄一只小猫咪来玩玩。”我笑着说，“真的很温馨啊。”

离开“帖格奈斯”小酒馆以后，我就睡在克里斯家里。我醒来时，自助式早餐、刚烤好的三明治和点燃的蜡烛就陈列在眼前。克里斯将柳橙塞进果汁机里，我喝着果汁的同时，他按摩着我的肩膀。

“难道你今天就不能不去上班吗？”

“不行，”我说，“现在我得去上班。”

我需要这份工作。为了能够到亚洲旅行，我亟须赚到每一分钱。但是，我对此只字未提。我担心克里斯对此会非常失望，甚至开始对我进行游说，想让我放弃旅行的念头。或者在最坏的情况下，他想跟着一起旅行。我还没准备讨论这些事情。

“反正我今天很早就下班。”我说着，抚摩着他的手臂，“我们一会儿见。”

他摇摇头。

“我不懂你对我做了什么。只要你一走，我就觉得自己很寂寞。”

我们在门口互吻了好几下。然后我冲下阶梯，像个疯子一样狂踩着自行车。当我喘息着跌跌撞撞冲进店里时，已经迟到了五分钟。莫琳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你是刚从客场比赛回来吗？”

当贝妮塔终于来替换我的时候，我已经在结账柜台后面站了好一阵子。最近几星期以来的睡眠不足开始让我有点失去平衡。

“您要这个吗？”我对一名已经试穿过四件相同色调、不同款式女式衬衫的客人说。

她恼火地瞪了我一眼。

为了暂时离开现场一阵子，我溜进男装部，打开装着新衬衫的箱子。我陷入各种思绪之中。当我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时，我跳将起来。

“嗨，史黛拉。”

一名留着金色卷发、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就站在我身旁，绞着手。

“我们认识吗？”

她似曾相识，但我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的面孔。

“我们素不相识。”她说，“但是你认识克里斯。”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她是谁了，那个我看过的脸书照片上的女孩。

“你想怎样？”

我倒退一步。

“我叫琳达。”她说，“克里斯想必谈过我的事情，所以你看起来才会这么害怕，是吗？”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四下张望，但周边一个人也没有。

“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我会离开这里。史黛拉，你不必怕我。”

她的身材单薄、长相非常甜美，完全没有情绪不稳定或具有攻击性的迹象。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谨慎一点，”她说，“克里斯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

我伸出胳膊肘将她从我身边挤开。

“拜托，你得听我说。克里斯努力想骗你上钩。”

我迅速走向楼梯，但感觉到她在后方亦步亦趋。

“检查一下他房间里的那个大柜子。那个被他称为书房的房间。”当我走下楼梯时，她这么说，“右上角那个被锁起来的抽屉，你在左下角可以找到那个抽屉的钥匙。”

我迅速拐向结账柜台区，直到自己和排队等待结账的人群并行才转过身来。我直到这时才觉得比较安全一点。

我只看到琳达的背影，她正从玻璃门走出。

“发生什么事了？”贝妮塔从我后方问道，“你看起来好紧张。”

我努力让呼吸声变得平缓。

“没事。”我说，“什么事也没有。”

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