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彭丝，你刚才在哪里？”汤米第二天刚回到家就问。

“最后去的是地下室。”塔彭丝说。

“我知道，”汤米说，“你难道没发现头发上沾了蜘蛛网吗？”

“那当然，地下室全是蜘蛛网。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盛着月桂油的瓶子。”

“盛月桂油的瓶子吗？”汤米说，“那倒十分有趣。”

“应该没人喝月桂油吧？”塔彭丝说，“我想不会。”

“以前都用来抹头发。是男人用的，女人不用。”

“你的话应该没错，”塔彭丝说，“我记得我叔叔——是的，我有个叔叔用过月桂油。是他的一个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

“是吗？听起来挺有趣的。”汤米说。

“我倒不觉得特别有趣。”塔彭丝说，“对我们没什么帮助。我是说这种瓶子没法藏东西。”

“看来你刚才一直在鼓捣那些瓶子。”

“总要从什么地方入手吧，”塔彭丝说，“如果你的老搭档说的是事实，那房子里很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可是在哪儿？又是什么呢？真是难以想象，你看，房子被出售、主人死亡或者离开以后，房子就会空了。我是说，新搬来的人会把旧家具清理出去卖掉，即使保留下来，下一个房主搬来以后也会把它卖掉。因此留在屋里的最多是前一任房主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那为什么有人要加害你我，甚至把我们赶出房子呢？——除非这里有东西怕被我们发现。”

“只是你的想象而已，”塔彭丝说，“也许根本没这么回事。话说回来，这一天也不能说是完全浪费，总算有所发现。”

“和玛丽·乔丹有关吗？”

“那倒不是。我已经说了，在地下室几乎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我原本以为会在那儿找到些照相器材，但最后只发现了些破烂儿。只有镶嵌红色玻璃的用旧了的显像灯以及装月桂油的瓶子。但地下室里有石板，掀开后可以在下面藏东西。那里虽然有几个破旧的皮箱和两个旧衣箱，但都已经不能用，一踢就成了碎片，完全没用。”

“太遗憾了，”汤米说，“真是白费气力。”

“不过，倒也有些有趣的事情。我对自己说，人必须常常提醒自己——还是先上楼吧，除掉身上的蜘蛛网以后再告诉你不迟。”

“是应该先洗一洗，”汤米说，“洗干净后再说会比较好。”

“想做‘和睦夫妻’的话，”塔彭丝说，“你必须经常看着你的妻子，而且不论她什么年纪，都要认为她很可爱。”

“塔彭丝，在我看来，你确实非常可爱。挂在左耳上的蜘蛛网非常有吸引力，仿佛尤根妮皇后肖像画上常看到的鬈发，轻轻垂挂在颈项上面。只是你的鬈发上缠了蜘蛛。”

“别这样说，”塔彭丝说，“我讨厌蜘蛛！”

塔彭丝用手拂去蜘蛛丝，走上二楼。再回到汤米跟前时，面前已摆上了玻璃杯。她迟疑地看着杯子。

“不会让我喝月桂油吧？”

“才不会呢，我比你更不想喝月桂油。”

“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塔彭丝说。

“无论如何你都会说的，”汤米说，“让我来催会更加显得我有所期待。”

“我对自己说：‘如果要在这屋里隐藏一些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你会选择什么地方呢？’”

“是的，”汤米说，“非常合乎逻辑。”

“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我马上想到了一个地方——是玛蒂尔德的肚子。”

“你说什么？”汤米说。

“那匹摇摆木马玛蒂尔德的肚子，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匹美国制的摇摆木马吗？”

“这个家的很多东西都出自美国，”汤米说，“月桂油也来自美国吧。”

“如同老伊萨克说得那样，摇摆木马的肚子上有个洞——据说很早以前就有个洞了。我从里挖出许多奇怪的旧纸片，没什么让人感兴趣的东西，但那的确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有这个可能。”

“当然还不能忘了木轮车。我又检查了一遍木轮车，虽然套有破旧的防水布，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其他地方就更别指望能找到东西了。剩下的只有书箱和那些书，人常爱把东西藏在书里。二楼的书房还没完全整理好吧？”

“应该已经整理好了。”汤米信心满满地说。

“还没有，最下面那格还没整理。”

“那里不需要整理，底层的书不需要梯子就可以拿到。”

“说的也是。我到书房去，坐在地板上查看最下面的那一格，发现那里几乎全是布道的书。似乎是卫理教派牧师编撰的过去的布道书。很没意思，也没什么内容。我把那些书都清理到了地板上，然后我有了一个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那里凿了一个大洞，还在里面塞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书大都被撕破了，其中有一本棕色封面的书，我抽了出来。毕竟，什么可能都有，对吧？你猜那是什么书？”

“不知道。是初版《鲁滨孙漂流记》这种有价值的书吗？”

“不是。是本生日册。”

“什么是生日册啊？”

“以前的人常有这种册子，那是很久以前了，也许比帕金森家住这儿的时候还要早。总之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根本不值得保存，谁都不会有兴趣去打开的。但我想也许可以从中发现点儿什么。”

“你是说有人也许会把东西夹在生日册里是吗？”

“是的。可是没有人这样做。不过，我要再仔细查一查，我还没好好看过。也许里面有很有意思的名字，可以发现些东西。”

“也许吧。”汤米怀疑地说。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最下面的那格除了一个洞之外什么都没有。此外要去查看的就是碗橱了。”

“家具呢？比如秘密夹层之类的？”

“哦，汤米，你已经不会用正常的眼光看东西了。现在屋里的家具全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搬进的是幢空房子，家具是我们自带的。以前留下来的只有那叫KK的温室里破旧的玩具和花园中的凳子。真正的古董家具全都没留下。也许被之前住这里的人带走或卖掉了。从帕金森家到现在，有很多人在这里住过，所以帕金森家的东西是不会有了。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对我们的调查有没有帮助。”

“什么东西？”

“中餐的菜单。”

“中餐的菜单吗？”

“是的，在食物贮藏室旁边还没整理过的碗橱里找到的。之前住在这儿的那家丢了钥匙，我在一个旧盒子里找到了那把钥匙——其实是在KK里找到的。我在钥匙上涂些油，打开碗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脏碗橱里只有一些破陶器，一定是我们之前那一家人留下来的。但最上面的架子却放着宴会上用过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中餐菜单。菜单上尽是些可口佳肴，真是棒极了！吃完晚饭，我再念给你听。真是美味，两道汤，清汤和浓汤，还有两道鱼和两盘小菜，以及沙拉，然后是排骨肉，还有——我记不清楚下一道是什么了。是洋酒和果汁做成的冰淇淋——这也算冰淇淋吗？还有龙虾沙拉！真是难以置信！”

“好了，塔彭丝，别再说了，我听得受不了了。”

“我觉得这菜单很有意思。一定有些年头了。”

“你希望从这些发现中得到些什么呢？”

“可能有所发现的是那本生日册。册子上出现了一个叫温尼弗雷·莫里森的人。”

“然后呢？”

“温尼弗雷·莫里森是格里芬夫人未出嫁前的名字，就是最近请我去喝茶的那个人。她是村里最老的居民，记得很多过去的事情。我想她可能记得或听过生日册中的其他名字，也许可以从她那里探听到些什么。”

“也许，”汤米吞吞吐吐地说，“我仍然想——”

“你仍然想什么？”塔彭丝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汤米说，“还是睡觉去吧。你不认为我们应该放弃这件事情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谁杀害了玛丽·乔丹呢？”

“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汤米说，“至少——算了，还是投降吧。你已经把我拖进去了。”

“你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塔彭丝问。

“我今天没空。不过我得到了一些消息。干脆告诉你吧，我请那女人——就是那个精通调查方法的女人——去调查了一些事情。”

“很好，”塔彭丝说，“我们很有希望会有所收获。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可能很有意思。”

“也许不像你想象得那么有意思。”

“没关系，”塔彭丝说，“只要尽了力就好。”

“别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到处乱闯，”汤米说，“我不在的时候最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