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色康乃馨

绿胶囊之谜  作者:约翰·迪克森·卡尔

波斯维克警司比艾略特足足大了二十岁,但他只比艾略特慢一两步冲下楼。最初那一瞬间,艾略特怀疑眼前这一幕是否纯属幻觉,会不会只是安静的前院草坪上出现的海市蜃楼,就像马库斯·切斯尼导演的幻象一样。但驾驶座上的哈丁一声惨叫,歪倒下去。这不是幻觉。

事发突然,幸亏玛乔丽及时拉住手刹,车才熄火了,只差一丁点就要撞上前门的台阶。艾略特赶到时,切斯尼医生已从后座上站起,显然已经清醒。艾略特本以为会看到哈丁脑部中枪、横尸车旁,但现实是哈丁摸到车门把手,推开车门,手脚并用地爬过车道,瘫倒在草坪上。他的双肩直耸到耳根,鲜血从颈后顺着衣领流出,那种触觉吓得他陷入癫狂。他语无伦次地迸出一连串含糊凌乱的词句,若换作另一个场合,这景象将会极其可笑。

“我中枪了,”他的声音微弱得近乎耳语,“我中枪了,哦,我的天,我中枪了。”

随后他脚后跟蹬了两下,在草坪上翻了两圈,艾略特这才知道,他没死,连半死都算不上。

“躺着别动!”艾略特说,“躺好——”

哈丁的哀号中带上了恐惧。无独有偶,切斯尼医生也前言不搭后语。“走火了,”他交出手枪,一再坚称,“走火了。”他似乎想通过再三重复来加深听众对这可怕消息的印象:手枪是自己走火的。

“我们刚才看到了,先生。”艾略特说,“是,你中枪了,”他告诉哈丁,“但你没死,对吧?你想想自己死没死?喂!”

“我——”

“让我看看。听着!”艾略特抓着哈丁的肩膀,哈丁则呆滞、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听见了吗?他的手臂不知怎么震了一下,你的脖子被子弹擦破了皮,受了灼伤,但你只是皮外伤而已,伤口一点也不深。没有大碍,听清了吗?”

“算了,”哈丁喃喃应道,“不怪谁,还是面对现实,向前看吧,呃?哈,哈,哈。”虽然他貌似没听见艾略特的话,自言自语的节奏既麻木,又平静得有点滑稽,但却给艾略特留下了全新的印象:一个敏锐的大脑已经接收到了伤情诊断信息,并在恐惧未消的情况下立即予以解读,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便又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刻意表演起来。

艾略特放开他的肩膀。

“你来给他检查一下吧?”他问切斯尼医生。

“我的包,”乔医生咽了一两次唾沫,朝前门晃了晃手腕,“黑色的包,我的,放在楼梯底下。”

“什么和什么啊。”哈丁乖乖地说。

艾略特无法不佩服他。因为哈丁在草地上坐起来,笑了。

虽说伤情总体无碍,但被火药灼伤的伤口是非常疼痛的,如果伤口再深半英寸,便极有可能致命;而且他流了很多血。然而哈丁虽仍脸色惨白、面容变形,但看上去竟十分享受。

“你枪法真烂,乔医生,”他说,“这么近都打不准,以后可没机会了。呃,玛乔丽?”

玛乔丽下车奔向他。

切斯尼医生也朝这个方向疾步走来,恰好和她撞到一起,晃了几下,猛地站住,瞪大了眼睛。

“天呐,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怎么不可能?”哈丁咧着嘴笑,“别怕,玛乔丽,只是挂了点彩。”他的双眼睁得很大,目光专注,乌黑的眼珠闪着光;他拍拍她的肩,居然有点高兴,“不,不,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手枪走火给人脖子后面来上这么一下,可一点也不好玩。”

艾略特只听到这些,因为他进屋去拿医生的提包了。当他返回时,惊魂未定的切斯尼医生正向波斯维克追问同样的问题。

“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警司?”

波斯维克的脸色比平时更为严肃。他冷冷答道: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我只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站在那边窗口,亲眼看着你从口袋里主动拿出手枪,指着哈丁先生的脖子,然后——”

“但我是开玩笑而已,枪里没子弹!”

“真的没有?”

波斯维克转过身。前门两侧各有一根装饰柱,漆成暗黄色,支撑门廊上方三角形的拱顶。子弹嵌在左侧的柱子里。之前由于医生的手抖了一下,子弹从哈丁和玛乔丽中间穿过,躲开了挡风玻璃;玛乔丽奇迹般地幸免中弹。

“但枪里没装子弹,”切斯尼医生一口咬定,“我敢发誓!我知道。我先前扣过好几次扳机,都没出问题,当时我们在——”他停住了。

“在什么地方?”

“算了。老兄,你该不会以为我能干出这种事吧?那,那我不就成了……”他吞吞吐吐,“……杀人凶手。”

切斯尼医生那百分百难以置信的口吻,以及他指着自己、几乎快要爆笑出声的样子,倒也颇有几分说服力。他的语气带着童稚天真,俨然一个陷入诬告者包围圈的好人。他像是端着酒水请大家饮用,却被人们一一拒绝,既受了惊吓,又受了委屈,就连他那棕黄色的短须也根根直竖起来。

“我扣过好几次扳机,”他再三强调,“枪里本来没装子弹。”

“如果确实如你所说,弹仓里本来有一颗子弹,你只是把它转到了合适的位置,”波斯维克说,“但这不是重点。你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一支装了子弹的手枪?”

“枪里没装子弹。”

“不管装没装子弹,你为什么随身带枪?”

切斯尼医生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只不过开个玩笑。”他说。

“开个玩笑?”

“算是开玩笑。”

“你有持枪证吗?”

“唔,其实没有,但我很容易就可以去办一本。”切斯尼医生哼了一声,突然变得粗鲁起来,使劲戳戳胡子,“你胡扯些什么?如果我想枪杀什么人,难道非得在房子外头掏枪、开枪?愚蠢,荒谬。再说,难道你想让我的病人死在我手上?你看看他,流血流得像头猪!别烦我,把包给我。乔治,跟我进去,如果你还信任我的话。”

“走吧,”哈丁说,“我就赌一把。”

虽然波斯维克怒不可遏,但他也无从干涉。艾略特注意到,菲尔博士正晃晃悠悠地从房子里出来,哈丁和切斯尼医生进屋时,双双向他投去惊讶的一瞥。

波斯维克转向玛乔丽。

“那么,小姐。”

“什么事?”玛乔丽冷冷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舅舅为什么带着枪?”

“他说了,只是开个玩笑。你又不是不了解乔舅舅。”

艾略特又一次看不透她的态度。她靠在车旁,似乎专心忙着在车道上蹭掉鞋底黏着的几个小白点。她匆匆瞄了他一眼。

艾略特走到愤怒的警司面前。

“整个下午你都和你舅舅在一起吗,威尔斯小姐?”

“是的。”

“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去兜风。”

“去哪里兜风?”

“只是——随便转转。”

“在什么地方停过车吗?”

“一两家酒吧。还去了英格拉姆教授的小屋。”

“他掏枪射击之前,你是否看见过那支手枪?”

“这就得问他了,”玛乔丽依然淡淡地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波斯维克警司脸上分明写着:“我的天,你居然不知道?”但他还是稍稍克制,“无论你是否知情,小姐,”他大声说,“我们有一两个问题——是关于你本人的——你应该能够回答。”

“哦?”

警司身后的菲尔博士露出凶狠的神情。他鼓起腮帮子正要说话,却被意想不到的人打断。女仆帕梅拉打开前门,探出头,伸手指了指在场的所有调查者,嘴唇迅速动了几下,并没发出声音,然后又把门关上。除了玛乔丽,只有艾略特看见了这一幕。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原来你们翻了我的房间?”玛乔丽问。

“原来你用了这种方法!”艾略特说。

如果想用一句话吓坏她,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效果更好。她扭过头,他发现她眼中闪着奇特的光芒。她立即问道:

“用什么?干什么?”

“表面上你会读心术,而实际上,你用的是读唇术。”

玛乔丽深感震惊。“噢,你是指你把可怜的乔治喊作‘卑鄙之徒’的时候吧?”她很不高兴地说,“对,对,对,我的确精通唇语,可能这是我唯一的特长。是一位从前在我们家干活的老人教我的,他住在巴斯,他——”

“是托勒伦斯吗?”菲尔博士问道。

后来,波斯维克承认,当时他以为菲尔博士疯了。仅仅半小时之前博士看上去还挺正常,而且波斯维克对他在“宝剑八”和“索命时钟”等案件中的表现记忆犹新、心怀敬意。但从刚才在玛乔丽·威尔斯卧室中的那番对话看来,菲尔博士的脑子恐怕出了点问题。此刻他说出“托勒伦斯”这个名字时,简直喜不自胜、洋洋得意。

“全名是亨利·S. 托勒伦斯?住在亚文街?是波纳什酒店的服务员?”

“没错,但是——”

“世界真的太小了,”菲尔博士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耳朵简直无比舒畅。今早我刚对我的朋友艾略特提及这位善良但听觉不太灵光的服务员。最初向我透露你舅舅死讯的人就是他。小姐,你应该感激托勒伦斯,珍惜托勒伦斯,到了圣诞节寄五先令答谢他,那是他应得的。”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因为他将会作证是谁杀了你舅舅,”菲尔博士话锋一转,口吻顿显严肃,“或者,至少他有义务为此作证。”

“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凶手吧?”

“我知道你不是。”

“但你知道凶手是谁?”

“我知道。”菲尔博士点点头。

她盯着博士看了好长时间,目光波澜不惊,就像一只猫。然后,她伸手到车前座上去拿手提包,像是准备冲进屋里。

“他们相信吗?”她忽然朝波斯维克和艾略特的方向点头问道。

“小姐,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相信,”波斯维克厉声说,又望向艾略特,“但警督来这里(请注意,是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要问你几个问题——”

“关于皮下注射器的问题?”玛乔丽说。

她手指的哆嗦似乎已扩散到全身。她盯着手提包的搭扣,打开,关上,连续的咔嗒声透露出紧张;她低着头,把脸藏在灰色软帽的帽檐下。

“被你们发现了,”她清清喉咙,“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在珠宝盒底部。我想把它藏起来,但却想不出藏到家里什么地方更合适,又不敢把它带出去。这种东西该怎么处理呢?无论放到哪里,怎么能保证我的举动不被人发现?上面没有我的指纹,即便原来有,现在也没了,因为我把它擦了一遍。但将它藏在珠宝盒底部的人不是我。我没干。”

艾略特从口袋里拿出信封,好让她看清里面的东西。

她没有看他。他们之间的默契,即便曾经存在,此刻也已荡然无存。联结他们的绳索断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新的高墙。

“是这支注射器吗,威尔斯小姐?”

“是的,应该就是它。”

“这东西是你的?”

“不,是乔舅舅的。至少像是他用的那种。上面有‘卡特莱特公司’的商标,还有型号和编码。”

“能不能先忘掉注射器?”菲尔博士无奈地问,“甚至从根本上忘掉注射器这回事?该死!重点是查出谁把它放进珠宝盒,至于它原来属于谁,上面有没有指纹,具体被放进珠宝盒的过程,这些有意义吗?我看没有。但如果威尔斯小姐真的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他紧盯着她,“她可以跟我们聊聊手枪的事。”

“手枪?”

“我的意思是,”菲尔博士说,“你可以告诉我们,今天下午,你、哈丁和切斯尼医生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

“老天,我不知道!”菲尔博士做了个鬼脸,大吼一声,“或许我错了。这只是心情的问题。切斯尼医生的心情,哈丁的心情,你的心情。看看你自己。如果我是头蠢驴,你大可直说。但线索很明显。”

他举起手杖,指向车道上的那朵白色康乃馨——就是之前车开近大宅时,切斯尼医生从扣眼里取下丢出车外的那朵。接着菲尔博士又将手杖往下一指,点了点玛乔丽的鞋。玛乔丽本能地抽脚一躲,但鞋底的小白点却随之粘在手杖的箍头上。

“当然,他们不会朝你抛彩色纸屑,”博士说,“但我记得,城堡街的婚姻登记处门外人行道上常常落满彩纸。而今天又下过雨——非得逼我把话挑明吗?”他厉声问道。

玛乔丽点点头。

“没错,”她冷冷地说,“乔治和我今天下午在布里斯托尔登记结婚了。”

没人说话,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大宅内的杂音。于是她又说:“我们前天去城堡街的登记处预约。”她稍稍提高音量,“我们——我们打算对婚事保密,保密一年。”她的声音又大了些,“但既然你们几位侦探如此聪明,而我们在你们眼中又是罪大恶极的嫌疑犯,那好吧,被你猜到了。”

波斯维克警司瞪着她。

随即,震惊之余,他也不再拐弯抹角。

“小姐,天呐!”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我不相信,难以置信。虽然我觉得你有嫌疑,但我们可没料到这一层,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去登记结婚,而且医生还同意你去。我可搞不懂了。”

“难道你不支持婚姻,波斯维克先生?”

“支持婚姻?”这几个字对波斯维克似乎毫无意义,“你们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本来定在今天,我们商量好,只须到婚姻登记处低调办个手续,因为乔治很反感教堂婚礼那一套。后来马库斯舅舅死了,我觉得很——很——哎,总之,今天早上我们决定不管那么多,说去就去。我有我的理由。告诉你,我有我的理由!”

她几乎是冲着波斯维克尖叫。

“天呐,”波斯维克说,“不敢相信。我和你们家是十六年的老交情了,恕我直言,切斯尼先生甚至还没下葬,医生居然就同意你结婚——”

她后退了。

“呵呵,”玛乔丽眼中含泪,“难道没人恭喜我,或者至少祝我幸福吗?”

“我祝你幸福,”艾略特说,“真心的。”

“哈丁太太,”菲尔博士郑重地说,这称呼倒令她吃惊地一缩,“不好意思,我是出了名的粗枝大叶,所以难免笨嘴拙舌,请不要见怪。我衷心地恭喜你,而且,我不光祝你幸福,我还要向你保证,你一定会幸福。”

玛乔丽的心情顿时阴转晴。

“我们会不会太多愁善感了?”她边喊边做了个讽刺的鬼脸,“这里有位愚蠢至极的警察,”她看向波斯维克,“突然想起他和我的家人很熟,至少是和切斯尼家很熟,而且巴不得拿绳子绞死我!我结婚了。没错,我结婚了。我有我的理由。你们或许并不了解,但我有我的理由。”

“我只是说——”艾略特开口。

“不必,”玛乔丽冷若冰霜地打断他,“你想说的都说过了。所以现在你大可板着脸站好,当一只自命不凡的猫头鹰。就像英格拉姆教授那样。我们开车路过他家,请他当第二证婚人,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表情。‘不行’‘不可以’‘噢,不不不’,太可怕了。他根本不支持我们。

“差点忘了正事。你们不是想了解手枪的问题吗?我两三句话就可以说清楚。那真的是个玩笑。乔舅舅的幽默感可能不太高雅,但至少他比别人更努力营造气氛。乔舅舅觉得假扮一场早已‘奉子成婚’的婚礼[原文为“a shotgun wedding”,英语习语,指因女方怀孕而仓促举行的婚礼。乔·切斯尼携带手枪,是为了让这个玩笑更真实。]会很好玩,他会把枪藏在登记人员看不到,但我们能看到的地方,而且他想假装自己是为了确保乔治‘对我负责’才跟我们一起去的。”

波斯维克啧啧两声。

“哦,啊!”他似乎松了口气,“怎么不早说?你的言下之意是——”

“不,我没有什么言下之意,”玛乔丽的语气近乎温柔,“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为了避免因谋杀罪被绞死才去登记结婚;而你竟以为我是因为和乔治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才要结婚。真有意思。”她露出笑容,“不,波斯维克先生,虽然在你看来我干了很多坏事,但我现在还是纯洁之身——没想到吧?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算了,不谈这些。你想了解手枪的事,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枪里怎么会有子弹,很可能是乔舅舅粗心大意;但这次纯属意外,没人打算杀人。”

菲尔博士礼貌地问:“这是你的看法?”

以玛乔丽的机敏,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言下之意。“你是指乔治受伤并不是——”她旋又改口,“你该不会想说,这也是凶手策划的?”

菲尔博士点点头。

夜幕降临贝勒加大宅。东边的小山渐渐转为灰色,但西方的天空依然一片火红;这片天空遥对着音乐室与书房的窗户,也遥对着楼上威尔伯·埃密特卧室的窗户。艾略特偶然想起,昨晚切斯尼医生曾从其中一扇窗户探出头。

“还有事吗?”玛乔丽低声问,“如果没有,我要走了。”

“请便,”菲尔博士说,“但今晚还得麻烦你。”

她离开了,其余三人则站在黄色柱子的弹孔旁。艾略特没有多留意她。后来他回忆,那些窗户迎向落日余晖的景象,仿佛也在他心中打开了一扇窗。又或许是玛乔丽·威尔斯的所言、所思、所为,令他触景生情,从麻木不仁的精神状态中挣脱出来。他的判断力犹如一袭‘啪’的一声打开的百叶帘,终于得以释放。在此神智复苏之际,他不禁咒骂自己,咒骂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明显。这段时间,他不是警察,而是该死的笨蛋。但凡可能走错路的地方,他都走错了;但凡可能会错意的地方,他都想歪了。如果上帝允许每个人一生中犯蠢一次,那么他已经用掉了这个机会!但现在——

菲尔博士转过身。艾略特察觉到博士犀利的小眼睛正盯着他。

“哦呵?”博士突然说,“你想通了?”

“是的,想通了。”

他朝着空气挥出一拳。

“既然如此,”菲尔博士温和地说,“我们不如回酒店讨论。可以走了吗,警司?”

艾略特再次咒骂自己,然后开始在脑中重新梳理证据。他太过专心,所以走向车子时,菲尔博士吹口哨的旋律只是隐隐约约飘到他耳朵里。那段旋律会令人忍不住跟着哼起来。其实,那是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但那曲子从未像此刻这样,听起来充满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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