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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犯罪嫌疑人九命猫 作者:周德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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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处理完了。 那枚戒指和朱环一起火化了。 很多邻居都看到了朱环的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李庸已经不管大家怎么看了。 从火葬场回到家里,天已经快黑了。 像黄太的丧礼一样,邻居们都来帮忙。 晚上,李庸本来应该请大家到馆子吃饭,可是,大家都懂事地散去了。李庸也不再挨家挨户去请。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家,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屋顶。 他的双眼猩红,却毫无睡意。 他在前思后想。 那只鹦鹉站在它的秋千上,在幽暗中注视着李庸。它竟然没有死。 这只没心的鹦鹉,朱环那么爱它,现在,朱环走了,它竟然没有一点伤心。 他甚至怀疑它是那只猫的同伙。 夜色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上压下来,一点点把李庸吞没了。 突然,一张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朱环死的那天,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邻居。那张脸就夹杂在其中,定定地看着他。 李庸的眼睛偶尔和她相遇,那双眼睛就飘飘忽忽地躲开了。 李庸的心中突然长出了一把刀子。 他想起了那一幕一幕: 在朱环煮猫的时候,这张脸曾经在床上嚎叫。 她的双手用力地揪扯着头发,头发一绺绺地被拽下来;衣服也撕烂了,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道道的血印;她的脚用力乱蹬,蹬在铸铁暖气的棱角上,似乎不知道疼;她的眼睛瞪得像灯笼,很吓人,里面充满了血丝…… 次日,她来了李庸家。 她不自然地开口了:朱环,你别误会,其实,我没有偷你的戒指……昨天,我听说你要煮猫,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恐惧。那只猫叫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就犯了病…… 朱环说:蒋柒,那戒指我不要了。我不会怪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咱们老邻旧居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偷你的戒指…… 朱环突然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没有偷我的戒指,我还把你吓出病来了,是吗?你是不是来找我讨医药费呀? 你别生气。我呀,近几年得了一种病,叫什么神经性偏头疼,一紧张就犯病,可能…… 朱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回去吧。 蒋柒尴尬地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黄太死的那天晚上,李庸半夜起床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他遇见了她。 她梳着一条马尾巴。她说: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正说着,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李庸借光看清了蒋柒苍白的脸。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 我刚从发廊回来。接着,她淡淡地说:太冷了,进屋吧。 她慢慢地登上大门口的台阶时,李庸叫住了她。 蒋柒,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在粮库值班的时候,半夜听见有人在窗外对我说话……你猜,这个人说什么? 蒋柒突然不说话了。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死死地盯着李庸。 你怎么了? 蒋柒把手里的梳子慢慢举了起来!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不男不女,十分陌生。她低低地说:过来,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蒋柒突然笑起来,笑得人魂飞魄散! 最后,她突兀地收了笑,说:好了,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 在送走朱环的第一个夜里,李庸回想起那笑声,更加恐怖。 突然,有人在黑暗中说话:给我梳梳头。 李庸一下坐起来,朝那个声音看过去。 黑暗中站着那只鹦鹉。这是它第一次说话! 李庸一惊,伸手打开灯。 你说什么? 那只鹦鹉在灯光下直直地盯着他:给我梳梳头。 李庸傻了。 它不会说话,它只会效仿。 难道,昨夜真的有人在这个房子里说了这句话? 是朱环? 还是那个害死她的人? 李庸忽然对这只鹦鹉也恐惧起来。 他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突然伸手抓住它,接着,他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挥手把它甩了出去。 这只鹦鹉在摔向地面的时候,尖声叫了一句:要你命! 李庸关上窗子,呆呆坐在床上。 鹦鹉为什么说出如此古怪的话? 是学舌,还是它自己的话? 李庸百思不得其解,就不再想了。 他继续想蒋柒。 他越琢磨蒋柒越像杀人的凶手。 可是,她为什么杀黄太呢? 李庸的推理是这样的: 蒋柒是被冤枉的。 可是,她莫名其妙地成了替罪羊,受到了朱环的怀疑和嘲讽,为此,她对朱环怀恨在心。 她痛恨那个真正的小偷。 她痛恨黄太。 她坚信是黄太偷了戒指,于是,她害死了他。 之后,她在黄太家搜查到了赃物,又送了回来。这有两个意思,一是暗示朱环是谁偷了戒指,一是证明她的清白。 在李庸打更的夜里,她溜进朱环家,趁朱环熟睡,打开了煤气…… 开始,李庸怀疑是那只猫从洞里钻出来,打开了煤气阀门。现在,他改变了猜测。 天亮之后,李庸来到了公安局。 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他就蹲在公安局大门口,抽着羚羊烟,等待。 穿警服和不穿警服的人陆续上班了。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大警察。 大警察愣愣地看了看他,说:你找我吗? 是,我有事向你汇报。 你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大警察让李庸坐下来,然后问:你有什么事? 我怀疑是蒋柒害死了黄太和我媳妇。 蒋柒是谁? 她就住在我家隔壁。 大警察显然没有太重视李庸的话,根本没有做记录,他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开了个发廊。她老公是个军官,常年不在家。 你为什么说她杀了你媳妇?你在这里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媳妇丢了戒指之后,煮了猫。你知道煮猫是怎么回事吧? 大警察显然知道这个习俗,他扬扬下巴说:讲下去。 奇怪的是,我媳妇煮猫的时候,蒋柒突然犯了什么病,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是,事后她专门到我家来,声明并不是她偷的。为此,她和我媳妇闹得很不愉快。我想,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和我家结了仇…… 那她为什么要害死黄太呢? 黄太不是个正经人,邻居们都心知肚明,我家的戒指板上钉钉是他偷的。蒋柒为他背了黑锅,肯定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对于我们警察来说,你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你懂吗? 李庸急切地说:在黄太死的那天夜里,我看见了蒋柒! 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在她家大门口。她说她刚从发廊回来,但是我觉得她在撒谎。 你提供的情况都是一种猜测。大警察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你回去吧,我们还要开会。 他下了逐客令。 李庸就沮丧地离开了公安局。 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感到孤独。只有他看见了暗处那张狰狞的脸,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大警察的脸上甚至有一丝嘲弄。 他感到朱环死得冤枉。 他感到害怕。 蒋柒杀了人,却逍遥法外,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接再厉,把自己也害死。 李庸摇摇晃晃地回到石头胡同,迎面又看见了蒋柒。 她穿得很整洁,她总是很整洁。 她的手上竟然托着那只鹦鹉。 李庸一惊:难道这只恐怖的鹦鹉跟她有什么关系? 蒋柒远远看着他,笑了。 她又笑了。 李哥,你认识它吗? 它怎么在你手里? 我是在我家院里捡的。你怎么把它扔出来了? 我……讨厌它。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就送给我吧,我养它。 你随便。对了,我家还有一个秋千,都送给你。 谢谢谢谢。 李庸只想赶快离开她。可是,她站在李庸面前,没有走开的意思。 李庸敌意地看着她。 李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吧。 按理说,现在我不该问这个…… 没事儿。 你家那枚戒指是不是又找到了? 是。 在哪儿找到的? 不知道是谁送回来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偷的? 不知道。 蒋柒叹口气:咱们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我和朱环一直相处得很好,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朱环直到走,都没有对我解除怀疑。 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你说,这次事故是意外吗? 李庸觉得蒋柒开始试探自己了。 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问题。蒋柒一边说一边察看李庸的眼睛。黄太也是死于煤气中毒…… 那你觉得是谁干的呢? 这我可不敢乱说。 告诉你,我正在追查这件事。 有些事,也许你还不完全了解…… 你指什么? 有些秘密,很可能周围的人都一清二楚,却只有一个人蒙在鼓里。 我不明白。 我不会对你说太多。至少现在不会对你说。 为什么? 因为……朱环刚走。 我希望你立即告诉我。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以后我们再聊这些事吧。说到这里,蒋柒又笑了笑:你看,天又有点阴了。 李庸抬头看了看,乌云果然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来势汹汹。 明天你到我的发廊去,我给你理理发,太长了。再见。 蒋柒说完,就朝院子里走去。 李庸愣在了那里。 蒋柒又停下来,脸色突然变得很肃穆。 另外,你最近也小心一点。 怎么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只鹦鹉在蒋柒的手上紧紧盯着李庸,突然又说话了:要你命! 李庸回到家,更害怕了。 他回想蒋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越来越感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正笼罩着他,就像此时天上的乌云。 他又感到蒋柒不像是杀人犯了。 从她的话里话外,李庸感到他的某些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他开始一个个排除。 李庸家西面第一家是蒋柒。 第二家姓王。 户主王老四是个出租车司机,爱喝酒。他晚上收车早,经常找李庸喝酒。 他娶了个农村媳妇,没有工作,在家带孩子。那孩子是在朱环工作的深城第二医院出生的,当时,朱环还帮她找了妇产科医生,给予了一些照顾。 王老四家挨着马路。 东面第一家是黄太。 第二家也姓黄,户主叫黄秉仁。 黄秉仁在钢材厂工作,好像还是个小头目。他的女人在自由市场卖菜。这一带,他家三口人的生活是最好的。 第三家姓周,户主叫周姬发。 周家两口子都在粮库上班,媳妇是质检员,丈夫是会计。他们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红火,也很封闭。 李庸虽然跟他们在同一个单位,但是很少有来往,更没有什么过节儿。 第四家,是一个姓米的老太太,领着一个女儿。 那个女儿前些年疯了,常年关在仓房里。 老太太是个退休教师,靠退休金生活。 第五家姓金。 金家的男人外号叫九毛九,就是小气鬼的意思吧,他在自由市场卖水果。 金家的女人叫邵波,也是个出租车司机。 邵波和朱环关系不错。 第六家好像姓程,去年搬来的,和李庸家不太熟,没有来往…… 除了蒋柒,谁都没有理由害死朱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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