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书写“向资本主义的过渡”中的妇女和再生产的历史，必须从欧洲中世纪的无产阶级（小农、手艺人、日结工）对抗各种形式的封建权力的斗争开始。只有重新唤起这些带着丰富的诉求、社会和政治愿望以及对立实践的斗争，我们才能理解妇女在封建主义危机中发挥的作用，也才能理解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发展必须摧毁妇女的力量，正如长达3个世纪的对女巫的迫害所显示的那样。站在观察这场斗争的有利位置，我们也可以看到，资本主义并不是从旧秩序日益增长的经济力量中进化而来的。资本主义是封建主、贵族商人、主教和教皇对数百年来社会冲突的反应，这种冲突最终动摇了他们的权力，真正让“全世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资本主义是反革命的，它摧毁了反封建斗争中的其他可能性。这些可能性一旦实现，我们的生命和自然环境将免于巨大的破坏——而这种破坏正是全世界资本主义关系发展的标志。我们必须强调这点，因为还有许多人认为资本主义是从封建主义“进化”而来的，代表着一种更高级的社会生活形式。

然而，如果只关注阶级斗争的经典领域——劳役、工资报酬、租金和什一税，而忽视这些冲突产生了新的社会愿景和性别关系的转变，我们就无法理解妇女史与资本主义发展史是如何交叉的。这些是不可忽视的。正是在反封建斗争的过程中，我们在欧洲历史上第一次找到证据表明，草根妇女运动反抗了既有的秩序并促进了另一种公共生活模式的建立。反封建斗争第一次有组织地挑战了主流的性别规范，并尝试建立更平等的男女关系。这些有意识的社会越轨形式包含抵制抵债劳动(bonded labor)和商业关系，它们不仅为封建主义，也为取代封建主义的资本主义秩序构建了一个强有力的替代方案。这表明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并让我们质问为何这些替代方案没有实现。本章试图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并考察男女关系和劳动力再生产是如何在反对封建统治的过程中被重新定义的。

我们也需要铭记中世纪的社会斗争，因为它们在解放史上写下了新的篇章。它们竭尽所能地呼吁建立一个基于财富共享、取消等级制度和专制统治的平等主义社会秩序。到今天这些仍然是乌托邦。封建主义灭亡带来的不是天堂，而是疾病、战争、饥荒和死亡——正如阿尔布雷希特·丢勒的著名作品《启示录》中所表现的天启四骑士一般——它们是新资本主义时代的真正预兆。尽管如此，中世纪无产阶级为“颠覆世界”所做的尝试必须得到重视；他们虽然失败了，但让封建制度陷入了危机。在他们那个时代，他们是“真正的革命者”，因为如果没有“对社会秩序的激进重塑”，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Hilton, 1973：223—224)。从中世纪的反封建斗争的角度来解读“过渡时期”，也有助于我们重构那些在英国圈地和征服美洲背景下的社会动态。最重要的是，这将帮助我们挖掘为何16、17世纪的消灭“女巫”现象以及国家将控制权扩大到再生产的各个方面，成了原始积累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