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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斐的神谕惊险的浪漫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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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威拉德·J.彼得斯太太的眼里,这次的希腊之行纯属对牛弹琴。对她来说,德尔斐[德尔斐(Delphi),古希腊神秘之地,也是古代“世界的中心”,在一九八七年被列入“世界遗产目录”。该地以位于约八公里外悬崖峭壁下的古德尔斐遗址最吸引游客。距离雅典两个小时车程。]不过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 巴黎、伦敦、里维埃拉的那些房子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家园。她是一个住酒店住不腻的女人,她所向往的酒店卧房一定要铺着脚感柔软的地毯,摆着一张宽大舒适的睡床,旁边放着一盏亮度恰到好处的床头灯,房间里还要有一系列可以让整个房间都灯火通明的灯饰,充足的冷热水供应以及一部她躺在床上就能拿到的、可以随时和朋友谈天说地、要吃要喝的电话。 而德尔斐的这家酒店尽管房间外的风景看起来相当迷人,床铺和整个房间都一尘不染,但是简陋的椅子、脸盆架、抽屉柜还有总是洗不上的热水澡无疑都让彼得斯太太失望透顶。 一想到以后和别人说起自己去过德尔斐将会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彼得斯太太便尽可能地去发掘自己对古希腊的兴趣点。但只要一看到四下里那些残垣断壁她立刻就泄了气。在她看来,那座矗立在威拉德·彼得斯先生墓碑上的大理石天使雕像反倒更有气势一些。 不过,她并没有让别人察觉到她的这些想法,尤其是她的儿子,生怕会被他看不起。她其实是陪儿子威拉德来的,从而不得不忍受对她来说又冷又不舒服的房间,以及令人不悦的司机和保姆。 威拉德(目前为止大家都称呼他小威拉德——尽管他不喜欢这个称呼)是彼得斯太太八岁的儿子,被她视为掌上明珠。小小年纪就已经戴上眼镜的小威拉德面色苍白、体型瘦削,这次的希腊之行完全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为了满足他对于古代艺术作品的渴望。 他们陆续走访了包括奥林匹亚、帕特农神庙[帕特农神庙(Parthenon),位于雅典,希腊人用以祭祀雅典娜女神的神庙]在内的一些地方,但彼得斯太太不是嫌弃奥林匹亚乱糟糟的让人心神不宁,就是抱怨雅典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城市,尽管她觉得神庙本身很有意思。 继之前的柯林斯[柯林斯(Corinth),希腊海港城市]和迈锡尼[迈锡尼(Mycenae),希腊南部古城]一行让彼得斯太太和司机都大为光火后,德尔斐便被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彼得斯太太当成了此次希腊之行中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德尔斐却是一个除了走在路上看废墟别无选择的地方。小威拉德倒是劲头十足,他时不时就会跪下来看那些用希腊文字刻成的碑文,一边看一边说:“妈妈,听听这个!有没有感到很辉煌?”然后他还会对他妈妈念一些听起来像天书的东西。 一天早上,小威拉德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看拜占庭时期的马赛克工艺。彼得斯太太因为实在提不起兴趣就找了个借口不去。 “我理解,妈妈,”小威拉德似乎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你就是想一个人坐在剧场或者竞技场里往下面看,好感受那种被包围的感觉。” “你说得没错,孩子。”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小威拉德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看着儿子走出去,彼得斯太太叹了口气,准备起床吃早餐。 她到达餐厅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四个人:一对在她看来穿着十分罕见(有腰部装饰的短裙)的母女正在谈论着墙上的一幅舞者自画像;昨天下火车时帮她拿了一下行李的身材圆润的汤普森先生;昨天晚上刚刚到达的光头中年绅士。 餐厅里的几个人性格迥异。汤普森先生一直表现得很消沉(彼得斯太太管这个叫作英国人的保守);那对母女的身上则散发着一种优越感十足又自视清高的味道,尽管那个姑娘和小威拉德相处得还算不错;最晚到的光头中年绅士才是最让彼得斯太太感到心情愉悦的那一位。因为他最晚离开餐厅,所以友善又健谈的彼得斯太太很快就和他聊了起来。 这位绅士虽然知道很多事情却一点都不自大。他给彼得斯太太讲述了好几件有趣又易懂的希腊小事。后者从他栩栩如生的描述中渐渐感受到了一个跳出了那些历史书籍冗长文字的有温度的希腊。彼得斯太太也向她平易近人的新朋友介绍了她的儿子小威拉德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孩子,以及他是多么热爱文化。 虽然聊了很多,但是彼得斯太太却对这位绅士的职业和名字依然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他一直都在旅行,并且正在享受一段彻底脱离工作(什么工作?)的假期,所以才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 这样一来,彼得斯太太的这一天过得要比预想的快得多。从博物馆出来后,那对母女和汤普森先生的态度还是十分冷淡。汤普森先生甚至故意避开了彼得斯太太和她的新朋友。 然而这个小动作却没能逃过彼得斯太太新朋友的眼睛,他皱着眉头朝汤普森先生看了看。 “我倒是很好奇那个人是谁!” 彼得斯太太立即报上了名字,但除此之外她也一无所知。 “汤普森——汤普森。这个人看起来很面熟,但我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光头绅士若有所思地说。 下午,彼得斯太太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安静地打了一个盹儿,之后便开始津津有味地读起了一本名叫《谜之河》的书。本来她儿子给她推荐的是一本关于希腊艺术的书,但是相比之下,《谜之河》这本书里所描述的四起谋杀案、三起绑架案再加上一大帮危险的罪犯更能让她感受到一种热血沸腾又酣畅淋漓的快感。 估算着小威拉德差不多该回来了,彼得斯太太四点钟赶回了酒店。进门的时候酒店的管家交给她一封信,说是一个陌生人下午送过来的。 不过,她当时没有多想,接过来之后好一会儿才心不在焉地撕开了那封脏得一塌糊涂的信。读了一行字后,她的脸开始变得煞白,要不是伸手撑了一下,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上了。从字迹上来看,这封信是外国人用英语写的。 夫人(信的开头),——我们绑架了您的儿子,他现在被关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您真心诚意地照我们说的去做,我们是不会伤害一个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的。我们要求的赎金是一万英镑。如果酒店管家或者警察还是其他什么人通过您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杀掉您的儿子了。好好考虑一下吧。明天会告知赎金应该送去哪里。到时候如果不照做,我们就会把这个年轻人的耳朵割下来寄给您。如果还不照做,第二天我们就会杀掉他。再说一遍,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威胁。让基里娅再考虑一下吧——以上——不要说出去。 ---黑眉德米特里厄斯 可怜的彼得斯太太一头雾水,她搞不懂为什么这样一封措辞幼稚、要求荒谬的信竟然让她一下子置身险境。还有威拉德,她的孩子,娇弱敏感的威拉德。 她想要去报警、去寻求邻居的帮助,但只要一想到这样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她便退缩了。 她站起身,走出房间去找酒店管家——酒店里唯一一个可以讲英语的人。 “已经很晚了,”她故作镇定地说,“我儿子还没有回来。” “确实。先生把骡子放了,他想自己走回来。差不多应该到了,不过他一定是在路上游游荡荡地耽搁了一些时间。”看上去一脸笑意的酒店管家微笑着说。 “告诉我,”彼得斯太太略显唐突地问,“这附近有没有坏人?” 小个子管家的英语水平有限,他一下子没听懂“坏人”这个词,彼得斯太太只好用更直白的话给他重新解释了一番。尽管如此,她得到的回答不过就是一些类似德尔斐的人都很好、很安静、对外国人很有感情这样的安慰。 之后,欲言又止的彼得斯太太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没让自己把那个骇人的威胁说出口。有可能这不过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但万一不是呢?她想起了那个在美国因为报警,孩子被绑匪撕票的朋友。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不知所措的彼得斯太太已经近乎疯狂。一万英镑——那是什么?——那可是四五万美金!但是,与小威拉德的性命比起来,这笔钱对她又算什么?就算是这样,她要怎么搞到这么大一笔钱呢?这对身上只有一张几百英镑信用证的她来说可谓是困难重重。 绑匪能理解她的难处吗?他们能少要一些吗?他们能等吗? 彼得斯太太的脑海里思绪万千,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过来找她的用人,粗暴地让她退了下去。晚饭时间,身心俱疲的彼得斯太太被拉到餐厅用餐,她机械地把食物不停地送进嘴里,直到上水果的时候一个信封出现在她眼前。看到信,她先是紧张了一下,但是信封上一手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整洁字体还是让她平静了下来。她心不在焉地拆开信封,完全没有想到里面的内容会让她眼前一亮: 在德尔斐,虽然神谕已不再可得,但是还有帕克·派恩先生。 文字的下面还附上了一条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广告,此外还有一张护照相片。而相片上的人正是她早上刚刚认识的光头绅士。彼得斯太太把那张剪报一连念了两遍。 你开心吗?如果不,请洽询帕克·派恩先生。 开心?快乐?还有谁会像我这样不开心吗?这话就好像是说给祷告者听的。 尽管有些犹豫,彼得斯太太还是从包里翻出一张活页纸,在上面潦潦草草地写下一行字: 救我。十分钟后在酒店外碰头好吗? 她把字条放进一个信封,让服务员拿去交给一个坐在窗边的先生。十分钟后,彼得斯太太裹上一件毛皮大衣向寒冷的夜幕中走去。一出酒店,她就踱着步子缓缓地往废墟的方向走,帕克·派恩先生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您能来真是我的一大幸事,”彼得斯太太惊讶得竟然有些喘不上气来,“可我得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遇到了大麻烦的。” “看表情就知道了,我亲爱的女士,”帕克·派恩先生轻声说,“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您来告诉我。” 一眨眼的工夫,彼得斯太太就把绑匪的信交到了帕克·派恩先生的手里。后者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手电筒,就着灯光读了起来。 “嗯,”帕克·派恩先生念念有词,“很重要的一份文件,相当重要。里面提到了几点——” 不过,彼得斯太太可没有心情听对方跟她讨论信中的细节,她脑子里想到的只有被她视为珍宝的小威拉德,她要怎么去救他? 帕克·派恩先生看出了她的焦虑,试图通过描述一幅有关希腊绑匪日常生活的画面来让她放松,比如他们通常都会很小心对待抓来的人质,因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一个金矿。听着听着,彼得斯太太冷静下来。 “可是我该怎么办?”彼得斯太太痛苦万分地说。 “明天再说,”帕克·派恩先生不紧不慢地说,“除非您想直接去报警。” 话音未落,彼得斯太太就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她很怕她的小威拉德会因此被杀掉。 “您觉得我的小威拉德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毫无疑问,”帕克·派恩先生的口吻令人感到安心,“唯一的问题就是您是否需要付那一万英镑就可以赎回您的儿子。” “我只要我的孩子回来。” “是的,是的,”帕克·派恩先生宽慰道,“顺便问一句,这封信是谁拿来的?” “管家说他不认识。一个陌生人。” “啊!那么明天过来送信的人可能会被跟踪。还有,您打算怎么跟酒店里的人解释您儿子没和您在一起?” “我还没想过。” “我在想,”帕克·派恩先生一边想一边说,“我想您可以开始慢慢透露他已经失踪的情况。这样就会有人去找他了。” “您难道不觉得那些绑匪会——”彼得斯太太说不下去了。 “不,不会的。只要没提到绑架或者赎金这些字眼他们就不至于翻脸。毕竟儿子失踪了你不能依旧无动于衷。” “您能帮我吗?” “这是我的工作。”帕克·派恩先生一点儿不含糊。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酒店走,路上还差点撞到一个大个子。 “那人是谁?”帕克·派恩先生当即问道。 “我想是汤普森先生。” “噢!”帕克·派恩先生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汤普森,是吗?汤普森——嗯。” 2 当晚,彼得斯太太临睡前愈发觉得帕克·派恩先生方才的话非常有道理,因为送信的人一定和绑匪有过接触。她感到一阵欣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彼得斯太太正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窗户旁边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信封。她走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心脏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她捡起来的正是一只同上次一样又脏又破的信封,让人生厌的字迹再一次映入眼帘: 早上好,夫人。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您的儿子正和我们在一起,毫发无损——至少现在还是。不过,我们是要钱的。对您来说,那笔钱可能不是一个小数,但是我们也听说您身上有一串成色非常不错的钻石项链。您可以用它来交换。听好,以下事项你需要照做。你或者你的委托人必须把那串项链带到体育场,从那里出发继续走,直到遇到一块大石头和旁边的一棵树。一路上都会有人在暗中监视你是不是独自前往。到了那里就可用项链换人了。时间是明天早上六点钟日出后。如果你事后报了警,那么在你开车去车站的路上我们就会开枪杀了你的儿子。 夫人,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通信。如果明天早上我们没有拿到项链,那你就等着查收你儿子的耳朵吧。再过一天我们就把他杀了。 此致 敬礼 ---德米特里厄斯 彼得斯太太立刻找到了帕克·派恩先生,后者接过信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钻石项链,”帕克·派恩先生开了口,“确有其事?” “没错。我丈夫花一万美金买的。” “这些绑匪还真是消息灵通。”帕克·派恩先生咕哝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我在考虑事情的几个方面。” “哎呀,派恩先生,我们没有时间去多方面考虑了。我得把孩子救出来。” “但您是一个有骨气的女人啊,彼得斯太太。您甘愿让自己就这么被白白骗去一万美金吗?您甘愿把自己的钻石项链拱手让给那些流氓无赖吗?” “这个,当然,如果您要那样说的话!”彼得斯太太的思绪在骨气与母性之间不住地缠斗着,“我也想跟他们较量一番——那帮懦弱的畜生!派恩先生,我只要一把儿子救回来,我就会动用整个区域的警力去抓他们,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会雇一辆装甲车把我和小威拉德送去火车站!”心怀仇恨的彼得斯太太满脸通红。 “是的——”帕克·派恩先生接过话头,“不过,亲爱的夫人,我所担心的是他们可能对你的行动计划早有准备。他们知道,一旦小威拉德被交还给你,你就会义无反顾地在整个地区布下警力。因此他们必然有备而来。” “那么,您想怎么做?” 帕克·派恩先生微微一笑。“我想尝试一下我自己的计划。”他边说边环顾一下已经大门紧闭、别无他人的餐厅。“彼得斯太太,我在雅典认识一个人——一个珠宝商。他专门经营人造钻石——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帕克·派恩先生渐渐放低嗓音,“我等下给他打个电话,今天下午他就能带着精挑细选的石头赶过来。” “你是说?” “他会把真品拿走,再留下一个赝品。” “这难道不是我听到过的最棒的事情吗!”彼得斯太太一脸崇拜地望着帕克·派恩先生。 “嘘!小声点。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 “我打电话的时候帮我看好周围,不要让人听到。” 彼得斯太太点了点头。 酒店经理帮帕克·派恩先生接通电话后就十分配合地把整间办公室都留给了后者。他出门时正好撞见了在门口等待的彼得斯太太。 “我在等帕克·派恩先生,我们打算出去走走。” “噢,好的夫人。” 这时,汤普森先生也正巧出现在大厅里。他先是朝着彼得斯太太他们走过去,接着又拉住酒店经理聊个不停。 德尔斐有没有可以外借的别墅?没有吗?不过酒店上方确实有一栋? “那是一位希腊绅士的私产,先生。他从不外借。” “再没有别的了吗?” “在这个村子另外一边有一栋,那是一位美国夫人的,现在关门谢客。还有一栋在伊泰阿[伊泰阿(Itéa):希腊港口]的悬崖边上,主人是一位英国绅士——艺术家。” “哎呀,”彼得斯太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故意大声插起话来,“我就喜欢这里的别墅!那种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美足以让我为之着迷,你是不是也有同感,汤普森先生?如果你想住别墅的话,这儿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会吧。” 彼得斯太太就这样想方设法地让自己不断地往下说,直到看见帕克·派恩走出办公室后朝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汤普森先生踱着步子,不慌不忙地下了楼梯往外面走去。路上,他碰到了那对自大的母女,光着胳膊的两个人正因为穿得少而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珠宝商在晚餐前同满满一车游客一起赶到了酒店。帕克·派恩先生拿着彼得斯太太的项链回了房间,低声示意了一下,珠宝商就开始讲起了法语。 “那位夫人大可放心。我能搞定。”他一边说一边开始从小袋子里翻找出工具准备干活。 十一点的时候,彼得斯太太的房门被敲响了。 “拿好!”帕克·派恩先生出现在门口,把一个小小的麂皮袋子交到彼得斯太太的手上。 “我的钻石!”后者接过袋子,往里看了一眼。 “嘘!这条项链上的钻石都是铅质玻璃做的。很棒,不是吗?” “绝了!” “阿里斯多普洛斯是个聪明能干的家伙。” “你不觉得他们会怀疑吗?” “怎么会?既然他们知道你有项链,那你把项链交给他们就行了。他们怎么会想到其中有诈?” “我只是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彼得斯太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接着,她就把项链交还给帕克·派恩先生。“您可以把东西给绑匪送过去吗?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 “没问题,交给我。把信也交给我,以免我走错路。谢谢。那么你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了,晚安,加油。您明天早上就可以和儿子共进早餐了。” “噢,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好了,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 彼得斯太太彻夜难眠,一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梦见一群全副武装的绑匪坐在装甲车里朝着一身睡衣正从山上跑下来的小威拉德扫射。 庆幸自己没能睡着的彼得斯太太终于等到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她起身换好衣服,又坐了下来,继续等待。 七点钟,彼得斯太太终于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但她却感到喉头一阵发紧。 “进来。”她费了半天劲才挤出两个字。 门被推开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汤普森先生。一时语塞的彼得斯太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心里仿佛已经预感到有灾难要发生。 “早上——好,彼得斯太太。”汤普森先生的嗓音浑厚、温柔,毫无矫揉造作。 “你竟敢!你怎么敢——” “这么早就来拜访实在冒昧,还请您原谅,”汤普森先生不慌不忙地说,“但是您看,我有件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所以就是你绑架了我儿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绑匪!”彼得斯太太往前探了探身子,指责的眼神像利剑般盯住对方。 “当然不是绑匪干的。很多地方都无法令人信服,至少可以说干得一点都不漂亮。” 彼得斯太太似乎没有注意对方在说什么,仍旧一根筋地问:“我儿子在哪里?”眼睛里充满了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怒火。 “他就在门外。”汤普森先生说。 “威拉德!” 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了,戴着眼镜、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的小威拉德一头挤进了彼得斯太太的怀抱。 “平安无事就好,”彼得斯太太一边说一边回过神来,对着一旁正满眼温情地看着他们母子的汤普森先生说,“我会把你绳之以法的。我一定会的。” “你全都搞错了,妈妈,”小威拉德抢过话头,“是这位先生救了我。” “你刚才在哪里?” “悬崖边的一栋房子里,离这儿不过一英里。” “彼得斯太太,现在请容许我,”汤普森先生没有理会彼得斯太太方才的话,“将您的物品完璧归赵。” 说着,他把一个小小的软纸包交了出去。 “彼得斯太太,不要再把你手里的那包石头当宝贝了,”汤普森先生眼看着对方剥开软纸包,笑着说,“真的钻石还在原来的项链上,麂皮袋子里的那些石头不过是些高仿货。正如你朋友所说,阿里斯多普洛斯是个聪明能干的家伙。” “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彼得斯太太有气无力地说。 “您需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来看整件事情,”汤普森先生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因为一个名字而关注此事的。我曾经擅自跟踪过你和你那位胖胖的朋友,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在门外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我觉得其中一定有鬼,所以我就向经理表明了来意。他后来就把你那位巧舌如簧的朋友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记录了下来,并且安排了一个服务员偷听你们今天早上在餐厅里的对话。 “这个计谋的目的很明确。您就是被一伙狡猾的珠宝盗贼盯上了。他们对您的钻石项链了如指掌,先是故意尾随您来到这里,紧接着就绑架了您的儿子,然后您就收到了那封颇有点滑稽的勒索信。而您会对他们的头目敞开心扉也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您上钩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那位好心的先生交给您一袋子假钻石之后就会和他的同伙逃之夭夭。这样一来,一旦今天早上您的儿子没有回来您就会开始抓狂,并且认为您的那位朋友也被绑架了。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安排人手明天去别墅,那个人会帮你找回儿子,之后等到你们团聚时你就会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但要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帮强盗也早就不知去向了。” “那现在呢?” “噢,他们现在都已经被严密监控起来。我早有安排。” “强盗,”彼得斯太太一想到她当初是怎么上当受骗的,就抑制不住地咬牙切齿起来,“那个油嘴滑舌的强盗!” “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汤普森先生在一旁随声附和。 “我倒是觉得您能看出这件事的破绽很了不起。”小威拉德一脸崇拜,“您可真聪明。” “不,这没什么,”汤普森先生摇了摇头,“要是你在匿名旅行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冒用你的名字的话——” “那么你又是谁?”彼得斯太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帕克·派恩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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