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金网岛上所有惨剧的真相

密室狂乱时代的孤岛事件  作者:鸭崎暖炉

我和蜜村回到了查看监控视频的电脑所在的房间。之后,蜜村立刻把我们带到宅邸外。

“为什么要去外面?”我问道。

“因为去外面会比较方便。”蜜村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继续沿着柏油路向前走去。最终,我们来到了海岸边,在那里遇到了正在生火的外泊里。

外泊里也看到了我们:“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过来了?”

“因为我知道了谁是凶手。”蜜村说,“所以从现在开始,案件就要进入解决篇了。外泊里小姐,可以请你也一起听听我的推理吗?”

外泊里的唇边浮现出老奸巨猾的笑意。她挑衅地看着蜜村:“有意思。本小姐洗耳恭听。”

现在,沙滩上一共聚集了六个人,分别是蜜村、我、夜月、千代里老师、羊子小姐和外泊里。除了医织以外,全员都已到齐。要把医织也叫过来吗?我刚想到这儿,无意间环顾四周,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我朝她招了招手。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朝这边走了过来。那人正是医织。她也来与我们会合了。

“现在全员已经到齐了。”蜜村说,“马上进入案件的解决篇。”

“那么,我先说说谁是金网岛上连续密室杀人案件的凶手。”蜜村说道,“但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凶手就是大富原小姐。她杀害了执木先生、音崎先生、波洛坂先生、老绅士詹特曼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然后她本人又被另一个人杀害了。换言之,前五起杀人案件和大富原小姐被害的第六起杀人案件,它们并不是连续杀人案件。第五起杀人案件是一个转折点。”

“原来如此。”千代里老师说道,“的确,你的假说从逻辑上能说得通。但你的根据是什么?我相信你这个人不可能毫无根据地讲话吧?”

“我当然言之有据,而且有两个根据。”

蜜村说完,竖起右手的两根手指,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接着,她又将中指弯曲起来,只竖着一根食指说道:“第一个根据,是由我之前的推理得出的。凶手袭击葛白并偷走了房卡,所以凶手一定知道房卡在葛白手中。因此,凶手就是大富原。”

这个推理的确经得起推敲。如果大富原没有被人杀害的话,那么我们几乎可以就此结案了。然而现实却是,大富原被人杀死了。从这一状况出发,我们必须将这样一种可能性也纳入考虑: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的凶手也不是大富原,且此人刚刚又犯下了第六起杀人案件,换言之,这六起杀人案件都是同一凶手所为。

因此,如果要证明“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是大富原所为,就必须首先证明“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和“第六起杀人案件”是不同凶手所为。至于蜜村能否证明这一点……

“当然,我有根据。”蜜村说,“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第二个根据——象征物错误。”

“象征物错误?”

听到这个词,我首先联想到兔子玩偶——那个出现在所有杀人现场中的玩偶。的确,兔子玩偶不是被小刀刺中,就是被人割下了头颅。但这有什么问题吗?它们不过是凶手为了装点杀人现场而进行的表演,很难想象其中会有什么深意。

我说完自己的感想后,蜜村点了点头:“是的。那些象征物本身确实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它们的意义还是比你想象的要大一些。它们的存在不只是为了象征被害者的死状,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更深层次的意义?”

“是的。”蜜村说,“简单来说,它们象征着《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的象征?

“你的意思是……”夜月惊讶地问,“它们是阿加莎·克里斯蒂那本《无人生还》的象征物?”

蜜村点了点头。

“不错。这次案件中,所有的被害者都和《无人生还》中的登场人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具体说来……”

蜜村说完,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打开了阅读软件。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无人生还》中的登场人物名单。

【登场人物】

劳伦斯·沃格雷夫……原法官

维拉·克莱索恩……体育教师

菲利普·隆巴德……原陆军大尉

埃米莉·布伦特……老妇人

约翰·麦克阿瑟……退役将军

爱德华·阿姆斯特朗……医生

安东尼·马尔斯顿……青年

威廉·布洛尔……原警官

托马斯·罗杰斯……执事

埃塞尔……执事之妻

“这些就是《无人生还》中的登场人物。”蜜村把手机拿给我们,“他们的职业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职业与金网岛上的被害者们——更准确地说,不光是与被害者们,还与现在聚在这里的我们构成了一一对应的关系。”

蜜村说完,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莫非……”千代里老师指着自己的脸,“我就是原法官?”

“是的,黑川小姐与劳伦斯·沃格雷夫一样,都曾经做过法官。所以,凶手恐怕原本打算把你也给杀了。不过你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真的假的?!”千代里老师狼狈地说,紧接着又向蜜村抗议道,“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遗憾的是,这就是事实。”蜜村平静地说,“下一个是体育教师维拉·克莱索恩。”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在她老家的村庄里开过餐厅。”羊子小姐说,“不过我听说她在开餐厅之前,一直都在做体育教师。这么说来,维拉对应的人或许就是布雷克法斯特小姐?”

原来如此,这个思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那么,接下来是原陆军大尉菲利普·隆巴德。

“什……什么?!”医织说,“这座岛上竟然还有人当过陆军大尉?”

的确,岛上应该没有这样的人。这样一来,蜜村刚刚提出的“兔子玩偶是《无人生还》象征物”的假说就被推翻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意思?”外泊里抗议道,“这些玩偶怎么可能是象征物!”

“不好意思。”蜜村道了个歉,“不过接下来的对应关系都需要经过一些加工才能成立。”

“加工?”外泊里哼了一声。

正在此时,千代里老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竖起食指说道:“大富原的全名是大富原苍大依!”

“是的。”蜜村点了点头,“大富原的名字里有‘大依’两个字。在日语里,‘大依’和‘大尉’的读音相同。所以原陆军大尉菲利普·隆巴德对应的人物就是大富原苍大依。”

于是,又一组《无人生还》登场人物和金网岛上被害者之间的对应关系被我们给找到了。接下来是“老妇人”埃米莉·布伦特。

“那么……”医织再次开口道,“‘老妇人’又是谁?”

我们的推理再次碰了壁。

“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人是千代里老师。”我说,“所以,老妇人就是她?”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是什么‘老妇人’!”千代里老师的怒火完全在情理之中。

“那会不会是医织小姐?”夜月说。

“我……我是‘老妇人’?”医织震惊地说,“可是我才29岁。”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羊子小姐打破了沉默:“咱们几个人当中,谁比医织小姐年纪更大?”

谁也没有举手。

于是羊子小姐无情地宣布:“那医织小姐就是‘老妇人’。”

“不对。”蜜村摇了摇头,“完全不对。‘老妇人’对应的不是医织小姐,而是外泊里小姐。”

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终于,外泊里喊道。

她似乎非常激动,视线十分飘忽:“为什么是本小姐?!莫非……莫非因为本小姐是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

这一组的对应关系竟然如此草率吗?

“这倒也说得通。”蜜村耸了耸肩,“但还有一个更直接的思路。外泊里小姐的全名不是外泊里英美里吗?在日语里,‘英美里’三个字的读音和‘老妇人’的名字埃米莉一样。”

因此,象征物的假说依然成立。

外泊里哭丧着脸,哀叹道:“本小姐还挺喜欢‘英美里’这个名字的。”

但蜜村完全没有理会她,无情地接着上一个话题说道:“那么,接下来是退役将军约翰·麦克阿瑟。这里的推理也很简单。音崎先生的全名是将军音崎,正好对应着‘将军’的角色。接下来是医生爱德华·阿姆斯特朗……”这个人物根本无须讨论,他对应的肯定是身为医生的医织。接下来是安东尼·马尔斯顿……

“和外泊里小姐刚刚的情况一样,我们在推理与他对应的人物时,也要重点考虑‘安东尼’这个名字,而不是‘青年’这个属性。”蜜村说,“老绅士詹特曼的全名不是安东尼·詹特曼吗?所以他正好对应了这个角色。不过‘老绅士’詹特曼却偏偏对应了‘青年’的角色,这实在有点讽刺。”

“那有什么!还有本小姐呢!”“老妇人”外泊里说,“本小姐对应‘老妇人’,这不是更离谱吗!”

蜜村已经解释到了这个地步,剩下的部分就非常简单了。

原警官威廉·布洛尔对应了同样当过警官的波洛坂。执事托马斯·罗杰斯肯定对应了执事执木。而执事之妻埃塞尔则对应了执木的前妻羊子小姐。

“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无人生还》登场人物与本次连续杀人案件当事人之间的所有对应关系。”蜜村说,“然而,我、葛白和夜月小姐却没有任何对应关系。不过,既然被害者的人数必须是十人,那在金网岛上的众人之中,必然会有三个人与书中人物之间不存在对应关系。另外,本次案件既是模仿《无人生还》的杀人案件,同时也是连续密室杀人案件,那么,凶手必须留下几个活口,让他们向警方提供‘现场是密室’的证人证词。换言之,凶手需要几个‘生还者’——尽管《无人生还》中并不存在这样的角色。所以,我、葛白和夜月小姐或许就对应着‘生还者’的角色。”

原来如此。凶手无论制造出多么精良的密室,一旦杀光了所有人,那就没有人能告诉警察“现场是密室”了。如此一来,密室杀人将变得毫无意义,而且凶手向世人展示密室的欲望也得不到满足了。

“这样一来,所有对应关系就已经找齐了。”蜜村说,“不过,前面的推理难度并不是很高,头脑敏锐的人应该可以一眼看破。接下来的部分才是正题。我刚刚说过,存在一个象征物错误。具体而言,就是大富原小姐的被害现场。那里放着一个身穿长裙的兔子玩偶。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大富原的被害现场确实摆放着一只身穿长裙的兔子玩偶。它的头颅被人割下,像是象征着大富原的尸体一样。但我想不出它到底哪里奇怪。这只玩偶身上似乎并没有任何“错误”。

“不对。的确出了‘错误’。”蜜村说,“你仔细想想摆在宅邸餐厅里的十只兔子玩偶。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它们,但听说是七只身穿塔士多礼服的玩偶和三只身穿长裙的玩偶?”

的确如此。但那些玩偶全都被凶手拿走了。而且凶手在每个杀人现场都会留下一只玩偶。如果被害者是男性,就留下身穿塔士多礼服的玩偶,如果被害者是女性,就留下身穿长裙的玩偶——至今为止毫无例外。金网岛上发生的六起杀人事件皆是如此。

“是的,毫无例外。”蜜村胡乱拢了拢黑色的长发,“而且从十只玩偶全部失窃这一点来看,凶手应该一共打算杀死十个人,并在每个杀人现场都留下一只玩偶。如果被害者是男性,就留下身着塔士多礼服的玩偶,如果被害者是女性,就留下身着长裙的玩偶。但是,这很奇怪。凶手如果打算基于上述性别原则杀死十个人,那么总有一天凶手的计划会进行不下去。”

“计划会进行不下去?”千代里老师说,“这是为什么?”

“原因很明显啊。”蜜村微微笑了笑,“因为,包括葛白在内,这座岛上一共只有五个男性。但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却有七只。所以就算凶手打算杀掉十个人,上演一出《无人生还》的剧目,最后也至少会剩下两只身穿塔士多礼服的玩偶。所以,刚刚提到的象征物性别原则是绝对无法成立的。然而,凶手还是在现场留下了兔子玩偶。我们该如何理解凶手的这一行为呢?答案很简单。被害者为男性时留下身着塔士多礼服的玩偶,被害者为女性时留下身着长裙的玩偶——我们只能假定,这个关于象征物性别的解释本身是错误的。”

关于象征物性别的解释是错误的?

可实际上,现场的确留有与被害者相同性别的兔子玩偶。凶手一定是有意为之。至少,既然兔子玩偶有性别之分,那很难想象凶手完全不考虑这一点而在杀人现场随机留下一种性别的玩偶。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时我突然想到,刚刚蜜村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将这次事件中的当事人与《无人生还》中的登场人物一一对应起来。莫非,凶手选择兔子玩偶性别的标准并非被害者的性别,而是……

“凶手是根据与被害者相对应的《无人生还》中登场人物的性别,来确定留在现场的兔子玩偶的性别的!”

蜜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第一个被害者执木先生对应着执事托马斯·罗杰斯。从托马斯·罗杰斯这个名字我们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位男性。所以,凶手在执木先生的被害现场留下了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第二个被害者音崎先生对应着退役将军约翰·麦克阿瑟。从约翰·麦克阿瑟这个名字,我们同样可以看出,他也是一位男性。所以,凶手在音崎先生的被害现场也留下了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

然后是第三个被害者波洛坂,他对应着原警官威廉·布洛尔。从威廉·布洛尔这个名字可以看出,他当然也是一位男性。所以凶手在波洛坂的被害现场也留下了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

接下来是第四个被害者老绅士詹特曼,他对应着青年安东尼·马尔斯顿。他的角色属性是“青年”,所以肯定也是一位男性。因此,凶手在老绅士詹特曼的被害现场也留下了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

而第五个被害者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对应着体育教师维拉·克莱索恩。日本人可能对“维拉”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但它一般是女性的名字。即使单从名字的读音来看,大概也很少会有人将它误认为是男性的名字。在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被害现场,凶手留下了身穿长裙的兔子玩偶,这并没有违背象征物的性别原则。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第六起杀人案件。”蜜村说,“被害者大富原小姐对应着原陆军大尉菲利普·隆巴德。从菲利普这个名字也可以看出,绝对是一位男性。然而现场留下的却是身穿长裙的兔子玩偶。所以在第六起杀人案件中,凶手并没有遵照之前的原则来挑选象征物。若按原则来看,凶手本应留下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但实际上凶手并没有这样做。很显然,这里产生了一个错误。那么我问问大家,为什么会产生这个错误呢?”

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第六起案件的凶手和前五起案件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在第六起案件中,象征物性别原则才没有成立,也由此产生了“象征物错误”。

“不错。”蜜村肯定了我的答案,“我正是根据这个错误,才得出了‘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和‘第六起杀人案件’并不是同一凶手所为的结论。刚刚我已经通过房卡的逻辑推理出‘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的凶手都是大富原小姐,而大富原小姐本人又在‘第六起杀人案件’中被杀害了。这样一来,金网岛上发生的所有杀人案件就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如果我们认为大富原小姐是前五起杀人案件的凶手,那在她的被害现场中,一个谜团就已经有了答案。”蜜村说,“简单来说,这个谜团就是‘凶手为什么要给大富原小姐的头颅戴上甲胄的头盔’。”

的确,这正是“天坠之塔密室”中的谜团之一。凶手为什么要给大富原的头颅戴上甲胄的头盔?到目前为止,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但如果反过来想呢?”我正苦恼着,蜜村忽然开口道,“如果不是凶手给大富原小姐戴上了头盔,而是大富原小姐自愿戴上了头盔呢?”

自愿戴上头盔?

“等等,蜜村……”我说,“大富原有必要自愿戴上头盔吗?我完全想不到她为何要这样做。”

“可能确实没必要。”蜜村坦率地说,“但如果你考虑到大富原小姐是‘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中的凶手这一前提呢?如果以此为前提的话,你不觉得她就有戴上头盔的必要了吗?”

“有了戴上头盔的必要?”

“你也太迟钝了。”蜜村叹了口气,“杀人犯为什么会戴上头盔?理由有且只有一个。”

“莫非……”夜月突然喊道,“莫非,为了遮住自己的脸……之类的?”

蜜村笑了笑:“回答正确。不愧是夜月小姐。你的感觉真是敏锐。”

……只有我的反应这么慢,真是抱歉啊。

蜜村无视了我的反应,继续说道:“没错。大富原小姐是为了杀死下一个目标,才戴上了头盔。她这样做是为了实施犯罪时不被人给认出来。如果采用这个思路,那么现场留下的玩偶——象征物的错误就能得到解释。那只玩偶是大富原为了杀死下一个目标而准备的。所以现场才会留下一只身穿长裙的玩偶。换言之,大富原小姐的下一个目标是与《无人生还》中女性登场人物相对应的人——具体来说,就是与老妇人埃米莉·布伦特相对应的外泊里小姐、与执事之妻埃塞尔相对应的羊子小姐,是你们二人中的一位。”

“本……本小姐?!”外泊里慌了神。

“还有我?”羊子小姐说。

“但真的是这样吗?”千代里老师问道,“那只身穿长裙的人偶真的是大富原准备的吗?如果准备它的人不是大富原,而是杀死大富原的凶手——如果凶手是为了误导我们而‘故意弄错玩偶的性别’,那么‘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的凶手是大富原,第六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个推理本身就会被推翻。”

“不会被推翻的。”蜜村干脆地说,“我很讨厌‘后期奎因问题’[后期奎因问题:侦探小说中的侦探如何确定线索的真伪,如何确定自己已找齐全部线索,又如何确定已知线索并不是凶手伪造出来的。如果答案是“无法确定”,那么小说中侦探推理出的真相就不一定是真正的真相。后期奎因问题向所有本格推理作品的严密性提出了质疑。],但我无法否认它的存在。它是本格推理中的结构性缺陷,无论是多么优美的推理,都会被这个无聊的诡辩简单推翻。这实在令人难过,但这种状况的确随时有可能发生。不过……”

她笑了笑,接着说:“幸好在这次案件中,我们可以排除‘后期奎因问题’的可能。我已经能够确定,那个玩偶绝不是由凶手准备的,肯定是由大富原小姐亲手准备的。因为把它放在书房桌子上的人,只会是大富原小姐,而不会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千代里老师盯着蜜村说:“那么,你推理的根据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现场是密室。”

蜜村的目光中泛出冷意:“‘天坠之塔’的出入口被监控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着,而且凶手也不可能顺着塔的外墙爬上来再从窗户进入室内。换句话说,没有人能够进入‘天坠之塔’的书房。但就是在如此完美的密室中,却摆着一只玩偶。这样看来,这只玩偶只能是由被害者大富原小姐亲自准备的,不是吗?”

我暗自吃惊。

的确如她所说。已知现场为密室状态,那么的确除了大富原本人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将玩偶放到那间书房里。虽然我也考虑过这一可能性——凶手在“天坠之塔”外操纵无人机将玩偶放到书房内,但从现场的状况来看,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玩偶的头颅被刀割下,且放置玩偶的桌子上还留有挥刀留下的刀痕。如此一来,玩偶就不可能是在被割下头颅后才放到桌子上的。它一定是先被放到桌子上,之后才被人割下了头颅。所以把玩偶放到桌子上的绝不是无人机,而是人类——也就是唯一能进出这间书房的人,大富原。

而且桌子上除了摆有玩偶外,还摆着一只插有蒲公英的花瓶。花瓶里一共插了五朵蒲公英,所有蒲公英的茸毛都没有飘走,还完好地留在花朵上。如果曾有无人机接近过这张桌子,那么这些茸毛肯定早已被风吹走了。这也可以作为一条否定无人机假说的证据。所以玩偶一定是被人类——大富原放到桌子上的。

而玩偶和那把刻着“密室全鉴”字样的小刀的主人,应该就是“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的凶手。换言之,大富原是它们的主人,这意味着她就是“第一起到第五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只要能够确定除大富原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入“天坠之塔”,那么这一推理便不可撼动。

千代里老师皱着眉说:“的确如此,不过……”

“但这么说来,”千代里老师对蜜村说,“‘第六起杀人案件’的凶手是如何杀死大富原的?她可是被人活生生扯下了脑袋!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在不进入密室的前提下扯掉了大富原的脑袋?”

的确,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我之前一直认为,凶手肯定是通过某种方法绕过了监控摄像头,或通过某种方法从窗户进入了书房,然后扯下了大富原的头颅。因为,与“凶手在不进入‘天坠之塔’的前提下杀死了大富原”相比,还是我想象的方法更加切实可行。

凶手在不进入“天坠之塔”的前提下杀死了大富原——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当然能做到。”蜜村说,“只要使用某种特殊的凶器,就能做到。”

“特殊的凶器?”

蜜村点了点头,说出了那种凶器的名字:“反器材步枪。”

“有人从窗外,用反器材步枪狙击了戴着西洋甲胄头盔的大富原小姐。子弹打中了她头上的头盔。在子弹动能的作用下,大富原小姐的头被扯断并飞出了窗外。”

“凶手用反器材步枪的子弹‘扯’掉了她的头?”

蜜村说出答案后,我愣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夜月:“反器材步枪?”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词。”夜月说。

“你之前看的那部电影里不是出现过吗?就是你在来金网岛的船上看的那部电影。”

“哦,对。”夜月终于想了起来,“好像是一种威力很大的枪?被打中的人,身体会变得像奶酪一样千疮百孔?”

是的,反器材步枪的威力极为强大,甚至能打穿厚达20毫米的铁板。但大富原被杀时还戴着西洋甲胄的头盔。而且那副装饰在宅邸玄关处的甲胄,是用特殊合金(强度相当于相同重量钢铁的5倍)制成的。因此,那顶头盔本应能够抵挡住反器材步枪从正面射出的子弹。可是,虽然头盔未被子弹击穿,但戴着头盔的大富原却没能承受住子弹的动能,她的头颅从脖颈处被扯掉,从“天坠之塔”的南侧窗户飞出了窗外,然后又飞到了金网岛四周的围网外侧。

安装在围网上的监控摄像头拍下了当时的景象。换言之,大富原的头颅不是被凶手故意扯掉的,而是因子弹的威力过大而飞了出去——这并非凶手的本意。

飞到围网外的头颅肯定落在了金网岛附近的海里。因此,只要仔细检查那颗头颅和上面戴着的头盔,就一定能够发现它被反器材步枪打中的痕迹。

“如果我们已经确定凶器就是反器材步枪,那么凶手就已经自动浮出了水面。”蜜村说,“因为大富原小姐的尸体倒在了‘天坠之塔’书房的正中央。那间书房是一个直径为10米左右的圆形房间。所以从‘天坠之塔’下面向上看去,书房中央完全是一处死角。这样一来,凶手如果在‘天坠之塔’之下进行狙击,就无法瞄准目标,也无法保证子弹能够射中目标。因此,凶手如果想要狙击大富原小姐,就必须在与‘天坠之塔’相同高度的点位上进行射击。”

的确,这个思路非常合理。这样一来,凶手就是从与“天坠之塔”相同高度的建筑物上打中了大富原。那么……咦?

我疑惑地问道:“这座岛上有和‘天坠之塔’一样高的建筑吗?”

羊子小姐摇了摇头:“没有。因为‘天坠之塔’就是金网岛上最高的建筑物。”

她说的没错——“天坠之塔”足有40米高,是岛上唯一高于围网的建筑。

“那……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夜月不解地问,“凶手到底是从哪里射出子弹,打中大富原小姐的?”

蜜村微笑了一下,指着某个方向说:“肯定是从那里射出的子弹啊。”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目瞪口呆——那里有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孤岛。

它的名字好像是,月牙岛。那是一座位于金网岛北侧的无人岛。

月牙岛上有一处高约40米的小山丘,山丘上建有一栋宅邸。宅邸到金网岛的距离约为500米,而到案发现场“天坠之塔”的距离则约有1000米。

我睁大了眼睛。

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所以……难道说……”

“不错。”蜜村点了点头,“实施第六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并不在金网岛上。”

那个杀手坐在窗边,紧紧盯着步枪的瞄准镜。被镜片放大的视野里映出目标人物的面孔。杀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静待心跳重归平缓。第一次杀人时,他的指尖曾因恐惧而颤抖,第二次杀人时,他的胸口曾因罪恶感而疼痛。如今,他的手上已经沾满数十人的鲜血,恐惧和罪恶感早已成为过去,但这些情感仍在他的脑中留下了一片残影,干扰着他指尖的触觉。所以,他尽可能地保持平静,等待着清晨泡咖啡时那种闲适心情的到来。唯有如此,他才能完成好这次的任务。

终于,杀手的心情如同水面一般平静。他抓住这一瞬的机会扣动了扳机。射出的子弹正中目标头部,目标人物当场死亡。

杀手长舒了一口气,把步枪放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正吞云吐雾时,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一个替他介绍杀人生意的掮客。

他接起电话,掮客问道:“最近怎么样?”之后掮客也不多客套,直截了当地说:“有个活儿想让你来做。”

杀手苦笑了一下。那人总是这样,从不知道有“客套话”的存在。但杀手也不喜欢多讲废话,对掮客的处事风格很是欣赏。

杀手答道:“有活儿?行啊。”掮客说了句“太好了”,之后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又补了一句:“不过雇主提了个挺麻烦的附加条件。”

杀手听了这句话,眉头微蹙。他意识到这单生意可能会有些棘手,犹豫着问:“到底是什么条件?”

“他想让你在密室里杀人。”

杀手露出了一丝苦笑。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麻烦的条件”。

自从密室杀人开始泛滥,一种新职业在这个国家横空出世。那便是专做密室杀人生意的杀手。这些被叫作“密室代理人”的人在杀人时必会把现场布置成密室。无论刮风下雨,他们都一定要在密室里才会杀人。

而杀手自己也曾是密室代理人中的一员。是的,“曾是”——过去式啊。

杀手叹了口气,答道:“我已经不做密室代理人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

电话那头的掮客不可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呢!你以前可是大名鼎鼎的‘密室全鉴’啊!”

“密室全鉴”,真是令人怀念的说法。杀手那时候对世上所有的密室诡计都运用自如,所以被世人冠以“密室全鉴”的名号。最先这样叫他的是谁已无从考证,不过渐渐地,连他自己也用起了这个名号。这些事不过是发生在几年前,他如今想来却已恍若隔世。那个时候自己还年轻得很——杀手——“密室全鉴”这样提醒着自己。

杀手兀自沉湎于感慨,掮客终于忍不住说:“拜托了。咱俩都是老朋友了。”

确实,自己刚开始做密室代理人时就认识这个掮客了。不过密室代理人本身也是三年前才出现的新兴职业,所以两个人来往的时间也不算太久。

然而,“密室全鉴”已经决定要接下这单生意了。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接过密室杀人的生意了,突然有人给他介绍这样的生意,当然兴致很高。他甚至有点厌恶自己头脑之单纯。果然自己永远也无法拒绝“密室”两个字带来的甘甜滋味吗?

“好,这单生意我接了。”“密室全鉴”答道。

掮客听了雀跃不已,随后又自觉失态似的,一板一眼地说:“这真是太好了。”“密室全鉴”并不讨厌掮客的这一点。掮客是个本性善良、坦率纯朴的男人,他为什么要涉足这个见不得人的行当反倒是个谜团。

“密室全鉴”向这个坦率纯朴的男人问道:“那目标是谁?”

“啊,等等……”电话那边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目标有好几个,一会儿我把名单给你发过去。不过里面可有个大人物。”

“是谁?”

“大富原苍大依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密室全鉴”点了点头,自己当然听说过。于是他答道:“知道。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据说如果把股票和房地产都算上,大富原的资产将近1兆日元。

“这位大富豪——大富原苍大依,也是这次的目标。另外还有几个人。”掮客说道,“大富原住在‘金网岛’上。那是太平洋上一个远海的孤岛,也是大富原自己的私产。”

“这地方正适合上演密室杀人的剧目,跟推理小说一样。”“密室全鉴”苦笑一声,“在这座远海的孤岛上,连续密室杀人的大幕就要拉开了吗……”

但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密室全鉴”又接着说:“不过非常遗憾,我拒绝这单生意。”

“密室全鉴”的语气充满歉意却又无可奈何。

然后,“密室全鉴”听到电话那边的掮客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给出的答案太过意外。或许掮客从没想到会在最后一刻遭到拒绝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因为……

“密室全鉴”从月牙岛上宅邸的窗户眺望着金网岛,用手中的卫星电话向对方解释道:“非常遗憾,大富原苍大依已经被杀了。因为我刚刚用反器材步枪把她的头给打飞了。其他目标人物的名字是什么?哦,执木、音崎、老绅士詹特曼这三个人?哦,他们也已经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所以,这单生意我没法接——因为无论是多么优秀的杀手,都无法杀死一个死人。”

事件全部解决后又过了两天,接我们下岛的船只终于来到了金网岛。我们也终于与外界取得了联系。我们用船上的无线电设备报了警。警察来到金网岛以后,又把我们扣押了整整一天来询问案情做笔录。第二天,我们才终于恢复自由,坐上了归程的船只。

警察果然在金网岛周围的海里找到了大富原那颗戴着甲胄头盔的头颅——这进一步印证了蜜村的推理。反器材步枪的子弹还卡在那顶合金制成的头盔里。

“但大富原小姐为什么要杀了大家呢?”在归程的船上,我向蜜村问道。

当时,甲板上只有我与蜜村两个人。夜月和千代里老师不知是不是太过疲倦,已经在船舱里睡着了。黄金周最后一天的海风吹拂着蜜村的黑色长发。

“你是想问她的动机吗?”蜜村按住被风吹起的黑发,说道,“其实我对动机没什么兴趣。我在看推理小说的时候,也会跳过描述动机的那几页。”

“大概全日本只有你会跳过去吧……”我惊讶地说。

蜜村撇了撇嘴,不满地说:“我不这么认为。”说完,她倚在船舷的扶手上,无言地望向苍茫的大海。

“不过,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过了好一会儿,蜜村才淡淡地开口,“大富原小姐并不是真正的‘密室全鉴’。真正的‘密室全鉴’另有其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同意。”

不过,我其实一直都确信大富原就是真正的“密室全鉴”——直到蜜村说出刚刚那句话以前,我一直都确信着。但仔细想来,如果大富原真的是“密室全鉴”,那么案件中就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把被害者们邀请到金网岛上的人正是大富原。如果她是真正的“密室全鉴”,那就意味着“密室全鉴”为了完成杀人生意而特意把目标人物都邀请到了自己的孤岛上。我很难想象杀手会在杀人时把目标人物邀请到自己家里。但如果说大富原不是真正的“密室全鉴”,那我就更不明白她的犯罪动机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蜜村铺垫了一句,接着说,“她只是因为想杀人,所以杀人。她想实践一下自己想出来的密室诡计——这就是她唯一的动机。”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她的犯罪实在太像是游戏了。”蜜村说,“我之前也说过,金网岛上的杀人案件模仿了《无人生还》里的情节。这样一来,我们很难想象大富原小姐对这次的十个目标人物全都怀有恨意,又恰巧能把十个人全都与《无人生还》中的登场人物对应起来——这种巧合几乎不可能发生。就算像医生、法官这样的职业属性能够找到对应人物,但像‘安东尼’‘将军’这样的名字,要想找到对应人物太困难了。那么我们只能认为,大富原小姐并不是对每一个目标人物都怀有恨意,而只是挑选了一些符合对应条件的人,并把他们作为目标人物。换句话说,这就是一次无差别杀人游戏。”

“原来如此。”

听完蜜村的思路,我确实感到这次“密室诡计游戏”的玩家名单有些奇怪。这场游戏的赏金足有10亿日元,除了蜜村和千代里老师的确智力超群以外,像波洛坂、音崎、老绅士詹特曼之流,我确实感到他们的实力不太够格。虽然从逻辑上来看,邀请“这个密室侦探了不起!”或“本格密室侦探前十名”中排名靠前的人物来参加游戏也说得通,但大富原之所以会选择他们几个,更像是在挑选与《无人生还》中登场人物相对应的人选。另外,从性格上来看,波洛坂很可能会主动住进“斩首密室”,所以大富原大概会优先把他列入玩家名单。

“但是,大富原小姐在挑选游戏玩家时,可能不只有‘与《无人生还》的登场人物相对应’这一条标准。她或许还有其他的挑选标准。”蜜村边按住被海风吹起的头发边说。

“还有什么标准?”我问道。

“标准就是……”蜜村说,“‘用社会上的普遍标准来衡量,被杀死也无妨’——她特意挑选了这样的‘恶人’作为目标人物。但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任何根据。”

“你是说,这并不完全是无差别杀人?”

比如千代里老师——她虽然侥幸没被杀害,却也是原定的目标人物之一。她是开启了密室黄金时代的始作俑者。在日本的所有法官之中,恐怕她是最遭人怨恨的一个。所以,她或许也算一个“用社会上的普遍标准来衡量,被杀死也无妨”的“恶人”。

老绅士詹特曼是臭名昭著的宗教团体的骨干,其他几个目标人物或许也由于种种理由而遭人怨恨。

于是,我问道:“那些被害者到底犯了什么罪?”

“现在大富原小姐已经死了,咱们也无法查证了。”

蜜村说完,将视线从海面上收了回来,转过头来看着我,半开玩笑地说:“也有可能大富原把写着犯罪动机的手记装到了瓶子里,而那瓶子现在正漂浮在海面上——就像那本著名的古典推理小说中的最后一幕那样。”

葛白、蜜村等人离开金网岛后又过了三个多小时,一位警官在金网岛附近捡到了一封装在瓶中的信件。瓶子随海浪浮浮沉沉,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围网下的围墙。它大概曾漂到围网外,又被海浪给冲了回来。

那位警官来到围网外,从海里捡起那个瓶子,打开瓶盖并展开了瓶中的信件。信件足有十几页,头一句写道:

“这封信应该不会被任何人看到。我计算过潮水的流向,它一定会顺着洋流向远方漂去,迷失在无人知晓的大洋深处。但如果万一有人拾到了这封信,那这对日本警察来说将是一件幸事。因为,这封信会揭开金网岛案件尘封了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真相。”

警官越读越满腹狐疑。这封信的作者似乎非常笃定,信在几年后,甚至是几十年后才会被人捡到。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作者算错了潮水的流向,它只在海上漂了几天就被人捡到了。

信中接着写道:

“我叫大富原苍大依,是个大富豪,也是金网岛的主人。同时,我也是金网岛上那起连续密室杀人案件的凶手。你一定会感到非常吃惊。至于我为什么要留下这封信——因为我不能接受那起案件成为未解之谜。谜底必须要被人揭开。虽然我不知道这封信会在几年后还是几十年后被人捡到——但我认为案件之谜必须要由偶然间捡到这封信的人来揭开。因为,这才是那起案件最完美的结局。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使用了什么密室诡计的。关于谜底,你已经知道了多少?我最喜欢杀死波洛坂的‘斩首密室’和杀死老绅士詹特曼的‘十字架之塔密室’,但杀死外泊里小姐的‘无脚印密室’和杀死羊子小姐的‘五把锁密室’也让我难以割舍。人们在没有一个脚印的沙滩上发现尸体时,那景象一定很美;人们在挂着五把锁头的小别墅里发现尸体时,内心肯定会被激起极大的兴趣吧。”

当然,现实中外泊里和羊子都没有被杀。大富原在杀死她们前,她自己就遇害了,她的杀人计划也随之化为泡影。

“所以,我用到的密室诡计,还请大家凭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解开。不过我想在这里谈一谈我的犯罪动机。作为那起案件的凶手,我至少应该把我的动机告诉大家。这是因为,如果在案发后几十年,犯罪动机突然大白于天下,那时肯定会舆论哗然吧——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警官翻到了下一张信纸,上面写着:

“我患上了不治之症,已经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实施一场华丽的连续密室杀人案件。在案件的最后,我打算杀死我自己,并伪装成他杀。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有趣,我还打算让大家在密室中找不到凶器——我想在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时,将这样的‘凶器消失诡计’付诸实践。”

可在现实中,大富原是被杀手狙击而亡的。也就是说,她在将自杀计划付诸实践前就已经死去。因此,她实际上没能用到她在信中提到的“凶器消失诡计”。

“我在选择连续杀人的目标人物时,颇费了一番脑筋。我实在不忍心杀死无辜的人。所以,我决定只选择那些按社会普遍标准来看有罪的人,作为我的杀人对象。但请你不要误会。这绝不意味着我是为了‘替天行道’而杀人。我只是为了减少一些自己的罪恶感。”

警官又翻到了下一页。下一页信纸上简单列出了这次案件中被杀的——或在大富原的计划中本应被杀的人过去犯下的罪行。

“首先是黑川千代里。黑川小姐是制造出这个密室黄金时代的罪魁祸首。当然,我其实很喜欢这个因她的判决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世界。但按社会普遍标准来看,她就是一个恶人。所以,非常抱歉,我决定杀了她。”

警官又翻了一页。

“接下来是金网岛上的厨师莱蒂西亚·布雷克法斯特。她在美国的一个村庄中做体育教师时,曾经犯下了虐杀儿童的罪行。所以,抱歉,这就是我决定杀死她的理由。”

警官又翻了一页。

“接下来是金网岛上的执事执木。不过……”

警官弹了下舌,翻到下一页信纸,想看看执木到底犯过什么罪。

但装着这封信的瓶子似乎没有盖紧瓶盖,瓶中灌进了一些海水。

剩下几页信纸上的文字都因墨迹被浸湿而无法辨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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