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装饰尽数撤下，新堂终于行动起来。

夜幕低垂时，他按下了某机关宿舍的门铃。

开门的女主人素面朝天，头发扎成一束。新堂报上姓名后，她似乎吃了一惊，小跑着消失在里间。新堂看见她抱着个纸板箱穿过远处的房间，里面装着转向灯的零件。这一带的宿舍边上有某摩托车厂商的分包工厂，不少警察家属会接点组装零部件的零活补贴家用。

片刻后，诚惶诚恐的男主人现身了。

被请进屋里的新堂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榻榻米上，再推到对方膝前。

“还给您。”

曾根和男的红脸膛越发红了。

新堂无法直视那张脸。

举报风波是曾根的独角戏。他举报了自己，引来监察课开展调查。先将自己置于污蔑的聚光灯下，再以“捣毁卖淫窝点”逆转翻盘。

想必是他鬼迷心窍，企图用自己的双手争取高层的“天之声”。魔怔在某个时间节点变成了豪赌。十七年的岁月，何其漫长——

遥想那日的突击监察，只有曾根的办公桌上没摆文字处理机。科搜研的水谷推测，打出那封匿名举报信的人不太会用文字处理机。两条线索的交点正是曾根。不，这些都无关紧要。

新堂羞愧难当。

对柳的怀疑明确指向了自导自演的剧本。明明都想到这一层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资格最老的警部心中，也可能有同样的盘算？

新堂也是越过曾根升上警视的人之一。他从不回头看自己超越的人，时刻目视前方，盯着跑在前头的强者。

所以他才没察觉到。没察觉到曾根不惜昧着良心玩弄，却拙劣到引人怜悯的计谋——

曾根瑟瑟发抖。低垂的头颅、膝盖、手指……好一具诚实得可悲的身体。

门楣上挂着浆得笔挺的制服，警部的肩章散发着暗淡的光。纸糊的推拉门上印着水渍，打开那扇门，一切便尘埃落定。Z牌“三十六号”文字处理机就在里头。

“曾根哥——”

“不！”

曾根大喊着向前扑去，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裹住那封举报信。

曾根的额头蹭上榻榻米。

“不……不是的……不是的，新堂长官……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地之声”。

那是持续十七年来不得“天之声”垂怜的“地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