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上海，秦澈都喜欢来外滩独自待会儿。

十里洋场自开埠时期保存下来的万国建筑群，现在变成了各大银行、金融保险公司的办公楼，一水儿的洋房；不远处是历经岁月、繁荣依旧的老牌商业街南京路；对岸是陆家嘴和东方明珠，矗立着上海中心、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这三座摩天大楼。

对秦澈而言，上海的客户不同于北京，更加精致，也更加务实。北京客户喜欢出去喝喝酒、唱唱歌，可以轻而易举拉近不少距离；上海客户则更加挑剔一些，除了专业在线外，也要抽时间陪他们逛逛商场、买买货。

秦澈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六小时他就要起身赶赴虹桥机场，他与陶抒夜相约在三亚一起跨年。他正准备喊服务生过来再点一杯摩卡消磨时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是老板洋太打来的。

“秦澈，我和你说个事儿，你先别紧张，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有两位北京来的经侦大队的警察同志在上海分公司等你，我也是刚接到通知，他们会问你一些关于朗睿客户的问题。”

作为领仕传播首席运营官的洋太，做事一向举重若轻，他特意打来电话叮嘱，事态一定不像他的口气那样轻松。秦澈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值得警察亲自来上海找他。

“老板，知道了……可是……我在上海出差，他们为什么不在北京等我？”秦澈充满疑惑地问。

洋太在电话里笑了，宽慰他道：“人家警察也是出差，因为朗睿集团市场部先前设立在上海，他们主要是约谈那些人。得知你在上海，就顺便一起了。”

秦澈还是放心不下，追问着：“老板，他们具体要聊什么？”

“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就是例行询问而已。因为魏雪的事，也牵扯到领仕传播了，毕竟朗睿是我们的大客户之一。不过，你和我都明白，咱们和魏雪之间没什么蝇营狗苟的东西。”

“可是老板……”秦澈沉不住气，忍不住提醒洋太，“陶抒夜可是我负责对接的客户。”

“我自然知道，你放心，财务一直很小心，不会有任何把柄，你别太有压力。”洋太在电话里的声音平静缓和，“不过，我要和你再确认一下，这些年，你经手的都是现金，对吧？”

“嗯，是的。”秦澈言不由衷地道，“都是财务刘姐亲手给我的。”

“那就没问题了，你也叮嘱过陶抒夜千万不要存银行吧，尤其是她的工资卡。”

“老板，我肯定和她说过，但是，她有没有照做，这个我也不能完全保证。”

“好，没事儿，只要不是从你的账户直接转给她的，问题就不大。公司财务肯定能保证流程上没有问题。”洋太反倒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接下来的局面，或许对我们是个利好，这些年我们对她的持续性投资就要有回报了，魏雪出局了，你回北京尽快约陶抒夜吃饭，我感觉这次她可能有机会坐上魏雪的位置。”

秦澈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好，这个我倒还真没想过。”

“你先回公司再说，一会儿别说错话，别让人家警察等太久。”洋太细心叮嘱着每一处细节，“你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你的手机……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什么问题……老板，我马上处理一下。”

放下电话，秦澈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一种莫名的惶恐支配着他的情绪，他迅速在手机里找到陶抒夜的微信，他必须将两人相识五年以来的所有聊天记录立即删除，不留任何一丝痕迹。

但是，要点击确认删除的时候，他脑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不行！

如果删除得过于彻底，会不会适得其反，欲盖弥彰？！

想到这里，秦澈一个激灵，将两人的聊天记录保持在一周的时间。为了显得看起来更自然，秦澈又连续删除了与沈嫣、苏拉等其他客户的部分聊天记录。

刚放下手机，他仔细想想还是不妥，又接连删除了十几位和朗睿不相关朋友的近期微信聊天记录。

还不够！手机中还有两人的合照。

他们一起去苏州、厦门、香格里拉、夏威夷、东京、巴黎等地的亲密照片，她给他庆生时的画面，他们在一起庆祝周年纪念日的美好情景……该死的，平日里居然没有备份。

现在没时间了，秦澈干脆咬了咬牙，全部删除了。

他反复检查了半天，确认没有任何把柄在手机上，这才连忙叫了个专车，往上海分公司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秦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本不想过去，却控制不住身体，前方有一个难以抗拒的强制性指令牵引着他、召唤着他。

十千米、五千米、一千米、三百米……

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