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层、十六层、十七层……

酒店的客房电梯飞速上升。尽管空调开得很足，虞凯还是不由得感到阵阵寒意。他瞥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尽管方才一直态度强硬，但是他内心还是颇为忐忑。

虞凯努力恢复一贯的镇定自若，他掏出手机，将其调整为飞行模式，避免外界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同时，他没忘记打开录音功能，轻轻地按下“开始”，快速滚动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中央，提醒着他已经开始被记录。

毕竟自己在明处，对手在暗处。虞凯并不知道公司掌握了什么实质性证据，他觉得有必要将这个突如其来的访谈要求，尽快通知陈奕甫。可是奇怪的是，对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一直陪同在他身边的江律师又将他盯得死死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对方一定会有所警觉，如果他们顺藤摸瓜锁定陈奕甫，那样反而弄巧成拙。

对于这位刚上任不久的首席监察官，虞凯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见过面。他依稀听说老板不惜重金聘请他来接替李冉，那肃杀令一般的架势让集团上上下下都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一轮内部清洗与利益重新分配即将展开。

吊诡的是，雷声大，雨点小，两个多月来公司架构变了又变，高管阵形换了又换，但是在贪腐这个敏感问题的查处与通报上，没有任何动静。

但关于这位首席监察官的风言风语倒是甚嚣尘上。据说他很少来上班，只是挂职而已，原先的背景是体制内的检察官，后来由于性格强势、固执，和领导关系不睦，才委身一家律所混迹数年；也有传闻说他根本就是董事长栾贺臣的远房亲戚，只不过给他安排一个闲职而已，就像当初“皇叔”Seven一样懒散无能，皇亲国戚能有什么真正的战斗力可言？还有种说法广为流传，李冉退休后，这场史上最为严厉的反舞弊风暴就悄然而止了，原因是这一政策受到部分股东和封疆大吏这些既得利益集团的激烈反对，老板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干脆谁也不见，于是将这样的重担压在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身上，又能激起多大的波澜……

想到这里，虞凯原本紊乱焦躁的思绪缓和了不少。他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多年来已臻化境的职场修为时刻提醒着他一个道理——即便面对再无能的对手，也不可轻敌。

虞凯内心飞速地盘算着，自己即将面对的最后一次反舞弊例行访谈是一个双方真正意义上正面对抗的战场——残酷、真实，又无路可退。

两人都会在这里赌一口气，谁在这里输掉这口气，则全盘皆输。

二十层到了。

他朝着2041房间慢慢走去。

走到门前，虞凯停住了，虽然手里握有门卡，但他没有选择刷卡。

想到这屋子里面坐着一个正在等待他的陌生男人，自己现在鲁莽地刷卡进去，想想就觉得既搞笑又诡异，还有些自己主动送人头的悲怆色彩掺杂在里面。

虞凯伫立在门前思索了好一阵子，紧张地抿了抿嘴巴，恶狠狠地咽了下口水，最后还是按下了门铃。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他怔住了，眼前站着一名高挑儿的妙龄女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