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室杀人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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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狂乱时代的孤岛事件  作者:鸭崎暖炉

那一天,我和夜月来到餐厅,却发现早餐还没有备好。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是睡过头了吗?”夜月疑惑地问。

正在这时,羊子小姐突然脸色青白地跑了进来:“不……不好了!”

据羊子小姐说,在像今天一样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她都会晨起散步。可是今天,当她经过波洛坂的小别墅时,突然发现窗户玻璃内侧已经被鲜血染红。她急忙跑到窗边,发现波洛坂已经身亡。

“总之,请大家一起过去吧!哦,对了,我还得去喊大富原女士。”于是,羊子小姐去找大富原,我和夜月则先前往波洛坂所在的小别墅。我们冲到宅邸外时,刚好碰到了千代里老师,于是也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她脸色突变,声音颤抖着说:“快!快走!”我们匆忙赶往小别墅。在小别墅前,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那座小别墅的南侧墙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窗户,所以我们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屋内的样子。波洛坂的躯体躺在床上,头颅则滚落在地。屋内溅满了鲜血,显然他是被人活生生割下头颅的。而最诡异的是,被割断的东西不只有波洛坂的脖子。还有房间中央那张床——也就是波洛坂正躺着的那一张。

那张床也被横向切断成两段,床的切面和波洛坂脖子上的切面正好平齐。就像是切鱼糕时连同砧板一起切开了一样。又像是有人潜入小别墅,用尽全力挥动一把巨大的刀,但挥动的力度过大,以至于将波洛坂的脖子连同下面的那张床一起劈成了两半。

“凶手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

床被切成两截,两截断床分别向两侧倒下,呈现出中间高两边低的形态。千代里老师焦躁地拢了拢头发,绕到小别墅的玄关外,拧了拧大门上的把手。“上锁了。”她撇了撇嘴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为慎重起见,我也走过去重新确认了一下大门是否上锁。结果的确如千代里老师所言,大门处于上锁状态。

我们又来到窗边,再次观察屋内状况。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羊子小姐和大富原正朝这边跑来。羊子小姐手中还拿着一把拖把。

“怎么回事?”大富原贴在小别墅的窗户上往里看了看,兴奋地说,“‘日本四大密室’竟然被完美地再现了出来!”

大富原这个狂热的密室迷难掩兴奋。羊子小姐像是受她影响,也陷入了异常模式一样,热泪盈眶地说:“是的,被再现出来了!这密室实在太……”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对大富原说:“我能打碎窗户吗?”

她听完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以啊。请你去打碎它吧。”

我接过了羊子小姐手中那把拖把,在眼前这扇固定窗上敲出一个足以容纳成人进出的缺口,并通过该缺口进入了屋内。

进入小别墅后,我闻到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我有些头晕。就连素来以神经大条著称的夜月,也在大量鲜血的强烈冲击下变了脸色。不过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小别墅的西侧墙壁对我说:“香澄,你看那个。”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的挂钩处挂着一把钥匙。它会是这座小别墅的钥匙吗?我走过去取下了钥匙。然后,我看向小别墅北侧墙壁上的一道短廊。短廊通往小别墅的玄关。玄关大门的内侧装有旋钮,此刻旋钮正处于上锁状态。果然,大门被人上了锁。

我拧动旋钮打开了大门,和夜月一起来到小别墅外,又关上了大门。然后,我把刚刚从钥匙挂钩上取下的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中,拧动钥匙开了锁。果然,就是这把钥匙。我再次打开大门回到小别墅。小别墅里还有一扇门,我打开了这扇门,门背后是卫生间。卫生间里自然是空无一人。卫生间里还有两扇房门,一扇通往浴室,另一扇则通往马桶间。这两个小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凶手似乎并没有藏在小别墅中。我走出卫生间。这座小别墅内部没有其他房门,所以我又回到主屋——也就是波洛坂尸体所在的那间房间。

我再次环顾屋内。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溅满了鲜血,现场很是惨烈。房间内墙均由金属制成。不对,不仅是房间内墙,整座小别墅都是用特殊合金制成的——我想起羊子小姐之前曾把这件事告诉过我们。小别墅内闪耀着银色的光泽,天花板、地板和内墙上都刻着边长10厘米的正方形格纹。我们现在就像置身于魔方之中。天花板的四角埋有白色灯具,白色的灯光使小别墅内部的银色光泽和飞溅出的大量鲜血显得更加扎眼。

“钥匙是真的。”我告诉在场的众人,慎重起见,我又问羊子小姐,“这座小别墅有备用钥匙吗?”

她摇了摇头说:“当然没有。”

“那就可以确定了,这的确是一间密室。”我笃定地说。

千代里老师听了,沮丧地小声嘟囔着:“是吗……”她受了相当大的刺激。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样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杀人案件的再次发生,推翻了她之前的推理——山崎医织并非凶手。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囚禁在“十字架之塔”的医织用某种方法逃了出来,并再度犯下凶案。如果医织就是“密室全鉴”,且她的杀人目标尚未完成,那么这种推断也不无可能。为了印证这一点……

“咱们去‘十字架之塔’看看吧。”我说。医织是否仍被囚禁在“十字架之塔”——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大富原点了点头:“的确。不过,在过去之前……”她环顾四周,终于看向西侧墙壁旁放着的一只旅行袋。那是波洛坂的旅行袋吗?

大富原走近旅行袋并拉开了拉链,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发出一声惊呼:“在这儿!”说着,她举起一把钥匙。那是波洛坂负责保管的手提保险箱的钥匙——保险箱里放着小房间的钥匙,小房间里则挂着“十字架之塔”的钥匙。的确,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我们就无法进入“十字架之塔”。

“走吧。”大富原说完便走出了房间。我们也纷纷跟上。但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不如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突然,我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向波洛坂身下的床底望去。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并把它抓了起来——是一只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果然,这处案发现场也有一只这样的玩偶。玩偶的头颅被割下,和波洛坂的死状一模一样。它的头颅和身体滚落在床底两侧,旁边则落着一把迷你小刀。我从床底把它们捡了出来,看到刀柄上赫然刻着“密室全鉴”几个大字,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这起杀人案件也是“密室全鉴”的杰作。

连续杀人案件仍在继续上演。

为了拿到“十字架之塔”的钥匙,我们赶往执木住过的小别墅。羊子小姐从墙壁上的抽屉里取出那只手提保险箱。

“接下来,就请大家用钥匙开锁吧。”大富原说完,就把她负责保管的那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拧了拧。此时保险箱的锁尚未被打开——它需要五把钥匙才能打开。

其余几个手中有钥匙的人分别是千代里老师、夜月、羊子小姐和波洛坂。刚刚大富原已经从波洛坂的旅行袋里取出了由波洛坂负责保管的钥匙。他们依次打开保险箱上的锁。开锁后,羊子小姐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把钥匙。她拿着钥匙,来到位于小别墅北侧的小房间门前,并打开了房门。

“十字架之塔”的钥匙仍挂在小房间最里侧的墙壁上,和昨天一样。羊子小姐从墙上取下“十字架之塔”的钥匙,对大家说:“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我们纷纷点头,一同前往“十字架之塔”。不过我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对其他人说:“咱们能先去一趟宅邸吗?我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我。我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径直跑向宅邸。在宅邸的玄关处,我果然看到了预想中的一幕。“剑……”羊子小姐惊呼道。

“不见了。”大富原接着她的话说道。如她所说,原本装饰在宅邸玄关处的大剑不翼而飞。我和夜月登上金网岛的第一天就在宅邸玄关处看到了那把剑。我记得它是用一种特殊合金打造的,强度足有铁的5倍。

“所以说,凶手是用玄关的那把剑杀死了波洛坂吗?”千代里老师说,“将人的脖子连同床一起割断,这的确是相当反常的杀人方法。如果没有这样的利剑,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过,我们在案发现场的小别墅里并没有看到那把大剑。换言之,凶手出于某种目的将那把剑藏了起来。

我们走出宅邸,继续赶往“十字架之塔”。到达后,羊子小姐按动塔侧的按钮,十字架的右侧横梁开始缓缓下降。待右侧横梁的房间下降到地面后,羊子小姐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锁,并打开大门。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原本应该被囚禁在此的医织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他的背部插着一把刀,早已气绝身亡。

“怎么会……”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怎么会在这儿?”所有看到尸体的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因为……“十字架之塔”的钥匙一直被我们严密地保管着,所以监禁在此的医织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塔外。

可现实情况是,不仅医织不见了踪影,甚至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也被人摆放于此。简直像是瞬间移动一样。医织和老绅士詹特曼就像是穿过异次元隧道而互换了位置。

“这是……不可能犯罪……”就连密室迷大富原都大惊失色。她面露迷茫,甚至掩过了兴奋之情。

在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旁边,放着一只兔子玩偶。那只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背上插着一把迷你小刀,和老绅士詹特曼的死状完全一致。刀柄上则刻着那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密室全鉴”。

我胡乱拢了拢头发,感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我竟然把“密室全鉴”当成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密室代理人而等闲视之。这实在是一个致命的失误。因为……

“密室全鉴”就是个怪物,那人绝对能载入密室杀人的史册。

如果医织就是“密室全鉴”,那么她必须从这间完美密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医织不是“密室全鉴”,那么“密室全鉴”就必须像魔法师一样让医织从这间密室中消失。而且无论是哪种情况,“密室全鉴”都必须把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搬运到密室之中。我完全想不到“密室全鉴”是怎么做到的——这近乎神迹。而这个强大到令人束手无策的怪物现在正埋伏在金网岛上,继续实施着密室杀人。这种状况令人绝望。

“可恶!”千代里老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走向屋内唯一的小房间——卫生间门前。她打开门,里面当然是空无一人。

“是密道吗?”千代里老师走到墙壁前敲了两下,“是不是这里有条密道,‘密室全鉴’通过密道进出房间?”

“千代里老师,您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她恶狠狠地说完后就紧咬牙关,像是要把自己的后槽牙都咬碎一样。不过我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完全是被“密室全鉴”玩弄于股掌之间。

“总之,咱们得找到医织小姐。”夜月说道。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皱着眉说,“你们有没注意到……”

“注意到什么?”

“嗯……”夜月面带歉意地说,“好像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布雷克法斯特小姐……”

聚集在“十字架之塔”的众人又急忙赶往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小别墅。我们从窗户向屋内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尸体——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尸体旁放着一只身穿长裙的兔子玩偶。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一样,玩偶的胸口也插着一把迷你小刀。刀柄上似乎刻着“密室全鉴”几个字——我们离得太远,字迹无法看清。

“又来了……”千代里老师的语气已经近乎厌烦。

这座小别墅的窗户并不是固定窗,可以左右对开,但窗户上的月牙锁被人从内侧用胶带牢牢固定住了。于是我捡起旁边的石块,砸碎了月牙锁周围的玻璃,将手机从玻璃上的破洞伸了进去,拍下了被胶带固定住的月牙锁的照片。保存好证据后,我伸手通过玻璃上的破洞撕下固定住月牙锁的胶带,终于打开了这扇左右对开的窗户。我从窗户进入屋内,来到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尸体旁边。

和玩偶一样,她也是胸口中刀身亡。尸体旁放着两张房卡。夜月见了,发出一声惊呼:“这座小别墅必须用房卡才能上锁,和我住的小别墅一样!”

这么说来,夜月的小别墅好像也必须用房卡才能上锁。我住的小别墅也是如此。来到金网岛的第一天,已经去世的执木曾交给我两张房卡。我问羊子小姐:“这座小别墅一共只有两张房卡吗?”

“是的,”羊子小姐点了点头,“这座小别墅的构造与葛白先生和夜月小姐住的小别墅一样。所以房卡只有两张,没有第三张。而且这种房卡极为特殊,无法复制。”

“是吗……”我重新观察起落在地上的两张房卡,而后看向小别墅玄关处的大门。大门内侧装有旋钮,旋钮正处于上锁位置。换言之,大门被人上了锁。

我捡起地上的两张房卡走到大门旁边,拧动旋钮将门锁打开。然后,我打开大门来到小别墅外,夜月也跟了过来。

大门外侧装着房卡的读卡器。这台读卡器和我住的小别墅门前装的那台一样。它们并不像公交IC卡的读卡器一样,通过把卡片靠近机器来读取信息,而是像过去酒店客房房门上的读卡器一样,通过把卡片插入机器来读取信息。

大门上贴着一块金属板,金属板上刻着数字“1”。房卡上同样贴着一张印有数字“1”的贴纸。看来房卡编号与房号一致。不过房卡上的贴纸很容易撕掉或伪造,所以凶手也有可能提前准备好假房卡,并在假房卡上贴上写有数字“1”的贴纸。换言之,凶手可能使用了这种诡计:将假房卡留在现场,并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它就是真正的房卡。所以我们必须确认这两张房卡能否将大门上锁,由此来确定它们的真伪。

我试着将第一张房卡插进读卡器。随着“哔”的一声,门锁被锁上了。我又拧了拧把手,可以确定门锁的确处于上锁状态。

“第一张房卡是真的。”夜月说,“如果第二张也是真的,这样的话……”

“现场就是一间完美密室。这真令人绝望。”

“但它真的是‘真’的房卡吗?”夜月直截了当地说。

我叹了口气,又把第二张房卡插进读卡器。“哔”声过后,我们又听到了大门被锁上的声音。这扇大门似乎和我住的小别墅一样,并没有安装自动锁。第一次插入房卡后大门会上锁,再次插卡后门锁则会被打开。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再次将第二张房卡插进读卡器。一阵电子音过后,大门又被锁上了——和我设想的一样。接下来,我又重新取出第一张房卡,并把它插进读卡器,门锁又被打开了。

这样一来,我就已经验证了以下事实:两张房卡都可以开关大门。两张都是真正的房卡。换言之,这座小别墅就是一间完美密室。

“能让我试试吗?”夜月说。

我把房卡递给了她。夜月就像我刚才一样,把两张房卡依次插进读卡器,确认它们能否给大门上锁。当然,结果也和刚才一样。

“我没招了。”的确如此,不过我们还有一点点希望。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可能,那就是凶手正藏身屋内。为了验证这一点,我从玄关大门回到小别墅中,首先打开了卫生间的房门。和我预想的一样,里面空无一人。之后,我不抱希望地打开了浴室门。里面的景象令我愣在当场。

“怎么了,香澄……啊!”从我身后望向浴室的夜月也发出了一声尖叫。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浴室里……不知为何,放着一口棺材。

那是一口涂成黑色的棺材,就像吸血鬼居住的棺材一样。为什么这里会有棺材?夜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里面不会是……外泊里吧?”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很难想象那位在岛屿的沙滩上露营、还自称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竟会在这里放一口棺材,而且还睡在里面。这种诡异的状况令我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棺材里传来“咚”的一声。我和夜月被吓得浑身发抖。可棺材丝毫没有顾及我们的感受,再次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我们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这是……

“有人在里面……吗?”

夜月紧紧盯着棺材。棺材像是故意吓唬她一样,又发出“咚”的一声响动。夜月条件反射般地躲到了我的身后,抓着我的衣角说:“香澄,里面绝对有人。”

“确实。”

我又看了看棺材,发现棺盖上装着一个三位数的密码锁。我盯着密码锁说:“夜月……”

“嗯?怎么了?”

“你能把那个棺盖打开看看吗?”

夜月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后她轻蔑地看着我说:“为什么是我?这不是男生该做的事吗?”

“你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现在不是男女平等的时代吗?”

“你怎么能把男女平等用在这种地方?”

“而且你还那么喜欢未知生物。”

“我确实很喜欢未知生物……不过棺材里绝对不是什么未知生物!”

这时,棺材里又传出一阵敲击声。我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千代里老师听见这边的喧闹声,赶到了浴室。她也被浴室中的棺材吓了一跳,强忍着头痛问我:“香澄,我能问你件事吗?”

“能啊。问什么?”

“浴室里为什么会放着一口棺材?!”谁知道呢。只有把它放在这里的人才会知道答案。

“总之,先把棺盖打开看看吧。”刚刚和千代里老师一起过来的大富原说道。说完,她就走向了棺材。她可真勇敢。不对,或许我应该说,她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三位数的密码锁吗……”她在棺材旁蹲了下来,盯着棺盖上装着的密码锁说。

“我去取剪线钳来?”羊子小姐问道。

大富原摇了摇头:“只有三位数的话,我们还是一个个试吧,这样更快一些。”

说完,她把密码锁上的数字拨到“001”,开始从头尝试。试到“036”时,密码锁开了。大富原瞟了我们一眼:“那我就要打开棺盖了。”

我们点了点头。大富原气势如虹地打开了棺盖。棺材内部暴露在大家眼前。我再次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多少次了。

棺材里面的人是医织——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了起来。不过,她还活着。她的嘴上被人贴了胶带,只能一边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一边眸中带泪地望向我们。

千代里老师胡乱拢了拢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解开了医织手脚上绑着的绳子,又撕掉了她嘴上贴着的胶带,搀扶着她走出棺材。

大富原问她:“医织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医织流着眼泪,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正在‘十字架之塔’里面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到了一个暗箱里……它竟然是一口棺材!”

“也就是说,你被人带出了‘十字架之塔’?”我追问道。

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人从“十字架之塔”外部向里面喷射催眠瓦斯,让医织陷入深度睡眠状态,然后趁医织不省人事的时候,将她带到这座小别墅并塞进了棺材里。

我想,我们已经能够排除医织是“密室全鉴”的可能了。因为她手脚上的绳子显然是别人给绑上的,而且身处棺材内部的她根本无法锁上装在棺材外部的密码锁。

医织激动的情绪还未平复下来,但大富原却完全不考虑她的情绪,说出了令医织更加困惑的话——大富原把今早以来岛上连续发生的几起密室杀人案件都告诉了她。波洛坂、老绅士詹特曼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都已在密室中遇害。

夜月向她展示了这座小别墅的两张房卡,告诉她这是一桩不可能犯罪。医织终于明白自己刚刚身处密室之中,表情愈加困惑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有件事还得请医织小姐帮忙。”大富原冷酷地说,“现在想请你给他们三个人验尸,推算出他们的死亡时间。”

医织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她原本发青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瞬间露出一副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般的表情。然后……她冲向厕所,狂呕了起来。之后,我听到了一阵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极大的呕吐声。

终于,她从厕所走了出来,脸色几近透明。夜月连忙把手上的两张房卡放进口袋里,跑到医织身旁替她轻轻拍着后背,皱起眉说:“她已经这样了,没法验尸了吧?”

大富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办法,咱们只能放弃推测死亡时间了。反正凶手是在深夜杀人的,估计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然后,大富原看向千代里老师:“话说回来,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黑川小姐?”

千代里老师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皱起眉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富原耸了耸肩,“不过遗憾的是,您之前说医织小姐是凶手,这个推理显然是错误的。所以您认为凶手在‘地下室密室’中使用的诡计——也就是您将医织小姐指认为凶手的证据——是错误的。换言之,黑川小姐,您输了。即使如此,您还要继续调查吗?”

千代里老师听了,紧紧盯着大富原。

不过大富原说的没错。在打造密室时,提前用水浸湿房门上的合页——凶手仅用这点花招就让千代里老师做出了错误的推理,并使医织被诬陷为凶手。我们也因此误以为案件已经全部解决,大意之下给凶手创造了新的杀人良机。换言之,千代里老师完全是在出演凶手写好的剧本。破译出错误的密室诡计、诬陷医织为凶手——这些都在“密室全鉴”写好的剧本之中。而千代里老师则是这出剧目的女主角。正如大富原所言,这无疑意味着千代里老师的失败。

千代里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露苦色。她压抑住心中的苦涩之情,逞强说:“我当然要继续调查。我怎能就这样认输呢?”

大富原笑道:“那我为你祈祷。大家无须担心。‘密室全鉴’肯定就在我们之间。黑川小姐——大天才黑川小姐一定能替我们把那个‘密室全鉴’给揪出来。”她留下这样一句嘲讽的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别墅。羊子小姐也跟了上去。

千代里老师盯着她们的背影,满面屈辱地咬牙道:“我不甘心!大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能明白您的心情。”

“你在学古畑任三郎[古畑任三郎:日本20世纪90年代电视连续剧《古畑任三郎》中的主人公,能够侦破各类刑事案件。]说话?”

“啊?没有啊……”

“我知道!”

她生气得毫无道理!真的是毫无道理!

千代里老师拢了拢头发,说:“我们先去重新勘查现场!香澄,跟我来!”千代里老师几乎要哭出来,径直走出小别墅。我也跟了过去——我突然注意到夜月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对她说:“夜月,你不过来吗?”

“我……”夜月说,“我要照顾医织小姐。”我这才注意到,站在夜月旁边的医织小姐的脸色依然几近透明。可以说她的表情已经从濒死阶段过渡到了开悟境地。

之后,我陪着千代里老师将几处密室杀人现场都重新勘查了一遍。包括音崎被杀害的“地下室密室”、波洛坂被杀害的“斩首密室”、老绅士詹特曼被杀害的“十字架之塔密室”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被杀害的“房卡密室”。

待所有密室勘查完毕后,千代里老师咬着牙说:“密室杀人案件也太多了吧……简直泛滥成灾。”我也有同感。我们仔仔细细地调查了四间密室,却没能找到半点有价值的线索。

“没办法了。”千代里老师胡乱拢了拢头发,“密室的等级太高了。”

所谓密室等级,是指破解密室的难易程度。的确,这次的四间密室我们甚至没能找到一点破解线索,可想而知,它们的密室等级相当高。

千代里老师烦躁地说:“没办法了。”

“咱们再去把现场挨个检查一遍吧。正所谓‘现场百遍,线索自见’。”

“‘现场百遍,线索自见’可不是自暴自弃时说的话吧……”

“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办法啊!毕竟我们解不开这些密室。”

千代里老师像是完全丧失了信心。昨天那个自信满满的她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过对解决案件的强烈愿望昭示了她还是原来那个黑川千代里。

所以,没办法。事已至此,只有动用最后的手段了。

我对她说:“千代里老师。”

“怎么了?”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次四起密室杀人案件。”

千代里老师皱了皱眉,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你已经解开了?四个密室全都解开了?”

我毫无愧色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一个都解不开。”

千代里老师被我的回答震住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她不解地说。

“简单来说,”我说,“我自己解不开密室。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能不费吹灰之力把它们全部解开。”

千代里老师睁大了双眼。然后,她好像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嫌弃地皱了皱眉,瞪着我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我点了点头,答道:“对。我的意思是,把蜜村漆璃放出来。”蜜村自从在第一天的“密室诡计游戏”中落败后,就一直被关在“大牢”里。不过“大牢”虽然名为“大牢”,实际上却是一间颇为舒适的客房。

我和千代里老师来到“大牢”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蜜村的声音:“请进!”

我们打开门,看到蜜村漆璃正趴在床上,读着那本名为《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的文库本图书。

“哦?葛白?”蜜村从床上起身,说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看向床边那张曲腿桌,桌上还放着些吃剩的蒙布朗蛋糕,或许是羊子小姐为她端来的。这样看来,蜜村大概已经从羊子小姐那里听说过今早以来案件近乎失控的进展了。

如此一来,我就容易开口了。我对她说:“你来帮我们解决案件吧。”

蜜村背过脸去说:“我不要。非常抱歉,但我拒绝。”

“啊?为什么?”

“我正忙着看这本《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呢。”

别再读什么《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了!周围人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闲心看书。

“另外,你应该知道吧?”蜜村说,“我很讨厌破解密室。”

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这是个明晃晃的谎言。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比她更加热爱密室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这些反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每次只要是我求她办事,她都会条件反射一样地拒绝。所以,其实只要让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来求她,她就会同意了。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我刚刚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即使我刚刚走错了一步,情况也没有变得太糟。因为搞定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的方法十分简单,只要稍微挑动起她过度膨胀的自尊心即可。我马上把这个计谋付诸实践。

“没办法。千代里老师,咱们走吧。”

“啊?这样好吗?”千代里老师愣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说:“走吧。那些能力低下的人是指望不上了。”说完,我感到背后传来一阵杀气。

“能力低下的人,这是在说我吗?”蜜村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气。

我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说:“我说的不对吗?你根本就解不开密室之谜,所以才会逃避解谜。”

蜜村听了我的话,怀疑地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我怎么记得这样的对话之前也发生过呢?”

“有吗?”

这么说来,或许之前我想让她帮忙破解密室时,也使过同样的手段。蜜村见了我的反应,耸了耸肩,无奈地说:“真是的,你就只会这一招吗?没有其他操纵我的方法了?”

原来她意识到自己被我操纵了?我放弃了挣扎:“因为这是控制你最有效的方法啊。”

“什么叫控制!我又不是你的部下。”

“是啊,不是部下。只是朋友。”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和你是朋友?”

我备受打击。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的。蜜村似乎也注意到我的沮丧,忙说:“那个,对不起。我说得太过了。我们确实是朋友。”

她有些含糊其词:“不过……对不起。我不该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

我失落地说:“是吗……对不起。这件事不用你来帮忙了。”

“啊……”

“刚才我也说过,能力低下的人是指望不上的。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跟像你这样能力低下的人待在一起。”

蜜村重重地合上了手里的书,又借着这股劲儿抓起枕头朝我狠狠扔了过来。

“走吧。”蜜村从床上站起来,决绝地说,“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有多优秀!”她英姿飒爽、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牢”。

一直在一旁听着我们对话的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你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交流的吗?”

“平时她更过分。”

“是吗……”千代里老师再次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从地上捡起蜜村朝我扔过来的枕头,把它放回了床上。

我和千代里老师首先把蜜村带到了宅邸的“地下室密室”——也就是发现音崎尸体的地方。在那间地下室里,我们又向蜜村重新讲述了一遍现场的状况、之前发生的其他几起密室杀人案件的详细经过,以及今天早上急速发展的事态。蜜村点了点头,说道:“所以,黑川小姐你输了?真可怜。”

千代里老师面含怒意:“事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被你当面这么说,我还是挺生气的。”

“哦?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吗?不过我有点意外,我不过是指出了事实而已,你竟然会这么生气?真的会有气量如此狭小的成年人吗?”

蜜村居然会用如此挑衅的口吻说话,我着实有些意外。被蜜村批评得一文不值的千代里老师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句:“我不甘心!”

接着,她向我控诉道:“香澄,我真不甘心!她为什么非要这样说我!”

我也这么觉得。“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针锋相对呢?”我问道。

“谁让这个人在法庭上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蜜村插嘴道。说完,她轻蔑地看向千代里老师。

千代里老师愤怒地说:“明明是你在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吧!”

“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真是抱歉。如果眼前站着一个像垃圾一样的成年人,恐怕谁都会忍不住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她吧?”

蜜村和千代里老师又怒瞪了对方一会儿。终于,蜜村猛地转过头去,看向地下室的房门。

“咱们还是开始调查吧。我可没有工夫和一个一点也不成熟的成年人说话。”

千代里老师听了,又咬碎一口银牙。我一边安抚着千代里老师,一边询问蜜村对现场的看法。

“你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觉得那个合页很诡异。既然医织小姐不是凶手,那就说明黑川小姐推理出的诡计是错误的。不过她倒也没有错得太离谱。我认为咱们可以在她诡计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咦?”

蜜村突然止住了话头,盯着合页看了起来。“这个合页……”蜜村说,“太新了。”

闻言,我也看向那个将房门与门框固定在一起的合页。她说的不错。那个合页闪闪发光,几乎是全新的。我不解地问蜜村:“也许是最近刚刚更换过合页?”

“不知道……其他房间里的合页也是新的吗?”蜜村说完,沿着走廊径自跑向隔壁房间的房门。她打开门,盯着门上的合页看了看。“这里的合页已经老化了。”

我也从她背后探出头来,看了看那个合页。确实,合页表面粗糙,看起来已经有些老化了。这座宅邸是多年前建造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合页老化才是合情合理的。但地下室房门上的合页却没有丝毫老化。这意味着……

“最近,宅邸里的某个人出于某种原因把地下室房门上的合页换掉了?”

蜜村叹了口气:“葛白,算我求你,你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

嗯?我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动脑子了啊!

“真的吗?你颅骨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大脑,而是鮟鱇鱼肝吧?”

“……这幅情景还挺猎奇的。”

“真是……我应该暂时吃不下鮟鱇鱼肝了。”明明是她先提起来的,现在却又嫌恶心。

“也就是说,”千代里老师开口道,“凶手出于某种目的更换了房门上的合页?”

蜜村笑道:“正是。凶手更换了合页,说明凶手正是使用了合页诡计。不过并不是黑川小姐推理出的那一种。”

的确,这是唯一的可能——却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可能。因为……

“千代里老师提出的诡计,简言之,就是凶手并非在制造密室时,而是在密室被破坏后才拧紧合页上的螺丝。”我说,“但你说凶手没有使用这个诡计,就意味着凶手在制造密室时已经拧紧了合页上的螺丝。可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吧?这扇房门处于关闭状态时,合页上的螺丝孔就会被完全隐藏在房门和门框之间。也就是说,一旦房门与门框紧紧贴合,螺丝孔就不会暴露在外,这种情况下,凶手绝对无法重新拧紧螺丝,也无法使用合页诡计。这是唯一的思路吧?”

蜜村听了,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她说完,又从走廊回到地下室的房门前,看向固定住房门的合页,问道:“葛白……”

“怎么了?”

“你这辈子花了多长时间来研究合页?”

她突然问了一个谜一样的问题。恐怕我是世界上第一个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吧。我考虑了一会儿,答道:“大概半小时?”

“我大概两个小时。”千代里老师说。

“太少了。”蜜村惊讶地说,“我研究了五百个小时。”

这也太长了吧!她还是个正常人吗!

“所以,我自认为对合页的结构有些了解。”蜜村眸中泛着冷意,“说实话,我一看到这个合页,就知道凶手使用的是什么诡计了。”

已经知道凶手使用的是什么诡计了——蜜村的这句话令我和千代里老师目瞪口呆。

“真的?”我问道。

蜜村轻咳一声:“那我先给你们讲讲合页的结构吧。”

她竖起食指说道:“合页主要由四个部分构成。分别是两块‘金属片’‘芯轴’,以及用来防止芯轴脱落的‘堵头’。两块金属片是合页的主体部分。这两块形状不同的金属片紧紧咬合在一起,咬合部分呈圆筒状。如果将芯轴插进这个圆筒状部分,再将堵头安装在芯轴的另一端,两块金属片就能以芯轴为轴,绕芯轴自由转动。”

听了蜜村的话后,我的脑中浮现出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合页来。它的外观近似于蝴蝶,绕芯轴转动的两块金属片就像蝴蝶的两扇翅膀。

“一般来说,芯轴的形状与钉子相近,不过它的前端没有钉子那么尖。”蜜村说,“而且芯轴后端的形状与堵头相似。所以,如果把芯轴和堵头固定在一起,那么它们看起来就像哑铃一样——在金属棒的两端分别装有一个圆盘。而且芯轴和堵头一般是通过压力来固定的。换言之,只要用某种机械分别在芯轴后端和堵头上施加压力,就能把它们固定在一起。”

蜜村拢了拢她黑色的长发,接着说:“接下来是重点。要想知道凶手使用了什么诡计,关键是要弄清楚凶手为什么要换上全新的合页。重点是‘全新’。正如我刚才讲到的那样,合页由四部分组成,分别是两块‘金属片’‘芯轴’和‘堵头’。工厂的工人把这四部分组装在一起后,一个完整的合页就诞生了。所以我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也许凶手用的不是在工厂组装完毕的‘完成品’合页,而是尚未组装起来的‘半成品’合页?”

凶手用了半成品合页?我不解地看着她。

蜜村继续说:“也就是说,凶手从房门和门框上拆下了原先的合页,再换上尚未组装的合页。换言之,凶手只把两块金属片分别用螺丝固定在房门和门框上。然后,凶手拧动房门内侧的旋钮,让锁舌保持弹出状态并关上了房门。不过这扇门是一扇内开门,所以站在走廊一侧的人很难把它给关上——如果是外开门则会容易许多。因为在走廊里的人要想关上这扇内开门,就必须将立在房间里的门向外拉到门框中。但房门外侧没有安装把手,所以走廊上的人只能抓着门框发力。

“这时就轮到大富原工业生产的那种‘溶于热水的黏合剂’出场了。凶手从家居市场之类的地方买来门把手,并用黏合剂将把手粘在房门外侧。这样一来,凶手就有了门框和门把手两个发力点。如此一来,凶手站在走廊也能轻松关上房门。那么合页该怎么办呢?凶手预先让合页的两块金属片紧紧咬合在一起,所以关门后它们依然能咬合在一起。不过也仅仅是‘咬合’罢了。此时,它们咬合在一起的部分,也就是圆筒状的部分中还没有插入芯轴,所以两块金属片尚未被固定。此时,只要有人轻轻推一下房门,给合页施加一个水平方向的作用力,咬合在一起的两块金属片就会立刻分开,房门也会跟门框分离。而若是再次将房门拉进门框,两块金属片则又会紧紧咬合在一起。总而言之,这时房门的状态还很不稳定,密室尚未完成。”

“如果要完成密室,就必须用某种方法将芯轴插进合页里。”千代里老师说,“但凶手是怎么插进去的呢?关上房门时,凶手肯定是在走廊。可走廊上的人是无法插上芯轴的吧?毕竟这扇门是朝内开的啊!”

密室狂乱时代的孤岛事件

的确如千代里老师所说,合页的两块金属片咬合在一起的部分——也就是芯轴插入圆筒状部分的位置,是由房门的开启方向决定的。如果是内开门,则该部分位于房间内侧;如果是外开门,则该部分位于走廊一侧。房门以该部分为轴而旋转,所以自然会出现这种位置上的差异。我们眼前这扇门是内开门,所以圆筒状部分位于房间内侧。如此一来,凶手必须身处房间内才能插上芯轴。

“黑川小姐说的不错。”蜜村痛快地承认道,“如你所说,用一般的方法确实没法把芯轴插进合页。所以站在走廊上的凶手使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我想,凶手一定是用了那个东西——那个禁忌的道具。”

我和千代里老师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问道:“禁忌的道具?”

“是的,”蜜村点了点头,“液氮。”

“液氮?”我和千代里老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在执木的被害现场“小别墅密室”中,凶手也用到了液氮。所以,凶手再次使用液氮造出了一间密室吗?

“那你说说,凶手是怎么使用液氮的?”

说实话,即使蜜村给出了“液氮”这个提示,我也依然想象不到凶手究竟是怎么用它造出密室来的。

“方法很简单。”蜜村说,“凶手提前把芯轴浅浅插在合页的圆筒状部分里。就像把笔插进笔筒里一样,凶手把芯轴从上面插进圆筒。然后,凶手把芯轴用水微微打湿,再用液氮将其冻住。这样一来,芯轴就被冰固定住,保持着半插进合页圆筒状部分的样子。此时,凶手再从走廊将房门拉出并关上。房门关闭后,合页的两块金属片才会咬合在一起,不过此时芯轴已经半插进合页的圆筒状部分。具体而言,就是芯轴的前端浅浅插进了圆筒的上部,且这一形态被冰“封”了起来。由于芯轴插得很浅,凶手在关门时就不会出现两块金属片被芯轴卡住无法咬合,进而导致房门无法关闭的情况。如果芯轴插得太深,则有可能妨碍房门关闭。总而言之,当两块金属片咬合在一起时,芯轴还处于浅浅插入圆筒状部分且被冰“封”住,以至于芯轴无法移动。那么,当冰融化后会发生什么呢?答案显而易见。随着冰的融化,芯轴会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入合页的圆筒状部分。换言之,随着冰的融化,芯轴会自动插进合页里。”

我想象着这幅画面。的确,随着冰的融化,芯轴会插进合页的圆筒状部分当中。这意味着身处走廊的凶手也能把芯轴插进位于房间内侧的合页中。

“芯轴插进合页后,原先只是咬合在一起的两块金属片也被正式固定住。”蜜村说,“这时,芯轴还没有和堵头固定在一起。这种状态听起来很不稳定,但实际上它却相当稳定。至少当房门受到水平方向的力时——也就是当有人从走廊推开房门时,芯轴仍能稳稳地插在两块金属片内,而不至于脱落,它仍是一个合格的轴心。所以两块金属片也不会向两边倾倒,整个‘合页’也仍能维持‘合页’的外观。要想让这个合页解体,就必须直接拔掉芯轴。反过来说,如果不拔掉芯轴,合页就不会解体。”

听了她的讲解,我吃惊地问:“也就是说,当我们发现尸体时,其实芯轴没有被堵头固定,而只是被插进了合页的圆筒状部分里?”

“是的,正是如此。”蜜村点了点头,“另外,堵头是用‘溶于热水的黏合剂’粘在合页上的。如此一来,这个合页从外观上看就与完成品合页一模一样。接下来,凶手只需等待你们进入密室发现尸体。大概就是在尸体被发现后的那一晚,凶手溶掉黏合剂并取下堵头,用某种便携工具将芯轴和堵头重新固定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合页就成了真正的完成品合页,房门和门框也被合页固定在了一起,密室至此真正毕成。”

我和千代里老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蜜村看了看我们,说道:“这就是凶手真正使用的密室诡计。”

我们听了她的话后,更加瞠目结舌。蜜村刚调查了不到10分钟,就已经破解了一个密室。

“你……”千代里老师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明明实力这么强,为什么在‘密室诡计游戏’中却只用了那么拙劣的诡计?你明明能想出更高明的诡计来。”

蜜村似乎有些不服:“那个诡计我也很喜欢。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而且我好像有点太小看黑川小姐了。当时我觉得,即使是如此拙劣的诡计,你应该也解不出来才对。”蜜村说完撇了撇嘴。似乎对她而言,在游戏中被千代里老师轻易打败是一个不小的污点。常人输掉游戏也会很不甘心——她看起来也是如此。

密室狂乱时代的孤岛事件

“总而言之,‘地下室密室’已经被我解决了。”蜜村说,“如果这个密室中用到的确是我刚刚推理出的诡计,那么凶手未必是医织小姐,其他人同样有机会使用这种诡计。所以嫌疑人又多了起来。咱们去下一个密室吧。我要在今天之内把剩下三个密室全部破解掉。”

接着,我们来到了波洛坂的被害现场“斩首密室”。在这座密闭的小别墅中,波洛坂的头颅被人割了下来。虽然波洛坂的尸体和被割下的头颅已经被运往宅邸的酒窖内,但溅满鲜血的现场还是显得凄惨无比。

蜜村进入现场后,用冰冷的口吻说道:“的确很凄惨啊。”

她的语气令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觉得很凄惨。我和千代里老师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她。她环顾屋内后,指着房间中央摆着的床,问道:“波洛坂先生就是在那里被杀的?”

我点了点头。波洛坂躺在床上,脖子被人切断。而且他身下的床也被劈成两半,床的截面和他脖子上的截面平齐。换言之,凶手将床连同波洛坂的脖子一起给切断了。

“哦?这可需要很大的力气。”蜜村随口说道,“那凶器是什么?凶手用什么切断了他的脖子?”

我们刚才已经将案件的简要情况告诉了蜜村,但好像还没有提到凶器。所以我开始向蜜村讲述凶器的相关信息——虽然这个信息提供得有些迟了。

“哦?凶手是用放在宅邸玄关的那把大剑杀人的?”蜜村说,“我上岛那天也看到了那把剑,我记得剑身有3米长。”

“对。是幻想动漫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剑。如果用尽全力挥剑,的确能把人的头给砍下来。”

“但为什么连床也被砍断了?”

“这个嘛……”

“而且这张床被人固定在了地面上。”蜜村蹲在床边说。

我又仔细看了看这张床,的确如她所说,床被人用螺丝固定在了地面上。它看上去仿佛从一开始就被人设计成了这个样子,而与杀人案件无关。但这个设计又有什么用意呢?

蜜村哼了一声,从床边站起,又走到墙壁旁边。这座小别墅的金属墙壁是用特殊合金打造而成的,上面还刻着格纹。准确来说,不仅是墙壁,连地面和天花板上也刻着同样的格纹。

蜜村敲了敲合金制成的墙壁:“这样看来,凶手就不可能在墙壁上打洞了。”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使用需要在墙壁上打洞的诡计了。

“咱们再看看小别墅外面吧。”说完,她就走出了小别墅。我和千代里老师也跟了上去。

从外部望去,这座小别墅就像一个由金属制成的箱笼一样。小别墅的主体是一个长方体箱子,而玄关、浴室等则是附着于其侧的正方体箱子。波洛坂的尸体位于长方体部分中。这个长方体部分南北两面墙长约6米,东西两面墙长约3米,高度则为2米左右。在它的南侧墙壁上有一扇巨大的固定窗,我们发现波洛坂的尸体后,就是从这扇窗户进入屋内的。

蜜村走出小别墅后,先是绕小别墅转了一圈。小别墅离车道约有10米距离,周围则是一片空地。蜜村在东侧墙壁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那面墙。之后她像是感到哪里不对劲似的,退了几步后又猛地撞向墙壁。

我和千代里老师被她诡异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蜜村毫不理会我们的反应,再次撞向墙壁。这次她因疼痛而面目狰狞,苦着脸说:“我有点头晕。”

那么重地撞在墙上,当然会头晕。

“到底怎么了?”千代里老师语带责备。

“没什么。这面墙……”蜜村说,“如果撞它的话,它好像会向内侧倾斜。”

千代里老师不解地问:“墙壁倾斜?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墙壁会倾斜。东侧这面墙壁会往内侧倾斜。”

我皱了皱眉,用双手推了推这面墙,纹丝不动。我又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了上去,墙壁朝内侧倾斜了一点——好像是倾斜了一点?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

“好像倾斜了,又好像没倾斜。”

到底是倾斜了还是没倾斜?蜜村看了看我,说道:“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然后,她朝我发号施令:“现在咱们需要几个帮手。你去把夜月小姐和……对了,和羊子小姐找来。”

我遵照蜜村的指示,带着夜月和羊子小姐回到了这座小别墅。

“我们要怎么做呢?”被蜜村叫来的夜月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正中蜜村下怀。她得意地说:“夜月小姐,你现在是‘撞墙专员’了。”

“撞……撞墙专员?”夜月疑惑地问,“还有这样的职位?”

“当然有。今时今日出现的新职位。”

“那好吧。遵命。”夜月说道。

她似乎接受了“撞墙专员”这个新身份。她的适应能力可真强。我真的非常敬佩她这点——当然,这也是她身上唯一值得敬佩的地方。

“接下来,请大家并排站到墙壁前面。”蜜村发出了指令。

我、千代里老师、夜月和羊子小姐面朝墙壁站成一排。

接着,蜜村又命令道:“现在请大家一齐发力,尽全力撞墙。”

这样的命令恐怕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地球上。我们几个“撞墙专员”遵照她的命令,一齐发力,用尽全力撞向面前的墙壁。强烈的冲击让我们有些头晕眼花,全身酸痛。蜜村却在一旁兴奋地喊道:“啊!果然,它倾斜了一点!所以这面墙从一开始就被人设计成了能向内倾斜的结构!”

接着,她又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看着我们说:“不过现在倾斜的角度太小,还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能倾斜。为慎重起见,请你们再撞一次吧。”

这个冷冰冰的命令丝毫不顾及人道主义精神。我终于忍不住抗议道:“已经能确定了!墙确实倾斜了!我刚刚已经感受到了!”上一次撞击时,我确实感受到墙壁发生了倾斜。绝对没错。我无比确定这一点。绝不是为了免去再度撞墙之苦而故意这么说的。

蜜村似乎对我的想法没有异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葛白既然这么说,那我相信你。”

“太好了!”

“啊,不过……”蜜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有三面墙。毕竟这是个长方体的建筑物……”

“……”

“所以,非常抱歉,请大家再把其他几面墙撞一下试试吧。”

之后,我们把小别墅的所有墙壁都撞了一遍。结论是,只有一开始撞的东侧墙壁能倾斜,其他几面墙好像都被设计成了不能倾斜的结构。

“真有意思。只有东侧的墙能倾斜吗?”蜜村兴致勃勃地说。

“不过,这意味着……”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墙壁能倾斜,意味着如果倾斜角度进一步变大的话,在天花板和墙壁之间就会出现缝隙。莫非,凶手就是从这道缝隙进出的?”换言之,如果把墙壁推倒,就会出现一条密道。

但蜜村却摇了摇头,说:“非常遗憾,你说的不对。从刚才的撞墙试验来看,东侧墙壁和天花板似乎是紧紧固定在一起的。所以即使墙壁发生倾斜,墙壁和天花板之间也不会产生缝隙。反倒是东侧墙壁和南侧墙壁之间好像没有固定住。所以即使东侧墙壁倒下,南侧墙壁也不会受到影响,依然能立在原地。北侧墙壁也是如此。”

我想象着她描述的画面。东侧墙壁倒下后,旁边的南侧和北侧墙壁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我还沉浸在想象之中时,一旁的蜜村突然抬头看向小别墅的屋顶,说:“羊子小姐……”

“怎么了?”

“我想爬到小别墅的屋顶上看看,这里有梯子之类的东西吗?另外,如果您能帮我找些球状的东西就更好了,比如小钢球或者乒乓球。”

羊子小姐对蜜村的要求很是不解,不过她还是答道:“乒乓球我或许能找来。我这就去拿。”

说完,羊子小姐朝宅邸方向走去。大约10分钟后,她带着梯子和乒乓球回来了。蜜村向羊子小姐道了声谢,爬上梯子来到小别墅房顶。我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要这样做,于是也跟着她爬了上去。

“你到底为什么要到屋顶上来?”我问道。

“我想调查点事情。”

蜜村说完,在房顶上蹲了下来,从口袋里取出羊子小姐拿来的乒乓球。小别墅为长方体,所以屋顶也呈长方形。屋顶上刻着和内墙相同的格纹。

蜜村把乒乓球轻轻放在房顶上。紧接着,乒乓球竟自动滚了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到它,屋顶上也没有风吹过。所以,难道屋顶本身就是倾斜的?

当乒乓球滚动到离屋顶中央1米左右的地方时,它终于停了下来。蜜村点了点头:“果然如我所料。屋顶就是倾斜的。”

屋顶的确是倾斜的,不过“如我所料”是什么意思?她究竟为什么会料到“屋顶是倾斜的”?但蜜村没有理会我的疑问,又顺着梯子离开房顶回到了地面上。接着,她看向羊子小姐:“羊子小姐,可以请您带我在岛上参观参观吗?我还有几个问题想知道答案。”

“可以是可以……”羊子小姐答道。

接着,她们二人一起离开了小别墅。突然,蜜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说:“葛白不一起来吗?”

“啊……可以……”

“黑川小姐也一起来吧?”

“那个,蜜村小姐……我呢?”

“夜月小姐当然也可以一起来。”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陪着蜜村开始了环岛漫步。可走完一圈后,我也没有找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但是散步结束后,蜜村却对我们说:“谜题已经解开了。我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制造出密室的了。”

蜜村让我和夜月先回到案发现场的小别墅,于是我们遵照指示,在小别墅前等待蜜村。羊子小姐说她在宅邸里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与我们告了别,不知道去往何处了。千代里老师也不见了踪影。刚刚千代里老师和蜜村在小声交流着什么,或许她要帮助蜜村再现凶手使用的诡计吧。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我正思索着,蜜村终于回到了小别墅前。她手里正抱着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真人大小的洋娃娃。这只巨大的洋娃娃拥有一头蓬松的金发,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蜜村把洋娃娃放到波洛坂尸体的位置上,也就是那张被切成两段的床上,让它来充当尸体。然后,蜜村走出小别墅,来到那扇固定窗所在的南侧墙壁前。

“接下来,我要开始推理了。”蜜村拢了拢自己黑色的长发,接着说,“简言之,这个密室诡计的要点就在于小别墅的东侧墙壁——也就是我们刚刚调查过的那面能向屋内倾斜的墙壁。普通人家的墙壁当然不会发生倾斜,所以可以认为这面墙从一开始就是被故意设计成这样的。这面墙和地面之间大概是用铰链之类的东西相连接着。接下来是重点。在这座小别墅的四面墙中,只有东侧墙壁能够倾斜,其他三面墙壁则被设计成不能倾斜的结构。但很明显,这种设计极为诡异,完全矛盾。”

我和夜月对视一眼。完全矛盾——虽然蜜村这么说,但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哪里矛盾。

蜜村叹了口气:“果然,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葛白,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不对,应该说我已经把你的水平想象得足够低了,但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你了。这完全是我的问题,真对不起。我本应该用更符合你水平的语句来解释这个诡计的。”

我气得紧咬牙关。我不过是不知道哪里有矛盾,她就非得这样骂我不可吗?她的性格真是太差劲了。不对,应该说我已经把她的性格想象得足够差了,但没想到我还是“高估”她了。这完全是我的问题,真对不起。我本应该用更符合她性格的语句来跟她对话的。

我抑制住发牢骚的冲动,谄媚地说:“教教我吧,蜜村老师。”

“真拿你没办法。”她叹了口气。

忍住。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一定要忍住!

“好吧。你想想,”蜜村说道,“这座小别墅是长方体,所以如果有一面墙能向内侧倾斜,那么其他几面墙也应该能向内侧倾斜,否则小别墅就会变形损坏。具体而言,东侧墙壁倾斜了多少,西侧墙壁也应该倾斜多少,因为东西侧的墙壁理应保持平行。你回忆一下小学数学课上学过的平行四边形的知识。是不是长方形的右边发生倾斜后,左边也会倾斜相同的角度?否则这个四边形就无法保持平衡,会变得四分五裂。但我们刚才验证小别墅的墙壁时,我发现西侧墙壁纹丝不动。这显然是矛盾的。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呢?”

蜜村给我们出了一道题。我和夜月再次对视了一眼。“我先画一个看看。”夜月说完蹲了下来,开始用木棒在地面上作图。在画了好几个长方形和平行四边形后,她苦恼地说:“我还是完全弄不明白。而且我上一次听到‘平行四边形’这个词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是什么意思来着?是梯形的亲戚?”

平行四边形是梯形的亲戚吗?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蜜村瞥了我们一眼,耸了耸肩:“真拿你们没办法。用这个试试。”

说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们——是一沓折纸……这越来越像数学课堂了。而且还是小学低年级的数学课。

但我还是抛下了尊严,接过了那沓折纸。我抽出一张纸,把它裁成细长条状并围成一个长方形,用它来模拟小别墅的南侧视图。当我让这个长方形的右边发生倾斜时,它的左边也在以相同的角度发生倾斜,长方形也变成了平行四边形。

“哦!这样就好懂了!”夜月像小学生一样兴奋地叫道。

……这个家伙明明已经是大学生了。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用折纸演示的确更加简明易懂。

所以接下来,我又用手指压住这个四边形的左边,使它的右边向内侧倾斜。这时,四边形的上边发生了弯折——当然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从物理学上来说,根本不可能让四边形的其他几条边保持不动的同时,让一条边发生倾斜。如果强行让一条边倾斜,那么其他边肯定会像刚刚一样发生弯折。我终于恍然大悟:“莫非,这座小别墅也……”

“是的。”蜜村点了点头,“如果东侧墙壁发生了倾斜,那么必然会有其他某面墙壁发生弯折。不对,应该说某面墙壁自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了能够弯折的结构。接下来,我们再来考虑一下究竟是哪面墙壁会弯折。很难想象发生弯折的会是地面或东侧墙壁对面的西侧墙壁,这样看来,应该就是天花板了。”

确实,天花板发生弯折从逻辑上看最为合理。那么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

“天花板会往哪个方向弯折。”我说。

天花板可能向两个方向弯折——向内弯折成山谷状,或向外弯折成山峰状。如果天花板弯折成山峰状,就会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天花板的一部分会朝天空凸起。这样一来,天花板和南北侧墙壁之间将分别产生缝隙,随着东侧墙壁倾斜角度的增大,这两处的缝隙也会变宽。缝隙宽度达到一定程度后,屋内的人便可以从缝隙爬到屋外。换言之,如果天花板弯折成山峰状,就会产生一条能够逃离密室的密道。如果说凶手是从这条密道进出密室的,那么这间密室的谜题就算是解开了。可反过来说,如果天花板弯折成山谷状并沉入屋内,那么天花板与南北侧墙壁之间就不会产生缝隙,密道也不会产生,凶手便无法逃离密室。

总而言之,天花板究竟弯折成山峰状还是山谷状,这成了解开谜题的关键。

“这座小别墅的天花板到底是怎么弯折的呢?”

蜜村冷冰冰地说:“山谷状。”

是向内侧弯折的啊……这样一来,天花板与墙壁之间就不会产生密道了。我不甘心地问:“你有什么根据吗?”

“咱们刚才不是爬到屋顶上确认过了吗?”蜜村说,“刚才我往屋顶上放了一个乒乓球,你还记得吧?那个乒乓球朝屋顶中央滚了过去。这说明小别墅的屋顶中央略低——它从一开始就呈现出偏山谷般的形状。这就是我的根据。很难想象这个形状的屋顶会弯折成山峰状吧?所以,非常遗憾。即使天花板发生弯折,也不会产生什么密道。不过这样也好。正因如此,我才能一一解释凶手在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她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我的表情缓和了些:“你这话可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蜜村笑道:“谁让我扮演的是侦探呢?勾起观众的兴趣也是侦探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虽然我意不在此。好了,咱们还是开始演示诡计吧。正好,她来了。”

蜜村说完,向车道看去。一辆大型卡车正朝这边驶来。不对,那不是卡车,而是一辆颇为奇怪的车,像是载着一根金属制的圆木一样。那是……

“破城槌车?”我曾在岛上的车库里见过这辆奇怪的车。它终于驶离车道,停在了小别墅旁。驾车的人是千代里老师。

“为什么要让我来开车……”她打开驾驶室的车窗,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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