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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胡利娅姨妈和作家》的一场风波胡利娅姨妈和作家 作者: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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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4月6日,哥伦比亚《时代报》文学副刊《转盘游戏》刊登了一篇访问记:《真胡利娅讲述自己的秘密》,文中记述了秘鲁著名作家巴尔加斯·略萨的前妻胡利娅·乌尔吉蒂对记者所做的谈话,谈话涉及作家的生活、创作,以及围绕《胡利娅姨妈和作家》一书所引起的一场风波。现摘译如下,供参考。 不管是在真实生活中还是在小说《胡利娅姨妈和作家》中都曾使巴尔加斯·略萨发疯的那个名叫胡利娅·乌尔吉蒂·伊利亚内斯的女人,今天是玻利维亚财政石油矿产公司的行政秘书。 她在巴黎经历了拉丁美洲爆炸文学的诞生,是巴尔加斯·略萨写作《城市与狗》时期的伴侣。后来,当巴尔加斯·略萨爱上她的外甥女帕特丽西娅之后,她同这位作家离婚了。当她获悉自己成了前夫所写的一部杰作中的主人公时,感到十分惊讶。接着,她又成了一部流行拉美的哥伦比亚电视小说中的人物。于是她怀着痛苦的心情写了一部回答巴尔加斯·略萨的书,并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她曾再度结婚,再度离婚。今天,胡利娅已是一位五十七岁的妇女,她更关心的是家庭的菜篮,而不是文学。 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同胡利娅·乌尔吉蒂在拉巴斯城进行了交谈。热情、愉快、外向的“胡利娅姨妈”说,是哥伦比亚的电视小说促使她写了《巴尔加斯没有说的话》这本书。 “我从未写过书,但一切疾病都是传染的。”她说,“电视小说的谎言和不确切促使我写书。材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因为我平时一切都保存,什么都不扔掉,连一张纸、一封信都不撕。我感到困难的是带有感情色彩的部分。我想写得公正,不希望出现任何一个可会伤害别人的形容词。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录音机讲。我录了二十盘双面录音带。重新撕开这些已经愈合的伤口,我的心像针扎似的疼痛。整个过程是一种精神分析。” 胡利娅·乌尔吉蒂第一次感到惊讶,是她得知巴尔加斯·略萨因她而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出书后,巴尔加斯把书寄给了她,上边用铅字清清楚楚地印着题词:“献给胡利娅·乌尔吉蒂·伊利亚内斯。对于她,不管是我还是这部小说,都深感抱愧。”“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她说道,“我感到有点不快,但没有说什么。虽然我认为两个人相爱时的私生活是神圣的,但我认为那是一部风趣的、优秀的文学作品。所以我只是给巴尔加斯写了一封信,祝贺书的出版,并为题词表示感谢。” 当胡利娅认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她从一份哥伦比亚报纸上看到了这本书将改编成电视小说的消息。她寄了一封信给巴尔加斯·略萨和他的妻子帕特里西娅,要他们不要这样做,但毫无用处。 “书我可以接受,因为书是有教养的人读的,”她说,“可电视小说为了弄得家喻户晓,会采取多种手段,特别是那些肮脏的手段。在这件事情上,事实上,唯一可以拿来做文章的是年龄差别,即我比巴尔加斯大十岁。可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比这更糟的情况屡见不鲜……” 巴尔加斯·略萨的前妻承认,从成就的角度看,哥伦比亚的电视小说拍摄得还是不错的。她很欣赏维克多·马利亚里诺和卡洛斯·穆尼奥斯的表演。但是她对秘鲁女演员格洛利娅·玛利娅·乌雷塔这个角色十分鄙视。“他们选了一个比我那时的年龄大得多的女人。我再次声明,我只比巴尔加斯大十岁,在电视小说中,这一差别被夸大了,我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名少年教唆犯。再说,在这样的事情上,大一岁小一岁是极其重要的。”玻利维亚女人哈哈大笑着作出结论。 “电视小说中有许多不确之处吗?” “我给您举个例子。我和巴尔加斯分开是因为他爱上了我的外甥女,他的表妹帕特里西娅,当时这姑娘只有十五岁,在巴黎同我们住在一起。您想想当时的情形,我是个什么滋味?我有多么痛苦、多惨?电视小说对这部分大加渲染。再举个例子:当我同巴尔加斯逃跑时,我们并没能在当天晚上结婚。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家饭店里同居了,因为我们是两个成年人,他已十九岁,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这个场面变成了我穿着轻飘飘透明的衣服诱惑巴尔加斯·略萨,成了一个迫不及待地让他上钩的轻浮女人!” 胡利娅称这部电视小说在她的国家上映使她非常恼火,宣传机构收到了对那位秘鲁作家表示抗议的信件。 “这使我非常难堪,”她说,“由于我们女人都好奇,都是色情虐待狂患者。我看了电视小说的大部分。您可以想想,我坐在电视机前,看到对我的生活肆意篡改,心情会是怎样?巴尔加斯那时正准备来科恰班巴出席他的剧作《塔格娜小姐》的首演仪式。人们警告他说,倘若他不为在他的作品中侮辱了一位科恰班巴夫人——一位玻利维亚女人——而进行道歉,就不让他入境。结果他没来成。” 谈到和巴尔加斯一起的生活时,胡利娅说,尽管分离、小说和电视小说给她带来了痛苦,她仍对那段夫妻生活保留美好的记忆。 “对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她解释说,“我是一个曾经生活过并有过热烈爱情的女人。我对什么都不后悔,一个人对没做的事感到悔恨才更糟。此外,夫妻关系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我是对的,就不能把他一个人拴在耻辱柱上。我们两个都错了,我也犯了错误,很大很大的错误。可我不说谎话,因此我有权利讲出实情。我写了《巴尔加斯没有说的话》这本书。我尊重了巴尔加斯对我外甥女的爱情,甚至以离婚来成全他们。同时,我也不感到害羞地承认,我在离开他时仍旧热烈地爱着他,那一精神创伤拖了许多年才得以平复。” “您看着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写了什么作品?” “我看着他写了《城市与狗》,因此他把这本书的版权让给了我。不过,自从我出版了《巴尔加斯没有说的话》就再没有收到一分钱,尽管这件事是在离婚书上写明了的。当我们分开时,《绿房子》也写完了。巴尔加斯之所以去利马碰上我的外甥女,恰恰是为了去核对这本小说中关于森林生活的几个材料,可他自己被森林吞没了。” 胡利娅回忆了她同这位作家生活在一起的最初几年,当他们靠一份奖学金去了西班牙时,收入勉勉强强能够维持生活。她在一家叫《荟萃》的杂志社里当打字员。 “奖学金结束时,巴尔加斯幻想成为当时各种各样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中的一员,就去了巴黎,虽然那样做的话我们就没有回秘鲁的旅费了。我们决定孤注一掷,真的去了巴黎。正如埃尔南·科尔特斯烧掉航船一般[埃尔南·科尔特斯,西班牙征服者,他带兵到达墨西哥后,为了不让士兵返回西班牙,烧掉了所有的船只。],我们去巴黎后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听从上帝的安排。我的第一个工作是当打字教师,教一个不会讲任何外语的俄国女人。我不懂一句法语。但是,只要巴尔加斯能写作,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对他充满信心,预感他会成为大作家。” “巴尔加斯·略萨本人都承认他对胡利娅姨妈亏欠甚多……” “我对他帮助很多,”她同意道,“如若没有我,他也可以成为今天的样子,但要多花费点儿气力。我从不允许他背离他的天赋而走其他道路。我们第一次分开时,巴尔加斯向我保证说他再也不写东西。我吓坏了,求助了我们亲爱的朋友胡利奥·科塔萨尔。科塔萨尔给我回了一封非常亲切的信,这封信我放在了我写的书中。” 提到阿根廷作家,胡利娅·乌尔吉蒂悲伤起来。她仍为科塔萨尔的逝世十分伤心,科塔萨尔是她终生难忘的人物之一。 “我从未见过这样高尚正直的人,”胡利娅说,“我好像看到他如一个巨人般地出现在我们的寓所里,但是他的脸似一个机灵的孩子。他的特征是有一副年轻的外表,却总像个二十几岁的人,巴尔加斯认识科塔萨尔时,仅仅写了一本故事集《首领们》,当时科塔萨尔已是驰名世界的作家了。我记得在利马,几个朋友曾聚在一起读《动物寓言集》。巴尔加斯结识了科塔萨尔,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因为科塔萨尔是他崇拜的偶像。随着时间流逝,巴尔加斯在文学领域渐渐要同科塔萨尔齐名了,但人们告诉我,在政治上,他远远赶不上科塔萨尔。他在政治上变了许多,可科塔萨尔直到临终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是一个斗士。” 当时的其他朋友有:智利作家豪尔霍·爱德华兹、墨西哥作家卡洛斯·富恩特斯、危地马拉作家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秘鲁作家胡利奥·拉蒙·里维罗和不久前在马德里飞机失事中死去的马努埃尔·斯科尔萨。 “在这方面,我同巴尔加斯的生活是极其丰富的。”胡利娅承认说,“一些知名人士常到我们家来,令人难忘。我深感遗憾的是没有结识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因为当时他不住在巴黎。不仅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杰出作品令我着迷,通过这些作品我还看到了一个伟人。他获得了诺贝尔奖,使我为拉丁美洲感到骄傲。” 也提提巴尔加斯的情况。胡利娅·乌尔吉蒂和这位作家的斗争在一定范围内变成了玻利维亚人和秘鲁人的对抗,如果巴尔加斯·略萨不向被他在电视小说《胡利娅姨妈和作家》中侮辱了的玻利维亚夫人道歉,科恰班巴就不让他入境。而秘鲁的几家书店则拒绝出售《巴尔加斯没有说的话》这本书,以此来支持他们最优秀的小说家。 《巴尔加斯没有说的话》一书出版后,胡利娅·乌尔吉蒂再也不能像同这位作家离婚之后那样悄悄地生活了。各种报纸前来约稿,她年轻时代当篮球运动员时的照片被大量复制。几个月前,她受邀到一家电视台做香水广告。 巴尔加斯·略萨和胡利娅·乌尔吉蒂围绕这场论战都讲了许多话,唯一不愿系统讲这件事的,是在书中被作者用来做模特儿的人物,这就是拉乌尔·萨尔蒙。不错,这个人曾同巴尔加斯一起工作,并且认识胡利娅,胡利娅酝酿写书的时候他也知道,但他对过去的事情丝毫不愿提及。他从默默无闻的广播小说作者变成了电台要人,某个时期以来,又担任了拉巴斯市长一职。 这位市长在巴尔加斯·略萨书中结尾的遭遇和最近发生在胡利娅和巴尔加斯·略萨之间的事情,凑在一起可以写《胡利娅姨妈和作家》的续集了。 ---(尹承东摘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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