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末日之书  作者:康妮·威利斯

雨一直下到了圣诞节前夕,一滴冰冷的冬雨从屋顶的排烟口滴落下来,弄得火堆嘶嘶作响,冒起一阵青烟。

绮芙琳一有机会就把酒倒在艾格妮丝的膝盖上。到23日的下午,伤口看起来好一些了。伤口仍然肿着,但红色的伤痕消失了。绮芙琳用斗篷遮住头,冒雨跑到教堂去告诉洛奇神父,但他不在那里。

埃梅里夫人和艾莉薇丝都没有注意到艾格妮丝的膝盖受伤了。她们为了迎接布洛特爵士一家来过圣诞节而忙得脚不沾地。似乎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她们把阁楼上的房间清扫出来,让女人们可以在那里睡觉;在大厅地面的灯芯草上撒上干玫瑰花瓣;还烘烤了各种各样的白面包、布丁和馅饼。其中一个馅饼样子十分古怪,像是婴儿基督躺在马槽里,基督身上的小衣服是用面团编织而成的。

下午,洛奇神父到庄园来了。他浑身湿透,冻得发抖,因为他冒着寒冷刺骨的大雨去野外采集了装饰大厅的常春藤。这时埃梅里夫人在厨房里制作那个婴儿基督形状的馅饼,不在大厅里,绮芙琳让洛奇神父进来,到火炉旁把衣服烤干。

绮芙琳喊麦丝丽过来,没有人应声,于是她只好自己穿过院子到厨房里去给洛奇神父拿了一杯热啤酒。当绮芙琳端着啤酒回来时,她看到麦丝丽挨着洛奇神父坐在长凳上,用手撩起她那纠结成绺的脏头发,而洛奇神父正在她的耳朵上涂抹鹅油。她一见到绮芙琳就立马用手紧紧捂住耳朵,飞快地跑出去了,她这一捂,可能洛奇神父刚刚的治疗全都白费了。

“艾格妮丝的膝盖好多了,”绮芙琳对他说,“已经消肿了,并且开始形成新痂。”

洛奇似乎并不感到惊讶,绮芙琳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或许艾格妮丝根本没有得败血症。

晚上,雨变成了雪。“他们不会来了。”第二天早上,艾莉薇丝夫人说道,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绮芙琳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昨天夜里,地上的积雪堆了近30厘米厚,并且降雪还在持续,一点也没有减小的意思。即使是埃梅里夫人似乎也已经放弃了布洛特爵士一家来过圣诞节的想法。不过她仍然继续准备着,从阁楼上拿下来一堆锡制餐具,并朝麦丝丽大喊大叫。

中午时分,雪突然停了。到了下午2点,天就已经放晴了。于是艾莉薇丝命令每个人都盛装打扮起来。绮芙琳把女孩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们的丝绸睡衣十分精致,这让绮芙琳很意外。艾格妮丝外面套上了一件深红色的天鹅绒裙,戴上了她的银搭扣。萝丝蔓德穿了一件叶绿色的长裙,这件长裙的袖子很长,胸口很低,露出黄色内衣领口的刺绣。没人告诉绮芙琳她应该穿什么,但当她把女孩们的辫子解开,让她们的头发披到肩膀上之后,艾格妮丝说:“你必须穿上你的蓝裙子。”说着,她将绮芙琳的衣服从床脚的箱子里取了出来。在女孩们精致长裙的衬托下,这件衣服看上去没有那么惹眼了。但它的布料还是太精细了,颜色也太艳了。

绮芙琳不知道该拿自己的头发怎么办。未婚女孩在节日时把头发披散下来,用发卡或缎带朝后拢。但绮芙琳的头发太短了,而只有已婚妇女才能把头发包起来。她也不能就这样把头发露着,这一头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看起来很丑。

显然艾莉薇丝也想到了这一点。当绮芙琳带着女孩们回到楼下时,艾莉薇丝咬住嘴唇想了想,然后派麦丝丽到阁楼上的房间里取了一条薄得近乎透明的面纱。她把面纱固定在绮芙琳的发卡上,往后摆着。这样绮芙琳前面的头发露了出来,但参差不齐的发梢就藏起来了。

艾莉薇丝的紧张情绪似乎随着天气的改善而再次出现。麦丝丽从外面进来时,艾莉薇丝就发作起来,狠狠打了麦丝丽一巴掌,指责她把地上弄得都是泥。她还会突然想到还有十几样东西没准备好,并且对每个人都吹毛求疵。当埃梅里夫人第十二次说:“如果我们去了库西……”艾莉薇丝差点就要冲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绮芙琳认为提前给艾格妮丝打扮好实在是一个不明智的主意。下午才过了一半,艾格妮丝的两只绣花袖子就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天鹅绒裙子有半边沾满了面粉。

到了下午晚些时候,格温还没有回来。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而麦丝丽的耳朵已经被扯得鲜红透亮。埃梅里夫人让绮芙琳送6支蜜蜡蜡烛给洛奇神父时,绮芙琳很高兴有机会带着女孩们离开这儿。

“告诉他,这6只蜡烛是用来做两场弥撒的。”埃梅里夫人烦躁地说,“我们将用多么简陋的弥撒来庆祝我主的诞生啊,我们真应该去库西的。”

绮芙琳给艾格妮丝穿上斗篷,然后叫上萝丝蔓德,一起去了教堂。洛奇神父不在那儿。一个大大的装饰着标记性饰带的黄色蜡烛放在了圣坛中间,没有点燃。洛奇神父会在日落时点亮这只蜡烛,并用它来记时间,蜡烛烧尽时正好是午夜时分。在此期间,他会一直跪在冰冷的教堂地面上祈祷。

神父也不在他的房子里,绮芙琳只好把蜜蜡蜡烛放在桌子上。在返回草地的路上,她们看到洛奇神父的驴子在墓园大门那里舔着地上的雪。

“我们忘了去喂牲口。”艾格妮丝说。

“喂牲口?”绮芙琳谨慎地问道,她可不想让女孩们把身上的衣服弄脏。

“今天是圣诞节前夕呀,”艾格妮丝说,“你在家过圣诞节的时候不用喂牲口吗?”

“她不记得了,”萝丝蔓德说,“在圣诞节前夕,我们会喂牲口,以纪念我们的主,因为他出生在一个马厩里。”

“你一点也不记得圣诞节的事了吗?”艾格妮丝问道。

“不怎么记得。”绮芙琳说道。她想起了圣诞节前夕的牛津,卡尔法克斯的商店装饰着石膏做的常青树和激光灯,挤满了赶在最后一刻采购礼物的人们。高街上到处都是自行车,以及透过飘扬的雪花,可以看到远处的莫德林塔若隐若现。

“首先是敲钟,然后吃圣诞大餐,然后开始弥撒,然后是点圣诞柴。”艾格妮丝说。

“你完全搞反了,”萝丝蔓德说,“首先我们点燃圣诞柴,然后再去做弥撒。”

“首先是敲钟,”艾格妮丝瞪着萝丝蔓德说,“然后是弥撒。”

她们到谷仓去取了一袋燕麦和一些干草,然后把它们送到马厩去喂马。格林格莱特不在马厩,这意味着格温仍然没有回来。她必须趁格温刚回来时立即跟他谈谈。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是返回日了,而绮芙琳还不知道传送点在哪里。并且如果纪尧姆勋爵回来了,一切都可能改变。

艾莉薇丝只是因为丈夫没回来,所以推迟了其他一切事务。今天早上她还跟女儿们说,她期待着她们的父亲今天回来。他可能决定把绮芙琳带到牛津或伦敦,去寻找她的家人,或者布洛特爵士可能提出把她带回库西。绮芙琳必须尽快跟格温谈谈。不过一旦有客人来访,她倒是更容易找到机会跟格温单独谈话。在圣诞节期间的喧嚣忙碌中,她甚至可以让格温带她去那个地方看看。

绮芙琳尽可能地在马厩里拖延时间,希望格温尽快回来。但艾格妮丝感到无聊透顶,想要去给鸡喂玉米,绮芙琳建议他们去喂管家的牛。

“那又不是我们的牛。”萝丝蔓德烦躁地说道。

“在我生病的那天,它帮助了我。”绮芙琳说,脑海中想起自己试图找传送点的那天,她是如何靠在那头骨瘦如柴的母牛背上。“我想去感谢它的善意。”

她们走过空荡荡的猪圈,艾格妮丝说:“可怜的小猪,我应该给它们喂一个苹果的!”

“北方的天空又变暗了,”萝丝蔓德说,“我想他们不会来了。”

“不,他们会来的,”艾格妮丝说,“布洛特爵士答应给我一个小饰品。”

管家的母牛几乎和那天绮芙琳发现它时一样,它正站在倒数第二个和最后一个棚屋之间,吃着同样的变黑的豌豆藤。

“圣诞节好,牛女士。”艾格妮丝说着,手里拿起一把干草,放到距离奶牛嘴巴很近的地方。

“它们只会在午夜时分才说话。”萝丝蔓德说。

“我想在午夜时分来见见它们,凯瑟琳小姐。”艾格妮丝说,这时那头牛大步朝她们走了过来,艾格妮丝吓得赶紧向后退去。

“你不能来,小呆瓜,”萝丝蔓德说,“那个时候你得去做弥撒。”

母牛伸长了脖子,向前迈了一大步。艾格妮丝又往后退了一些,躲到绮芙琳身后,绮芙琳给牛喂了一把干草。艾格妮丝羡慕地看着绮芙琳喂牛。

“如果大家都去做弥撒了,他们怎么知道动物会说话?”艾格妮丝继续问道。

问得好,绮芙琳心想。

“洛奇神父是这样说的。”萝丝蔓德说道。

艾格妮丝从绮芙琳的裙子后面走了出来,拿起一把干草,远远指向牛的方向,问道:“它们都说些什么?”

“它们说你不知道怎么喂它们。”萝丝蔓德说。

“它们没有!”艾格妮丝说着,把手往前伸。那头牛走向干草,将嘴巴张开来,露出了牙齿。艾格妮丝朝它扔了一把干草,然后飞快地跑到绮芙琳的身后,说:“它们赞美我们受祝福的主,洛奇神父说的。”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艾格妮丝穿过棚屋之间的空地,跑了过去。“他们来了!”她大声喊着往家里跑,“布洛特爵士来了!我看到他们了!他们正骑马穿过大门。”

绮芙琳急忙把剩下的干草都撒到牛的前面,萝丝蔓德从袋子里取出一把燕麦,喂给牛吃,她让牛在她张开的手掌上慢慢舔着。

“快来,萝丝蔓德!”艾格妮丝喊道,“布洛特爵士来了!”

萝丝蔓德擦掉了她手上剩下的燕麦。“我还要去喂洛奇神父的驴子。”说着,她向教堂走去,甚至都没朝庄园的方向看一眼。

“但他们来了,萝丝蔓德!”艾格妮丝追着她喊道,“你不想看看他们带了些什么来吗?”

显然萝丝蔓德并不感兴趣,径直走到了驴子那儿。那头驴子发现了一簇狗尾草从墓园大门旁边的雪中伸了出来。女孩弯下腰,抓了满满一把燕麦放在驴子的口套下面。驴子似乎无动于衷,转过了身。萝丝蔓德还是站在那儿,冲驴子的背伸着手,她那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

“萝丝蔓德!”艾格妮丝喊道,她的脸因为沮丧而变得红通通的。“你没有听到我说话吗?他们已经来了!”

驴子把那袋燕麦推开,用它那黄色的牙齿在一大块草地上扯来扯去。萝丝蔓德仍然抓着燕麦,想要喂给它吃。

“萝丝蔓德,”绮芙琳说,“我来喂驴子,你必须去迎接客人们。”

“布洛特爵士说他会给我带一个饰物。”艾格妮丝说。

萝丝蔓德张开双手,把燕麦洒到地上。“如果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让父亲把你嫁给他?”萝丝蔓德说着,往庄园走去。

“我太小了。”艾格妮丝争辩道。

萝丝蔓德也太小了,绮芙琳心想。她抓起艾格妮丝的手,跟在萝丝蔓德身后往庄园走去。萝丝蔓德飞快地走在前面,她的下巴高高地往上抬着,压根儿没想着把拖在地上的裙子下摆提起来,完全无视艾格妮丝要她慢一点的请求。

客人们已经到了院子里,萝丝蔓德也已经走到了猪圈旁。绮芙琳加快了脚步,拉着艾格妮丝跑了起来,她们同时到了院子里。绮芙琳惊讶地停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正式的会面,艾莉薇丝一家人会来到门口,带着礼貌的微笑发表严肃的致辞。但眼前的情景就像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每个人都拿着盒子,提着袋子,大呼小叫地打着招呼,相互拥抱。大家都同时跟周围好几个人说着话,开心地大笑着。甚至连萝丝蔓德也没被漏掉。一个大块头女人把艾格妮丝抱了起来,吻了吻她。那个女人头上包着一块巨大的浆得硬硬的头巾。三个年轻女孩把萝丝蔓德围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仆人们显然也穿上了最好的节日服装。他们正把盖好的篮子和一只肥大的鹅送到厨房去,并把马牵去马厩。仍然骑在格林格莱特上的格温低下身子跟埃梅里夫人说着话。绮芙琳听到他说:“不,主教在维芙里斯康姆。”不过埃梅里夫人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所以他一定是把口信带给了副主教。

绮芙琳转过身去帮助一个年轻女人下马。那个女人披着的蓝斗篷甚至比绮芙琳的裙子还要亮。埃梅里夫人笑着带那个女人走向艾莉薇丝,艾莉薇丝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的。

绮芙琳试图弄清楚哪一个是布洛特爵士。但这儿至少有五六个骑马的男人,他们都拉着饰有银链的缰绳,穿着毛皮绲边的斗篷。当中没有哪一个看起来老态龙钟,真是谢天谢地。其中有一两个人看起来还挺帅气的。绮芙琳转过身,打算问问艾格妮丝哪一个是布洛特爵士。但那个包着巨大头巾的女人仍然抱着她,拍着她的头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绮芙琳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事情真的永远不会变,在所有时代都是一样。

接着又来了几个长着红头发的人,包括一个几乎和埃梅里夫人一样老的女人。不过这个老妇人却像年轻女孩一样,把那头褪成粉红色的头发披在背后。她的嘴巴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不开心。显然,她对仆人们卸东西的方式不满意。一个仆人正吃力地搬着一个装得满满的篮子。那个女人一把夺过篮子,然后把它塞到一个穿着绿天鹅绒外套的胖男人怀里。

那个人也长着一头红发,他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长着红头发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已经快到30岁了,不过他有一张长着雀斑的五官端正的圆脸,并且他脸上的表情还显得非常愉快。

“布洛特爵士!”艾格妮丝大声喊着,绕过了绮芙琳,抱住了那个胖男人的膝盖。

哦,不!绮芙琳的心凉了半截。她还以为这个胖男人是那个粉红色长发悍妇的丈夫,或者那个包头巾的女人的丈夫。布洛特爵士至少50岁了,差不多有20英石重[英石是英国古代的重量单位,20英石约为120千克。——译者注]。当他冲着艾格妮丝微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褐色的烂牙。

“你没给我带饰品吗?”艾格妮丝拽着他衣服的褶边问道。

“当然带了。”说着,他看向前面还在和其他女孩说话的萝丝蔓德。“你和你姐姐都有。”

“我去叫她。”艾格妮丝说道。绮芙琳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就跑向了萝丝蔓德。布洛特爵士跟在艾格妮丝身后步履蹒跚地走着。当他走近时,女孩们咯咯地笑着散开了,萝丝蔓德瞪了艾格妮丝一眼,那眼光像是能杀死人一样。然后她微笑着向布洛特爵士伸出了手,柔声说:“日安,欢迎您,先生。”

她的下巴尽可能抬得高高的,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两团发烫的红晕。但是布洛特爵士显然把它当成了羞怯和兴奋的表现,他用肥胖的大手捏住萝丝蔓德纤细的手指,说道:“春天到来时,你肯定不会以这么拘谨的方式迎接你的丈夫吧。”

萝丝蔓德的脸更红了,回答道:“现在还是冬天,先生。”

“很快就会到春天了。”爵士大笑着说道,露出了褐色的牙齿。

“送给我的饰品在哪儿?”艾格妮丝又问道。

“艾格妮丝,不要那么贪心!”艾莉薇丝说着,走过来站在她的两个女儿之间。“找客人索要礼物实在太失礼了。”她笑着跟布洛特爵士打招呼。哪怕她并不同意这桩婚事,此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她看起来比绮芙琳之前见到她的任何时候都更放松。

“我答应给我的小姨子一个小装饰物的,”爵士说着,把手伸到绷得紧紧的腰带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还有一份送给准新娘的礼物。”他在小袋子里摸索着,拿出一个镶满宝石的胸针。“一个爱的锁结,送给我的新娘,”说着,他解开了胸针的扣,“你戴上它的时候一定要想起我。”

他向前走了两步,喘着气,把胸针戴在萝丝蔓德的斗篷上。真希望他扎到自己的手,绮芙琳暗自诅咒道。他肥胖的手在萝丝蔓德的脖子上摸索着,萝丝蔓德站着一动不动,双颊绯红。

“是红宝石的,”艾莉薇丝高兴地说道,“你还不快谢谢你未婚夫的礼物,萝丝蔓德?”

“感谢您送的胸针。”萝丝蔓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送给我的饰品在哪儿?”艾格妮丝又问道。她用一只脚跳着舞,然后又换另一只脚。布洛特爵士又在那个小袋子里摸索起来,拿出一样东西攥到拳头里,然后蹲了下来,平视着艾格妮丝,喘着粗气,张开了手。

“是一个铃铛!”艾格妮丝高兴地大叫着,举着铃铛摇起来。这个圆圆的铃铛是黄铜做的,像是马身上的雪橇铃,铃铛的顶部有一个金属环。

艾格妮丝坚持要绮芙琳带她回房间去,她要取一条缎带穿在铃铛上。这样她就可以把铃铛戴在手腕上了。“我的父亲在市集上买的这条缎带。”艾格妮丝说道。那条缎带就放在存放绮芙琳衣服的那个箱子里,缎带的颜色染得很粗糙,并且布料很硬。绮芙琳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它穿过铃铛上的洞。即使伍尔沃斯百货店里最便宜的缎带,或用于包装圣诞礼物的纸彩带也比这条被珍藏起来的宝贝缎带好得多。

绮芙琳把它绑在艾格妮丝的手腕上,然后一起回到了楼下。人群和卸货的工作转移到了房子里。仆人们搬着箱子和寝具(一些看起来像早期毛毡旅行袋雏形的东西)走进大厅。绮芙琳不必担心布洛特爵士一行人将她带走了,看样子他们至少整个冬天都会待在这里。

她甚至不用担心他们会谈论拿她怎么办。即使艾格妮丝坚持要去母亲身旁炫耀自己的铃铛手镯时,也根本没有人看绮芙琳一眼。艾莉薇丝与布洛特、格温,还有那个面容姣好的男人深入谈论着什么。那人一定是布洛特的儿子或侄子。谈话间艾莉薇丝再次绞起了双手,巴斯那边的局势一定很糟糕。

在大厅的一端,埃梅里夫人和那个粗壮的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神职人员长袍、脸色苍白的男人说着话。绮芙琳从埃梅里夫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猜到,她一定是在抱怨洛奇神父。

绮芙琳趁着嘈杂混乱将萝丝蔓德从其他女孩那儿拉了过来,问她来的这些客人都是谁。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果然是布洛特爵士的牧师,绮芙琳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一点;穿着亮蓝色斗篷的那位女士是牧师的养女;那个粗壮的包着浆过的头巾的女人是布洛特爵士兄弟的妻子,她是从多塞特郡来他家做客的;两个红头发的年轻人和那几个咯咯笑的女孩都是她的孩子;布洛特爵士还没有孩子。

这就是为什么他得娶一个孩子。显然,每个人都认可这件事。1320年,延续家族血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女性越年轻,就越有机会生出足够多的继承人,至少保证其中有一个活到成年,即使继承人的母亲可能因此活不到成年。

那个披着褪色的红头发的悍妇,正是最最恐怖的伊沃尔德夫人,爵士尚未婚配的妹妹,和布洛特爵士一起住在库西。绮芙琳看到,她朝可怜的麦丝丽大喊大叫,因为她弄掉了篮子。并且那个女人的腰带上挂着一串钥匙,这意味布洛特爵士的家是由她管着的,或者说直到复活节之前都由她管着。可怜的萝丝蔓德真是前途渺茫啊。

“其他人是谁?”绮芙琳问道,她希望这些人中至少有一个可以成为萝丝蔓德的盟友。

“仆人们。”萝丝蔓德说着,她的语气好像认为这再明显不过了,说完就跑回到那几个女孩身边去了。

大厅里至少有20个仆人,这还不包括那些去了马厩的马夫。没有人,甚至就连紧张的艾莉薇丝也没有对如此多的仆人感到惊讶。绮芙琳曾经在书中看到过,贵族家庭有数十名仆人,但是她原本以为那些数据是不切实际的。艾莉薇丝和埃梅里夫人几乎没有什么仆人。她们几乎招募了整个村庄的人为她们工作,为圣诞节做准备。当然,绮芙琳把部分原因归于她们目前的特殊情况,但她还是认为书里写的乡村贵族的仆从人数一定是夸大了。然而从实际情况看,那些数字一点也不夸张。

仆人们蜂拥到大厅里,服侍主人们吃晚餐。绮芙琳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在傍晚时吃晚餐,因为平安夜的活动很多。那个脸色苍白的牧师念了晚祷词,显然,那是埃梅里夫人的意思。晚祷一做完,仆人们就把面包、葡萄酒和干鳕鱼端了上来。葡萄酒是掺了水的,干鳕鱼是先用碱水泡过,然后烤制而成的。艾格妮丝太兴奋了,她什么都没吃。餐桌收拾干净后,她也不愿意过来安静地坐在火炉旁,而是满大厅乱跑,摇着她的铃铛,逗弄着几只狗。

布洛特爵士的仆人和管家把圣诞柴搬进屋来,扔进了火炉里,火花溅得到处都是。女人们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孩子们高兴地尖叫起来。萝丝蔓德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用前一年剩下的圣诞柴点燃了柴堆。她慎重地将那根柴火靠近一根弯曲的树根。树根烧起来时,暴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和掌声。艾格妮丝疯狂地挥动着她的手臂,好让她的铃铛响个不停。

萝丝蔓德早些时候说过,孩子们可以在这一天一直熬到午夜,然后去做平安夜弥撒。不过绮芙琳希望她至少能哄艾格妮丝躺在她身旁的长凳上小睡一会儿。然而,随着夜越来越深,艾格妮丝变得越来越狂野。她不停地尖叫着摇响铃铛,最后绮芙琳不得不把铃铛从她手上收走。

女人们坐在火炉边,静静地说着话。男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有几次,除了脸色苍白的牧师没动,其他所有男士一起去了外面,然后又回到屋里,大笑着跺掉脚上的雪。显然,那些男人红红的脸和埃梅里夫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明,他们一定是去酒窖喝了一桶啤酒。

当他们第三次进来时,布洛特爵士坐在火炉旁,把双腿伸向火堆,看着女孩们。三个咯咯笑的女孩正在和萝丝蔓德玩着“盲人摸人”的游戏。当蒙着眼睛的萝丝蔓德走到长凳附近时,爵士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埃梅里夫人一整晚都坐在随行牧师身边,向他絮叨着自己对洛奇神父的各种不满。他很无知,他很笨拙,上周日做弥撒时,他先讲《悔罪经》,再讲《进堂咏词》。然而现在那个“不合格的神父”正跪在冰冷刺骨的教堂里虔诚地祷告,绮芙琳心想,而眼前这个随行牧师舒服地坐在火炉旁暖着手,并且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圣诞柴的火焰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闪着红光的炭火。萝丝蔓德从布洛特爵士的腿上滑了下来,跑回去继续玩着游戏。格温一边讲述他如何杀死6只狼的故事,一边盯着艾莉薇丝看。随行牧师讲了一个快要死的女人假装忏悔的故事。当牧师用圣油触摸那个女人的额头时,她的皮肤在他眼前冒出一阵烟,并且变成了黑色。

牧师的故事还没讲完,格温就站了起来。他就着炭火擦了擦手,走到长凳旁,坐到长凳上,把靴子扯了下来。

过了一分钟,艾莉薇丝站起来走向他。绮芙琳听不到艾莉薇丝对格温说的话,不过格温很快就站了起来,靴子还拿在手里。

“审判再次推迟了,”绮芙琳听到格温说,“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生病了。”

绮芙琳听不到艾莉薇丝的回答。不过格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是个好消息,那位新法官来自斯维顿,跟爱德华国王没那么要好。”但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显示出那是个好消息。艾莉薇丝脸色苍白,几乎就像埃梅里夫人说已经将格温派到库西去时一样。

女主人转动着手上沉重的戒指。格温再次坐下,把袜底的灯芯草拂掉,然后穿上了靴子,又抬起头来说了些什么。艾莉薇丝把头转向一边,她站在阴影中,绮芙琳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但却可以看到格温的。

绮芙琳担心大厅里的其他人也会看到这两人的举动,于是四下打量,埃梅里夫人正一门心思地向随行牧师抱怨着,可是布洛特爵士的妹妹正盯着他们,嘴巴紧绷着,一脸不悦。火堆的另一边,还坐着布洛特爵士和其他人。

绮芙琳希望自己今晚有机会与格温交谈,但显然她不能当着这些警惕的人做出任何举动。钟声响起,艾莉薇丝开始朝门口望去。

“那是魔鬼的丧钟。”随行牧师轻声说道,甚至连孩子们也停止了游戏,静静地听着。

在某些村庄,钟声的次数跟年份相关,基督诞生距今多少年,就要敲多少下。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在午夜前一小时敲钟。而绮芙琳怀疑洛奇神父,甚至是随行牧师,都可能数不了这么多下。但无论如何,她开始数了起来。

三个仆人搬着木头和引火柴走了进来,添了些柴火。火堆燃起明亮的火焰,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艾格妮丝跳起来指着影子,布洛特爵士的一个侄子用手做了一只兔子。

拉提默先生告诉过绮芙琳,当时的人们通过圣诞柴投下的阴影预测未来。她想知道这些人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也许纪尧姆勋爵陷入了困境,所有人都处于危险之中。

国王定了他的罪,没收了他的土地和财产。他们可能被迫搬去法国,或接受布洛特爵士的收留,还要忍受管家妻子的奚落。

或者纪尧姆勋爵今晚可能会带着好消息和给艾格妮丝买的猎鹰回家,从那以后他们都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除了艾莉薇丝之外,还有萝丝蔓德,她的未来会如何?

事实上,他们都是古代的人,对于绮芙琳来说,他们的人生已经是历史了。这让绮芙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不由得幻想起接下来的事。或许不久后,审判就会结束,而纪尧姆勋爵回到了家,然后发现了格温和艾莉薇丝的私情;萝丝蔓德已被嫁给了布洛特爵士;而艾格妮丝长大了,结了婚,并在分娩时去世,或是死于败血症、霍乱或肺炎。

他们都是已经死了的古人,绮芙琳心想,但她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她眼前的这些人都已经死了700多年了。

“看!”艾格妮丝尖叫道,“你没有头,萝丝蔓德!”她指着跳动的火焰投射到墙壁上的扭曲的阴影。萝丝蔓德的影子被拉长了,显得很奇怪,影子一直到肩膀处就没了。

一个红头发的男孩跑到艾格妮丝身边,说:“我也没有头!”然后踮起脚尖来改变阴影的形状。

“你没有头,萝丝蔓德,”艾格妮丝高兴地喊道,“你今年就会死掉。”

“不要这样说!”艾莉薇丝往艾格妮丝身边走去,大家都抬起头来。

“凯瑟琳有头,”艾格妮丝继续说道,“我也有头,但可怜的萝丝蔓德却没有。”

艾莉薇丝双手抓住了艾格妮丝。“这只是愚蠢的游戏,”她训斥道,“别再这样说了。”

“可是那个影子……”艾格妮丝说着,看上去像是快哭出来了。

“挨着凯瑟琳小姐坐下来,保持安静,”艾莉薇丝说着,把艾格妮丝带到绮芙琳旁边,几乎把她一下子推到了长凳上。“你变得太野了。”

艾格妮丝蜷缩在绮芙琳旁边,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哭。绮芙琳漏掉了几声钟响,但她还是继续往下数着:416、417。

“我想要我的铃铛。”艾格妮丝说着,从长凳上爬了下来。

“不,我们必须安静地坐着。”绮芙琳说,把艾格妮丝抱到自己的腿上。

“给我讲讲圣诞节。”

“我不能,艾格妮丝,我记不起来了。”

“那你记得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事吗?”

我记得所有事,绮芙琳心想,商店里到处都是丝带、缎子、塑料和天鹅绒,满眼都是红色、金色和蓝色,那些颜色甚至比我的靛蓝斗篷更加鲜亮,到处都闪着光,流淌着音乐,大汤姆和莫德林的钟声,还有圣诞颂歌。

她想到了演奏着《夜半圣歌》的卡尔法克斯的钟琴,还有在高街商店里那些演奏着颂歌的破旧不堪的管风琴。现在,这些颂歌还没被写出来呢,绮芙琳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思乡之情。

“我想要我的铃铛,”艾格妮丝说着,挣扎着想从绮芙琳的膝盖上下来。“把它给我。”她伸出手腕。

“如果你在我旁边的长凳上躺一会儿,我就把它系到你的手腕上。”绮芙琳说。

艾格妮丝又开始鼓起嘴巴噘起嘴来,说:“我必须睡觉吗?”

“不用,我会给你讲一个故事。”绮芙琳说着,把铃铛从自己的手腕上解下来。她把铃铛从艾格妮丝那儿没收后,一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以防丢失。“很久很久……”她起了个头,然后停了下来,她不确定“很久很久以前”这句话是否可以追溯到1320年,以及当时的人们会给他们的孩子们讲什么样的故事。关于狼的故事,还有关于敷油圣礼中皮肤变黑的女巫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女孩。”绮芙琳说着,把铃铛绑在艾格妮丝胖乎乎的手腕上。红缎带的边缘已经开始磨损了,经不起多少次打结再解开了,绮芙琳弯腰凑近仔细系着。“她住在……”

“就是这个女孩吗?”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绮芙琳抬起头来,是布洛特的妹妹伊沃尔德夫人和埃梅里夫人站在她身后。伊沃尔德夫人盯着绮芙琳,嘴角不以为然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是乌鲁里奇的女儿,”伊沃尔德夫人说,“那个女孩又矮又黑。”

“也不是德·菲勒尔家的孩子吗?”埃梅里夫人问道。

“那孩子死了,”伊沃尔德夫人回答道。

“你完全不记得你是谁了吗?”她问绮芙琳。

“是的,亲爱的女士。”绮芙琳说,她说完才记起,她应该谦虚地低头看向地板。

“她的头被打了。”艾格妮丝自告奋勇地说。

“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怎么说话,你是来自贵族家庭吗?”

“我不记得我的家人了,亲爱的女士。”绮芙琳用尽量温顺的语气回答。

伊沃尔德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她的口音听起来像是从西边来的,你派人往巴斯送消息了吗?”

“没有,”埃梅里夫人说,“我媳妇要先等我儿子回来,你在牛津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但那里很多人染病了。”伊沃尔德夫人说。

萝丝蔓德走了过来,问道:“您认识凯瑟琳小姐的家人吗,伊沃尔德夫人?”

伊沃尔德夫人转过身来看着她,说:“不认识,我哥哥给你的胸针在哪里?”

“我……在我的斗篷上。”萝丝蔓德结结巴巴地说。

“是不是你不尊重他的礼物,所以不愿意戴在身上?”

“去把它拿过来,”埃梅里夫人说,“我要看看这枚胸针。”

萝丝蔓德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但还是往挂斗篷的外墙那里走去。

“她对我哥哥的礼物没有表现出热情,对他本人也是一样,”伊沃尔德夫人说,“晚饭时她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萝丝蔓德回来了,带着那件绿色的斗篷,斗篷上别着那枚胸针。她默默地把胸针展示给埃梅里夫人看。“我也想要看。”艾格妮丝说。萝丝蔓德弯下腰来拿给妹妹看。胸针上有一个金色的圆环,上面镶有红色的宝石,正中心是一个销针。这个胸针没有链条,所以只能先把衣服拉起来,然后再把销针穿过去。圆环的外圈刻着一些字。

“这是什么意思?”艾格妮丝指着排成一圈的字母问道。

“我不知道。”萝丝蔓德冷淡地说道。她的语气明显是在表示“并且我也不在乎”。

伊沃尔德夫人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绮芙琳连忙说:“这上面说的是‘见此物如见吾之挚爱’,艾格妮丝。”话音刚落,绮芙琳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她抬头看了看埃梅里夫人,但老妇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任何事。

“这些话应该佩戴在你的胸上,而不是挂在衣架上。”埃梅里夫人说,然后拿起胸针,把它别在萝丝蔓德的长裙上。

“并且,作为我哥哥的未婚妻,你应该在他的身边,”伊沃尔德夫人说,“而不是玩那些幼稚的游戏。”她伸手指向布洛特爵士坐的地方。爵士坐在火炉旁,几乎睡着了。显然,到外面去了几趟之后,他变得更加醉醺醺的。萝丝蔓德用恳求的眼神看向绮芙琳。

“去谢谢布洛特爵士送给你这么慷慨的礼物。”埃梅里夫人冷冷地说道。

萝丝蔓德把斗篷递给了绮芙琳,然后往火炉那边走去。

“来吧,艾格妮丝,”绮芙琳说,“你必须休息一会儿。”

“我想听魔鬼的丧钟。”艾格妮丝说道。

“凯瑟琳女士,”伊沃尔德夫人说道,并且用古怪的语气强调了“女士”这个词。“你告诉我们你什么都不记得,然而,你却能轻松地说出萝丝蔓德小姐胸针上的字,这么说,你认字?”

我认字,绮芙琳心想,但这个时代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认字,而女性则更少。

她看了一眼满腹狐疑地盯着她的埃梅里夫人。绮芙琳来这里的第一个早晨,埃梅里夫人摸着她的衣服,检查她的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不,”绮芙琳直视着伊沃尔德夫人的眼睛说道,“恐怕我连主祷文也无法读懂,您哥哥把胸针交给萝丝蔓德时,告诉了我们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不,他没有。”艾格妮丝插嘴道。

“你那个时候正在玩你的铃铛。”绮芙琳说道。她想,伊沃尔德夫人不会一直相信这个说法的。她会问她哥哥,而她哥哥会说他从未跟我说过话。

但是伊沃尔德夫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我不认为她这种人会识字。”她对埃梅里夫人说,然后牵起埃梅里夫人的手,走向布洛特爵士。

绮芙琳垂头丧气地坐到了长凳上。

“我要我的铃铛。”艾格妮丝说。

“如果你不乖乖躺下,我就不把它系上。”

艾格妮丝爬到了绮芙琳的腿上,讨价还价道:“那你得先给我讲那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女孩。”

“曾经有一个女孩……”绮芙琳一边说,一边看着埃梅里夫人和伊沃尔德夫人。她们坐在布洛特爵士旁边,和萝丝蔓德说着话。萝丝蔓德说了些什么,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脸颊通红。布洛特爵士大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胸针,然后从胸针上滑了下去,落到萝丝蔓德的乳房上。

“曾经有一个女孩!”艾格妮丝不依不饶,要求绮芙琳继续往下讲。

“住在一大片森林的边缘,”绮芙琳说,“‘不要单独进入森林。’她的父亲说……”

“但她不会听他的。”艾格妮丝打着哈欠说道。

“是的,她没有听父亲的话。她的父亲爱她,关心她的安全,但她不会听他的。”

“森林里有什么?”艾格妮丝问道,她舒服地蜷在绮芙琳的怀里。

绮芙琳把萝丝蔓德的斗篷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匪徒和盗贼,绮芙琳心想,还有好色的老头和他那悍妇一样的妹妹,有不伦的恋人、丈夫,还有法官。但嘴上说:“各种危险的东西。”

“有狼。”艾格妮丝睡眼蒙眬地说道。

“是的,有狼。”她看着埃梅里夫人和伊沃尔德夫人,她们已经离开了布洛特爵士,正看着绮芙琳小声耳语着。

“那个女孩发生了什么事?”艾格妮丝睡意沉沉地问了句,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绮芙琳把她抱得更紧了。“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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