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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杰西博挖掘机,打造一片生态湿地克拉克森的农场 作者:杰里米·克拉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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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在维多利亚时代形成了对花园的基本共识:花园应该比布罗迪小姐[英国著名女作家缪丽尔·斯帕克的作品《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的人物。]的内衣抽屉还要整洁,还要井井有条。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一个花园倘若收拾得太过整洁,人们会觉得那是在破坏生态环境。因为自然的事情就该顺其自然。这被称为“野化”,如今是新的头等大事。 如果一棵树倒下了,你就把它丢在原地,让它变成甲虫的乐园。如果一只动物死了,别管它,拿衣夹夹住鼻子,等食腐的鸟类把尸体吞食干净。你得学会爱上蓟草、荆棘和荨麻,为了能让它们疯长,你得狠下心肠砸烂自己的剪草机。这种思潮已经成为卢德分子[卢德分子指的是一群强烈反对自动化和机械化的人。他们大多反智,不希望发展机器,不希望机器取代人类的工作,不希望机器影响人类的生活,挤占人类的生存空间。]讨伐他人的工具。 在农业中,已经有人提出,公共资金只能用于生产公共产品。换句话说,我给人类种粮食就别指望得到政府补贴了,除非我去伺候蝾螈[蝾螈,俗名水蜥,有尾两栖动物,体形和蜥蜴相似,但体表没有鳞,靠皮肤吸收水分,因此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蝾螈也是不错的观赏动物。]。 智利就干过类似的事情。种树的地主总能轻易得到大量的补助资金。可他们通常的做法是砍掉古老的森林卖木材,而后用纳税人的钱种上单一的商品型林木。所谓的生态多样化在他们眼里屁都不算。 这些事真让我惊掉了下巴。因为原先我并不相信那片大陆上还有没被砍伐的森林。几年前我去火地岛,那里的破坏程度令我大为震惊。想象一下某个地方同时遭受了原子弹和飓风的袭击。对,就是那个鬼样。有时候方圆好几公里都找不到一棵站着的树。它们全死了。 所有这一切—和你在生态网站上看到的截然相反—都是1946年阿根廷野化工程的直接后果。当时他们从加拿大引进了10对海狸。而今这些动物的数量已经超过10万只,且最近有研究表明,正是这些动物导致了亚南极地区森林面貌上万年来最大的改变。 随着环境问题的日益突出,一个名叫费利佩·圭拉·迪亚兹的智利环保主义者开始呼吁“拒海狸于境外”。没戏。“它们可不管什么边境不边境,”他说,“实际上它们连边境篱笆都给啃了。” 这类事情是有先例可循的。美国人建立黄石国家公园时,专家们考虑到游客可能并不想被吃掉,于是把狼全部赶了出去。没有了狼,麋鹿大量繁殖。它们几乎吃光了所有的山杨和柳树,由此导致其他不计其数的物种迁移或灭绝,包括海狸。 事实就是,政府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说的是那个追踪定位App[2020年,英国国民保健署发布了一款用于新冠疫情防控的追踪定位App,旨在筛查哪些人与阳性病例有过密切接触,从而确定哪些人需要隔离,哪些人不需要。],难道真有人觉得那玩意儿管用? 但我们所有人都不排斥让生活回归一点自然。所以,我决定在自家的农场上开辟一片湿地(别嚷嚷了,我没拿补助金)。我的规划是在一条小溪上修一道小型水坝,形成一片小池塘,让它周围长满芦苇和鸢尾花。小菜一碟。 问题是,你以为溪流或泉眼在你的农场上你就可以对它们为所欲为吗?对于私人农场上的水源,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政府才更有发言权。你连一条小径的走向都不能随意改变,更别说河道了。虽然允许你抽河水灌溉,用量却也是严格控制的。 在英国,如果你要修筑河岸,疏通河道,挖排水渠,变更锚地,修建水坝、鱼梁,哪怕你钓个鱼或停个船,都得跟那些开沃克斯豪尔汽车的人打交道—这车基本成了英国普通公务员的标配—他们批准了你才能干。 我努力争辩,我要改造的这条水道并不是河流,甚至连小溪都算不上。可是没用,来了一个勘察员,开着沃克斯豪尔。他在地里发现一小堆动物粪便,并推断这一带有可能是水田鼠的栖居地。这种啮齿类动物就像水生的蝙蝠,是受到保护的,因此我的工程不得不暂停下来。 但我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我在那一带设置了相机陷阱,成功拍到了在地里乱拉屎的动物。那不是水田鼠,只是普通的老鼠,所以我的野化项目又可以开工了。于是我发动了21吨杰西博挖掘机。没过多久,那一带便笼罩在柴油机美丽的蓝焰中,而你需要扯着嗓子才能穿透机器巨大的轰鸣。另外,光挖掘机的履带就已经把那里变得面目全非,看着活像萨姆·门德斯[萨姆·门德斯(Sam Mendes):英国导演。凭执导《美国丽人》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2019年执导的战争片《1917》上映,并于次年获得第77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最佳导演奖。]要在这里拍《1917》的续集—《1918》。 我兴致勃勃,只是我开挖掘机的技术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出色,挖出的坑比预料的要深得多。那个挖斗真的很不好操纵啊,每次我只想在地面轻轻刮一层皮,结果却挖出一个1米多深的大坑。 我原本的计划是筑坝拦水,营造一片浅浅的水洼,降低水流的速度,好吸引一些野生动物到附近定居,从而形成一个天然的、和谐的、可持续发展的、具有动物多样性特点的生态群落。我要让环保主义者来到这里就忍不住想下跪,更要让国民保健署无话可说。况且湿地建成之后,还有助于防止下游发生洪灾。 可惜我挖的这个坑比澳大利亚的铀矿还要深。这样一来,我要修的土堰可能比中国的三峡大坝还要雄伟。我跟开沃克斯豪尔那家伙申请的池塘可不是那种规模。 好在最终顺利完工,池塘长不到50米、宽不到10米,其中一头儿很浅,适合长芦苇等水草。我甚至还从另外一个池塘里移栽了一些带条纹的水草。看样子它们在新家也长得挺好。 我用太阳能水泵把水抽到岸上,好让野花种子能够发芽生长。我买了250条鳟鱼放入池塘。它们把海边的鸬鹚都吸引了过来。还有一窝水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另外,还来了一只苍鹭。但苍鹭是天底下最懒的动物,它就站在岸边盯着水中的鱼,脑袋里可能在想:“要是这堤岸没那么陡,又没那么烂的话,我就下去抓一条出来了。” 这是不是就够“野”了呢?可能还差点意思。尤其池塘周围架着阻挡水獭的电围栏,撒着防止鸬鹚靠近的网,水里还有防止鳟鱼被晒伤而投入的浮筒。听起来是不是很扯?我曾经也不信,可实际上真是这样。 昨天夜里我去喂鱼。那鱼食看着像兔子屎,闻着像印度的博帕尔城。我注意到水面上悬停着一只蜻蜓。它个头儿很大,身体鲜艳得犹如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绿松石。我激动坏了,因为如果没有我的努力,它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当然,也不可能被芦苇中突然飞出来的翠鸟一口吃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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