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

荆棘鸟  作者:考琳·麦卡洛

此书面世,倏忽已廿载矣。初,为文化艺术出版社之版,余跋之叹曰:“白驹过隙,韶光易逝,斯验矣”,以为一伤也。后译林购版权,遂归之;发扬蹈厉,竟膺“优秀畅销书奖”,而忽忽又去十载。白驹何神骏,过隙何速乃尔!其间人事纷披,白云苍狗,人非人,己非己,言之心惊。噫嘻!设曩者十载已堪一伤,于今安喻之?余实不忍言也。

然则此书流布之久,亦非余所计。一版再版,坊间不辍,尤获女性之爱。其故若何?无非“情”之一字也夫。盖情之为人本,弗洛伊德氏证之久矣。国人“诗言志”与“诗缘情”之争亦久,《尚书·尧典》曰:“诗言志,歌永(咏)言,声依永(咏),律和声”,向为圣人者归为不刊之论,而名之曰文以载道。孔夫子以为“郑声淫”,何其为“淫”?郑国民歌善咏情,非载道者耳。及至唐宋间,始有“诗缘情”之议,始为情正说。文之为文,讲道宣理,俨然腐儒,其堪读耶?其堪久耶?王羲之《深情帖》云:“有深情者,何能不恨”,其恨者殆情之余憾也,爱恨之互为表里也,互为发明也,关乎“道”何事?即于本书,荆鸟情深,长棘锥心,心血激而为花,直可质之苍天,令人掩卷且悲不能抑,感不能竭,斯亦此书历久靡衰之故哉?斯亦“诗缘情”之明证哉?

为此跋之际,复重阅十数年前之跋。年少气盛,纵谈译事,有欲蔑乎天下译文之概,于今观之,殊觉狂妄,愧怍而汗颜不能自已。偶尔在网,知有二三子爱余译文,且深窥余沥血迻译之初心,谙解寸心甘苦,感嘘莫名,特藉此一角,申谢未谋面之读者矣。余今之所见,未敢自诩至美之译,唯尝用心耳,尽力耳;且译此书时,小伙而毛头,学养有囿,识力浅悭,亦愧不能至美也。今不弄译道有年,转倾力于中外古建筑之美学研究,流连而不能自省。呜呼,所谓至美者,将乌乎得?

译林在南京,出南京中华门而南,余之乡井焉。不佞生于北京,龀齿则祖母尝诲以桑梓故物风华,故时怀故乡之思,至有梦不能解者。《晏子春秋》以为橘逾淮则为枳,余迁于顺天府而常怀应天府,自许江南人于友朋,吾其“枳人”乎?一笑。第南京固故里焉,译林固故里之社焉,本书十载之会,许以纪念版,余固深感焉。因曰:猗欤休哉,兹为繁盛;嗟彼译林,利乐群生;惟祈斯祷,永克贞亨。是为记。

---江宁曾胡戊子春三月于京师咏归楼

上一章:20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