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世间的土地上。

全然不假。

我把地图摊展开来。没有风，很热，空气里是黄色的尘埃。

广场上有一群灰色的鸽子。我想起司机昨天说的话：战争的时候，连鸟儿都不见踪影。

远处传来巨型器械的沉吟，人们正在建设这座城市。我在狭窄的小巷子里游荡，觉得自己总在相同的街角拐弯。有些房子看起来完好无损，当然，也有一些显然是在匆匆忙忙奔逃之时被人抛弃的。街上没什么人，奇怪的是，我仿佛对擦肩而过的几个人产生了怪异的熟悉之感。有个女人长得很像我以前的小姨子，居德伦的妹妹；还有某个瞬间，我像是看见了斯瓦纽的背影。我仔细观察着那些人，他们却不看我。他们中的许多人失去了一只胳膊，一条腿，或者是身体的某个部分，而他们总是两两走在一起。

我猛地想起居德伦，她有一天毫无征兆地问我，如果遇到危急的情况，我是否愿意给她一个肾脏。我答应了，但开始担忧她的健康情况，然而她却跟我再三强调自己并没有生病。我心里想：如果她需要的是我的心脏呢？我会跟她说，我很乐意给她一切我所拥有的数量超过一个的东西吗？

斯瓦纽会说，这就是女人会问的问题。这是她们在试探我们。

我最后走到了一堵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墙面前。我很确定，这就是那堵正对我房间窗户的墙，我现在可以靠近它，仔细地看看它，站在那些人站过的地方——他们毫无察觉，就在正午的日光里，或是夜色的星光中，被子弹击中了。我抚摩那微温的石块，手指从那些弹孔上滑过。

“人们都做简单的梦。”这是斯瓦纽跟我说的，“要躲开那些没有目标的子弹；希望子孙后代不会忘记自己。”看弹孔的数目，这里应该也执行过死刑。但司机说，他们是被带到一个足球场里处决的。

从我所在的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旅馆，我抬起头望向二楼，那是我房间所在的楼层，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有个人站在窗户旁监视着我，某个人打开了灯，又关上灯，就像他正在把玩开关，或者是正在用摩斯电码往城里发送最重要的消息：禁止玩闹。禁止散步。禁止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