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坐回西琳的办公室。一如往常，她看起来是如此温柔、可爱，那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也比往常更像斑比了。就像影片中那头母鹿刚被射杀时一样。

“你感觉如何？”她问道。

我甚至懒得耸肩。

“这个是给你的。”

她将一本标题为《职业：心理医生》的手册递给我。我接过它，索然无味地翻动着。

“谢谢。”我说，“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心理医生。”

西琳惊讶地扮了个鬼脸。

“你是不能，还是不想？我觉得，你会成为非常杰出的心理医生。”

“不是吗？”

我放下那本手册，狠狠瞪着桌面。

“这是为什么呢？”西琳问道。

“什么为什么？”

“无奈感啊。你好像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因为涉嫌谋杀，待在这里。就算在庭上判定我无罪开释，我的人生也玩完了。在众人眼里，我已经被定罪了。你还真觉得我能当心理医生？嘿，少来了。”

西琳趋身向前。

“史黛拉，你并没有玩完。你很聪明、有趣、反应很快……而且，很美丽。”

她让我感到害羞不已。

“你是在跟我调情吗？”我说。

西琳开怀大笑。

“今天，你想谈什么？”她问道。

“除了我以外，谈什么都好。”

“我们可以谈谈别人。你来决定。”

我想到我老爸。最近这几天以来，我时常想到他。

“什么都可以谈吗？”我问。

“当然。”

“控制欲。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高见吗？”

“控制欲？”

“这跟强迫症是不是一样的？”

“不，不尽然。”西琳一边说，一边将装着水杯的托盘推到我面前，“控制欲的行为可以具有强迫性，但不一定要具有强迫性。许多人把控制欲和迂腐的洁癖联结在一起。但我会说，这当中的关键在于一种预测未来的需求。”

我把水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为了避免惊喜？”

“许多人害怕现实是会改变的。人们在生活中寻求安全感。因此，人们的体验是：当你有机会预见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有良好的基础做出优质的决定时，你就能掌握局面。”

我来不及一口将水全喝下，几滴水从嘴角渗出。

“什么是优质的决定？”

西琳递给我一张纸巾。

“嘿，那就是你自认为最理想、对你自己和你的家人有利的决定。”

这听起来挺合理。做出客观上最优质的决定和你自认为最理想的决定，两者之间当然还是有差别的。

“现代社会里的人已经被转换成了品牌。一切都必须在社群媒体网站上留下记录。许多人因而感到自己非常需要以某一种方式呈现在他人的眼前。这种心理当然会导致不健康的控制行为。”

爸爸的话在我脑海里回响：不要告诉外人。他痛恨社群媒体网站。有些事是私事。

“这当中的矛盾在于：你越努力控制一切，你就越觉得自己失去控制。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你失去控制，感受到压力，然后试图通过更有力的控制获取平衡。”

西琳搔了搔耳朵，而后注视我良久。她看起来是真的感到忧心，她仿佛真的在乎，这仿佛不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而后，她的眼神变得明朗。她将双手搁在桌面上，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我们现在是在聊克里斯多弗·奥尔森吗？”

“什么？”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史黛拉，他是否尝试控制你？他是否感到嫉妒？”

我努力抑制轮番重击、猛烈撞击前额骨内侧，拉扯我身上每一寸肌肤的那股冲动。克里斯多弗·奥尔森？难道西琳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对话引到这个方向？她企图调查我？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去你的！”

我用双手敲了下桌面，狠狠瞪着她。西琳往后靠向椅背，一只手伸向桌面下。我知道桌面下设有警铃按钮。

“见鬼去吧！”我说，“你跟其他人一模一样。”

就在我起身的同时，两名保安冲了进来，将我的双臂反扣在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