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敲门。

轻轻地，并不规律，有些胆怯，像极了职场新人式的敲门。

楚歌起初还以为哪名实习生有事找他，随口说了一句“请进吧”。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人的脑袋伸了进来，朝着楚歌看，神情谦卑，甚至流露出些许讨好的姿态。

楚歌一眼认出来者是Seven，林诗琪专门向他介绍过，楚歌连忙站了起来，走上前请Seven落座：“您怎么有空儿来我这里了？我这里别人没事可不想来。”说着，楚歌从冰箱里取出一瓶苏打水，递了过去。

Seven脸色有些犹豫，讨好式地笑道：“楚老师，我这不是调到行政部了嘛，负责一些家具、地毯什么的，您刚搬到这间办公室没多久，我来看看这里是不是舒服，空调是不是足。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您都可以随时和我说。”

楚歌笑了：“这个您真的是客气了，随便找个人和我对接就好了，哪儿用得着您亲自来？”

“没事，我就是顺便来内审，哦，不——”Seven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极了，“来反舞弊部看看。我在这里毕竟也六年多时间了，有感情了。常回来看看，闻闻这里的空气也挺好的。”

“呃，看您说的，这里就是您的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楚歌没话找话强行寒暄着。

Seven一脸神往地四处看了看：“魏雪那事儿之后，我真的反思过，我其实先前就是个二把刀。一旦遇到真正的对手，就像纸糊的灯笼——一捅就破。”

“不，我听李冉说了，其实您对公司是有巨大贡献的。”楚歌看着Seven深刻反省自己，一脸捶胸顿足的表情，哭笑不得。

“楚老师您就别挖苦我了。我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Seven坚定地摆摆手，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现在您来了给公司带来了新气象，大家都很期待接下来的动作——”

“呃，这个，我也只能尽力罢了。”楚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又尬聊了几句，后面楚歌实在没什么话了，两人就互相看着对方有礼貌地笑着。

“对不起，Seven，我约了一个人，马上要出去一趟。”楚歌想起他约了一个候选人来面试。

Seven眼前一亮：“我听说了，您这里需要招一个助理，对吧？”

“是的，这个您都知道啊！”楚歌内心抱怨人力资源部这种消息也随便流传出去。

“是这样——”Seven面露难色，但还是努力把这句话从嘴里挤了出去，“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个事儿想和您商量。”

“哦，什么事儿？”其实楚歌早就看出来了，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他实在猜不透对方的来意是什么，这位前内审部副主管的“丰功伟绩”他也听到了一些，除了哑然失笑之外，他对这位“皇叔”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

“楚老师，您刚才说您这里缺一个助理，对吧？”

“嗯，是的。”

Seven没有遮遮掩掩，直奔主题：“那您看我行不行？”

楚歌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能让我成为您的小弟吗？我跟您混。”Seven一脸认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我是真心的！”

两人来来回回推了半天，楚歌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道：“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真的要来，您能给我非来不可的三个理由吗？”

“我没有威胁，不是玩儿，更不是什么坏人。”Seven着急地争辩道，“如果您不让我来，好，我现在负责行政，我把咱们写字楼电梯里、厕所里的广告都包了，我在上面写上：我想跟楚歌混。呵呵，我让这个公司上上下下全看见这是一个有志老青年的梦想，我已经五十岁了。这第一点，就是我的梦想在这里。”

楚歌一怔，心想这家伙要是真这么做，可有点儿惊悚。

“这第二点，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认识自己是所有智慧的开始。在公司我是做不了开疆拓土的事情，那就让我守好这一亩三分地，我们家老太太也会十分高兴的。我是真的对这个领域感兴趣，您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跟对人很重要，我觉得您值得跟。”Seven脸上表现出十分神往的神色。

一番慷慨激昂过后，楚歌没有接话，更加沉默了。

“第三点，如果说朗睿这家十几万人的公司真的有人握着‘免死金牌’的话，那这个人——就是我。”Seven说得十分诚恳，“兄弟，您做这行难免得罪人，虽然您有‘尚方宝剑’，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封建王朝，即便是昔日的皇帝，也会被大臣和家族势力制约住，对不对？如果未来您真的调查到什么封疆大吏或者肱骨栋梁身上，查不动的时候，至少还有我呢！您说对不对？我在朗睿已经这么多年了，方方面面我都非常熟悉，就算是提供情报，我是不是还有点儿价值？”

这一点楚歌倒是十分认可，先前他对Seven的认知，十分片面和脸谱化，主要都是来自一些坊间传闻，印象中Seven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但是方才Seven的一番话倒是让楚歌对他产生了一些改观。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有栾贺臣的支持，但是反舞弊团队查起来，各种阻挠和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一句简单的行政命令能够解决的。

没有征得栾贺臣的同意，楚歌也不敢一下子把话说死：“这样，我也是初来乍到，很多事儿还得向您学习和了解，如果您愿意来，我求之不得。我建议您暂时先不用调岗，先以顾问的方式参与到我们日常的工作当中，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们再正式发起调转如何？”

眼见着楚歌好不容易松口了，Seven不由得一阵激动，快乐得像个孩子一样，随即改口道：“老板，我知道做事情必须专注才行，有舍才有得，行政方面我会尽快把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出去，尽快来这里报到，好不好？”

楚歌苦笑一番，也不忍心当面拂他的面子：“我可不是老板，老板只有一个，这么大的事儿得他点头才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不知道天堂是不是黑暗的，但是我知道天使该是光明的。如果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总该有个天使给我，对吧？我现在觉得您就是我的天使。”Seven笃定地望着楚歌，像极了一个信徒。

这话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使楚歌感到一阵肉麻。他强行忍住笑出声来的冲动，于是只好说：“您看，我现在真的要见那名候选人了，要不咱们改天再聊？”

“好，您忙，我改天再来找您。”Seven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皇叔”，楚歌这才想起林诗琪再三叮嘱自己，正式入职要提供学历证书的复印件。他挠了挠头，原件早就弄丢了，当初房子被人烧掉，所有的物件都被烧了个精光。

好像三四年前有家公司挖自己过去，他曾经把电子版复印件通过邮件发过去了。

楚歌连忙打开久未打开过的私人邮箱，在一堆过期信用卡与各色商业信息夹杂之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封最近收到的邮件。

发件人叫丁一烔。

楚歌记得她，那是一个年轻的女猎头，想不到现在还在做这行。

出于礼貌，楚歌还是回复了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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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chuge（楚歌）chuge 〈chuge@×××.com〉

收件人：dingyitong（丁一烔）dingyitong 〈dingyitong@×××.com〉

回复：一封冒昧打扰的邮件，盼复。

一烔好：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回北京了，目前在朗睿上班。暂时不考虑其他机会。

有机会聚聚。感谢！

---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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