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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剪刀男 作者:殊能将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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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以来,尽管矶部等人每天都出去访查,却怎么也找不到目击过日高光一的人,下川在学艺大学车站前的快餐店获得的证言是迄今唯一的收获。 “访查没有耐心是不成的。”走在目黑区鹰番的小巷里,松元一边衔着烟一边开导按捺不住焦急的矶部。“毕竟我们每次只有两个人走访,跟搜查本部总动员的地毯式作战完全不同,花费时间是当然的。况且有了第一个目击情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耐心干吧。” 松元把烟灰掸落在随身携带的烟灰缸里。 月六日周六的下午,矶部和松元来到了遗体发现现场鹰番西公园。虽然周一已经带着日高的照片在这一带走访,但访查这种事只一次是不够的,必须多次奔走,将疏漏之处一网打尽。这是不可动摇的规则。 两人在公园前分手。矶部一手拿着住宅地图的复印件,走访住宅和公寓。 已经问过话的住家也要再次拜访,因为之前访问时不在的人可能目击过日高。选择周六调查也是出于平时上班上学的人今天会待在家中的考虑。 住宅地图的复印件上,访问过的住家不断被红色斜线划掉,却没有找到见过日高光一的人。 逐家逐户地拜访却一无所获,这种滋味很不好受。而且从早上起就寒气逼人,尽管为了御寒在里面穿上了毛衣,寒气依然透过毛衣的网眼缝隙潜入。 矶部感觉比平时的搜查更加疲劳,脚步也自然而然地沉重起来。 正当善良的青年心情郁闷时,大自然展现出意外的美丽,抚慰了他的心。 下午四点多,矶部依照与松元会合的约定步向西公园时,雪开始纷纷飘落在附近。 下雪了。矶部禁不住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洁白轻柔的雪花飘舞纷飞,宛如云端之上无数天使在激烈地踊身舞蹈,羽毛自背上的羽翼不断飘落。阴霾的空中全是飞舞的雪花。 十二月上旬的初雪难得一见,出生在东京的矶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早的初雪。 这么说来,圣诞节差不多也快到了呢。矶部已经淡忘的季节感又回来了。如果今年的圣诞节能和她一起度过…… 矶部摇摇头,挥去无益的幻想。这场雪唤不起他浪漫的情怀。东京的降雪对恋人们来说,或许是绝美的风景,但对正在勤勤恳恳奔走调查的刑警来说纯粹是种妨碍。空气冰冷得瘆人,伞和大衣因积雪而渐渐沉重,脚下也泥泞难行,没一件好事。 矶部到得稍迟了些,松元已经站在公园入口前等待。 松元并未拂去头发、大衣和肩上的积雪,两手背在身后,凝视着无人的公园。视线所向,正是发现被害者的那一带。 “在案件被彻底遗忘前,想必谁也不会来这所公园吧。”松元没有转向旁边的矶部,喃喃低语着。 “是吧。要多久才能完全遗忘呢?” “恐怕因人而异。对被害者的亲人来说,可能永远也无法忘记。” 松元向矶部展开笑容:“情况如何?” “白费力气。那家伙似乎十分谨慎小心,完全没有目击者。你那边怎样?” “找到了目击者。”松元轻松地答道。 “真的吗?”矶部欢喜地叫出声来,但马上又想到,有下川的例子在前,最好先问清楚是什么令人喜悦的目击证言。 “是什么样的证言?” “好像就在最近,有人看到他在公园附近走动。” “就在最近?”矶部沉思:“这样的话什么也证明不了啊,有很多灵光的辩解理由。” 如果日高声称因为在意被害者的事情,前来发现遗体的地方合掌致意,那就完了。 矶部想要的是更具决定性的目击情报。像日高跟踪在被害者后面这种证言自不必说,同时看到日高和被害者的证言也可以。 “是啊,要辩解的话很容易。”松元再次望向公园里的树林附近:“不管什么样的行为都可以解释。但他的行动可疑是确定的,应该能要求他作出说明吧。” “把他叫到署里来吗?”松元讯问的高妙技巧能否适用于日高,矶部心存疑问。“我觉得那家伙不会那么简单就招供。” “恐怕是这样。但可以让他明白我们在怀疑他,我想这对他是个打击。” 矶部心想,的确如此。剪刀男逍遥于搜查的罗网之外已经一年多了,倘若他发现警察的手已经伸向他这里,哪怕还处于疑惑阶段,再冷静沉着的人也会感到不安吧。 他初次感到的这份不安,或许会成为侦查的突破口。 如果当面对他说“你就是剪刀男吧!”,日高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满脸愕然?神情僵硬?冷汗直流?还是一以贯之的毫无表情? 矶部无从想像。 “是啊,这主意不错。”矶部说。 矶部和松元回到目黑西署时,太阳已经西沉,附近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在向堀之内报告前,两人顺便去了刑事课室,因为松元想在去禁烟的堀之内临时办公室前先抽根烟。 刑事课室里只剩村木一人。他靠在椅背上,凝视着手上的大幅照片,桌上也散放着几张照片。 看到二人进来,村木挥挥手:“哟,怎么样?” “又出现了一个目击者。”松元回答着,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从大衣内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看在这次的功劳上,就准你抽烟吧。”村木笑笑:“又出现了目击者吗,不错不错。” 村木再次出神地望着照片。 矶部心想,他在看什么照片呢?若是日高的照片,不可能需要拿着好几张比对。 或许是注意到了矶部的视线,村木朝他转过脸:“你在意这个?” “是啊,那是什么?” “很有趣的照片,我从鉴识课那里要来的,你也来看看。” 村木向矶部招招手,矶部拖过村木旁边的椅子坐下。 “喏,你看。”村木递过来一张染有血迹的剪刀照片,那是鉴识人员拍摄的凶器照片。 “还有一张,这张。”村木给他看的仍是一张剪刀照片,这把剪刀上沾着灰土,是矶部找到的另一把剪刀的照片。 “你觉得怎样?”村木问。 “是两张剪刀照片。”矶部不明所以地回答。 “没错。”村木从矶部手中拿回照片,两手各持一张:“这张是凶器剪刀的照片,这张是你在树林里发现的剪刀的照片。” 矶部弄不懂村木的意图。 “问题来了。”村木再次把两张照片递给矶部:“这两把剪刀究竟有什么不同?” 矶部仔细对比着两张照片。照片中的两把剪刀由同一厂商制造,品种相同,从外观上看完全是同样的剪刀。 “答案是?” “凶器剪刀上染有血迹。” “那还用说。”村木似乎有些失望。“你讲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制造编号不同吗?” (人)“大批量生产的文具怎么可能刻有制造编号。”村木笑了:“我天天跑文具店,说的肯定没错,你就信我的好了。” (书)“那我就想不出别的区别了,这是两把同样的剪刀。” (屋)“是啊,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仔细查看这张照片时,我发现了足以推翻这一看法的事实。” 村木拉过椅子,朝矶部探出身来,指着手上照片的剪刀尖端:“你看,剪刀的尖端磨尖了吧?” “因为剪刀男刺第一个被害者时大费周折,之后便用锉刀之类将剪刀磨尖。”矶部记起了堀之内的话。“可是,两把剪刀都磨尖了啊。” “的确两把剪刀都磨尖了,但是有微妙的区别。你瞧,颜色略有不同吧?” 矶部凝目注视村木指示的剪刀尖端。感觉上颜色确实有少许差异,那差异十分微妙,令人以为可能是眼睛的错觉。 “会不会只是鉴识人员拍照时光线的影响造成的?”矶部抬起头说。 “有可能。所以我让鉴识课给我送来剪刀尖端的特写。” 村木从桌上拿起另外两张照片。 “这一来就能清楚发现区别了。首先是这张。”村木递给矶部一张照片:“你看看,真厉害啊,磨得跟锥尖似的,精光发亮。喏……” 诚如村木所言,放大的剪刀尖端不仅锋利尖锐,而且表面十分光滑,毫无毛糙之处。 “不锈钢剪刀要磨到这么锋利光滑,得耗上多少时间啊?”村木喃喃低语。 想像着日高握着锉刀一点一点把剪刀尖端磨尖的情景,矶部有点毛骨悚然。 “另一方面,这把剪刀又是怎样?”村木递给矶部另一张照片。 “乍一看是同样磨尖了,干得相当不错,但并不完美。你看,”村木指着照片:“不光滑吧?” 没错,这把剪刀的尖端不够平整,留有锉刀的痕迹,好似刀削的铅笔尖一样。尖端的尖锐程度也不均一,稍有些弯曲。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村木问。 矶部默然摇头。其实他对村木想说的事明白了一半,但那种事太岂有此理了,他开不出口回答。 “我还从鉴识课那里要来了在江户川发现的第二名牺牲者脖子上插的剪刀照片。” 村木伸手拿起桌上剩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这张。就像你看到的,剪刀的尖端和这张照片里的剪刀一样,磨得很光滑,简直偏执狂才干得出来。” 村木顿住话头,盯着矶部:“你懂了吧?” “两把剪刀是不同的人磨尖的。”矶部终于说出了回答。“可是,怎么会……” “答得好。”村木无视矶部的困惑,两手举起两张剪刀尖端的放大照片,继续往下说。 “这张是剪刀男磨尖的剪刀。但这张不是,是某个模仿剪刀男的人磨尖的。那家伙竭尽全力想模仿剪刀男,但他的耐性不够。也难怪他,就算是我,要是别人叫我把不锈钢剪刀磨尖到这个程度,我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地提高嗓门。” “请等一下。这么说来,日高不是真正的剪刀男吗?” 矶部一边极力反复思索,一边喘着气说道。 “日高企图模仿剪刀男,带着自己磨尖的剪刀走在路上时,偶然发现了真正的剪刀男杀害的死者,因此他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怀疑,把携带的剪刀抛到了树林里。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不可能发生这么偶然的……” “我的设想是更加意想不到的偶然。”村木眼里闪着光芒。“你把两把剪刀弄反了。听着,插在被害者喉咙上的是这把,某个模仿剪刀男的人磨尖的剪刀。而你在树林里发现的,是真正的剪刀男的剪刀。” “你说什么?”矶部禁不住大叫:“怎么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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