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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焦渴 作者:尤·奈斯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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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上午 刺眼的午后阳光从客厅窗户射入,照亮了玄关。 卡翠娜·布莱特警监站在镜子前不发一语,陷入沉思,望着插在镜框上的照片。照片中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女孩互相拥抱着坐在岩石上,两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身上裹着大毛巾,仿佛刚游完泳,踏入沁凉的挪威夏日,便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但如今却有个东西将两人分隔开来。镜子上有一条深色血痕向下延伸,穿过照片,正好划开两人微笑的脸庞。卡翠娜没有小孩,她以前还会想要小孩,现在已经不想了。她现在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单身女强人,对于这个新身份她感到很高兴,难道不是吗? 她听见一声低咳,抬起头,和一人四目相接。那人脸上有疤痕,额头突出,发际线甚高。是楚斯·班森。 “怎么了,警员?”卡翠娜问道,同时看见楚斯的脸沉了下来,只因她刻意叫他“警员”,这让他想起自己在警界服务了十五年却还只是个小警员,而且基于许多原因,他绝对不可能申请成为犯罪特警队的警探,这可多亏他的童年好友、也就是警察署长米凯·贝尔曼把他调过来。 楚斯耸了耸肩。“没什么,你才是案子的负责人。”他冷冷地看着卡翠娜,狗一般的眼神中同时带着服从与敌意。 “你去跟邻居打听,”卡翠娜说,“从楼下开始,特别留意下昨天白天和晚上有没有人听见或看见什么。埃莉斯·黑尔曼森一个人住在这里,所以我们也要知道她平时都跟什么样的男人来往。” “所以你认为凶手是男人,而且他们已经彼此认识?”这时卡翠娜才看见楚斯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神情坦率,一头金发,五官英俊。“我叫安德斯·韦勒,今天是我第一次出勤。”他声音高亢,脸上挂着微笑。卡翠娜一望即知他对用魅力征服别人自信满满。他之前在特罗姆瑟市警局的上司所写来的推荐函,俨然是一封爱的声明。但平心而论,他的资历确实证明推荐函所言不虚。两年前,他从警察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特罗姆瑟市警局担任警探期间也表现良好。 “去打听吧,班森。”卡翠娜说。 她看见楚斯拖着脚步离去,认为那应该是他在对服从年轻女长官的命令表达消极的抗议。 “欢迎加入,”卡翠娜说,朝韦勒伸出了手,“抱歉,我们没在你第一天上任的时候跟你打招呼。” “死者为大。”这名年轻人说。卡翠娜听出这是哈利·霍勒的名言之一,同时她看到韦勒只是盯着自己伸出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戴着乳胶手套。 “我还没碰过什么恶心的东西。”她说。 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加十分。 “我对乳胶过敏。”他说。 扣二十分。 “跟你说,韦勒,”卡翠娜说,手仍然向前伸着,“这种手套没沾粉,而且过敏原和内毒素都低。既然你要加入犯罪特警队,戴这种手套的机会就会很多,不过我们也可以随时把你转调到金融犯罪组或……” “最好不要。”他笑道,握了握卡翠娜的手。透过乳胶手套,她感觉到一股暖意。 “我叫卡翠娜·布莱特,是这起命案的项目小组召集人。” “我认得你,你曾经是哈利·霍勒团队的一员。” “哈利·霍勒团队?” “那个锅炉间。” 卡翠娜点点头。她从未想过他们是“哈利·霍勒团队”,他们不过是三个警探临时组成的一伙人,合力缉捕杀害警察的凶手……但这名称也挺恰当的。如今哈利已离职,在警察大学担任讲师,毕尔·侯勒姆在布尔区的克里波刑事调查部担任鉴识员,而她则当上了犯罪特警队的警监。 韦勒的双眼闪闪发亮,嘴角依然带着微笑:“可惜哈利·霍勒已经不是……” “可惜我们现在没时间聊天,韦勒,我们得侦破这起命案才行。你跟班森一起去吧,多听多学。” 他歪嘴一笑:“你是说班森警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我?” 卡翠娜扬起双眉。这小子年轻、自信、天不怕地不怕,这些都是很好的特质,但她只希望他不是另一个想成为哈利·霍勒的人。 楚斯·班森用大拇指按下门铃,听到门内响起铃声,他提醒自己不要再咬指甲了,然后放开门铃。 之前他去找米凯,请米凯把他调到犯罪特警队时,米凯问他原因,他据实以告:他想在食物链里爬得高一点,却又不想花太多力气。换作其他警察署长,早把他轰出去了,但米凯不行,他们俩知道太多彼此的肮脏事了。年轻的时候,他们之间有着类似友情的关系,之后演变成一种共生关系,犹如鱼和鲨鱼,如今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彼此的罪行和共同保密上,这也意味着当楚斯提出调职请求时一点也不需要假装。 但现在,楚斯开始怀疑自己的调职请求是否明智。犯罪特警队的勤务分为两大类:侦查和分析。当他听到队长甘纳·哈根说他可以自行选择做哪类勤务时,他就明白了,没人期待他能担当多少责任。这对楚斯来说倒也无所谓,但他必须承认,当卡翠娜·布莱特警监带他熟悉单位,口中一直称他为“警员”,又特别详细地说明咖啡机该如何使用时,他心里一阵刺痛。 门开了,三个少女站在门口,用吓坏了的表情看着他,显然她们已听说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警察,”楚斯说,亮出证件,“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们,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在……” “……可不可以请教几个问题,请你们提供协助?”一个声音从楚斯背后传来,是那个新来的家伙韦勒。楚斯看到三个少女的惊恐表情迅速退去,整个脸孔都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开门的少女说,“你们知道是谁……是谁……做的吗?”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说。”楚斯说。 “但我们可以说的是,”韦勒说,“你们没有必要感到害怕。我想你们应该都还是学生吧,是一起合租这套公寓吗?” “对。”三人齐声回答,仿佛谁都想当第一个回答的人。 “我们可以进来吗?”韦勒说,微微一笑。楚斯注意到他的笑容跟米凯一样雪白。 三个少女引领他们走进客厅,其中两人很快地收拾好桌上的啤酒罐和玻璃杯,离开了客厅。 “昨晚我们在这里开了个小派对,”开门的少女怯怯地说,“真是太糟糕了。” 楚斯不确定她的意思是说邻居遇害很糟糕,还是命案发生时她们正在开派对很糟糕。 “昨晚十点到午夜,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楚斯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 “那埃尔斯……” “埃莉斯。”韦勒一边纠正道,一边拿出笔记本和笔。楚斯突然想到自己也应该做点笔记。 楚斯清了清喉咙。“你们这个邻居有男朋友吗?或是经常跟什么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少女说。 “谢谢,那没事了。”楚斯说,转身就要朝门口走去。这时另外两个少女正好回到客厅。 “我们也想听听你们怎么说,”韦勒说,“你们的朋友说她昨天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埃莉斯·黑尔曼森平常或最近经常跟谁来往,请问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又看向韦勒,同时摇了摇头,头上的金发随之飘动。楚斯发现三个少女的注意力都放在年轻的警探身上,对此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受过很多“被忽视”的训练,早已习惯胸口那一丁点的痛楚,就像那次在曼格鲁区的高中,乌拉终于正眼看他,却只是问他是否知道米凯在哪里。这是手机问世之前的事了,当时楚斯还没法给米凯发短信。有一次楚斯干脆回答乌拉说,想找米凯可能有点困难,因为他跟一个女性友人去露营了。露营之事虽是事实,但楚斯这样回答只是想在乌拉眼中看到她也在承受着和自己同样的痛苦。 “你们最后一次碰见埃莉斯是什么时候?”韦勒问说。 三个少女又面面相觑。“我们没有碰见她,可是……” 其中一个少女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却立刻发现自己的举止十分不恰当,便用手捂住了嘴巴。开门的少女清了清喉咙:“恩里克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说他跟阿尔法昨天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的拱道里小便。” “他们就真的……很蠢而已。”高个子少女说。 “他们只是有点喝醉了。”第三名少女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开门的少女瞪了另外两人一眼,意思是要她们正经一点。“反正呢,他们站在楼下的时候,刚好有个小姐经过,所以才打电话来跟我们道歉,怕他们的行为会让我们难堪。” “这样做很体贴,”韦勒说,“那他们认为那位小姐是……” “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在网上读到说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遇害,又看到了我们这栋公寓的照片,就用谷歌搜索了在线新闻的被害人照片。” 楚斯发出呼噜的一声,他最痛恨记者了,妈的,每一个都跟食腐动物没什么两样。他走到窗前,低头朝街上望去,便看见封锁线外围着一群记者,面前伸出一个个摄影器材长镜头,仿佛秃鹰的喙,希望在尸体运出时捕捉到画面。现场待命的救护车旁站着一个男子,头上戴着织有绿、黄、红三色条纹的牙买加毛线帽,在和身穿白制服的同事说话,正是刑事鉴识单位的毕尔·侯勒姆。只见侯勒姆朝同事点了点头,随即又走进公寓,走路的姿势有点弓身驼背,仿佛是肚子痛。楚斯心想,该不会跟最近的八卦有关吧?听说这个有着死鱼眼、大圆脸的土包子,最近被卡翠娜给甩了。很好,还有其他人会尝到被撕成碎片的痛苦。韦勒的高亢嗓音在楚斯背后响起:“所以他们一个叫恩里克,一个叫……” “不是啦不是啦!”三个少女笑道,“一个叫亨里克,一个叫阿尔夫。” 楚斯和韦勒对视了下,朝门口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这样就可以了。”韦勒说,“对了,还是跟你们要一下电话吧。” 三个少女望着他,神情中混杂着惊惧和喜悦。 “我是说亨里克和阿尔夫的电话。”他歪嘴一笑,补充道。 卡翠娜站在卧室里,就站在一名蹲在床边的女刑事鉴识员后方。埃莉斯平躺在被子上,但从上衣的血迹分布来看,鲜血喷出时她是站着的,有可能是站在玄关的镜子前方,因为玄关的地毯吸饱了血,甚至粘在底下的拼花地板上。玄关和卧室之间血迹甚少,这表明她的心跳可能是在玄关停止的。女鉴识员根据尸体温度和尸僵程度推断出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死因可能是脖子侧边的颈动脉处,即左肩上方的位置,遭到一个或多个利器刺穿,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此外,死者的裤子和内裤被拉到了脚踝。 “我采集了她指甲底下的样本,也剪下了她的指甲,但从肉眼来看,我没看见有皮屑残留。”女鉴识员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现场鉴识工作的?”卡翠娜问道。 “毕尔叫我们开始的时候,”女鉴识员答道,“他的口气好客气。” “是吗?死者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她左下臂的地方有擦伤,右手中指插了一小根木屑。” “有没有性侵的迹象?” “生殖器官没有明显的暴力侵入痕迹,但是这里……”女鉴识员拿起放大镜对着尸体腹部,卡翠娜凑到放大镜前,看见一条发亮的细线。“有可能是唾液,可能是她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前列腺液或精液。” “希望真是这样。”卡翠娜说。 “希望她遭到性侵?”毕尔·侯勒姆走进卧室,站在卡翠娜背后。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有证据都显示性侵发生在她死亡以后,”卡翠娜头也不回地说,“所以那时她已经没有知觉了。我倒是很希望能发现一点精液。” “我只是开个玩笑。”侯勒姆用亲切的托腾方言低声说。 卡翠娜闭上眼睛。侯勒姆当然知道精液是这类命案的“终极破案神器”,他当然也只是在开玩笑,主要是为了缓和他们之间令人受伤的尴尬气氛。自从三个月前她搬离他的住处,这种尴尬就一直存在。她也想缓和这种气氛,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女鉴识员抬头看向他们。“我这边结束了。”她说,调整了一下头上的穆斯林头巾。 “救护车已经来了,我会请我们的人把尸体抬下去,”侯勒姆说,“扎赫拉,谢谢你的帮忙。” 女鉴识员点点头,快步离去,仿佛察觉到了现场的紧绷气氛。 “怎么样?”卡翠娜说,逼自己朝侯勒姆看去,也逼自己忽视侯勒姆的严肃眼神,那眼神中的悲伤多过于哀求。 “其实没有太多可以说的。”侯勒姆说,抓了抓从毛线帽底下冒出来的茂盛红色络腮胡。 卡翠娜等待侯勒姆往下说,希望他们在谈的仍是关于命案的事。 “她好像不太打扫卫生。我们在屋子里找到很多人的头发,大部分都是男性的,而且那些头发看起来不太可能都是昨天晚上掉的。” “她是个律师,”卡翠娜说,“又是个单身女子,工作压力很大,所以可能不会像你似的把打扫卫生放在优先位置。” 侯勒姆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卡翠娜发现他经常带给她的罪恶感正在胸口隐隐作痛。其实关于打扫的事他们从未争吵过,侯勒姆的打扫动作总是很快,总是默默地去扫楼梯、把待洗衣物放进洗衣机、清洗浴缸、晒棉被,从不出声指责或出言讨论。对待其他事情他也是这个态度。他们同居的那一整年,两人连争执都不曾有过,他总是设法先行脱离可能会导致争执的状况。每当她让他感到失望,或只是懒得去管某些事时,他总是在一旁小心呵护、奉献牺牲、任劳任怨,像个令人厌烦的机器人,把她捧得高高的加以膜拜,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脑袋空空的公主。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男性的头发?”她叹了口气道。 “她这样一个单身女子,工作压力又很大……”侯勒姆说,并未看她。 卡翠娜交叠双臂:“你想说什么,毕尔?” “什么?”侯勒姆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睛比平常还突出了些。 “你是说我是个随便的人吗?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 “不是!”侯勒姆扬起双手,仿佛要自我防卫,“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开了一个烂玩笑而已。” 卡翠娜知道自己应该怜悯侯勒姆才对,她也确实有点这种心情,但还不到会想上前给他个拥抱的程度。这种怜悯之情其实比较像是嘲笑,而这种嘲笑让她想要赏他一巴掌,羞辱他。这就是为什么她会离开,因为她不想看到像侯勒姆这样一个完美的老好人受到羞辱。卡翠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呢,是男人的?” “那些头发大部分都是短发,”侯勒姆说,“得等分析报告出来后才能确定,不过那么多DNA应该够让国家鉴识中心忙上一阵子了。” “好吧,”卡翠娜说,转头看向尸体,“知道凶手是用什么凶器刺死她的吗?或者应该说砍死她?因为有数个穿刺伤聚集在一起。” “不太容易看出来,但伤口呈现出一种排列模式,”侯勒姆说,“应该说两种排列模式。” “哦?” 侯勒姆走到尸体旁边,指着埃莉斯的颈部,就在她那头金色短发下方的位置。“你能看出来这些伤口形成了两个重叠的椭圆形吗,一个在这里,一个在这里?” 卡翠娜侧过头:“听你这么一说……” “这很像咬痕。” “哦,×!”卡翠娜脱口而出,“难道是动物干的?” “天知道。不过你可以想象一下,上下两排牙齿咬合后,皮肤皱褶处被拉开又压在一起,就会产生这种痕迹……”侯勒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纸袋,卡翠娜立刻认出那是他今天带出门的午餐包装纸。“看来它跟我这个托腾人的咬痕还挺像的呢。” “但人类的牙齿不可能在她脖子上造成这种伤口。” “这我同意,但那个排列模式属于人类的牙齿。” 卡翠娜舔了舔嘴唇:“有些人会刻意去把牙齿磨尖。” “如果是人类的牙齿,那么我们就可以在伤口周围找到唾液,但无论如何,如果凶手咬她的时候是站在玄关地毯上的,那么这个咬痕显示凶手是站在她背后,而且比她还高。” “鉴识员没在她的指甲底下发现皮屑,这表示凶手应该是紧紧架住了她,”卡翠娜说,“所以凶手是个强壮的男性,中等以上身高,牙齿长得像掠食性动物。” 两人静静地站着,看着尸体。卡翠娜心想,他们就像画廊里的一对小情侣,正在思索该发表什么高见才能让对方崇拜。唯一不同的是,侯勒姆从不会想要做些什么事来让别人崇拜,但是她会。 卡翠娜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她喊道。 “只是要跟你汇报,现在只有两户人家有人,而且他们都没看见或听见什么,”韦勒高亢的嗓音传了进来,“但我刚才问过昨晚在埃莉斯·黑尔曼森回家时碰见她的两个小伙子,他们说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那两个小伙子是……” “他们都没有前科,而且有出租车收据可以证明他们是在昨晚十一点半过后不久离开这里的。那两个人说他们在楼下拱道小便的时候,她刚好走进来撞见他们。我要不要带他们去局里问话?” “凶手应该不是他们,但还是带回去问话吧。” “好。” 韦勒的脚步渐行渐远。 “她一个人回家,现场却没有强行入侵的迹象,”侯勒姆说,“你想会不会是她自己让凶手进来的?” “除非她跟凶手很熟。” “难道他们不认识?” “埃莉斯是个律师,她很清楚事情的风险所在,而且大门上的安全门链看起来还很新,所以我认为她是个很小心的年轻女子。”卡翠娜在尸体旁蹲下,看着埃莉斯中指上插着的小木屑和下臂上的刮痕。 “她是个律师,”侯勒姆说,“哪里的律师?” “何伦森&希里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报警的就是事务所的人,因为她今天没出席听证会,手机又没人接,而律师遭人攻击还挺常见的。” “所以你认为……” “没有,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认为她会随便让人进来,但是……”卡翠娜蹙起眉头,“你觉不觉得这根白色木屑看起来带有一点粉红色?” 侯勒姆弯下腰去:“的确是白色。” “是带有一点粉红色的白色,”卡翠娜说,站起身来,“你跟我来。” 他们走进玄关,卡翠娜打开大门,指着有点裂开的门板外侧。“带有一点粉红色的白色。” “你说了算。”侯勒姆说。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不可置信地说。 “研究显示女人比男人更能分辨出色彩的细微变化。” “那这个你总看得见吧?”卡翠娜问道,拿起挂在门板内侧的安全门链。 侯勒姆靠得近了些,他的气味让卡翠娜心头一惊。也许她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感到不舒服而已。 “被刮下来的皮肤组织。”侯勒姆说。 “她的下臂也有刮伤,这样你明白了吧?” 侯勒姆缓缓点头:“她被安全门链刮到了,这表示当时门链是扣上的,同时也意味着案发当时她并不是被凶手推进门内,而是挣扎着想要逃到门外。” “挪威很少有人在用安全门链,我们都仰赖门锁,这是普遍的习惯。如果是她让凶手进来的,如果这个强壮男性是她熟识的人……” “……她就不会在开门让对方进来后还要匆匆忙忙扣上门链,因为她会觉得安全。所以说……” “所以说,”卡翠娜接口道,“她回到家的时候,凶手已经在家里了。” “她却毫不知情。”侯勒姆说。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把安全门链扣上,因为她认为危险在外面。”卡翠娜心头一颤。这就是所谓的“惊惧之喜”,当侦查命案的警探突然看见或明白案情,心中就会出现这种感觉。 “哈利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高兴。”侯勒姆大笑着说。 “什么?” “你脸红了。” 我真是糟糕透顶,卡翠娜心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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