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警方技术鉴定人员搜查我们家的同一天，亚当第一次接受侦讯。我要他保持坚强，在说任何话以前，都必须三思。与此同时，我思考着到底应该对他透露多少内幕。毋庸置疑的是：亚当为了史黛拉，就算面对地狱之火，他也会闯过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疑虑是：他不可动摇的道德信念会像一个无比沉重的十字架，挂在他的后背上。

夜里，检方决定收押史黛拉，我所能看到的唯一亮点是，迈克·布隆堡被任命为史黛拉的公设辩护律师。

我要求一位警察局的熟人，一旦他们完成对我们家的住宅搜索，就打电话给我。随后，我拖着颤抖的双腿在各个房间检视，想要判断出技术鉴定人员搜出了哪些东西。他们能搜出的东西，其实为数不多。

就在我和亚当周六晚上乘出租车到达警察局以前，我曾经在街角资源回收站的大型容器之间蹒跚而行。就在我高声假装呕吐的时候，我把史黛拉的手机外壳踩得稀烂，将残骸扔进属于金属的容器里。我已经将她的SIM卡妥善、安好地收进我的手提包里。我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明白，史黛拉的短信非常关键，甚至称得上致命。忧虑在我的胸口抽痛着，不过，事情的进展仍比我预想的简单。一旦你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你原先自认为永远做不到的事情，都会突然变得天经地义。

当夜稍晚，我在屋内进行地毯式搜索时，发现了那件染血的女式衬衣。它被藏在洗衣房里的一堆衣服底下，手法有点草率。它仍然散发着湿气。是史黛拉将它藏起来的，还是亚当清空过洗衣机？对于下一步该怎么做，我迟疑了片刻，但就在迈克来电通知我，说明警方即将进行住宅搜索的同时，我还是为小心起见，将那件衬衣扔进了壁炉。我站在壁炉边，看着被火焰逐渐吞噬发出刮擦声的衣料。

我的各种情感相互撞击着。作为律师，我已经用最可怕、最不堪的方式干预了司法。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做的是唯一正确的事。我对星期五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仍然一无所知，但我知道，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女儿。

星期天上午，亚当一结束和警方所进行的侦讯，就打电话来。当我了解到他对警方撒谎，给了史黛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我感到心暖。这是一种出于真爱所采取的行动，这也许最能证明，他对我和史黛拉的爱有多深。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为了我们的家庭，我会不择手段。

我告诉亚当，警方的技术鉴定人员还在我们家里。接下来的几小时内，他还不能回家。我必须争取更多时间。

几分钟后，传来敲门声。我溜到洗衣间的窗边，向外面窥视。

我只看到：敲门的人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非常低，甚至盖住面孔。一双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不安地踏着石质的阶梯。

我轻轻拉开门，让门板透出一条细缝，细到刚好能让我抓住一只胳膊。随后，我将她拉进玄关。

“我不想再打电话了。”她说。

我从门板上的窗缝往外窥探，确定街道上空无一人。她没被任何人看见。

“进来吧。”我说。

她径自走进厨房，没有脱掉鞋子。我超过她，冲到窗户前，一把拉上窗帘。

“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声音颤抖着。

艾米娜望着我。她那双美丽的褐色眼睛几乎要夺眶而出，还泛着血丝。

“我搞不懂……史黛拉……我……”

当我握住她的手时，她全身颤抖。我们紧紧地拥抱彼此，她仿佛想要贴在我怀里，永不离开。过了一会儿，我不得不从她的臂弯里抽身。

“我知道了，”我说，“我读过史黛拉的短信了。”

“你读过了？”

她全身僵直。我用手摩挲着她的胳臂，将一撮发丝从脸颊上拨开。

“史黛拉把手机忘在家里了。”

艾米娜屏息凝神。我用双手紧紧抱着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崩溃。

“我们会处理这件事的，小朋友。我们会搞定的。”

她像个孩子一样痛哭。

她就只是个孩子。她和史黛拉都还只是孩子。

我是成年人了。身为人母的，是我。我必须拯救她们。

哭泣声戛然而止，艾米娜静静地喘息着。

“其实他本来是不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