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拉开窗帘。灰白色的天光照进来，冲淡了放映机的光束，衬出克罗少校站在布帘前的身形，挂在门上的布帘依然映出扭曲而模糊的画面。

克罗少校越来越兴奋。

“警督，”他说，“我历来不擅长推理分析，但这个问题太过明显，一眼就能看穿。你明白吗？可怜的老马库斯·切斯尼实际上亲手为别人拟订了谋杀他自己的计划——”

“是吗？”菲尔博士若有所思。

“乔·切斯尼可能早就对那座钟和影子幻象非常了解。明白吗？晚餐后他可能在贝勒加大宅周围闲逛，而马库斯和威尔伯·埃密特用了三小时左右在书房里布置演出，窗户敞开着。或者，可能性更大的是，马库斯和埃密特几天前就已经在策划这次演出，而一切都在乔的掌握之中。

“他知道马库斯必须等到时钟的指针垂直之时才开始演出。一般情况下，那座钟的时间无法改动，马库斯无法调整指针。如果乔能在恩斯沃斯家获得不在场证明——证明他无法在案发时间回到贝勒加大宅——如果马库斯选择在稍晚于午夜十二点，而不是稍早于十二点时开始表演，乔·切斯尼就要一夜暴富了。等等！还有件事（老天，我居然刚刚才想到），过后他必须处理。”

“是什么？”艾略特问道。

“他必须杀死威尔伯·埃密特，”少校说，“埃密特知道钟被动了手脚。而且你觉得这附近能有多少人懂得如何使用皮下注射器？”他不紧不慢地说，“各位，案情一目了然。这家伙的脑子真不简单，谁会怀疑到他头上呢？”

“你就会啊。”菲尔博士说。

“什么？”

“事实上，你早已怀疑他了，”博士指出，“你最初的怀疑就指向他。依我看，以你出身于伍尔维奇[位于伦敦东南区域，既是泰晤士河上的重要港口，又是历史悠久的文化中心。]的正统思想，对于习惯了粗门大嗓的乔·切斯尼，始终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老天，我并不是刻意针对那家伙！”克罗少校高声抗议。他稳住情绪，转向艾略特：“警督，此案由你主导。过了今天早上，案子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但我觉得你的调查已经获得了极大的进展。大家都知道乔·切斯尼讨厌工作，而马库斯却让他难以从工作中抽身，甚至逼迫他工作。说到逮捕的理由——”

“什么理由？”菲尔博士打断他。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什么理由？”菲尔博士重复道，“你所重建的案情不可谓不精彩，但你似乎忘记了一个虽然微小，但却可能至关重要的事实。利用那座钟搞恶作剧的人，不是乔·切斯尼，而是他的哥哥马库斯。你混淆了证据所指的方向，这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

“好吧，但是——”

“因此，”菲尔博士加重语气，“你说服自己去逮捕一个人，原因仅仅是你破解了其他人为他所设下的不在场证明；你甚至不认为是他自己设置了不在场证明；这是偷换概念。你想逮捕他，仅仅因为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你的推论中还有一处显而易见的缺陷，我不想评论；现在我只想说，你不能在此时此刻逮捕他。”

克罗少校被激怒了。

“我可没说要逮捕他。我知道必须掌握证据。但你认为该怎么办？”

“不如继续看下去吧，长官？”波斯维克提议，“以便找出答案？”

“呃？”

“戴礼帽的家伙。我们还没看到他。”

“大家是否都同意，直到影片放完为止，都别打岔？”场面恢复了秩序，窗帘重又拉上时，菲尔博士暴躁地问道，“都没意见吧？很好！请各位忍耐一下，约束自己，我们接着往下看。开始，斯蒂文森先生。”

放映机的咔嗒声和呼呼声再次填满整个房间。面对小小的银幕，众人缄默无言，只是偶尔传出有人咳嗽或衣服沙沙作响的声音。此时，艾略特望着银幕，一切都那么显而易见，不禁好奇为何思想与视觉的结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钟面上的分针明显只是影子，仅此而已。马库斯·切斯尼神色如常，正手握真实的分针做奋笔疾书状。

马库斯·切斯尼将分针丢在吸墨纸上。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他朝自己的右侧稍稍侧过身，消瘦且阴影斑驳的脸也转向侧面，更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凶手走进了画面。

事实上，“虚无医生”已然缓缓转过身，望向观众。

他看上去十分邋遢。大礼帽的绒毛像被虫啃过似的，磨损得厉害。浅灰色的雨衣显得有点脏，衣领拉高到耳朵的位置。模糊的灰色斑点如同昆虫的脸，又似缠绕的围巾，填充了他和观众之间的空间；那副太阳镜高深莫测地盯着观众。

虽然影片是从左侧拍摄的，但观众仍可以第一眼就看见他的全身。他站在光线照射的范围内，但离场景的前方比较远，而光源的位置太高，所以他的裤子和鞋看上去太过模糊，难以辨认。他的右手戴了手套，拎着一个印有名号缩写的黑包，手和提包之间几乎无缝衔接，如同玩偶。

他迅速展开行动。

已有心理准备的艾略特看清了他的动作。他回头看向马库斯·切斯尼时，后背半朝着观众，不难捕捉他的举动。他走到桌旁，放下提包。他本来把提包放在巧克力盒后面，但一瞬间，他像是改变了心意，又拎起包放到巧克力盒上头。通过前一个动作，他用弹簧夹袋将藏在包里的巧克力盒复制品转移到桌上；而通过后一个动作，他又将桌上原来的巧克力盒抓入提包中。

“这就是他的调包手法！”克罗少校的喊声冲破黑暗。

“嘘！”菲尔博士喝止。

但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整个过程结束得太快。“虚无医生”从光圈外绕过桌子时，整个身影炸成一团模糊的黑斑，仿佛他不存在了，作为物质的属性就此消失了。

随后他们目睹一个人当场被杀害。

“虚无医生”在桌子另一侧重新现身。马库斯·切斯尼张嘴对他说了些什么。“虚无医生”的右手——因为他半侧向观众，所以能看见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手伸出来了，他的手移动时微微发颤，他从一个看上去像小纸盒的东西里拿出了什么。

到此时为止，他的动作都迅速而精准。接下来他的动作变得满怀恶意。他左手的手指紧扣住马库斯·切斯尼的咽喉；手指上移，抬起他的下颌。尽管马库斯·切斯尼的眼窝深陷，你依然不会漏掉他眼中闪现的惊悸。“虚无医生”的右手逐渐探进俘虏的嘴，塞进去一颗胶囊，然后缩出来……

黑暗中响起波斯维克警司的声音。

“啊，”他说，“那位小姐就是在这时喊出‘不要，不要’！”

“虚无医生”又消失了。

他又化身为一团朦胧的影子绕回桌前，拿起黑包。但这次他移向房间后方，然后才出去。光线勾勒出他暗淡却清晰的整个身形，照出了他的晚礼服裤子和鞋子，也照出了他雨衣下摆到地面的距离。在这一瞬间，观众眼前像是多了一把尺子，几乎可以精确地量出他的身高。

“定格！”克罗少校喊道，“就在这里定格！可以看出——”

没有定格的必要，影片放完了。放映机发出一连串杂音，银幕一阵闪烁，变暗，转为空无一物的白色。

“就是这样。”斯蒂文森的声音发哑。

一时间，只有斯蒂文森一个人有所动作。他关掉放映机，缓缓从机器后面挪出来，前去拉开窗帘。戏剧性的场面由此揭开序幕。克罗少校面有得色。波斯维克警司朝着烟斗露出神秘而不易察觉的微笑。但菲尔博士则是一脸惊愕万分的神情，少校见状不禁大笑。

“看来有人大受震撼啊，”他说，“警督，你说说看，‘虚无医生’的身高是多少？”

“我认为至少六英尺，”艾略特说，“当然，我们得拿个放大镜对着影片测量一下才知道。他的位置与壁炉架平行，所以不难计算。运用比较测量法就可以。不过看上去应该是六英尺。”

“啊，”波斯维克表示赞同，“六英尺没错。你们注意到了那家伙走路的方式吗？”

“你注意到了吗，菲尔？”

“没有。”菲尔博士吼道。

“可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信，”菲尔博士说，“当然不信，绝对不信。看看过去我们由于轻信自己的眼睛，上演了多少闹剧？现在我们穿行在一座幻觉之屋、一个诡计之盒里，我们已经登上一班幽灵列车，正被它载入歧途。一想到那座钟被动的手脚，我就满心敬畏。如果切斯尼能构思出如此精妙的绝技，他所设计的其他手段肯定也有这种水准——甚至更加高明。我不相信我的眼睛。老天，我就是不信。”

“但有什么理由足以推定这里也藏有诡计？”

“有，”菲尔博士断言，“我称之为‘纯属多余的问题’。但眼下我们又面临更紧迫的新问题——”

“比如？”

“唔，看看我们的专家证人是如何被愚弄的，”菲尔博士抽出大手帕挥动着，“三名证人都回答了关于‘虚无医生’身高的问题。玛乔丽·威尔斯算不上很好的证人，哈丁是个很差的证人；另一方面，英格拉姆教授则是一位相当出色的证人。然而，在身高问题上，那两位观察力欠佳的证人答对了，英格拉姆教授却大错特错。”

“那你为什么还一口咬定他的身高不是六英尺？”

“我并没有一口咬定。我只是说有点不对劲。自从我听说这个案子以来，有个问题就像根针一样扎着我，始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通。这个问题是：为什么这部影片没被破坏？

“再说一次，”菲尔博士挥舞手帕，“为什么凶手没有破坏这部影片？切斯尼死后，他们把埃密特抬上楼，房子的整个一楼都没人。凶手有充足的机会，可以轻而易举破坏影片。你们抵达时也发现音乐室里没人，摄影机被很随意地放在留声机的盖子底下。凶手只须打开摄影机，让底片曝光，这片子就报废了。你总不会以为凶手盼着自己出演的影片被警察放在显微镜底下检查吧？不，不，不可能。”

“但乔·切斯尼——”克罗少校开口。

“好，假设凶手是乔·切斯尼。假设他完全如你所言，杀死马库斯，又利用时钟的诡计构建了不在场证明。但这人不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他扮演了‘虚无医生’，他知道整个过程都被哈丁拍摄了下来，那么他必定也知道，只要仔细观看这部影片，立即就会发现分针缺失，钟被动了手脚；他的计划也就破产了。好，他打电话到警局找你，是什么时间？”

“十二点二十分。”

“好。你们赶到贝勒加大宅是什么时间？”

“十二点二十五分左右。”

“很好，这就对了。所以如果他给你打完电话，他人在楼下，离音乐室的门也就两三步。其他人都在楼上。他为什么不舍得花两秒钟走进音乐室，把这份能送他上绞架的证据破坏掉？”

克罗少校的脸涨红了。

“这可把你问倒了，长官。”波斯维克调侃道。

“什么叫‘问倒我’？”克罗少校强撑面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他找不到摄影机。”

“啧啧。”菲尔博士不以为然。

“不过，既然警司你对整个案件胸有成竹，或许你能帮帮我们，”克罗少校又说，“你能解释凶手为什么没有破坏影片吗？”

“好的，长官，应该可以。依我看，凶手不具备破坏影片的条件，而另一名凶手并不想破坏影片。”

“什么？有两名凶手？”

“是的，长官，埃密特和威尔斯小姐。”

波斯维克把玩着烟斗，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他的神色凝重、阴郁，似有所思；说出这番话，对他而言显得有些艰难。

“迄今为止，我对案情没有发表太多意见，但我从不同的方向考虑了很多。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想法，我不介意分享一下，而且我能提出充足的证据。

“影片里那家伙是埃密特先生。”他指着银幕，“毫无疑问。看他的身高，看他走路的样子，随便找附近的人问问，让他们看看影片，问问他们认识的人当中有谁会那样走路，他们会告诉你，只有埃密特先生。

“我始终都不相信有人打昏埃密特先生之后再扮演他的角色。我不信。而事实正如我所料。是威尔斯小姐拼命给我们灌输这种想法，而当时我们还不清楚她的目的。这种情节未免太过戏剧性了吧，老天，”他坐直身子，“想杀那个老人，随便哪天往他的茶里加一滴氰化物就可以了，谁会费这么大周折？万一他的伪装穿帮了呢？万一帽子掉了，围巾松了怎么办？虽然实际上没发生，但不能排除这些风险。万一老人抓住他又怎样？不是也有可能吗？不，长官，正如菲尔博士所说，无论杀害老人的凶手是谁，他都不会希望我们看到这部记录了全过程的影片，所以他为什么不毁掉它？

“昨晚我一夜没睡着，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我对自己说，‘真见鬼’，”——他一拍膝盖，“‘真见鬼，’我说，‘另一颗胶囊在哪里？’”

艾略特看着他。

“另一颗胶囊？”他追问，而波斯维克回应他的目光十分坚定。

“啊。另一颗胶囊。我们认为——威尔斯小姐引导我们认为——有人打昏埃密特先生，用一颗毒胶囊换掉了普通的胶囊。好，就算这是真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另一颗胶囊到哪儿去了？无毒的那颗？全家上下，所有地方，我们都找遍了，雨衣、提包都搜过了，我们找到另一颗胶囊了吗？没有。这就意味着，只有一颗胶囊；也就是埃密特先生所携带的那颗，同时也是他强迫老人吞下去的那颗。”

克罗少校吹了声口哨。

“说下去。”他催促。

“还有一个东西我们没找到，”波斯维克盯着艾略特，“那个小盒子。他从那个小纸盒里拿出胶囊。我们在雨衣里找到那个小盒子了吗？没有。但我心想，‘嘿，会不会在那儿？’于是今天早上，我去我所推测的地方查找，果然找到了。”

“在哪里？”

“在埃密特先生外套右侧的口袋里。他们帮他脱衣服时，把外套挂在他卧室的一张椅子上。”

“这可不太妙。”克罗少校说。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一口气说完，”波斯维克加快语速、加重语气，“昨晚有人杀死了埃密特先生。而这个人正是与埃密特先生联手谋杀老人的同伙。大家都知道，埃密特先生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或许她给了他一颗毒胶囊，但没有告诉他胶囊有毒，只让他硬是把胶囊给老人喂下去。但这一点我不太确定，因为埃密特先生打昏自己以换取不在场证明，所以看样子这一切都是他们商量好的。总之，为什么老人遇害时她大喊‘不要，不要’——后来却否认自己说过这种话？

“这很不正常，除非她很清楚当时正在发生什么。她确实知情。最后关头，她控制不住自己。这种事是有先例的。可能你没想到这一层，艾略特先生，但我查阅过你们伦敦的很多谋杀案例。容我提示以前的案件：即便杀机因女人而起，她们往往也抑制不住情绪；当伊迪丝·汤普森的丈夫在从电影院回家的路上被拜沃特斯刺死时[发生于1922年的著名案件，伊迪丝·汤普森与比自己小八岁的弗雷德里克·拜沃特斯发生婚外恋，拜沃特斯杀害了她的丈夫珀西·汤普森，二人均被判处死刑。]，她在一旁也高喊‘不要，不要’。”

他停下来，大口喘气。

克罗少校不安地动了动。

“针对威尔伯·埃密特的证据——”艾略特说，“唔，如果你能找到证人指认影片中那人就是埃密特，那么证据倒还算充分。”他心中不安，有点反胃，但仍坚持直面事实，“到这里都还说得通。可是对威尔斯小姐不利的证据在哪里？总不能因为她说了句‘不要，不要’就逮捕她吧，那太牵强了。”

“并非没有证据。”波斯维克答道，他的脸又涨红了。他迟疑片刻，扭头吼道：“霍巴特·斯蒂文森，如果你敢泄露你在这个房间里听到的哪怕一个字，我就会回来拧断你的脖子。你知道我言出必行。”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警司，”斯蒂文森瞪大眼睛，“我发誓。”

“注意，如果你说出去，肯定会传到我耳朵里。”波斯维克怒目而视，再次警告他，然后回头说道，“我刚看完影片就想说这一点。之前，即便对少校我也没提起过，因为我想等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再说。但现在有证据了。长官，刚才你说除了医生之外，没多少人懂得如何使用皮下注射器。但是她懂。六七年前流感肆虐时她学过，她还帮助切斯尼医生给人打预防针。

“老弟，刚才你说我们对她被人扔石头这事漠不关心，”他看着艾略特，“没这回事，我不喜欢你的说法，一点也不。如果有人扰乱治安，我会尽到我的职责；不管犯事的是谁，法官都不会饶过他。我提醒你，我有证据。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他把信封打开，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好让大家都看清里面的东西：一个小型的皮下注射器，活塞是镍制的，细长的玻璃管内有无色的残渍。苦杏仁的气味格外明显。

“是的，”艾略特喉咙干得厉害，两眼灼热，“是的，你在哪里发现的？”

“我这人就喜欢左翻翻右看看，”波斯维克说，“所以我才请少校安排威尔斯小姐来这里接你。这东西是我在威尔斯小姐卧室梳妆台上一个首饰盒底部的暗格里发现的。”

他将信封交给艾略特，双臂交叠。

“看来破案了，”克罗少校清清喉咙，“你怎么看，警督？要下逮捕令吗？”

“等我找机会和她谈谈再说，”艾略特轻声答道，深吸一口气，“但，如你所说——恐怕已经破案了。博士，你的意见呢？”

菲尔博士双手插进乱蓬蓬的花白头发里，呻吟着，一脸左右为难。

“如果我有十足把握该多好！”他念叨着，“现在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如果能理出个头绪该多好！我不知该说什么。目前的案情发展太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很有可能是对的——”

艾略特的希望落空了。

“——不过，按之前的思路，当然还是该和那女孩谈几句——”

“和她谈谈！”波斯维克警司终于失去耐心，怒吼道，“和她谈谈！啊！我们一直都在和她谈个没完！长官，那女孩有罪，我们都很清楚。老天在上，她有那么充足的作案机会，那么有利的下手时机。我们对她已经非常非常宽容。结果如何？我们都心知肚明。她就是翻版的伊迪丝·汤普森，而且她的杀伤力更强。说到汤普森那女人，我听说她——”他瞥了艾略特一眼，“——凶案发生后，她甚至试图勾引前去审问她的警察。我把话放在这儿：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