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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球  作者:东野圭吾

与须田武志搭档训练投球的那个独腿男子——发现这个人的,是一直在调查武志少年时期打棒球情况的小野。据小野说,武志在小学的时候属于一个叫“蓝袜子”的球队,而从去年到今年,在那里任教练员的是一个姓芦原的男子,他右腿残疾。

“从去年到今年?那他跟武志有直接的关系吗?”和高间一起听取报告的本桥问道。

“据那里的领队说,最近,须田武志时不时会到那个球队露面。所以他应该跟芦原见过面。”

“最近开始露面,这就是线索了吧。”

高间说完,本桥点头问道:“这个芦原是什么人?”

小野用手指沾了点唾沫,翻开记事本。“他原先在一支由公司职员组成的棒球队当投手。后来遭遇事故,一条腿伤情恶化,就干脆向公司辞职了。据说刚当少年棒球队的教练员时,他终日无所事事。”

“由公司职员组成的棒球队?他是哪家公司的?”

“东西电机。”小野回答道。

“东西电机?这可是这个地区最好的企业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高间问道。

小野摇了摇头。“失踪了。虽然他的住址已经查明。”

“这个男人很可疑啊 。”本桥靠在椅子上,再次跷起二郎腿,“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据说可能是三月底或者四月初的时候。”

“芦原为什么要辞掉少年棒球队技术指导的工作?”高间问道。

“这件事很奇怪。听说是孩子家长提出的要求。他们说不能把孩子交给一个没有正经工作、成天游手好闲的男人来管。而且领队和教练员两个人都进行指导,孩子们说不定也会感到迷惑……不过老实说,他是不是借着当教练员的幌子,死乞白赖地要酬金呢?”

“嗯,是不是这么回事呢?”本桥一副不太同意的表情,“总之,先到芦原住的地方打探一下。”

“明白。”高间回答道。

“啊,下面再讲一件怪事。你知道一个经常出入须田家、姓山濑的人吗?”

“山濑?啊……”高间马上想了起来,“是那个自称志摩子借了他钱的钢铁厂老板吧?”

“是的。听住在附近的人说,他一直以欠款为要挟,强迫志摩子与他发生关系。”

“他看上去就是那种人。”高间想起了他丑恶的嘴脸,“我在须田家也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他被武志轰走了。”

“关键就在这里。据我打听到的情况,这种事发生了好几次,所以应该能感觉到山濑相当恨武志。”

“原来如此。”本桥明白了高间话中的意思。

“于是我深入进行了调查,那个浑球,事发当晚在一家他常去的小店喝酒。也就是说,他有不在场证明。真遗憾啊。”

同感,高间想。

“而且,据那浑球说,须田志摩子已经还了钱。至今未能偿还的钱一下子就还清了,我觉得很蹊跷,就向志摩子确认了一下。据她说,在葬礼那天晚上,有个自称受过须田正树照顾的人出现,留下了三十万巨款。那个男人说,他只是把欠下的钱还回来,但和钱一并留下的联系方式却是胡诌的。喂,你们觉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说出真实姓名就把钱留下,真干得出来。”

“如果单是装模作样就好了。在这种时候还发生怪事,你们觉得这跟案子有关联吗?”

高间耸耸肩,露出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半点线索都没有。”

“我也一样。”小野说道。

“总之,心里先想着这件事吧。”本桥一脸阴沉地说道。

高间和小野向着芦原居住的公寓出发了。如果有时间,他们还打算到东西电机走一趟。在路上,他们谈起了须田家出现的那个神秘男子。

“把钱放下就走,简直就是劫富济贫的盗贼嘛。能不能也到我家来一趟呢?”小野羡慕地说道,“他一定是有大把的钱花不完了。”

“有人会觉得钱多余吗?”

“有。在东京,有个住在叫什么田园调布的人。前不久我在书上看到的,他是那一带的生意人,家住一百四十多坪[日本计量房屋面积的单位,1坪约为3.31平方米]的房子,有两千万财产。两千万啊,在这里都可以建城堡了。”

“有钱的人应该还会拿钱做资本生出更多的钱来。用来买股票或者储蓄的人不也很多吗?”

“是啊。不过,听说这段时间兜町[位于日本东京中央区日本桥,是日本有代表性的证券街,也是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通称]也很冷清,行情分析商也沉寂了不少。”

他说的行情分析商,是指那些独自对股市进行预测,并把预测印出来出售的商贩。也有人在大马路上摆一块黑板,天花乱坠地预测。

“总之,出现在须田家的那个神秘男子,不能认为他只是钱太多。如果真的是报答昔日的恩情,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这件离奇的事与案子有关,那就麻烦了——这才是高间真正想说的。

芦原住的公寓离须田武志一家所在的昭和町只有不到五公里。这个区域里密密麻麻地聚集着一些不知道生产什么的小作坊。细看这些本以为是普通平房的屋子,就能发现穿着运动衫的男子正在里面操作着车床和铣床。湿漉漉的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铁粉和铁渣。

这个区域的旁边流淌着逢泽川的分水渠,垃圾和机油的气味中混杂着腐臭,从那里流了过来。

芦原居住的公寓就对着那条分水渠。那是一栋很旧的木造两层建筑,墙壁上有好几处修葺过的痕迹。芦原的房间是一〇二室。门锁着,看样子里面没人。

高间和小野正在徘徊,一〇一室的门开了,随即露出一张肥胖中年女人的圆脸。女人问二人来干什么,于是小野亮出了警察手册,那女人的气焰马上就矮了下去,说她是房主雇来做管理员的。她身上散发着呛人的廉价化妆品的气味,看起来给人以贪婪的感觉。

“芦原诚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在这里的?”高间问道。

“到三月底还时不时能见到他。可是他突然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没见到他。不过他四月份的房租在三月份就付过了,所以房间还是原样,他要是不回来,我就该处理掉屋子里的东西了。”女人嚼着口香糖回答道。

“我们想进屋看看,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之前我就看过了,不过里面没放什么值钱的东西。”

女人趿拉着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接着拿了一串钥匙回来。

芦原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一床看上去浸透了湿气的廉价被子和一个纸箱。纸箱内杂乱地放着略沾污渍的裤子、袜子、手纸、破布、铁锤和钉子等。

“芦原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高间向女管理员问道。

“嗯……去年秋天……十月份,好像是。”女人答道。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一开始什么也没干。但不久之后,他好像就开始在附近的一家印刷厂里干些活字排版之类的活了。”

小野问过那家印刷厂的名字,记了下来。

“有没有人来这里拜访他?”

“来这里?这个……”女人做作地皱起眉头思考起来,马上就转回视线望向高间,“说起来是有个人来过这里。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可是我没看到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高间问道。

“一两个月前。”

那或许就是须田武志了,高间想。

高间进而问她芦原有没有晚上外出的情况。因为如果给须田当陪练,他就会前往石崎神社。

女人摆出一副略微冷淡的神色回答说,她不知道这么详细的事。

出了公寓,高间二人去了芦原工作过的那家印刷厂。工厂老板是个戴金边眼镜的矮小男人,说还记得芦原诚一,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还说自己是为了度过年末那段繁忙期才雇了他,打算过后马上就解雇。

“即便芦原和武志有关联,疑点还是很多。这两个人究竟是在哪儿认识的呢?”在开往东西电机的电车上,高间低语道。

“难道不是在那个少年棒球队?”小野说道。

“你是说两人在少年棒球队见了面,然后就意气相投了?”

“不对吗?”

“我认为不对。如果武志在神社里训练是为了掌握魔球这种变化球,那他就应该更慎重地选择搭档。而且他已经有了北冈明这个助手。他之所以选择芦原当陪练,其中必然有缘由。换句话说,武志需要芦原。正因为需要,才为了见他而去了少年棒球队的训练场。”

“确实。少年棒球队的领队说过,武志是最近才开始露面的。这个推理说得通。”

“可是这样一来,武志应该在之前就认识芦原了。他是怎么认识这个没什么名气的芦原的?而他需要的是芦原的什么?”高间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着,这时电车到达了目的地岛津站。

站前有个小型的交通环岛,一旁林立的商店似乎要把环岛包围起来。最边上有个派出所,年轻的警察在里面伸了个懒腰。车站的厕所前面,两个流浪汉横躺在那里。

目标建筑马上就出现了,写着“TOZAI”的牌子隔着很远都能看到。

东西电机的正门戒备森严,不光是来客,就连看上去是职员的人都被门卫要求证明身份。

“简直就像是车站的检票口啊。”小野嘀咕道。

“就是因为出了那件事吧?”高间回忆着说道,“这家公司里不是发生过一起安放炸弹的案件吗?这应该是受了那个案子的影响。”

“说起来,还有一起这里的社长被绑架的案件呢。侦查工作怎么样了?”

“不知道。提出要钱,没把钱取走却绑架了社长,想来也是件怪事。”

高间二人亮明身份,门卫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辛苦二位了。”门卫拘谨地说道。他或许觉得他们是来调查炸弹案的。

高间向他说明来意并非如此,又说为了调查别的案子想见见人事部的人。门卫一副没有理解的样子,但还是什么也没说,给了他们进门许可证。

从正门进去,向接待处的女职员交代了事由,二人便被引到了里面的大厅。大厅里摆放了大约五十张四人用的桌子,职员和访客正热烈地进行着商谈或交易。

高间二人在其中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小野马上就起身向别处去了,一会儿拿着一本小册子走了回来,似乎是东西电机的宣传册。

“创办还没到二十年,去年的销售额就有一百五十亿,刚创立的时候才不过七千万,发展得真是快啊。现在的资本额有三十亿了。”小野看着小册子,钦佩不已地说道,“所谓的成功者,说的就是这种企业了。”

高间也把小册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第一页上登载着社长中条的照片。想到这个人曾卷入绑架案,高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然而这个时候,高间感知到了某样与之相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却说不清楚。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开始的直觉似乎渐渐消失了。

“怎么了?”小野问道。

“没什么。”高间搓着脸说。

大约过了五分钟,人事部一个姓元木的男子出现了。他给人一种苍白清瘦的感觉,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炸弹那件事查出什么来了吗?”元木细声细气地问道。

看来,这个男子也搞错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高间想。

“不,我们不是为那个来的。我们来问其他案子,跟炸弹案没有关系。”

高间说完,元木疑惑地转了转眼珠。“您说问别的案子?”

“是一起杀人案。”高间开门见山地说道。

元木似乎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了,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其实,在牵连进某个案子的人里面,有一个曾经在东西电机公司工作过。我们正在调查这个人……您还记得一个叫芦原诚一的人吗?”

“哎?芦原?”元木的声调都变了。

他惊讶的样子引起了高间的注意。“关于棒球部的芦原,您知道些什么吗?”

“不,那个……您说的这个案子跟炸弹那件事没有关系吧?”

“没有关系。我们正在调查一起高中生被杀案。怎么了?”

“哦,嗯……”元木先是显出了一丝迷茫,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有个刑警来了,好像是来调查炸弹的事……问的也是芦原的情况。”

“哎?真的吗?”

“嗯。他问芦原离职后的住所之类。至于为什么问这些,他不肯告诉我。”

“那刑警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姓上原。”

高间朝小野看了一眼。小野立即起身,朝摆着一排公用电话的地方走去。高间当然知道上原。他是桑名组里的刑警,据说那个组接手了炸弹案。

可是,炸弹案也跟芦原扯上了关系,这是怎么回事?高间反复思考起来。这是偶然,还是……

“上原警官问了些什么问题?”

“就是问芦原离职后的住所,还有在职期间的履历之类的。”

“能麻烦您把这些情况也跟我说一说吗?”

“好的。正好我还有那个时候的记录。”元木打开了一本封面印着“TOZAI”的笔记本。

芦原于昭和三十年从和歌山县的南海工业高中毕业进入公司,隶属电器零件制造部生产三科,当年十二月转到测试品试验组。转职是因为加入了棒球部,他最好是能在时间比较机动的部门上班。

说到芦原在棒球部的成绩,他最初的四年并没有多大本事,之后却一下子跃升到了王牌投手的级别。

昭和三十七年,他在作业时发生事故,右腿机能丧失。同年离职。刚离职时,他的住所并不是高间去的那栋公寓。在住进那里之前,他另有住处。

“你们知道他在公司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吗?”高间问道。

“知道。因为是棒球部的,所以应该住在青叶寮,那是运动员专用的宿舍,在从这里往北大约一公里的地方。运动场和体育馆也在那旁边。”

元木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画出地图,把那部分撕了下来。

“你说的事故,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不值一提,”元木说道,“他当时本来准备打开煤气喷灯作业,但好像煤气泄漏了,突然起火,烧伤了他的腿。经过调查得知,是他在作业程序上出错,还有安全确认不足。总之是自食其果。”

“哦……”

“因为酿成了大事故,本应严肃处理,但那时只是给了他警告处分就过去了。真是便宜了他。”

元木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小野回来了。高间便对元木道谢,起身离开。

“我同本桥联系过了,告知上原也在追查芦原。他很吃惊。”

“嗯,是吗。没想到两个不同的案子牵扯到了一起。”

“他说我们可以马上到桑名那里了解情况。”

“辛苦你了。”

“芦原的住处查清楚了吗?”

“没有,很遗憾没能查到。”接着,高间把芦原的履历向小野做了说明。

“身为棒球运动员,却把腿弄残了,真可惜。”小野叹息道。

他们决定找芦原曾隶属的部门里的人问话,于是小野向测试品试验组打了电话。然而他马上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不快的表情。

“不行吗?”高间问道。他想,或许正是工作时间,突然叫人出来恐怕不行。

“这真是一件怪事。那边说,因为芦原跟谁都不熟,所以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我说没关系,请他们出来见一面。他们却说现在很忙,就挂断了。”

“嗯,是很奇怪。”

“我们在公司的出口等他们吗?”

“不,今天就先这样。我们还是到棒球部的宿舍看看吧。看来从那边能打听到更有意思的东西。”高间脱下上衣,搭在了肩上。

东西电机的北侧是一大片种着圆白菜的菜地,在这片菜地的旁边,有几栋白色建筑,看上去像一片住宅区。那里用金属网围了起来,挂着一块牌子,写有“东西电机株式会社第一公司住宅”的字样。

再往前是一处运动场,对面并立着三栋两层建筑,其中一栋就是青叶寮。

高间二人走进青叶寮的玄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左侧的一个大鞋柜。几十双鞋子杂乱地放在里面,飘散出一股怪异的味道。可以看出有二三十人住在这里。

“谁啊?”

一个白发男子从右侧的小屋里探出头来。窗户上面写着“楼长室”,那么他应该就是楼长了。

高间二人报上了姓名,男子十分警惕地说道:“要问芦原的住所,我可不知道。”

看来,上原也已经来过这里了。

一头白发的楼长接着说:“你们这些人,好像觉得是那小子放的炸弹,可惜估计错了。那小子可不是会干那种事的人。”

“不,我们不是为那件事来的。我们因为其他的案子正在找芦原,是一个有关棒球的案子。”

“有关棒球的案子?”男子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发生了些微变化。或许因为负责棒球部的生活起居,他对棒球这个词有点招架不住。

“您知道开阳高中的须田武志被杀一案吗?我们正在调查那个案子。”

闻言,楼长皱起两道斑白的眉毛,露出怜惜的表情。“须田吗?真是可惜,那么优秀的投手竟然死了。”

“果然您知道得很清楚。”

“清楚得很。以前我就认识他,进开阳队那种烂队就是他错误的根源。果然还是应该加入我们公司的球队,当初我就这么说过。”

看来他还以为自己是个球探,高间心里一阵苦笑。

“可是您听说须田的时候,他已经上高中了吧?都那个时候了,不是出手太晚了吗?”

小野嘲弄般地说完,楼长愤慨地瞪起了眼。“才不是这样,我可是在那孩子上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而且只差一点,那孩子就真可能加入东西队了。”

他的语气引起了高间的注意。“您说就差一点?”

“那孩子读初三时来过这里一趟,说是来观摩训练的。”

“须田武志来过这里?”高间惊呼一声,接着说道,“请把这件事详细说说。”他也不管有没有经过允许,便走进了楼长室。

“再说详细也就是这么回事,他说自己说不定要到东西电机来工作,所以来这里观摩训练。可惜他也只来过那么一次。”

“他是一个人来的?”

“不,好像……”楼长眯缝着眼睛看向了天花板,“对了,是三谷把他带来的。嗯,错不了。”

“三谷是……”

“是我们的队员,当外场手,投掷力可好了。他是须田初中的学长,因为这层关系才把他带过来的。”

“我们能见见那位三谷先生吗?”高间振奋地问道。

“可以。”楼长看了一眼墙上的圆形时钟,“应该马上就结束训练回来了。你们在这儿等他回来就行。”渐渐和蔼起来的楼长甚至还给高间二人端来了茶。“可是,须田的案子怎么会跟芦原扯上关系?难道你们是在怀疑芦原吗?”

“没有的事。”高间摆着手说道,“我们听说须田在被杀前见过芦原,于是就想找他问些话,只是苦于找不到他的行踪。”高间啜了一口茶,半带讨好地问起了芦原的事情。“芦原是个什么样的投手?”

“很棒的投手啊,在和歌山的南海工业中学时是王牌投手,三年级那年夏天打进了甲子园。可惜第一轮比赛就败下阵来。”或许是出于怀念,楼长露出一丝微笑,“虽然他投的球不是那么快,但他凡事细心,基本上没有过控球失误。我可是从这孩子还留着平头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身上可是有很多闪光点的。”

“他拿手的球技是什么?”高间问道。

“他投各式各样的球。不过应该是曲线球吧,还有指叉球。”

“指叉球?”高间和小野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的,指叉球。这样,嗖的一声飞过来,”楼长把右拳当成一个球,摆在眼前,“球在本垒前突然晃晃悠悠地落下来。”他说着,把右拳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朝下方摆了过去。“这可是很有意思的球哦,叫作芦氏球,芦原的芦。因为他事先不给什么信号突然就投出去,接球手总是抱怨接球有难度,但确实有威力。”

高间和小野视线相接,点了点头。说不定这就是魔球了。须田武志有可能是为了学这种球技而接近芦原的。

“这么说,他是在当投手的黄金时期遭遇了事故?”高间问道。

“是啊。那可是件……莫名其妙的事……”

“您说莫名其妙?”

“不,没什么。”楼长为了掩饰慌乱的表情,把茶杯拿到了嘴边。

芦原原先工作的部门似乎也在回避关于他的话题,看来那次事故一定有蹊跷,高间想。

接着,玄关处变得热闹起来。是棒球队的队员们回来了。楼长走到窗口,叫住了一个姓三谷的队员。听说警察来了,刚才还闹成一片的队员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三谷个子虽矮,却有一身结实的肌肉,相貌给人一种好胜心极强的印象。一开始因为戒备,他的脸绷得很僵硬,而一听到须田武志的事,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那家伙,真是个可怜的人啊。一心专攻棒球,却遇到了那种事……请一定抓住凶手!”

“我们会努力的。”高间说完,向三谷确认了他把武志带到这里的事。

三谷承认确有此事。“那时候,我偶尔会去看看初中生的训练,须田就是那时拜托我的。他说,说不定他不去读高中,而是到东西电机上班,所以想来公司看看。要是须田加入了,那对我们来说就太棒了,于是我很快从领队那里得到了参观的许可。”

“向导也是您做的吧?”高间问道。

“是的。我带他到了这里,把宿舍等设施的情况说给他听。然后去了运动场,让他看了看训练情况。”

“投球练习的场地也让他看了?”

“那是当然了。我们的设施十分齐全。对了,那时候须田在投球训练场看了很久。我还记得因为来了参观的人,投手们都很卖力地在投球。”

“当时的投手中有芦原吗?”高间先是瞥了一眼楼长,接着问道。

“芦原?嗯,有啊。那时候他可是处在巅峰状态。他怎么了?”

“听说他最近跟须田见过面。”楼长在一旁说道。

三谷表情诧异地看着高间等人。他的眼神好像在问:你们是在怀疑芦原吗?

“当时芦原好像在投一种奇怪的球,叫什么芦氏球。”高间的话题开始转变。

“是的。这种球很不可思议,摇摇晃晃着就落下来了。”

“摇摇晃晃,然后落下……嗯。”看来事情联系到一起了,高间心满意足地想。

当时武志是第一次看到芦原那种“摇摇晃晃着就落下来”的球。如果当时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上……

“您把须田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和别人说过话吗?”

“记不太清了,不过我想他没和队员们说过话,只是领队不厌其烦地劝他进我们公司。”

“他在这儿参观完之后呢?”

“我把他带到了公司总部。”三谷说道,“这是须田要求的。老实说,我本以为只要让他看看棒球部的训练情况和宿舍就够了。”

“哦?是须田提出的要求吗?”高间感到有些意外,虽说如果考虑要就职,看看公司总部是理所当然的。“他参观了总部的哪些地方?”

“很多地方。工厂和办公室之类的。”

“他那么积极地参观,结果却没进贵公司,是吗?”

“正是如此。”三谷的脸上稍显怒色,“那之后没多久,他就说自己还是要升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知道他的目标。他准是盼望在甲子园出场,引人注目,对他闯进职业棒球界更有利。他竟然相信那种水平的高中球队也能打进甲子园,真是了不起。”

听了三谷的话,高间感到有些奇怪。武志很早以前就希望进入职业棒球界了,为此应该已描绘了蓝图,为什么却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迷惘于是工作还是升学呢?难道他是觉得早日赚钱贴补家用更好吗?

“那次参观之后,您没有和须田再见过面吗?”

“不,在学校里见了几次。不过他没有说工作的事,我也没有对此抓着不放。须田初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

“这样啊。”武志提出到东西电机参观的原因暂且不管,现在还有必要再问问芦原的事情。“回到芦原的话题上来,”高间说,“那种芦氏球,具体来说是种怎样的球?是类似曲线球那样的吗?”

“不,不是曲线球。说起来,应该是蝴蝶球或者掌心球吧,但是握球的方式很不同。芦原一直对那种投球方法秘而不宣,但也听说曾有一次,有人用八毫米胶片拍摄他,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他握球的方法和他投直球的时候基本没两样。究竟是哪里不同,还是不明白。不过这种球的运动轨迹是变化的,摇摇晃晃地变。”为了表现出那种运动轨迹,三谷的手掌飘忽地摇着。

“这个秘密谁都不知道吗?”高间问道。

“是的,芦原不肯教任何人。因为他这样保密,就引起了一些奇怪的谣言。”

“奇怪的谣言?”

“半带忌妒的无聊谣言。”说着,三谷耸了一下肩,“他们说芦原在球上面做了手脚。有人说,他先在手指上沾了唾沫或者润滑油再投,这样一来,他在投球的瞬间,指尖一滑,球的轨迹就会发生不规则变化。还有人说,他可能是让球挂彩了。”

“让球挂彩了?”

“在手上贴砂纸,投球之前迅速擦一下,然后再投出去,球和空气间的摩擦就会奇特地产生作用,让球的轨迹发生变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手段还真不少啊,高间感慨。之所以会出现这些质疑,一定是因为过去有这样做的投手吧。一心想掌握属于自己的魔球,竟不惜干出这种事情来吗?

“芦原投出的球,并不像这些所说的,是违反规则的吧?”

“我也坚信这点。”三谷明确地说道,“好几个人都调查过,但芦原是清白的。”

“就算被怀疑到了这个地步,芦原还是对此保守秘密。这是为什么?”

“他大概是想把它变成永远的谜团吧。如今,在我们中间,那种球的厉害程度已经成了一个传说。”

是这样吗?高间心想。接着他又问三谷知不知道芦原的下落,三谷回答说不知道。

三谷看起来并没有说谎,只是当问起关于芦原那条腿的事故时,他明显就支支吾吾了。看来确是有什么隐情。

临走前,高间问三谷有没有看今年选拔赛中开阳队的比赛。

“看了,”三谷回答,“真是可惜啊,他并不是那种会暴投的人。”

“您怎么看当时那个球?”

“唉,到底还是因为紧张,手臂不听使唤了。据说甲子园里有个妖怪,天才须田也没能胜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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