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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杀人鬼”青蛙男  作者:中山七里

自那天起,Natsuo身上渐渐发生了变化,是那种从外部很难察觉的变化,甚至连Natsuo本人都没有注意到。

放学回家的路上,Natsuo看到一只躺在路边挣扎着的蝴蝶。不知道哪里受了伤,蝴蝶一边不停拍打着翅膀,一边在地上画着圆爬行。如果是原来的Natsuo,肯定只会看上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但今天的Natsuo不同往常。

Natsuo凝视着蝴蝶的动作,慢慢伸出手指。飞不起来的蝴蝶,像是蠕动的蛆虫一般行动缓慢,两只手指就轻易地捉住了它。试着加了一点力,指腹感受到蝴蝶内脏的鼓动,再用点力,伴随着噼啪的一声,薄薄的皮膜裂开,飞溅出一片内容物,给手指留下冰冷黏滑液体的感触。

鼓动渐次微弱,不一会儿便完全停止了,松开手指,蝴蝶像枯叶般打着回旋,被风带走。面对一条生命在自己掌中消失的事实,Natsuo的心跳急速加快。

生命可真是太脆弱。

而自己,被赋予了生杀大权。眼下就没有人出来指责自己,夺走了蝴蝶生命。Natsuo不自觉地舔舐起附着黏液的手指,笑了起来。味道不恶心,至少比父亲的精液好太多了。内心深处出现了一种不曾有过的、阴暗沉重的东西,无比冰冷,同时又强而有力。激动之情久久不能平息,Natsuo反刍着黏液的味道,朝家走去。

次日,Natsuo从朋友那里借来捕虫网,全身心捕捉起蝴蝶和蝗虫来。刚好是盛夏季节,于是Natsuo的身影融入风景之中,没人在意。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Natsuo把捕来的昆虫一只接一只地杀死了。首先是斩碎翅膀和四肢,让目标动弹不得,而后杀死它们,有踩烂致死的,但大多都握在手里捏死了。生命被消灭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不断重复,带来无比甘美的愉悦快感。

然而,不久之后,这小小的生命就无法满足Natsuo的需求了。一只手能握住的大小,也就只有那么丁点儿生命的价值。于是Natsuo开始寻找体型更大些的动物,如青蛙、蛇、壁虎等。自家公寓后面、上学路上两旁的田野,以及草地中都充满了猎物,取之不尽。新捕获的猎物,又带来更大的愉悦。在家里只能被父亲蹂躏的自己,在这样的时刻却成了君临天下掌控生杀大权的神。Natsuo沉溺于欢喜,享受着虐杀青蛙的快乐。青蛙有着真切的手感,同时也是动作幅度较大、对痛苦也较敏锐的猎物,用尽全力捏碎它们时有满满的充实感。于是自然而然地,Natsuo的杀戮形式也丰富起来。出乎意料地,即便看到红色的血液,即便手抓内脏,也全然不觉得恶心,更多的只是手能直接感觉到生命在挣扎的触感,格外让人心安。

从这时期起,Nastsuo的精神开始有了当事人都隐约察觉得到的变化,也就是极端的两面性。面对父亲和班主任等强者时,始终无比顺从;而对明显处于劣势的对象,则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的残虐性。极端的两面性,孕育出了人格的分离。渐渐地,精神深处温柔而怯懦的Natsuo,开始依存于残虐且大胆的Natsuo,并受其支配。懦弱的Natsuo经常被强制从属于他人,尤其是和父亲的接触,这使其内心空虚。这时,另一个Natsuo就会从更高的位置,冷眼瞧着服侍父亲的Natsuo,傲慢地大声叫嚣:那才不是真正的我。主客逆转,慢慢地,大胆的Natsuo成了那具身体的主人格,开始对表层人格一方发号施令。

季节变换,由秋入冬的时节,青蛙和蛇会因为冬眠藏起身影,然而另一个Natsuo却等不及春天的到来。狩猎者的视线四下游走,寻觅着身边那些即便消失,也无人在意的卑微的小小生命体。在一座公园,目标出现了,是一只年迈的流浪狗。身体各处,大约原本是白色的毛发已经脱落,从远处看,就像是裹了一张报纸似的。在Natsuo眼里,这是条卑贱的生命。不过尽管年迈体衰,毕竟是成年犬,体格尚在,真要战斗起来,Natsuo不一定是它的对手。于是第一步,需要剥夺它行动的自由。然而小学生哪里能找到安眠药呢?所以只剩下一开始就给它近乎致命一击这个办法。

Natsuo先确认了那条狗会在固定时间到公园徘徊后,便把当天学校分发的食物吃剩的部分给了它。老犬毫无戒备之心,从Natsuo手里取走食物大快朵颐起来。第二天,再次把食物放到流浪狗面前,它依然非常放心地吃了起来。

转瞬之间,Natsuo悄悄拿出藏起来的锤子向老犬眉间偏上部位砸击。面对这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老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轻轻呜咽一声便当场昏了过去。看着眼前四肢不停颤抖的老犬,Natsuo立刻骑了上去,用塑料绳缠住它的颈部。然后使出浑身力气,用力拉紧——

数分钟后,老犬一动不动了。重新审视尸体,才注意到老犬有一米半那么长,几乎和Natsuo的身高差不多。成功夺走了如此巨大的生物的性命,Natsuo沉醉于自己的伟业,不胜狂喜,激动得浑身颤抖。

就在这个瞬间,世界完全改变。

自己是无敌的——这样的认识转变为不可动摇的自信,使得另一个Natsuo的存在更加立体。

处于昏暗激情支配下的Natsuo的冒险,仍在继续。不仅是公园,自家附近、上学路上、充当游乐场的空地,所有进入Natsuo眼帘的猫狗,都成了狩猎对象。那些声称猫和狗很聪明的大人们,在Natsuo眼里十足低能。猫狗一方面一点儿也不乐意接近陌生人,另一方面,面对给自己食物的人却无防备到令人咋舌。在这个意义上,还不如昆虫和爬虫类生物聪明,被Natsuo投喂的猫狗,无一例外,都吃到了眉间的致命一击。一开始还有数次失手经历,但到了猎物超过八只的阶段,Natsuo已经熟练得宛如行家,瞄准命门,一击致命。于是无法再继续挣扎的动物们变成了Natsuo的玩具,被撕成几块,或扔到铁轨上,全凭Natsuo高兴。

来自父亲的虐待越是难以承受,Natsuo的残虐也就与之成正比地越是不可收拾。随着Natsuo走过的地方猫狗极其不寻常的尸骸越积越多,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周围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变态者出没?变态者会不会慢慢对动物以外的东西产生兴趣——虽然也有居民告诉警察自己养的猫被杀害了,但遇害的几乎都是流浪猫流浪狗,所以管辖署也只能按违反动物保护法,而不是器物损坏罪来定性,本身就连手头的重案都管不过来,所以就更别指望抽出人手来调查了。听到流言的Natsuo避开人们耳目,得意地笑了,附近居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恐惧。如果他们知道这一切,是那个“我家附近温柔的小Natsuo”干的,又会摆出什么表情来呢?钻进被窝不停想象着各种场景的Natsuo乐不可支。不过话说回来,戒备还是必要的。Natsuo的狩猎比往常更为集中在无人出没的地方,以及无人注意的时间。残酷的Natsuo有着与大胆相对的,甚至有些过度的谨慎和极强的忍耐力,始终没将在白昼阴暗处活动的自身,暴露在他人眼中。

就这样,谁也不曾察觉,更不可能阻拦,栖息在Natsuo内部的怪物,势不可当地飞速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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