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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狂乱时代的孤岛事件  作者:鸭崎暖炉

蜜村草草谢了她一句,紧接着换上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按计划干!”

“啊……好。”千代里老师谄媚地笑了笑,再次发动了车子,把车停到距小别墅东侧墙壁100米左右的位置。

“她们到底是要干什么?”夜月兴奋地说。

“当然是要重现密室诡计了。”蜜村说,“请各位看好了。很精彩哦。”

蜜村笑了笑,轻咳一声说:“波洛坂先生昨夜被人杀害时正躺在这张床上熟睡,就像那只洋娃娃一样。”说完,她指了指小别墅的南侧墙壁,墙壁上有一扇巨大的固定窗,从这扇窗户可以看到屋内的景象。她接着说:“而且波洛坂先生亲手锁上了大门,所以他此时‘已经身处密室’。如果他在这种状态下被杀害,那么现场就会自动变成密室杀人现场。”

她说的没错,但这绝不可能发生。当然,如果凶手只是要杀死波洛坂的话,那并不是很难实现,即使再加上一条“杀人时凶手不能进入密室”的条件,也有好几个诡计能够做到这一点。但问题是波洛坂被杀死的方式十分特殊——他是在密室中被人割下了头颅。凶手在不进入密室的前提下割下了被害者的头颅——这种事恐怕只有恶魔才能做到吧?

所以,我对蜜村说:“这绝不可能!”

“不,有可能。只要用上那辆破城槌车就有可能。”

蜜村看向千代里老师开来的那辆特殊的车,说道:“这起案件的突破口在于,小别墅的东侧墙壁能够倾斜。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在注意到这一点后,我就在想,这面墙究竟能倾斜到什么程度。但遗憾的是,当时我无法验证这一点,因为使墙壁发生倾斜需要巨大的力量,人力实在是微乎其微。”

蜜村拢了拢自己的一头黑发,接着说:“所以我想,要想加大倾斜角度,就必须用上更大的力。一开始我想用卡车之类的东西来撞墙。但后来,我想到了一辆更合适的车。也就是这辆专为破坏大门——为了撞墙而设计出来的车。”

她说的当然就是……

“破城槌车……”夜月喃喃道。

夜月话音刚落,蜜村就高高举起了右手。我看到驾驶室里的千代里老师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开动了那辆停在距东侧墙壁100米处的破城槌车。

车刚启动时车速很慢,但千代里老师逐渐提了速。破城槌车正在加速。那个足有几十吨重的怪物的动能在一点点增加,等它到达小别墅东侧墙壁前时,车体已经化身为一发巨大的炮弹。

然后,就像雷神用尽全力挥动铁锤撞向钢铁吊钟一样——破城槌车的“槌”撞向小别墅的东侧墙壁。一瞬间,小别墅的东侧墙壁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倒向房间内侧,小别墅的屋顶也受其影响折叠成了山谷状。

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弯折成山谷状的屋顶飞速向内陷落,山谷的“谷底”变成了一个无比尖锐的锐角。换言之,天花板的“谷底”化作了一柄高速冲向地面的巨型利刃,就像是巨型断头台一样。

断头台的巨刃割下了正在床上熟睡的洋娃娃的头颅。

这个场景过于震撼,我和夜月都目瞪口呆。

“这……”

“如你所见,葛白。”蜜村冷冷地说,“从一开始的设计来看,这座小别墅和这辆破城槌车就是要配套使用的。换句话说,它们原本的设计就是,只要用破城槌车撞上小别墅的东侧墙壁,小别墅里的人就会被割下头颅。设计它的人大概是理查德·摩尔。他的玩心可真强,竟然只为了切断密室中人的脖子而设计出了这座小别墅。”

我一时语塞。“这种行为能不能用‘玩心’来解释还是有待商榷啊……”

理查德·摩尔这样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今天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有人用他设计出的机关实施了这次杀人案件——不对,还有过去的两起“金网岛斩首密室”杀人案件。

羊子小姐曾经说过,这座小别墅是用强度极高的特殊合金打造而成的。也许正因如此,那面被破城槌车撞过的墙壁上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令我叹为观止。即使被破城槌车撞过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是否意味着,这座小别墅当真是和破城槌车配套设计出来的呢?

密室狂乱时代的孤岛事件

而且小别墅的天花板和屋顶上均刻有格纹。设计者或许是为了隐藏天花板和屋顶上的“折痕”,才故意在上面刻满了格纹。而地面和墙壁上之所以采用了同样的格纹装饰,大概是因为如果格纹只出现在天花板和屋顶上会显得很不自然吧。

总而言之,这起案件的凶手,也就是“密室全鉴”,利用这座小别墅里的机关实施了杀人。凶手未曾踏入小别墅一步,就杀死了身处屋内的波洛坂。这样看来,我们在床底发现的那只兔子玩偶就不是在波洛坂被害后才被人放到那里的,而是被害前就已经放在了那里。

正在这时,夜月疑惑道:“那个东西呢?那把被人从宅邸玄关偷走的大剑呢?”

“哦,那是凶手布下的迷魂阵。”蜜村说,“凶手故意让我们以为那把剑是凶器,防止我们注意到小别墅里的机关。不过单凭这点伎俩还是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毕竟用那把剑把人的脖子连同床一齐切断实在是太过奇幻。”

所以,其实是天花板发生弯折时的威力太大,才会连床也一起切断了吗……我突然想起,那张床被人固定在了小别墅的地面上。这大概是为了让被害者躺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以便天花板弯折时正好能切断他的脖子吧。每个细节都准备得相当充分。我忽然想到……

“所以凶手之所以要把宅邸玄关里的那把大剑藏起来,是为了……”

“对。凶手其实没有用那把剑来实施犯罪,”蜜村说,“那么之后警方调查时就会发现剑身上无法检测出血迹,从而发现它并不是真正的凶器。所以凶手才会把那把剑藏起来。这座岛还算大,如果凶手把它埋在森林中,恐怕一时半会儿没人会发现。”

我点了点头。到这里,所有疑问都已经解开了。不对,等等……“这座小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两起杀人案件。”我说,“它也是‘日本四大密室’之一的‘金网岛斩首密室’。在前两起杀人案件的调查过程中,警方为什么没能发现小别墅里的机关?”

诚然,东侧墙壁只有在受到极强作用力时才会发生倾斜,所以警察也很难注意到那面墙能够向内倾斜。但若是警察使用X射线之类的东西呢?如果用到了这些仪器,警察就会发现这个能使天花板发生弯折的机关吧?

蜜村答道:“X射线很难穿透某些金属,比如铅。所以,如果这座小别墅的建筑材料——也就是那种合金很难被X射线穿透的话,那么警察就很难通过X光机发现那个能使天花板发生弯折的机关。或许我应该说,理查德·摩尔在设计这座小别墅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刻上大量装饰花纹,那么真正的折痕就会隐藏在其中,不易被人察觉。所以,警察即使把屋内每个角落都调查一遍,也只会得出‘没有发现任何机关’这个结论。”

我接受了蜜村的解释。那位建造出这座小别墅的推理作家——像他那样异于常人的人,不管干出什么事我都不觉得奇怪。

“还有一件事,在这起案件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蜜村说,“凶手利用小别墅里的机关杀死了波洛坂先生,这说明凶手早就知道小别墅里有这样的机关。虽然我还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自己发现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偶然听说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两天才来到金网岛的人不可能实施这起杀人案件。如此一来,凶手一定是金网岛上的居民……”

她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从常理来推断的话。”

我苦笑一声。的确,如果从常理来推断,则一切如她所说。但凡事均有例外。所以现在我们仍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凶手。

总之,到目前为止,“地下室密室”和“斩首密室”的谜题已经被解开了。还剩下两个密室——老绅士詹特曼被杀害的“十字架之塔密室”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被杀害的“房卡密室”。

“现在是下午两点。”蜜村看了看手表,“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在日落之前把剩下两个密室也全部解决。”

“确实。”我说。我确实希望如此——如果可能的话。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蜜村拢了拢自己的黑发,对我说道,“你帮我分担一下吧。剩下的两个密室,你和我各自解开一个。”

我被这个意想不到的方案惊得目瞪口呆,反问道:“啊?要我来解开一个密室?”

“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为什么是我?”

“人手不够,猫手来凑。”

“我又不是猫!”

“我当然知道。猫可比你可爱多了。”

或许她说得对,或许我的表情太过扭曲,蜜村不解地问道:“怎么?莫非葛白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完全没有信心!”

“我真替你感到丢脸。”蜜村震惊地说。然后,她看向刚刚走下破城槌车的千代里老师,说道:“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帮你一把吧。我把黑川小姐也附赠给你。”

“什么叫‘附赠’?!”千代里老师怒道。

“夜月小姐就归我了。”蜜村没有理会千代里老师的抗议,而是拉住夜月的手臂。

夜月惊讶地说:“啊?我要和蜜村小姐组成一队?”

“是的。”蜜村表情深邃地点了点头,“所以夜月小姐,可以请你做我的华生医生吗?”

“我的华生医生……”

夜月似乎被这句话打动了。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她用力抱了抱拳:“好的!我愿意成为蜜村小姐的华生医生!”

又一对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就此诞生。看着她们的样子,我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蜜村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反应,笑道:“哦?葛白,你嫉妒了?”

“怎么可能!”我马上开口反驳道。她猜错了。我凭什么要嫉妒她们呢?于是,我坚决抗议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当过你的华生医生?咱们只不过是有些孽缘罢了,从初中开始就经常待在一起而已。你可别因为这个就把我当成你的华生医生。”

这下换成蜜村眼中冒火了。“是吗?”她阴沉地说,“那就这么定了,我要和夜月小姐一队。”说完,她再次拉住夜月的胳膊对我说:“你可别后悔。”

明明是她提出要分队的,怎么现在她自己又不高兴了?真是让我难以理解。

“总而言之,”她给刚才的争论画上了句号,“咱们分一下工吧,哪一队负责哪间密室。葛白,你们先挑。”

换句话说,我要从“十字架之塔密室”和“房卡密室”中选出一间来破解。

我沉吟了一会儿,向千代里老师问道:“您觉得呢?”

千代里老师自信满满地答道:“最好挑简单的那个。”

看来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开始时的那副智者无双的样子跑到哪里去了?但我十分赞成她的意见,挑简单的那个。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是,到底哪间密室更容易破解。

“密室就是这样,如果不尝试一下,就不会知道哪个更简单。”

“香澄,你在说什么?”夜月似乎真的在担心我。

所以我最后决定选择现场状况看起来更简单的那间,也就是……“房卡密室。”

“好的。那我们就负责‘十字架之塔密室’了。”

任务分配完成。我们分成两队,开始了各自的调查。

“走吧,夜月小姐。”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夜月兴奋地答道。这个单纯的姑娘似乎很乐意担任华生医生的角色。

我们就此分别。我目送夜月和蜜村越走越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落寞。

我——朝比奈夜月,和蜜村漆璃组成一队,赶往案发现场“十字架之塔”开始调查。按下外墙上的按钮后,位于“十字架之塔”右侧横梁的房间开始下降,就像一部电梯一样。房间完全下降至地面后,我们打开大门,进入了“十字架之塔”右侧横梁内部。

“‘十字架之塔’的内部原来是这样的。”蜜村说道。众人在这间房间中发现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时,她已经被关进“大牢”了,所以并未在场。蜜村兴致勃勃地环顾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大门内侧。

“这扇大门没有装旋钮吗?”

我点了点头:“所以凶手无法使用与旋钮相关的诡计。”

“是的,夜月小姐。”蜜村笑道,“你这不是理解得很快嘛。”

“哈哈哈,多夸夸我。”

我突然觉得,她还挺替人着想的,也对比自己年龄大的人有礼貌。就是对与她同年的葛白相当冷淡。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蜜村边在屋内踱步边说,“屋里没有窗户。除了一间马桶间,也没有其他可供人藏身的地方。所以凶手也不可能从窗户进出或藏身屋内。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

她又打开大门,走到“十字架之塔”外部。然后她让门一直大开着,出入了几个来回。真是谜一样的行为。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蜜村小姐,你在做什么?”

“我在确认墙壁和天花板的厚度。”蜜村说,“墙壁的厚度约为30厘米。地板和天花板的厚度也是30厘米左右。你不觉得墙壁和天花板有点太厚了吗?这样一来,在墙壁和天花板里就可能暗藏着什么机关。”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可能有密道?”

“正是。”蜜村说完便开始敲击墙壁和地板。敲了一会儿后,她又说:“天花板也得确认一下。”说完,她蹲了下来。

见我面露疑色,蜜村抬起头说道:“你上来。我把你举上去。”

原来如此。她想让我骑在她的肩膀上看看天花板的情况。

“那……那我就从命了。”说完,我跨坐在蜜村的肩膀上。不知为何,这个姿势竟让我相当受用。蜜村抓住我的双脚,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的力气真大。

我坐在蜜村的肩膀上,被蜜村举到天花板附近。我花了几分钟时间,把天花板敲了个来回,但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隐形门的东西。

“没有隐形门,对吗?”从蜜村的肩膀上下来以后,我问道。

“嗯,”蜜村点了点头,“这意味着,凶手只能从大门进出房间。准确来说,进出房间的不只有凶手一人,还有被囚禁在此的医织小姐,和在这间房间里被杀害的老绅士詹特曼。”

蜜村把现场状况重复了一遍后,我意识到这种状况实在太过离奇,简直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换言之,本起案件中存在两个谜题:本应身处密室的医织被人带到了密室之外;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反而在密室中被人发现。

“但只要能够打开大门上的门锁,所有谜题就都能迎刃而解。”蜜村说,“所以接下来,咱们就去调查‘十字架之塔’钥匙的所在之处吧,也就是执木先生曾住的小别墅。”

“十字架之塔”的钥匙被保存在小别墅的一间小房间里。进入小房间后,蜜村从墙壁上的金属挂钩处取下了“十字架之塔”的钥匙。

“也就是说,如果能从这间小房间里取出这把钥匙,就能打开‘十字架之塔’的大门?”

的确如此,但这并不容易。

我看着蜜村手上钥匙的钥匙扣说:“钥匙上挂着的钥匙扣太大,无法穿过房门铁栅栏上的空隙。”

“十字架之塔”的钥匙上挂着一把长约10厘米的挂锁,而挂锁上则拴着一个直径约20厘米的环状钥匙扣。钥匙、挂锁和环状钥匙扣被紧紧固定在一起,无法拆卸。所以,既然钥匙扣无法穿过房门铁栅栏上的空隙,那么也就无法把钥匙带离小房间。

“哦?”

蜜村尝试了一下让钥匙穿过铁栅栏的空隙。房门上与视线等高的地方有一扇观察窗。观察窗呈长方形,高约10厘米,长约40厘米。三根铁栅栏将其横向成四等分,于是每道铁栅栏之间都形成了一个边长10厘米的正方形空隙,正方形的对角线约为14厘米。换言之,若想让环状物体通过铁栅栏之间的空隙,则环状物体的直径必须小于14厘米。

但拴在钥匙上的环状钥匙扣的直径足有20厘米,故而无法通过铁栅栏之间的空隙。这也意味着谁都无法从铁栅栏之间的空隙把钥匙带出这间小房间。

“哦?”

蜜村再次兴致勃勃地尝试了一次。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钥匙都无法通过铁栅栏之间的空隙。她终于放弃了,对我说:“看来还是没法让钥匙扣通过铁栅栏。”

“的确,”我点了点头,“那如果让钥匙扣本身发生变形呢?”

“让钥匙扣变形,强行穿过铁栅栏?”蜜村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钥匙扣上,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个钥匙扣很硬,而且形状还是圆形。即使凶手能用蛮力让它变形,也不可能再把它变回原先的圆形。”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只好放弃凶手从铁栅栏的空隙里取出“十字架之塔”钥匙的思路了。那么下一个思路是……

“这样!”

我跑到小房间外,从小别墅墙上的抽屉里取出了那只手提保险箱。直到今天早上我们在“十字架之塔”里发现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之前,这间小房间(也就是“十字架之塔”的钥匙所在的房间)的钥匙都保存在这只保险箱里。保险箱上有五个钥匙孔,需要五把钥匙才能打开。这五把钥匙分别由波洛坂、我、黑川千代里、大富原和羊子小姐五人保管。因此,除非我们五个人都是共犯,否则没有人可以从这只保险箱里取出小房间的钥匙。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保险箱有两只?”

换言之,凶手破坏了真保险箱,取出了小房间的钥匙,用钥匙打开小房间的房门后,又把钥匙放到了一只外形相似的假保险箱里——一只同样拥有五个钥匙孔的保险箱。如此一来,案发后我们从假保险箱里取出小房间的钥匙时,这只假保险箱就仍处于上锁状态。

“太完美了……”

我惊叹于自己超强的推理能力。我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被蜜村任命为华生医生后,我隐藏的才能就全都爆发出来了。不对,等等。再这样下去,我和蜜村的地位岂不是要发生逆转了吗?我成为福尔摩斯,蜜村成为华生医生……不过这也不赖。

“你在笑什么?”蜜村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咳一声。不好,我太得意忘形了。福尔摩斯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总之,”我说,“太好了。密室之谜就此解开了。”

蜜村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嗯?你在说些什么?”

然后她直截了当地说:“完全没有解开啊。”

“怎么会呢!”

“你仔细想想,”蜜村说,“按照夜月小姐的推理,真保险箱被替换成了一只极为相似的假保险箱。”

“对。”

“但即使二者非常相似,它们也并不是同一只保险箱。所以必须使用其他钥匙才能打开这只假保险箱。这样一来,案发后大家想要打开保险箱时,就会发现你们五个人各自保管的‘真保险箱的钥匙’无法打开这只‘假保险箱’。但实际上你们在案发后顺利打开了保险箱上的锁。这意味着那只保险箱的确是真的,并不是被替换过的假货。”

我的结论被她严谨的推理否定了。“但是……但是……”我努力想找到些反驳的话,“但是,如果我们五个人各自保管的真钥匙也全部被人替换成假的了呢?”

“你的意思是,凶手半夜潜入你们各自住的小别墅,换掉了钥匙?”

“是的!这样一来,用假保险箱来替换真保险箱的计划也行得通了。”

“的确行得通,”蜜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如果凶手连这么高难度的事都能做到,那不如不替换假钥匙,而是直接偷走真钥匙比较好吧?只要偷来五把钥匙,凶手就已经能够打开保险箱了。”

这的确是我推理中的盲点。

“而且凶手也很难把五把钥匙全都偷偷换掉。凶手需要在不被任何人看到的前提下潜入上了锁的小别墅和宅邸房间,并偷出钥匙。凶手又不是忍者,这恐怕很难做到吧?”

凶手又不是忍者——的确,除非凶手是忍者,否则我的推理不可能成立。

“那……那……”

我又有了新的想法。那如果事情是这样的呢?案发后从保险箱中取出钥匙的人是羊子小姐。如果她那时趁人不备替换掉从保险箱中取出的钥匙了呢?换言之,保险箱中原本装着的是假钥匙,真钥匙则被羊子小姐悄悄拿在手中。这种推理似乎能成立。但羊子小姐取出钥匙时真的有时间替换钥匙吗?毕竟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似乎没机会这么做……那凶手究竟是如何造出密室的?

“啊啊啊!”真是令人头痛。

“怎么了?”

“我的头好痛。”

“哦,那大概是因为你平常不怎么用到它吧。”

震惊!她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蜜村似乎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变了脸色:“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重新观察起这只保险箱来,想找到些从保险箱里取出钥匙的方法。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报仇!

上帝似乎听到了我的愿望,在把保险箱翻过来观察它的底面时,我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我震惊地看向蜜村。

“夜月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你看这儿。”我把保险箱的底面朝向她,“这儿是不是有道缝隙?”

我又仔细看了看保险箱的底面。那里的确有道缝隙——虽然是一道细到难以察觉的缝隙。缝隙呈长方形,看起来像是保险箱的底盖一样。莫非这里有什么玄机?

蜜村盯着底盖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取出一把瑞士军刀。

我不解地问:“你拿瑞士军刀做什么?”

“当然是做这个。”蜜村从瑞士军刀里抽出小刀来,插进保险箱底盖的缝隙中,然后在杠杆作用的帮助下打开了底盖。

“这,这是……”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打开底盖后,我们有了一个震惊的发现。底盖下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钥匙孔。这只拥有五个钥匙孔的保险箱上——其实还有第六个钥匙孔。

“难道,这是……”我迟疑着说。

“莫非……”蜜村看起来也有些不解,“只要把钥匙插进这个钥匙孔就能打开保险箱?换句话说,即使不使用你们分别保管的那五把钥匙,只要拥有这第六把钥匙,也能打开保险箱。”

这可是个大发现!

“确实是大发现。夜月小姐,你太厉害了!”

“哈哈哈,是吗?!”

不知为何,我的心情非常愉悦。

“所以现在的重点是,”蜜村抚着下巴说,“这第六把钥匙究竟在何处。羊子小姐也许知道它的下落。咱们去问问吧。”

我——葛白香澄,在和蜜村与夜月小队分别后,与千代里老师一起前往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居住过的小别墅,开始着手调查“房卡密室”。我们重新检查了现场情况。

大门内侧装有旋钮。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时,旋钮正处于上锁位置。房间内所有的窗户均为固定窗,无法打开。因此凶手不可能从窗户进出房间。

“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密室。”千代里老师不耐烦地说。

另外,我们已经检查过大门上的合页,合页已经用得很旧了,凶手应该无法使用“地下室密室”中的合页诡计。

千代里老师一边沉吟一边在屋内转了一圈。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调查得很不情愿。今天从一早开始就连续发生了数起密室杀人案件,她大概已经对“密室”两个字感到相当厌烦了。我朝她说道:“话说……”

“嗯?怎么了?”正看向床下的千代里老师转过头来。

“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件事早就想问您……”我说,“那我就直说了。您和蜜村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远比被告和法官复杂。所以我认为在法庭之外,她们或许还结下了什么其他的仇。

千代里老师露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然后又放弃抵抗般笑了笑:“哦,你说这个啊。其实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和她只在法庭上见过面、说过话。我们之间只是法官和被告的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

“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一件事,而且我万分确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我很少会这么笃定。”

她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您到底看出来什么事?”

“这个女孩一定是杀人犯。”

我忍不住笑道:“我们真有缘分,我也这么认为。”

三年前,日本发生了首起密室杀人案件——我很确信,那起案件中的凶手就是蜜村漆璃。这只是我的第六感,没有任何确切证据——但我却已经把它当作无可置疑的事实。

千代里老师似乎与我有着相同的看法。

“所以在法庭上,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心底的厌恶。”千代里老师说,“她明明杀了人,却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这让我觉得恶心。当然,作为一名法官,我不能把这种心情表现到明面上。但她好像已经看透了我的内心,所以她也很讨厌我。”

的确,如果一个本应严守公平的法官总是对我表现出厌恶的态度,那么我也会在精神上备受折磨吧——任谁都会有这种感觉。蜜村以前曾经说过,千代里老师在法庭上总是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曾以为那不过是蜜村的被害妄想症,但从千代里老师的态度来看,或许蜜村的直觉是对的。

可即使如此……

“您明明如此确信蜜村就是凶手,为什么又做出了无罪判决?”我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这一点。

“我必须要坚守法律的严谨性。”千代里老师面露苦色,“做法官的一般都是生性认真的人,而我又是其中尤其认真的一个。虽然你可能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我确实认真到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讨厌。所以我绝不会做出无法说服自己的判决。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做出无罪判决。因为法庭上检方提出的理论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我。”

法庭上检方提出的理论……“您是说‘密室悖论’吗?”

千代里老师点了点头。

“密室悖论”诞生于三年前。当时,检方为了对日本首起密室杀人案件提起诉讼而提出了这一理论。该理论的成立需同时满足以下两个条件:一、现场处于密室状态;二、案件确系他杀。

当条件一成立时,谁也无法进入现场,所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实施杀人。简单来说,就是“这不是一起杀人案件”。但这很明显与条件二矛盾。因为条件二意味着“这是一起杀人案件”。换言之,所谓密室杀人就是同时满足条件一和条件二的杀人案件,处于一种既“不是杀人案件”又“是杀人案件”的矛盾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薛定谔的猫”非常接近。这就是检方提出的“密室悖论”。

要想推翻密室悖论,就必须把条件一或条件二推翻。所以,检方选择了无视条件一——“现场处于密室状态”。检方的思路是,在条件二——“案件确系他杀”——已是确定事实的前提下,条件一——“谁也无法实施杀人”——也可以解释成“如果谁都无法实施杀人,那么反过来说也可以把任何人视作凶手”。简单来说,就是反正谁都不可能做到,那么谁做都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检方的这种思路也再合理不过。因为案件确系他杀,所以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是凶手。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可能犯罪”,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界上所有人就都“可能犯罪”——这一替换并没有违背“人人平等”的原则。

这也折射出从说服力的角度来看,密室诡计和不在场证明诡计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凶手使用了不在场证明诡计,那么凶手就可以排除自己实施犯罪的可能,并把罪行推到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但密室诡计却不是这样。凶手使用密室诡计把现场变为密室后,全人类都被排除了实施犯罪的可能,所以凶手无法把自己的罪行推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但检方的思路不是很奇怪吗?”千代里老师说,“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可能实施犯罪,那么不应该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无罪吗?”

她说的也对,而且她的想法一定很接近蜜村——那个被公认为三年前密室杀人案件凶手的女孩的想法。所以,她们二人虽看似对立,但实际上又很是相似。或许正因如此,她们才水火不容吧。

于是我对她说:“千代里老师,您的确是个很认真的人。”

千代里老师面露愠色:“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话我已经听腻了。拜她所赐,我的人生全完了。如果你忘了当时舆论是怎么批评我的,你就好好回忆回忆吧。”

的确,当时的舆论对她极度苛责。“黑川千代里废物”“黑川千代里无能”……这些关键词充斥着网络世界。毫无疑问,她是日本司法史上最饱受争议的法官。不过考虑到她做出的判决,这种争议的确也无法避免。

“别说废话了。继续调查吧。”千代里老师说完,又看向床底。我也想和她一起看看床底都有什么,却突然感到有些口渴。

“我去拿点水来。”说完,我走出了小别墅。虽然这座小别墅里也有冰箱,冰箱里大概也有饮用水,但我实在不愿意喝杀人现场的东西。

所以我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别墅,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瓶装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我突然想起有点事需要夜月帮忙,于是决定先去找夜月,再回去找千代里老师。

我——朝比奈夜月,为了拿到那把能插进保险箱底面钥匙孔的钥匙,拎着保险箱和蜜村一起奔向宅邸。羊子小姐或许知道那把钥匙的下落。到达宅邸后,为了找到羊子小姐,我们旁若无人地打开每一扇出现在眼前的房门。不过准确来说,旁若无人地开门的人只有我。蜜村在旁边批评我:“夜月小姐,你也开了太多门了吧?”

不知道打开了多少扇门后,我们来到了位于宅邸一层的一间图书室。这间图书室里并排摆放着许多古董书架,气氛十分祥和。它的面积大约与高中图书室相同。作为一间私人图书室,它建得相当气派。不愧是推理大作家理查德·摩尔的宅邸。

进入图书室后,我们看到大富原正站在书架前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看到我们后,她抬起头来:“夜月小姐,蜜村小姐,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找您,我们在找羊子小姐。”蜜村说。

大富原露出一副优雅又困惑的表情:“你们在找羊子?她好像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看来她并不知道羊子小姐的行踪,那我们接下来就该到别的地方去找找了。不过这间图书室如此气派,我实在好奇里面到底收藏了些什么书。我虽然不是什么“读书家”,但每个月也会读上一本书。于是,我兴致勃勃地看向书架上的书籍——题目全都是《〇〇的杀人》《〇〇杀人案件》。

“这些都是大富原女士的藏书吗?”我问道。

“不是。绝大部分都是我从理查德·摩尔那里继承来的。”大富原答道,“我接手这座宅邸时,房产中介说前任房主也没有把这些书卖掉。”

“那本书也是理查德·摩尔的藏书吗?”我指着大富原手里的那本书问道。

大富原把那本书递给我:“不是,这是我买的。”

我接过书,它的书名是《无人生存》。

“无……无人生存?”我忍不住念了出来。

我虽然对推理一窍不通,却也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它很明显模仿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作《无人生还》。

我还是第一次读到这部仿作(或者说致敬之作?)。战战兢兢地打开它后,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首页上印着登场人物名单。

【登场人物】

劳伦斯·沃格雷夫……原法官

维拉·克莱索恩……体育教师

菲利普·隆巴德……原陆军大尉

埃米莉·布伦特……老妇人

约翰·麦克阿瑟……退役将军

安东尼·马尔斯顿……青年

威廉·布洛尔……原警官

托马斯·罗杰斯……执事

埃塞尔……执事之妻

“登场人物全都是外国人!”我惊讶地喊道。

身后的蜜村盯着我手中的书,好像想到了什么:“这都是《无人生还》里面的人物吧!”

“是吗?”我再次惊讶地喊道。其实我没读过《无人生还》这本书。

“确实。”大富原说,“这本小说里的人物和背景都与《无人生还》一样,是它的仿作。在这本小说里,《无人生还》中的登场人物被一个个杀掉,但在小说结尾却出现了一个大反转。”

听起来很有趣。正在这时,图书室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葛白走了进来。

“葛白,你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没什么。”葛白关上了身后的房门,“我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忘找你拿了。”

我和蜜村交换着眼神——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难道是“你的心”?不对,这不太可能。那到底是什么?

“什么东西?”我不解地问。

葛白捋了捋头发:“房卡。小别墅的房卡。”

我和蜜村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忽然想起房卡好像确实是在我手里,于是赶忙在口袋里摸索起来。万幸,两张房卡都还在。于是我从口袋里取出了房卡——也就是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曾居住的小别墅的房卡,然后递给了葛白。葛白他们想要调查“房卡密室”,但若是没有这两张房卡的话,就无从解开密室之谜了。

“你们的进度如何?”

葛白皱了皱眉:“完全没有进展。”

“哦?那太遗憾了。”蜜村笑道,“不过也跟我想象的一样。”

“是吗?”葛白耸了耸肩,走出了图书室。

蜜村目送葛白走远后,转过身来对我说:“咱们也走吧。必须要找到羊子小姐。”

幸运的是,我们刚走出图书室就遇到了羊子小姐。我们把保险箱拿给她看,又告诉她我们发现了保险箱底面钥匙孔的事。羊子小姐露出了一个高深的笑容:“你们发现了啊?”

是的,发现了。

“不过保险箱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机关?”蜜村问道。

“那个啊……是理查德·摩尔的杰作。”羊子小姐说。

那位推理大作家的名字又出现了。

“其实这只保险箱就是在摩尔的特别要求下定做的。”羊子小姐指着我手中的保险箱说,“它由金网岛的主人继承了下来。摩尔把这只保险箱叫作‘彼勒之箱’。”

“彼勒之箱?”我说,“彼勒是谁?那个发明电话的人?”

“那是贝尔。”蜜村说,“彼勒是《彼勒的故事》中的彼勒吧?《旧约圣经》里面的那个故事?”

“您太博学了。”羊子小姐点了点头,“我也知之甚少,不过好像人们在讨论密室推理的鼻祖时经常会提到两部作品,分别是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和《旧约圣经》中的《彼勒的故事》。简单来说,《彼勒的故事》中用了密道诡计。我记得它描述了一个祭品从紧闭的神殿中莫名消失的谜题。”

“像日本的古老传说一样。”我直白地说。

“我也没有读过这个故事,不过确实有这种感觉。”羊子小姐笑道,“而这个谜题的真相是,祭司从密道进入了神殿,悄悄偷走了祭品。这一点也很像是日本的古老传说。换言之,《彼勒的故事》关乎‘密道’。而这只保险箱底部的隐形盖,则象征着《彼勒的故事》中的‘密道’——能从紧锁的保险箱中偷偷取出钥匙的‘密道’。”

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有明白。但最匪夷所思的是……

“为什么理查德·摩尔先生会在保险箱上留下一处密道?”我问道。

“我也有这个疑问。”羊子小姐发出了共鸣,“所以我问了问大富原女士。她是这样回答的,‘当然是因为摩尔是重度推理迷啊’。”

蜜村点了点头:“那就没有办法了。”

到底什么没有办法了?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但既然蜜村已经被说服了,那一定有其道理。对于我这个对密室毫无兴趣的人来说,这里实在是一片禁地。

于是我开启了下一个话题:“那么,那把钥匙在哪里?就是那把能打开保险箱的钥匙。”

羊子小姐含糊不清地说:“这个嘛……”

气氛似乎有些诡异。我和蜜村对视了一眼。

羊子小姐把我和蜜村带到了宅邸的一间房间。打开房门进入房间后,羊子小姐从桌子的抽屉中取出了一把钥匙。

“这就是保险箱的第六把钥匙。”

我接过钥匙,插进保险箱底面的钥匙孔里,拧动钥匙开了锁。保险箱的底盖一下子就打开了。

我和蜜村忍不住惊呼出声。所以,只要用这第六把钥匙就能轻松取出保险箱里的钥匙(也就是小别墅里小房间的钥匙),进而能够轻松取出“十字架之塔”的钥匙。但是……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羊子小姐说完,把我们带到了走廊,指了指天花板。天花板上装着一个小型监控摄像头,它的镜头正朝向那间存放着“第六把钥匙”的房间门。

“所以,”蜜村沉吟着说,“如果有人试图从这间房里取出钥匙,就一定会被监控摄像头给拍下来?”

“是的。”羊子小姐点了点头,“房间的窗户全都是固定窗,无法出入。唯一的出入口就是这扇房门。但房门一直被摄像头监控着。”

这可真是……

“那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呢?”蜜村问道。

“我已经查看过了。里面没有拍到任何人的身影,包括我和大富原女士在内,一个人都没有。”羊子小姐说,“我和大富原女士都知道保险箱上隐形盖的存在,所以案发后大富原女士命令我查看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因为如果里面拍到了什么人,那么现场就不再是一间密室了。”

蜜村考虑了一会儿后问道:“慎重起见,能让我们看看拍下的视频吗?”

“当然。”羊子小姐说完,带我们来到了一间供人查看监控视频的房间。

我们三个人又重新查看了一次监控视频。结果发现,在过去的两周,谁都没有进出过那间房间。两周前,羊子小姐曾拿着清扫工具进入房间。从那以后,直到我们为了寻找“第六把钥匙”而进入那间房以前,监控视频中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换言之,谁也无法将“第六把钥匙”带出房间。我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问:“那‘第六把钥匙’有备用钥匙吗?”

“没有。

“这算是走投无路了吗……”我苦恼道。

之后,我决定重新梳理一下关于“十字架之塔密室”的思路。

首先,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在“十字架之塔”中被人发现。“十字架之塔”的大门上着锁,门锁的钥匙存放于执木先前所在小别墅的小房间里。小房间的房门也上着锁,这扇门的钥匙则存放在保险箱中。而能够打开保险箱底盖的“第六把钥匙”则存放在宅邸中一间被监控摄像头监视着的房间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间房间也是一间密室。换句话说,“十字架之塔”的钥匙在一只“上了锁的箱子”里,这只箱子的钥匙在另一只“上了锁的箱子”里,这只箱子的钥匙又在另一只“上了锁的箱子”里……这实在很像是……

“俄罗斯套娃。”

“嗯?你在说什么?”蜜村惊讶地问。

“没什么。我就是在自言自语。”

“好吧。”蜜村说完,又陷入了思考。

看着蜜村沉思的样子,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教育她道:“放弃吧,蜜村小姐。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能从被监控摄像头监视着的房间里盗出‘第六把钥匙’的方法。”

“的确如此。”蜜村坦率地承认道,“的确,或许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方法——‘如果从常理来推断的话’。”

她好像话里有话。

蜜村拢了拢头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发圈来,把一头黑发束成了马尾。

马尾辫造型的蜜村——还真是难得一见。

“你在做什么,蜜村小姐?”我不解地问。

“其实……”蜜村似乎已经蓄势待发,“我扎上马尾辫以后,就更能集中注意力。”

“还有这种设定?”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必杀技?

蜜村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待她重新睁开眼时,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

我感到有些脊背发凉。那双眼睛恐怖而幽冷,就像是杀人犯的眼睛一样。不过像蜜村这样美丽而善良的少女,绝无可能杀过人。

“夜月小姐,”蜜村睁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说道,“可以请你等我一分钟吗?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蜜村说完,就沉默地摸起了下巴。为了不打扰她,我也一起沉默着。但紧接着,蜜村无视了我的体贴,转过头来对我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她的眼睛恢复了原先的温度:“不好意思,夜月小姐。”

“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刚刚说请你等我一分钟,”她解开了马尾辫,抖了抖头发,“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有用到一分钟。”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的确,连二十秒都没到,远远低于她所说的一分钟。

“哎,真是……我为什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呢?”蜜村自嘲地说。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

蜜村点了点头:“密室之谜已经解开了。”

我——葛白香澄,在图书室与蜜村她们分开后,径直回到了“房卡密室”,也就是布雷克法斯特小姐住过的那座小别墅。我一路悠闲地漫步着,没有碰到岛上的其他人。走到沙滩旁时,我突然看到了外泊里的身影。她纯白的长发梳成了双马尾。此时她正一边晃着两根辫子,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香肠。这个家伙,每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吃东西……这时,外泊里也看到了我,朝我招手道:“葛白!”我走上前去,她用闲聊的口吻说道:“本小姐听说,又发生杀人案件啦?”

闲聊时聊这种话题,实在太沉重了些。

“确实发生了。”我点了点头,“谁告诉你的?”

“大富原。刚刚她非常高兴地告诉了本小姐这个消息。”

“那个人真是……”真是缺乏伦理观念——并无赞扬之意。不对,似乎“缺乏伦理观念”这句话在日语里原本就不算褒扬。

外泊里边咬着香肠边说:“调查得怎么样了?”

“很遗憾,不太顺利。”

“哦?蜜村漆璃没有一起调查吗?如果那个家伙在的话,一般来说调查会进行得很顺利。”

“怎么说呢,我们分头行动了。”

我把目前为止的调查进展,以及与蜜村分别行动的原因统统告诉了外泊里。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你身负重托啊。”

“身负重托?”

“当然。蜜村漆璃不是干脆利落地解开了‘地下室密室’和‘斩首密室’吗?这么说来,她要想解开‘房卡密室’也不会花太长时间,至少比托付给你更快。”

“这倒也是。”虽然我很不爽,但这就是事实。

“但蜜村漆璃却特意命你解开谜题。明明她自己来解会更快。这不是‘重托’是什么?”

“或许应该说是‘甩手不管’。”

“不错。”外泊里怜悯地笑了笑,接着盯着我的眼睛说,“但你应当努力不负重托——如果你想站到那个家伙身边的话。”

我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要站到她身边。以后肯定也是如此。”因为我想要的不是与她比肩而立。我想要的只是……

外泊里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提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要求:“把额头露出来。”

我不解地看着她:“额头?为什么?”

“少废话。”

没办法,我撩起刘海露出了额头,然后把脸凑到她眼前。外泊里伸出手指,在我的额头弹了一记栗暴,力度之大几乎令我震惊。

我被弹得很痛,于是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向她:“为什么要弹我?”

“是加油的栗暴。”

“加油的栗暴?”

“怎么样,振奋起来了吗?”

“至少不困了。”

“刚才很困?”

我抚摸着刚刚被外泊里弹过的额头。好痛。好生气。不过我确实是振奋起来了——尽管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于是我对她说:“那我回去接着调查了。不知怎的,我好像突然很想解开这个密室谜题。”

和外泊里告别后,我往案发现场的小别墅赶去。为了抄个近路,我选择穿越森林。这条小路并非人工铺设,走起来却没什么障碍。我一门心思赶路时,突然感到背后好像有人。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转身——但在我转过身之前,一阵冲击和剧痛在我的头部蔓延开来。

我好像被人袭击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望着一片从未见过的天花板。从内部装饰来看,这里并不是小别墅,而是宅邸中的一间房间。大概是宅邸里的一间空房吧——我如是猜道。

床边的某个人似乎注意到我已经醒了,问道:“没事了?”

我转过头去,发现蜜村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着一本文库本图书。书的标题是《密室青铜时代的杀人事件》。

“《密室青铜时代的杀人事件》?”

“是《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的续集。”

连续集都出版了吗……我盯着它的封面看了一会儿,接着努力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我记得自己被人打晕了,失去了意识。是蜜村把我搬到这里来的吗?

“不是。是羊子小姐把你搬来的。”蜜村答道,“她告诉我们,她在森林里遇到了晕倒在地的你,还说你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打了。”

原来如此。

“然后你就来照顾我了吗?”

蜜村的目光又落到了书上:“……倒也不是。我只是闲得无聊而已。”

她含糊了过去。今天的她还挺温柔的,真是让人意外。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揶揄她道:“哦,是吗?你今天很闲?我还以为你很忙呢。你不是还要解开‘十字架之塔密室’吗?”

“哦,你说那个密室?”蜜村抬起了头,“我已经解开了。”

“你说什么?”她竟然是真的很闲!

我叹了口气,想从床上起身,却突然感到后脑部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咬紧了牙关。看来我的伤势比之前想象的还要严重。太过分了。

蜜村看着我叹了口气:“那你看见凶手了吗?”

“好像没看见,”我边回忆边说,“毕竟我是从背后被人偷袭的。”

“是吗?真没用啊。”

“对不起。”

“不过还好,你还活着。”蜜村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发冷,“而且这对凶手来说也是件好事。因为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大概会杀了那个人。”

我不由得汗毛倒立。

蜜村看到我的样子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的。怎么样,好笑吗?”

有人对我说要“杀了凶手”,我很难觉得好笑。“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突然变得病娇了呢。”我说。

“我既没病,也不娇羞。而且我本来也没有理由对你撒娇。”蜜村撇了撇嘴,“不是说了是在开玩笑吗?”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而且我觉得,凶手本来也没打算杀你。如果凶手打算杀你,那你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感到脊背有些发凉,皱着眉说:“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但这就是事实。本来就是嘛。要杀死一个晕过去的人实在是轻而易举,但凶手却没有这样做。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正好附近有人经过,于是凶手不得不马上逃离,但十有八九是因为凶手本来就没打算杀你。”我点了点头。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接着,蜜村让我描述被凶手打晕之前的经过。那副架势就好像是警察在录口供一样。我一边努力回忆,一边把从走出宅邸到在森林里遇到凶手之前的所有事都告诉了蜜村。

蜜村随便应和了两句,接着问我:“那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丢东西?”

“凶手为什么要袭击你?我第一个想到的理由就是凶手要从你身上偷走些什么。”

原来如此。她的意思是,这或许是一起以盗取物品为目的的犯罪。

于是我从床上起身,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口袋里有手帕、可乐味糖果,以及三张房卡。其中有两张是我住的小别墅的房卡。另一张则是“房卡密室”,也就是布雷克法斯特小姐住过的小别墅的房卡。

“咦?”我意识到了什么,“房卡少了。”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小别墅一共有两张房卡,两张原本都在我手里。但现在,其中一张却不翼而飞了。也就是说……

“原来如此,凶手偷走了房卡。”

蜜村说完,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明白了。”

我不解地问:“明白什么?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偷走房卡?”

“不是。”蜜村说,“我明白‘房卡密室’中用到的诡计了。”

“啊?”我失声叫道。

蜜村注意到我的失态,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下面该进入案件解决篇了。我会把‘十字架之塔密室’和‘房卡密室’中用到的诡计一并向大家说明。”

蜜村说完就要离开房间。我赶忙叫住了她:“等等!你真的明白了‘房卡密室’中用到的诡计?”

“真的啊。”蜜村说,“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的确,如果是她的话……我咬了咬下唇,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蜜村见状,急忙说道:“你别急,还是先躺着吧。毕竟你刚刚伤了头部。”

我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当然是解开‘房卡密室’。”

蜜村愣了一会儿,担心地看着我:“你真的没事了吗?明明伤得那么重。我不是说了嘛,‘房卡密室’已经解开了!”

“还没有。”我说,“我还没有解开。”

“但是……”

“我想自己解开。”

蜜村瞬间睁大了双眼。接着她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我想问问你,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我耸了耸肩:“我明白了。你肯定觉得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这完全是我的自我满足。但是……

“但我还是想自己解开。即使只是自我满足。因为……”因为,这是你托付给我的密室。你对我说过“你去试试能不能解开”。

所以,它已经是我的密室了。即使你已经知道了谜底,它也是我的密室——我不想把它让给任何人。当然,这些话我绝不会说出口。

我忽然想起今年一月发生在文艺部活动室里的事。

当时我很想解开三年前日本首起密室杀人案件之谜——在那起案件中,所有人都认为蜜村就是真凶。我把自己想到的诡计告诉了蜜村。但蜜村干脆地否定了:“很遗憾,你想的不对。”

所以,很显然我输了。但我却为此感到无比欣喜。

为什么?因为蜜村漆璃想出的诡计根本不可能被我这种水平的人轻易破解。那一定会是一个需要我搭上性命和人生才能解开的诡计。

刚刚外泊里问我,是否想站在蜜村身边。真是好笑。想不想站在蜜村身边?答案肯定是不想。

因为,我想胜过她。

我怎么可能满足于站在她的身边?终有一日,我要胜过她。终有一日,我要打败她。对我而言,蜜村漆璃是我一定要战胜的存在。正因如此,我决不能被近在眼前的“房卡密室”难倒。把它解开——我一定要把它解开。我决不能把它拱手让人。

“……”

不知道蜜村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微微叹了口气:“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房卡密室’就继续由你负责吧,葛白。”

她似乎真的有些无奈,但语气中却又带着点兴奋:“不过不能花太长时间,咱们得定个期限。从现在开始给你三个小时。你要在三个小时内解开密室。期限一到我就会立刻公布答案,不会多等你一秒。”

“足够了。”我肯定能在三个小时内解开这间密室。

但紧接着,我又冷静了下来,说道:“不对,还不够。能给我四个小时吗?”

“嗯?不行!”

“那三个半小时?”

“多出半个小时有什么意义?”

蜜村叹了口气,准备走出房间。突然,她又改变了主意,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那我给你个提示吧。”

“提示?”

“对,解谜提示。提示就是,”蜜村说,“凶手为什么要从你身上偷走房卡?”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必须在三个小时内解开密室。”

我回到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小别墅,向千代里老师汇报了这件事。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你真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快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我只好告诉了她事情的全部经过——包括我被人袭击、房卡被人盗走、和蜜村约定在三个小时内解开密室等。

千代里老师苦恼道:“为什么你要答应这种事?真是胡闹。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做到?”

“可以。毕竟蜜村只花了五秒就解开了。既然我足足有三个小时,那解密应该并非难事。”

“你为什么要和她比呢……”千代里老师叹道。

我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可以的。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提示。”

“提示?”

“是的,蜜村给我的提示。‘凶手为什么要偷走房卡’。”

千代里老师说:“原来如此。”她好像在蜜村的提示下想到了什么。

于是我问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千代里老师震惊地看了我一眼,拢了拢头发,说,“香澄,你好好想想。凶手为什么要从你手中偷走房卡——这只能是因为你手中的房卡是假的。换句话说,凶手留在现场的两张房卡当中有一张是假的。正因如此,凶手才会打晕你并取走那张假房卡。”

“原来是这样!”

确实,这个推理符合逻辑。如果我一直拿着假房卡,那么之后警方前来调查时,很快就会发现那张房卡是假房卡。这无疑对凶手非常不利。

但是,虽然我认同了千代里老师的观点,千代里老师却不知为何陷入了沉思,满面困惑地沉吟了一声。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蜜村漆璃说的话。”千代里老师答道,“那个家伙是这样说的吗——‘凶手为什么要偷走房卡’?她说的没错。我也完全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偷走房卡。”

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您刚刚不是说‘是为了取走那张假房卡’吗?这个理由不对吗?”

“不对。你想想。”千代里老师心情低落地拢了拢头发,“咱们先假定凶手在杀人现场留下了假房卡。那么真房卡去哪儿了?”

真房卡去哪儿了?

“凶手肯定是在杀死布雷克法斯特小姐之后把真房卡给带走了。”

“是的。凶手把真房卡带走了。如此一来,凶手就是使用真房卡给现场的大门上了锁。”

的确如此。我觉得这个思路毫无破绽。

“不对,破绽很大。”千代里老师说。

“为什么?”

“你想想,凶手不是把你打晕,然后偷走了房卡吗?”

“是的。”

“而且凶手在杀死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后从现场带走了真房卡。所以凶手在打晕你时,手里肯定也拿着真房卡。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在打晕你之后,从你手中偷走假房卡?不对,或许我应该说得更透彻些——凶手为什么只做了偷走假房卡这一件事?你想想看?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肯定不会只偷走假房卡。我会在偷走假房卡的同时,把自己手里的真房卡塞到你的口袋里。换句话说,我会把房卡调包。这样一来,你就会握有真房卡——从表面上看,你在被打晕前后手中都有两张房卡。所以你应该不会意识到房卡被人调包,也不会意识到凶手偷走了假房卡。”

我恍然大悟。的确,我之所以能意识到房卡被偷了,是因为我手中的房卡少了一张。如果我手中还是有两张房卡,那么我应该不会发现其中有一张被人调包了。

“然而,袭击你的凶手却没有调包房卡,只是拿走了一张。”千代里老师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于是我又认真地咀嚼起蜜村给我的提示。

“凶手为什么要偷走房卡。”

她给我的提示——我终于意识到这个提示是多么富有深意。

这个提示也可以解读为“凶手为什么没有调包房卡,而是选择了偷走房卡”。凶手的行为动机将是解开“房卡密室”的关键。

我再次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

“按照最简单的思路,或许是因为真房卡并不在凶手手中?”

真房卡不在凶手手中,所以凶手无法调包房卡——这是最简单的思路。

“但有这可能吗?”千代里老师怀疑地问,“凶手不是用真房卡锁上了大门吗?这一点毫无疑问。否则凶手就无法制造密室了。但如果是这样,难道凶手把锁门时用到的房卡弄丢了?”

她说的很对。很难想象凶手会马虎到把真房卡弄丢。

“而且更重要的是,”千代里老师说,“留在杀人现场的两张房卡都是真的。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时,香澄你不是亲自确认过吗?你当时把现场的两张房卡一一插进大门上的读卡器,并打开了门锁。也就是说,你确认过两张房卡都是真的。”

的确如她所说。我重新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不对,等等。”我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困境。我注意到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事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凶手之所以要从我手里偷走房卡,是因为凶手把假房卡留在了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被害现场,是这样吧?”

千代里老师点了点头:“是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然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两张房卡却都是真的。”

“是的。”

“但这两件事之间是彼此矛盾的。”

按理说凶手应该把假房卡留在了现场,然而我们在现场捡到的两张房卡却都是真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这完全是个悖论。

“的确如此。”千代里老师胡乱拢了拢头发,“但遗憾的是,从逻辑上来看,二者都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不对,不对。肯定有一个前提是假的,但凶手却利用某种诡计让我们误以为二者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留在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被害现场的两张房卡都是真的,或者凶手从葛白香澄手中偷走的房卡是假的,这其中某一个前提其实并不成立,但凶手却利用某种诡计让我们误以为二者均为既定事实。

我们如果无法识破这个诡计,就绝不可能破解“房卡密室”。

我沉吟了一会儿,随后重重地倒在了小别墅的地板上。

千代里老师忙问:“怎……怎么了?”

我躺在地板上说:“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镜头吗?想象自己已经成了尸体,站在尸体的立场上破解诡计。我很喜欢这种镜头。所以我想,或许这样做我能想到些什么。”

千代里老师听了我的解释,笑道:“真遗憾,我觉得这回你想象自己是尸体也没用。因为尸体并不知道凶手使用了什么密室诡计。”

她说的也对。我兀自思索着,千代里老师也蹲了下来,躺到了小别墅的地板上。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千代里老师也要用这个姿势了吗?”

“毕竟改变视角很重要。”

我们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谁也没有说话。恍惚间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离蜜村给我的三个小时的期限还有多久来着?我不时想起这个问题,瞟一眼腕上的手表。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是这座小别墅,也就是案发现场的房卡。我用它来遮住从天花板射出的灯光。

这房卡真够厚的——我再次注意到这个问题。这种插入式房卡几乎都做得很薄,但我手中的这一张却足有2毫米厚,几乎是信用卡的两倍厚。实在是太厚了。

莫非,凶手是利用了房卡的厚度?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时,离我和蜜村约定的三个小时的期限还差五分钟。

回到宅邸后,我很快碰到了蜜村。她正在读一本文库本图书。见我过来,她抬起头问道:“解开了?”

“嗯。”我点了点头。

蜜村微笑道:“好。那咱们就进入案件解决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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