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就像是男朋友啊。”

午餐时间，几个女社员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道。

“你们是说我吗？”东野正在把手里的资料输入电脑的检索栏里。听到她们的谈论，不禁问道。

“讨厌，不是啊。”女士们笑着回答道。

“看，我们是说新闻主播笹井哲也……”

电视画面上，一个面熟的男人被好多话筒围堵着，尴尬地笑着。

“听说他对那个女助理出手了。”

“叫什么来着？久保……”

“久保静香。好像是。”

“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她才只有二十三四岁吧。笹井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听说花边新闻能增进食欲。午休时间的综艺节目总是播放一些明星艺人的花边新闻，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东野忍不住这样想。

“今天信代夫人的外孙女会到这里来，看到了麻烦告诉我。”东野说完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是未婚吧。”东野看了一眼电视，“那就无所谓吧。”

“正因为怎么样都无所谓，才有热闹可看啊。”

原来如此，东野想。

“有谁可以把咖啡送到社长室吗？”

“好的，要几杯？”

“两杯。”

东野刚要走，又被叫住说：“前台有您的电话。”

“找我的吗？”

东野拿起电话，说道：“您好。”

“是东野先生吗？有一位先生说想要拜访社长……”

“没有预约不可以。”

“已经说过了，但是对方是笹井哲也先生，就是电视上……”

东野刚通过电视听到过这个名字，现在接到前台的电话吃了一惊。

“笹井哲也？”

大家听了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东野。

“我现在就过去。”东野说完就下楼到前台去了。

此时站在前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电视上见过的那张脸。

“我是秘书东野。”东野点头致意，接着说道，“您有什么事……”

笹井拿出名片递给东野，说道：“您看了今天的综艺节目吧？”

“嗯……算是吧。”

“那您应该认识我吧。”笹井微笑着说道，“请务必让我见见风祭信代女士。”

“您是什么意思——”

“不是采访。”笹井打断东野，“是因为个人原因。”

“个人原因？”

“不仅关系到我，也关系到风祭女士。关于她的外孙女，我有话要说。”

东野停顿了一下，说道：“请稍等片刻。”

十分钟之后，东野打电话告诉前台请笹井进来。

在笹井走向社长室的途中，又有好几名女社员的眼光始终追随着他。

双开门打开。“请进。”东野过来迎接说道。

“打扰了。”笹井进到了一个很宽敞的房间。

轮椅上的老人平静地看着笹井。

“笹井先生对吧。刚才还在电视上看到您呢。”

“叨扰了大家，真是惭愧。”

“您请坐吧。”

笹井坐在沙发上后，说道：“我要说的这件事和您的外孙女有关。”

“您和我外孙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笹井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您可能已经看了电视节目了，我现在正在和我所主持的节目里的一个叫久保静香的女助理交往。她的父亲闹到电视台来，大家都议论纷纷。所以我也有我的麻烦在。”

一位女社员端了茶进来。话题暂时中断。

等女社员退出房间，笹井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迄今为止我交往的女人中，有一个叫栗山爱子的自由撰稿人。”

信代和东野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呢？”信代催促着他说下去。

“我听说栗山爱子说她想见您的外孙女。她几次三番跟我提到这件事。”

“她也确实在没有受邀请的情况下潜入了我们集团的派对。”

“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笹井点头说道。

从进入这间房间的那一刻起，笹井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风祭信代。

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坦诚相待，对方也会给出相应的回答吧。正所谓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气量。

“爱子认为您的外孙女的身份有秘密可挖。”笹井说道，“当然，我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您的企业是我主持节目的赞助商之一，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信代像是要探知这个人气主播的本意一样，问道：“那么您为什么要通知我们这件事呢？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我认为对您来说，栗山爱子已经不是您的恋人了，要是那样，您放着不管不就行了吗？”

“我跟您说实话。”笹井重新坐正，“昨天的那件事对我来说影响很不好。当然，到底电视台上层认为有多不好，我也不知道。”

“我明白。”

“所以，我想让作为赞助商的您帮帮我。”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跟电视台沟通，让他们不要把你从节目上撤下来？”

果然，信代的头脑转得就是快。

“您明察秋毫。”

“但是，我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呢？”信代简明扼要地指出了重点。

“那就是关于您的外孙女，爱子一定会从各个方面下手。”

“那你要阻止她？但是，我认为她并不是一个会听了前男友话就放弃采访的人。”

“您说得对。”笹井苦笑着说，“我确实打算跟她分手，但是，您要是把这件事公布出来拒绝她的采访的话，反而不知道会被她写出什么来。”

“所以呢？”

“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让她收集材料采访，一边提防她拿到实质性的信息。”

“那怎么可能？”

“可以的。”笹井自信地说道。乍一看，笹井并不能想象这个坐着轮椅的普普通通的老人掌握着自己职业生涯的生杀大权。

“爱子嫉妒我和我助理的关系。她作为一个记者是个有能力的人，但是一到感情上也会非常感情用事。”笹井一副公事公办不掺杂个人感情的样子，“她现在也相信，我为了她在收集您外孙女的情报。”

一时间，风祭信代以毫不隐藏的眼神盯着笹井，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说实话，作为女人，我觉得您这样的人并不招人喜欢。不过，您的想法我完全理解。对于我来说，保护我外孙女不受外界干扰比什么都重要。好，您的事我会去和电视台的领导说的。”

“谢谢您。”笹井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是多么紧张。

信代对着东野点点头说道：“和电视台的副社长预约，我要和他见面。”

“是，马上安排——”东野正要出去，听到有人敲门。东野开门，发现穿着新校服的步美站在门口说道：“你好啊。”

“呀，你来了，现在夫人正在接待客人——”

“没关系，让她进来吧。”信代说道，“客人也要回去了。”

笹井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我会随时向您汇报情况。”

“您跟东野联系就行。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外孙女川中步美。”

“您好。”步美点头说道。“啊，我经常在电视上见到您。”

“我是笹井。”笹井笑着说道，“见到您很荣幸。”

“您说的哪里话！我经常看您的节目。”

“谢谢。那我先告辞了。”

等笹井出去，东野也随后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到这边来。”信代朝步美亲切地招手，“快让我好好看看——啊，你和你妈妈里子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步美去N学院上学已经过去了一周。

听说专门按照步美量体裁制的校服已经做好了，所以步美放学途中来到了信代的办公室。

“怎么样？合适吗？”

步美有些害羞地左右打量自己。

“非常美。”信代双眼湿润。

“不知怎的，到现在还在穿水手服有点儿不好意思。”步美害羞地笑着说道。

“哪有。也是，在你看来可能已经非常老土了。但是，在我这个老人眼里……”信代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你妈妈不喜欢拍照，所以年轻时候的照片非常少。大部分都是害羞的小脸。不像你。”信代眉头微皱。

“我妈妈……原来以前不喜欢拍照啊。”

“是啊。她一直是这样吧？”

“嗯。”没有携带妈妈的照片过来一直是步美的一块心病。现在听了信代的话，她稍微有些放心了。

“外婆，妈妈的照片，即使表情不高兴，下次也给我看看吧。”

“可以啊。今天晚上就拿给你看吧——啊，今天可能会回去得比较晚。”

“也不用着急。您也累了吧？”

“没关系。外婆虽然坐着轮椅，身体还非常硬朗呢。”信代笑着说。

其实，刚才在社长办公室发生的对话——栗山爱子拜托笹井的事，步美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她感觉东野走了过来，才假装刚到敲了门。

虽然被栗山爱子查出一些事情也无关紧要，但如果任由她这样到处打探下去可能会露出马脚。步美对此感到不安。

“学校那边怎么样？”信代问道。

这几天信代好像格外忙，步美都没有在家里见到她。

“好难。”步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每天田泽老师都会对我进行一对一辅导……”

“我们通过电话了。”信代微笑着说，“她还夸你说，虽然追上大家需要花些时间，但是你的接受能力非常强。”

“我……以前不爱学习。妈妈也因为忙于工作几乎不过问我的学习。”步美坐到沙发上，“妈妈很聪明吧？”

“是啊。但是她严重偏科。一旦喜欢某一科目就一味只学习那一科，甚至会钻研记住那些连老师都不知道的内容，她还为此扬扬得意呢。”信代回忆着忍不住笑了，“相反，其他的科目就放任不管。老师也非常头疼，经常找我谈话，说能不能稍微放些精力在其他的科目上呢。但是那孩子坚持说‘学校本来就是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地方，既然找到了，那其他的事情就无所谓了’。”

信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这时东野回来了，说道：“信代夫人，我们该走了。”

“好不容易聊到开心的话题。真是扫兴。”信代瞪着东野嗔怪道，“好了，步美，我们回家再聊吧。”

“好，您慢走。”

东野缓缓推动轮椅，“步美小姐，你要坐车回去吗？可以送你回家。”

“不用了。好不容易走到这边，我逛逛再回去。”

“这样啊。那好吧。”

“谢谢。”

社长办公室里终于剩下步美一个人了，她慢慢地环视着办公室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步美想起信代看着自己想到了她的女儿，忽而满脸微笑忽而眼含热泪的样子，内心一阵酸痛。

自己虽然长得并不太像里子，但是信代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某些两人的相似之处吧。

“工作，这是别人交代的工作。”步美努力说服着自己。

但是……

对于像风祭信代这样拥有风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家来说，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外孙女”在撒谎。

这让步美觉得很意外，同时也勾起了她心中对信代深深思念的女儿和外孙女的羡慕……

但是，既然栗山爱子对步美起了疑心，那就不得不小心才行。

一旦被她抓到自己是冒牌货的证据，不知道她会怎样利用。

虽然笹井打算避开爱子的调查，但是在步美看来，爱子比这个人气主播更有手段……

“冒昧打扰，不好意思。”笹井回到电视台就给东野打电话致谢，“关于栗山爱子，今天晚上她采访结束应该会来见我。我按照我们今天商量的计划回复她没问题吧？”

“没问题。”东野用手机接通了电话，有些杂音，“还有，笹井先生，刚才没有时间细说——”

“您是指什么事？”

这时候东野旁边有人进来，他捂住听筒一会儿，之后重新对着听筒说道：“是关于栗山爱子的。”

“爱子怎么了？”笹井问道。

“如果栗山爱子在外面打听到一些让我们为难的事，请立刻通知我。”

“当然。”

“务必阻止她报道出去，但是手段也不要太过激。”

笹井疑惑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栗山爱子作为一个记者，我们不想让她受到致命的打击。”

“也就是说……”

“只要她写的东西不妨碍信代女士，我们也不会妨碍她的工作。”

笹井觉得东野如此在意栗山爱子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当然，我也不想让她在业界混不下去。”

“那就好。”东野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会。”笹井自言自语道。

“什么‘怎么会’？”笹井回头发现久保静香站在身后说道。

“早啊。”

“嗯。有点儿担心。上面说什么了吗？”静香靠近笹井亲了他一下。

“没有，什么都没说。不用担心。你父亲那边呢？”

“这件事被人们当作话题谈论，他也在工作单位受到了批评。但是，我想他暂时不会做什么了。发一次火，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儿，然后就没事了。”

“是吗？我也想了办法，不用担心。”笹井拉着静香的手温柔地抚摩着。

东野了解栗山爱子。直觉这样告诉笹井。

莫非，东野喜欢栗山爱子？

爱子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整片森林的那种人，总是不停地换着男朋友。现在和笹井应该也是这样的关系。

过去曾经和东野有过什么也说不定吧。

笹井决定就此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