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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假面饭店 作者:东野圭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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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深呼吸,然后敲门,这是尚美进负责人办公室前的习惯。 听见里面有人应了一声“请进”,尚美推开了门。藤木坐在正面的椅子上,田仓就站在旁边。 “听说您叫我。” “嗯,进来吧。”藤木说。 “打扰了。”尚美鞠了一躬,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真是辛苦了。”藤木摘下老花镜说。 “我没什么,倒是您二位才辛苦呢。”尚美看着上司们的脸说。 “我和田仓没什么,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具体的事。主要是你每天从早到晚辛苦工作,可别累坏了身子。” “谢谢。但是我真的没事。”尚美微笑着说。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东京柯尔特西亚饭店实行白班、晚班、夜班三班倒制度,下午五点与晚上十点为交接班时间。今天尚美是白班,本来下午五点就可以下班了,可是现在是协助警方查案的非常时期,晚班夜班都得照常盯着,所以都晚上十点多了还得在饭店守岗。自不用说,那是因为新田也留下了。 “新田刑警在干嘛?”田仓问道。 “刚从办公楼回来,前台的工作已告一段落,他在巡视饭店呢。” “这样啊,那我们聊聊吧。”藤木站起来,走向旁边的沙发。 藤木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尚美也面对着他坐了下来,田仓也走了过来。 “这次让你勉为其难了。”藤木目光温和地说。 尚美苦笑了一下:“我觉得这是考验,看看我能排除哪些困难。” “考验?确实如此。不只是你,对我们整个饭店又何尝不是呢?”藤木点点头,他的目光恢复了以往的严谨和认真,“那么,怎么样,坦率地说一下今天的印象吧。” “新田吗?” “当然,我希望你说实话。” 尚美垂了下眼,又重新注视着藤木说道:“我认为那个人很难成为一名饭店人。事实上,让他服务客人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藤木与田仓面面相觑,再次将目光转向尚美。 “那是因为新田个人的原因呢,还是说对刑警而言这种事太难呢?” 尚美侧了下头,迟疑道。“我不知道,或许刑警中也有可以胜任的人。但是,跟新田在一起工作,我感到他们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和我们的截然不同。” “在哪方面?” “一切的一切。我刚踏入工作岗位,就被教导要有感恩之心。只要对客人怀有感恩之心,基本就不用做过多的训练,接待、谈话、礼节、笑容等方面自然就能做得很好。” “确实如此。” “但是那位……不,可能警官都是以怀疑的目光看人。这个人做没做坏事呢?他是不是在策划什么?这种事总是让他们兴趣盎然。想想也确实是,那毕竟是职业要求。但总是以那样的目光审视别人的人,告诉他们有感恩之心是不可能的。” “的确。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吧。”藤木和田仓颔首道。 “事实上,我也听礼宾部领班杉下说了。”田仓对尚美说,“安排在饭店当行李员的刑警,是叫关根吧。杉下说,那个人手脚麻利,人还不错,可是眼神很吓人,而且有一种毛病,老是盯着客人的脸和衣服看。这是一种职业病吧。” “新田也是这样,老是盯着办理入住的客人观察。目光尖锐,怎么看也不像饭店服务员,我一直担心他是不是被客人注意到了。” 藤木抱着胳膊,脸色阴沉。 “不过,听上头说,选的都是搜查科里边的人才。” “也许吧。”田仓说,“总经理,从傍晚开始,又一批便衣在大厅和休息室警戒,各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认为新田他们确实已经算是好的了。” “有那么严重啊。” “是的,他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氛围,太过于引人注目,可能会吓到其他的客人。” “那可不行啊。我直接给稻垣打电话,让他多费点心。不管怎么样,听了山岸的话后,刚才那个事还是算了吧。”藤木若有所思地望着田仓说。 “我也有同感,是有点不合适,新田刑警只做一些打下手的工作就已经让山岸手忙脚乱了。如果要再增加人手,业务管理部门就彻底混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尚美不明就里地看着两个人。 田仓舔了下嘴唇,说:“事实上,警方问我们要不要增加调查人员的数量。他们在办公楼举行的搜查会议上提出了这个提案。” 尚美瞪大了眼睛:“意思是在前台也安排刑警吗?那就太过分了,光那家伙……光新田就够麻烦的了。” 藤木眉头紧锁,点点头:“我们明白,这件事就算了。但是也不能完全不理警方的要求。怎么办呢?” “的确,一定要妥协的话,也只能让他们去客房部。”田仓说,“跟客人接触的机会少,而且具体的工作由我们的人员来完成就行了。您可以跟警方说派多少人来客房部都可以。” “但是,不跟客人接触的工作是没有意义的,可能对方就会不满了吧。” “到那时候再跟他们说,行李员的话可以再增加一到两个人。不管怎么说,前台那个职位还是算了吧。” “明白了,我们就按照这个条件继续谈。”藤木就像确认自己的想法一样,频频点头,表情也逐渐温和。 藤木望着尚美,说:“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就先回去吧。还有其他人在,新田一个人到明天早上应该没问题。你明天九点来上班就可以了。” “谢谢。”尚美低头行礼。上午九点,是夜班和白班换班的时刻。 尚美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但是在中途又停下了,回过头看着上司说:“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藤木稍微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尚美吸了一口气,说:“您两位不知道吗?为什么警方会认为下一个杀人现场是我们饭店。您不觉得那些说法相当不可靠吗?” 田仓略显尴尬,刚想开口却被藤木用手阻止。藤木问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尚美轻轻地摇摇头,说:“我觉得不可思议。总经理,还有田仓部长,都把对客人的服务看成至高无上的。但让刑警穿工作人员的制服,让他们接待客人,这都是不负责任的。同意做这么轻率的事,我只能认为这有充分的理由。至少,因为推测‘这家饭店会出现杀人事件’,您二位应该也不会认同吧?” 藤木叹了口气,看着田仓。田仓眉头紧锁,摸着后脑勺。看着他们的样子,尚美更加确信了。 “果然,你们是知情的。” 藤木摸着下巴,说:“如你所言,警方告诉过我们推测这家饭店会有杀人事件的原因。” “不能告诉我是吗?” 听罢,藤木合上眼,沉思了几秒钟,点点头,然后睁开眼:“是的,不可以告诉你,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情况我无可奉告,据说连环杀人犯会在命案现场留下特别的讯息,刚开始连警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所以他们判断下一个案发现场就是我们饭店。这是机密,所以没在媒体上公布。要是走漏风声被杀人犯知道了怎么办呢?可能会停止在这的犯罪活动,那么警方就无法抓捕犯人。因为他们掌握的证据,就只有那些讯息而已。” “为了引诱犯人,所以才隐藏破解讯息的事实是吧?” “正是如此。但我们必须考虑的事情,不,事实上是我们不得不考虑,就是万一真的出现杀人事件的话,我们饭店不仅会遭到受害人家属的谴责,恐怕社会舆论也会指责我们。他们会说,明知会有谋杀为什么没有公布事实呢?说实话,最初跟警方讨论的时候,我们就考虑过公布这件事。当然,这样的话,我们也做好了暂时疏散客人的准备。但是,就像刚才所说的,如果公布了,警方就会失去抓捕犯人的机会,而且犯人可能另择地方杀人。但这也不是说‘只要不是我们的客人,死了也无关紧要’,所以当时我也很苦恼。” 藤木的话,强烈地撞击着尚美的心。她深深地明白了,藤木不是利益至上主义者,他是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人。 “苦恼过后,您还是选择协助搜查这条路了?” “是啊。我们相信警方肯定会信守诺言,保证客人的绝对安全。即使这样,我们也必须考虑到最坏的结果:万一真有人死了怎么办?这种情况下,我们饭店方面将要面对来自社会、媒体的责难。那时,要是被发现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详细情况的话,就可以将饭店造成的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后,只要追究那些知情者的责任就可以了。” 尚美吃惊地望着藤木,接着又望向田仓。两人表情淡定,但是目光中却透露出一股坚毅。 “那种事不让工作人员知道更好一些。您是那么考虑的吧。所以,刚才说为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吧。” “感谢你的谅解。”藤木平静说。 “我明白了。以后我什么都不问了。没有体谅到总经理的良苦用心,非常抱歉。”尚美低下了头。 “没必要道歉,明天也会很辛苦,今天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的,那么再见。”尚美打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尚美在静悄悄的走廊里走着,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为了来东京考大学,在这家饭店住宿时候的事。 在此之前,尚美从来没住过高级饭店。当时她心里想着无论考上考不上,都要留下快乐的回忆,因此她选择了这家饭店。刚来的时候,她被饭店的富丽堂皇震慑住了。这是上流人士聚集的地方,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那样的学生该来的地方。 不过,饭店工作人员的飒爽英姿吸引了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毫不惊慌,沉着迅速地解决问题的样子给尚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的举止告诉尚美,什么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员。接待外国客人的前台职员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他没有一丝慌乱,一直用流利的英语耐心地解释。原本不高兴的外国客人,脸上也逐渐现出了笑容,之后道完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前台。然后,他并没有任何放松,又开始平静地去接待下一个客人。她感受到那种心如止水的态度是源于自信。 因为要连续考试两天,尚美在这个饭店住了两晚。考试第一天,她到了考场之后,发现妈妈为她求的高考祈愿符落在饭店的桌子上了。没关系,她本来就不信这套,而且也没想求神保佑。 但是,考试即将开始的时候,一位女性监考官走近尚美,交给她一个信封,她说是饭店的人送来的。信封里除了那个祈愿符,还有一张便签。便签上写道:“我们觉得这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给您送来了。考试要加油啊。” 感激的同时,尚美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不记得跟饭店的人说过她在哪所大学考试。这种事即使问学校,学校应该不会告诉他们。 考试结束之后,尚美一回到饭店,前台职员就笑容可掬地问:“您回来了,您忘带的东西顺利收到了吗?” “收到了。”尚美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回答。 “那就好。”前台的职员笑着说。 回到房间一看,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了。床上的床单铺得整整齐齐,浴室里边擦拭得干净清爽,一滴水都没有,还换上了全新的浴巾。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来,尚美的衣服和书等物品仍然保持原样。 紧接着,家里打来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她没问考得怎么样,上来就问:“祈愿符收到了吗?” “妈妈,你怎么知道那件事的?”尚美问。 “饭店的人给家里打电话了,说你把祈愿符忘在房间了,问我能不能告诉他们你考试的地点。我说,你们没必要专门跑一趟去送,反正孩子也不怎么相信那个符,是我非让她拿的。但是饭店的人说,不带祈愿符不吉利,你心里多少会有个疙瘩,带着这种心情去考试怪可怜的。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是这样,就把你的考试地点和考号告诉他们了。你好好跟他们道谢了吧?” “啊……”尚美拿着话筒轻声地叫了出来,“我忘了。” 尚美听到妈妈叹了一口气:“你老是那样,真是长不大。一会儿好好去跟他们道谢吧。对了,考试怎么样?” 告诉妈妈考试还可以,让她安心之后,尚美就离开了房间,她想去道谢。但是,坐电梯到一楼之后,她站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去跟谁道谢。 发现她的祈愿符的,应该是打扫房间的工作人员吧。但是,给她家打电话的可能又是其他人。而且,肯定又是另外一个人把祈愿符给她送到学校的。 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见尚美呆立原地,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您有什么事吗?” 她犹豫着把事情说了出来。那个男子似乎明白了,使劲点了点头:“您是山岸小姐吧。您的祈愿符能在考试之前送过去,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想道谢,但是我不知道该向谁……” 那个男子保持着微笑摇了摇头,道:“有您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我们全体工作人员竭诚为客人提供服务。我们是团体合作,因此让客人满意,不是哪个人的功劳。相反,如果有不合格的工作人员,给客人添麻烦的话,我觉得那也不单是个人行为,而是我们全体员工的责任。” 这对话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而言,可能过于恭敬,但在他所说的话里,却蕴含着对本职工作的自豪感、自信心和责任感。虽然他的语调很平静,但是深深攫住了尚美的心。 “是吗?”尚美好不容易才轻声应和道。 “这次,如果您满意的话,”男人笔直地站着说,“下次来东京,请一定也要光临我们饭店。”说完,低头行礼。接着,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下次是为了入学而来的话,我们每个人都会特别高兴的。” 尚美无言以对。男人的话,就跟魔法一样,说着说着,就会让人心里充满幸福感。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尚美心想,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职业啊。 最后,男子的预言真的实现了。顺利升入大学的尚美,在入学之前又入住了这家饭店。那时,为了找他,尚美转遍了饭店,但是最终也没找到。再跟他见面,是尚美大学毕业在这家饭店就职之后的事了。 他—藤木,已经晋升为总经理了。尚美后来才知道,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副总经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在他手下工作已经快十年了。到现在,虽然也发生了很多事,但类似这次的危机还是头一次碰到。即使如此,藤木依旧处变不惊。也就是说,作为总负责人的他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与那些把难题全部抛给部下,出现麻烦还佯装无知、逃避责任的经营者相比,完全天壤之别。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想办法帮帮这位恩人。尚美心里想。他是引导自己进入这个神圣职业的恩人。而且要将这个一流的饭店继续经营下去,他的存在不可或缺。 自己能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从在办公楼换完衣服到走在回家的路上的这段时间里,尚美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尚美八点就去上班了。虽然夜班和白班的换班时间是九点,可她还是有点担心新田。 来到前台,想退房的客人已经开始排队了。新田早就站在其他前台员工身后了。站在最里边是为了防止他给别人添麻烦,但是他好像并不觉得像猎犬一样盯着客人瞅也会给别人添麻烦。 “早上好,来得很早啊。”身后有人跟她打招呼,是久我。 “您好。”尚美寒暄道。 “不是晚点上班也可以的吗?你昨天晚上不是熬到很晚吗?” “虽然熬到很晚,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久我苦笑了一下,看向前台。 “是因为放心不下老爱添麻烦的徒弟吧?听夜班的同事说,那个刑警到凌晨三点还一直在饭店里巡视呢,然后小睡了一下,六点又起来了,就那样一直监视着饭店内的客人。性格果然坚韧不拔。” “坚韧不拔的性格是好,但他的态度太让人困扰了。” 尚美大步快走到前台内侧,新田一眼就看到了她。 “你过来一下。”尚美把他带到了里边的办公室。 “什么事?我现在正在执行公务。” “你的工作不是装扮成饭店服务员吗?这样的话就别盯着客人看。” 新田不悦地哼了一下。 “要是想发现坏人,就必须那么看。” 尚美摇摇头。 “昨天我都告诉你了,你那种眼神反而会引起别人注意。而且退房的客人都是离开饭店的,是犯人的可能性很低,不是吗?” “不,客人退房之后也有可能犯罪,干我们这行最忌讳想当然了。正因如此,我才早起。”可以看出,新田的话还是从刑警的立场出发。 “……是吗?但是无论如何,请注意一下你的眼神吧。” “好吧,我尽力试试。”新田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九点交班过后,正式进入结账高峰。尚美也在前台,虽然新田在后面,但是尚美根本没空注意他的眼神。 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川本走近尚美耳语道:“山岸,马上就要到古桥先生退房的时间了。” 尚美确认了一下时间,上午刚过十点。这名姓古桥的客人预订了十层的双人房,和一位女性一起住。 她拿起话筒,给经营管理干部、客房管理人滨岛打电话。 “您好,我是滨岛。”明快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是山岸。昨天跟你说过,关于1025号房间的客人。怎么样了?” “说起来,是按照您的指示做的,客人好像还在房间。等客人一离开房间,我就让他们去检查。” “好的,拜托了。” 电话刚挂断,新田就问:“什么事?是那人有问题吗?” 尚美叹了口气:“不是那人,请说客人。” 新田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我知道了。那个客人,到底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 “你很担心吧。我感受到你的不安了。难道是有人没付款跑了?” 尚美回视着两眼放光的新田,感受到了刑警嗅觉的敏锐。 她确认四周没有客人盯着看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这名客人入住我们饭店时,退房之后我们发现睡袍丢了。” “睡袍吗?那个客人带走了吗?竟然有人做这种事。”新田愕然。 “这不是说笑的,我们饭店的睡袍将近2万日元一件,住一次拿一次可吃不消。” “原来是这样,那么怎么办呢?” “你就等着看吧,我们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是嘛,那我就袖手旁观看好戏啦!” 新田刚说完,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川本接起来说了两三句话之后,对尚美说:“客人刚离开房间,准备立刻让客房部的人进去检查。” “好的,谢谢。”尚美回答道。 “真是天衣无缝啊,该不会是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让他们进房去确认睡袍丢没丢吧?”新田有点佩服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退房的?” “入住的时候,我随便问了一句。” “啊?” 不久,客人古桥终于出现在电梯厅,是一位四十岁左右体型高大的男子。趾高气扬,目光锐利。跟他同行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嘴里嚼着口香糖。 古桥让那个女人坐在离前台比较远的沙发上,自己走了过来。女人的旁边放着一个体育用品袋子。 “您要退房吗?”尚美问。 古桥不屑地“嗯”了一声。随即,尚美开始办理退房手续。 电脑打印费用明细期间,客房部的人一直没打来电话。尚美有点着急了,只能故意拖延时间。 “哎,你快点。我很急的。”果不其然,古桥催促道。 “好的,马上就好。” 尚美把明细表给他,古桥立刻从钱包里拿出现金付款。只要给他找完零钱,他就能逃之夭夭了。 这个时候,电话铃终于响了。川本立刻接起来,用一只手做着记录,然后递给了尚美。尚美偷偷看了一眼。 又丢了一件—速记上写道。 尚美望着川本微微点了下头。接着,新田来到川本旁边,从他手里夺过听筒,开始说着什么。川本愣住了。 新田想干什么?尚美一边想,一边把零钱和收据递给古桥。她看着古桥把这些东西塞进钱包,说:“尊敬的客人,刚才清洁部门来了电话,您的行李中,可能混杂了我们饭店的东西。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您可以检查一下您所带的行李吗?” 古桥的眉毛抽动了一下,道:“混入你们饭店的东西?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混进来。还是说我偷了东西?” “不是,不是。”尚美摆手否定,“我们饭店的备用品中,有些是可以自由带走的,有些是不能带走的。那些东西并不是都附说明,所以时常会有客人搞错。给您添麻烦了,请您检查一下可以吗?” 古桥努努嘴,探身往前。 “带走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到底什么丢了?” 尚美微笑着,注视着对方回答道:“是睡袍。” “睡袍?那种东西,放不进袋子里吧。” “是的,所以您再检查一下。” “等一下,我都说我没放了,而你还要检查,这不是很奇怪吗?果然你还是认为是我偷了你们的东西。” “不,绝对没有……” “我懂了,我把包拿过来,你自己检查吧。”古桥转身走向与他同行的女人。 “客人,古桥先生。” 就在那时,新田突然窜到尚美旁边,把古桥叫住了。 古桥一脸恼怒地回过头:“什么事?” “没事了,您可以回去了。” 尚美被新田的话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 “啊?”古桥异常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相信您,恕我们刚才失礼了。” “相信我?但是那个女人—”古桥凶神恶煞般,刚想说什么。但是一触到新田的目光,他那股恶狠狠的劲头似乎被遏制住了。 松了一口气的尚美看着新田,他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尖锐,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古桥眨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真的可以走了吗?不是怀疑我吗?”他用走调的声音说道。 “没事了。请您一路走好,期待您的下次光临。”说完,新田礼貌地鞠了个躬。 古桥看看尚美,又看看新田,快步走回同行的女子身边。与刚才截然不同,他们慌慌张张地从正门离开了。 尚美抬头看着新田:“你想干嘛?给我解释一下。” “那个袋子里没装睡袍。” “不可能……” “我详细问了一下状况,睡袍本应该有两件,一件找不到了,但是另一件却未使用。” “所以说,找不到的那件被偷了啊。” 新田浅笑一下,摇了摇头。 “我要是从双人房偷睡袍的话,一件已经用了,我会把另一件没用过的藏进袋子里。谁都会这样吧。” “啊。”尚美轻声叫道。确实如此。 电话响了,川本接起来,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客房部的人来的电话,正如新田所说,在床下边发现了睡袍。” “果然,我也觉得要是藏的话也只能在那儿了。”新田满意地说。 “等等,你说他故意藏起来的?”尚美问。 “恐怕是这样。你问他退房时间的时候,可能被那两个家伙发现了,所以故意藏起了一件睡袍。他也算好你在退房的时候肯定会让他检查袋子。他恐怕是想以受到侮辱或是名誉受损为由敲诈一笔吧。上次偷睡袍,可能就是为了这次的事做的伏笔。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在各个饭店‘赚钱’的。” 尚美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差点就中计了。新田,你是怎么发现他有些不对劲的?” “在看穿坏人这一点上,我比你更有经验。搞不好眼神就是这么练‘坏’的。” 后半句话明显是在调侃尚美,但是尚美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时候,新田的手机响了,他轻声讲完电话,说:“我先告辞了,去一下办公楼。”说完,就离开了前台。 尚美追上了他,叫道:“新田。” 新田站住了:“什么事?” “我有重要的事,请给我五分钟。” “要是‘眼神’的问题的话,我会尽力改的。” “不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就是关于杀人事件。” 新田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光芒:“什么?” 尚美做了个深呼吸,说:“讯息。连环杀人犯到底留下什么讯息?” 新田倒吸了一口凉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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