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真是个白痴般的主意。史黛拉从来就不掩饰对教会的敌视心理。她怎么会想要参加坚信礼营队？

“我觉得，这对她是有好处的，”亚当说，“如果她不跟着去，也许就会被排挤。”

“艾米娜也没有要参加啊。”我质疑道。

“可她是穆斯林啊。”

“她爸爸才是穆斯林，而史黛拉是无神论者。”

我现在多么希望自己当初据理力争。我一直被迫与这种恐怖的焦虑感共存。我为什么放她参加营队呢？

此时的亚当终于开始放松自己的管控，而他与史黛拉的关系也逐渐变得和缓，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希望自己导致情况开倒车。因此，就算心怀忧虑，我还是同意了。当我看到史黛拉充满喜悦的表情时，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决定。

随后，当亚当从营队活动地点打电话来，试图说明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下流坯子干了什么事的时候，起先我还摸不着头绪。当时，我才搭乘斯德哥尔摩起飞的晚班飞机回到家。

“你在坚信礼营队？你在那里干吗？”

亚当随口说了一些关于负责任的话，但是，现在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有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话筒里大声吼着，“史黛拉被强奸了。”

这条消息在我的脑海里转来转去，话筒在我耳边颤抖着。

“你得打电话报警。亚当，开车送她到医院检查。”

他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避重就轻。

“亚当！你得让医生替她彻底检查，这很重要！”

“之后再说吧。我们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当车子呼啸着驶进私人专用车道上时，我正坐在餐桌前。我跑了出去，头脑简直要炸裂了。

史黛拉扑倒在我怀里，我将她抱进屋内，她仿佛又变回了五岁的小女孩。她瘫痪般地坐在厨房里，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我哭泣着，用双拳猛捶亚当的胸口。

“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你冷静点。”他一边说，一边抓住我的手臂。

“你怎么不打电话报警？你们为什么回家？”

他的眼神一片呆滞。

“你在那里干吗？监视史黛拉的一举一动，嗯？”

“那可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对于到营队活动现场一事，他事先只字不提。

“我打电话报警。”我从皮套里抽出手机，然而，亚当一把将它从我手里抢来。

“等一等！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样？”

他望着史黛拉，示意要我跟到门厅来。他压低音量。

“史黛拉跟着罗宾到领队宿舍区。这件事看上去甚至像是她提议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提议的？”

“坚信礼营队里其他几个团员说，她打算色诱他。”

“色诱？你有没有听清楚你自己讲的话？她才十五岁啊。”

“当然。我没有替罗宾辩解的意思。”

“那你现在到底要说什么？”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悲痛的眼睛望着我。

“我会确保，他往后在瑞典信义会里，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我甚至可以把他的脖子扭断。”

“可是？”

“可是，如果要追究这件事……这只会伤害我们，伤害史黛拉。”

我内心出现一道裂痕。

“我们必须追究，亚当。我们得这么做！”

他摇摇头。

“这件事会落得尽人皆知。人们会对她未审先判，这件事会跟着她一辈子。”

我的思绪不停地盘旋着。我剧烈地咳嗽，生怕自己会呕吐出来。我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亚当的意思。我自己就曾经为被指控犯下强奸罪行的男人担任辩护律师。所有针对被害人，关于被害人衣着、是否饮酒、性倾向、过去性经验的问题，我全都问过。在其中几个案例里，我甚至怀疑被害人说辞的可信度。我在其他的案件里，则只是公事公办。

“她是被害人，”我说着，退缩着，“在这件事情当中，她没有罪责。”

“亲爱的，这我知道。她当然没有罪责。可是强奸案已经发生了，我们没法改变这一点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她，使情况不至于变得更糟。”

他伸出双臂，搂住我，我紧紧依偎在他胸口。我俩的心跳都非常狂乱，而且完全不一致。

当时我想：我们的人生，居然会变成这样。

现在我心想：这些事，还是有可能改变的。拯救我们的家庭，成为自己心目中的模范母亲、成为不计一切代价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的可能性，仍然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