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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的经历,痛苦唤醒了希望寂静旅馆 作者:奥杜•阿娃•奥拉夫斯多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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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挂在衣柜里那件衬衫,我没有其他的换洗衣物了。我想做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带其他东西?我取下红衬衫,穿上了它。 我摸了摸脸颊,需要刮个胡子吗?已经四天了,不过我没有剃刀。 旅馆的商店里没准有剃刀,梅伊这么说过。 我按了前台的铃,等着。 “梅伊说我们有剃须刀?”这是年轻人的回话。 他站在接待处的柜台后面,穿着牛仔裤和一件带帽子的运动衫。他已经不穿白衬衫了,但我发现他的头发上有些白色的粉末,像是撒了些面粉在上面。他把耳机从耳朵上摘下来。 “是的,他说旅馆里有个小商店。” “战争的时候全部都收起来了,”他思考了片刻后说道,“那是我来这里之前的事情。” 他在一只抽屉里摸索着,终于扯出了一串钥匙。 “应该有一把能用。”他说完,领着我走到柜台后面的走廊里去,走下台阶来到一扇关着的门前。 他试了好几次,想找出正确的钥匙。 “我觉得这个房间里放着存货。”他一边解释一边试着钥匙。 门终于开了,年轻人花了些时间才找到灯的开关,随后他脸上露出了和我一样震惊的神情。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但很宽敞,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可以卖给游客的纪念品堆叠在货架上,还有地上的纸箱子里也满满都是。房间的中央有一个放明信片的架子,边上另一个架子则挂满了太阳眼镜。另外几个货架上摆着泳衣,价码牌还挂在上面,还有潜水镜、沙滩玩具和毛巾。我在一堆充气动物气球跟前睁大了眼睛,它们已经泄气变形了:一条张着无力大嘴的绿色鳄鱼、一头完全瘪掉的豹子、黄色的长颈鹿,还有紫色的海豚。我还看见一个装满了圆珠笔的盒子,笔身上都印着“寂静旅馆”。 毋庸置疑,这里就是储货间。过往世界的遗留之迹。一个明亮世界留存的痕迹。 年轻人把几个小玩意儿放在手里看了又看,就像个进了玩具店的小男孩,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 “我还没有完整地看过这个旅馆,”他承认道,“我和梅伊来到这里也才五个月。” 从他的话音里,我听得出来,他有点儿不知道该从哪里动手。 “剃须刀肯定在什么地方。” 他走到一堆货物之中,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些木箱子、纸箱子:先是一些防晒霜、唇膏、肥皂,然后有些填色画册、扑克牌和洗漱套组。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半开的箱子里堆满了书。 “应该是以前的住客落下的书。”年轻人快速查看之后说道。他在纸箱子里翻了翻:“有很多不同的语言。”他总结了一句。 我俯下身,手指在一排书脊上滑过。有托马斯·曼的《魔山》和《浮士德博士》、塞尔玛·拉格洛夫[塞尔玛·拉格洛夫(Selma Lagerlöf,1858—1940),瑞典作家,曾获1909年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骑鹅历险记》。]的《耶路撒冷》、艾米丽·狄金森的诗集、沃尔特·惠特曼的《草叶集》、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还有伊丽莎白·毕肖普[伊丽莎白·毕肖普(Elizabeth Bishop,1911—1979),美国著名女诗人,美国1949—1950年度桂冠诗人,1956年获普利策奖。下文诗句出自她的诗作《一种艺术》(One Art),译文参考了包慧怡版本。]的一本诗集。我翻开那本诗集,读了几行。失去的艺术不难掌握。因为如此多的事物似乎都有意消失。这位女诗人如此写道,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一座房子、几座城市、两条河和一片大洲。 每天丢失一些物件。 接受失去房间钥匙的慌张…… 我把手里的诗集放回纸箱里,拿出了一本《叶芝诗集》,随意翻了几页,停在某几句上:万物溃散,中心再难持衡。 我翻看这些书的时候,年轻人一直看着我。 “那些客人已经不要这些书了,他们不喜欢,才会丢在这里。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几本去读。梅伊跟我说,你自己也会写一些东西。” 他俯身看着箱子里各种各样的东西,脸上似乎有一丝窘迫。 “我以前想学历史,”他抬起头说道,“如果我已经去上大学的话。不过自从发现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袋一次性剃须刀。 “我们只有这种红色的了。”他把袋子递给我,里面有六把剃须刀。 我会试试的。我还跟年轻人说自己要从盒子里拿一支圆珠笔,然后便把它放进衬衫的口袋里了。 他问我是否还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 “没有了,我想没有。” “要拿几个避孕套吗,约纳斯先生?” “不用了,谢谢。” 他说自己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价格,但他会把剃须刀记到我的账单上。 我瞧见他扫视了房间,还搬动了架子上的一些货品,好像在找某件东西。 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我们俩显得有些亲密,于是我下定决心再一次提起那堵马赛克墙。在我这一次试探之后,他对我说,关于那堵墙最让人惊奇的是,他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而且附近也完全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有过温泉。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他说。 趁着他停顿的间隙,我抓住机会又强调了一次。没错,这倒是真的。他现在可以想起来这个地方曾经有过一些温泉。他也确认那些旅馆地底下存在的浴场,不过它们早就已经不再开放了。 但他关于马赛克墙的话语,仍然躲躲闪闪。 “你说得没错,不过,以前的时候,”——他强调了以前,“这附近某个地方确实有个出名的壁画,但是它现在已经不再对游客开放了。” 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一边不断地打开一个个纸箱子,检查完里面的货品之后又合上。 “它们会重新开放吗?” 他又开始支支吾吾。 “嗯,实际的情况是,壁画被保护起来了。” 他站在放明信片的旋转架旁,正漫不经心地转着那个架子。 “我们发现游客又回来了,没准会重新安排几个人到那儿去接待游客吧。”他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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