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得怎么样了？我差不多了。醒来告诉我，下午见。”

经过一夜的折腾，陶抒夜睡到大中午才醒来。她看了下手机，凌晨三点多秦澈给她发了这条微信，想来他也没睡好吧。

厌倦了平日里的疲于奔命，她用遥控器打开音响，让舒缓的音乐流淌在卧室里，原来平静生活也可以很幸福。陶抒夜感慨着。

这段日子晚上回到家中，陶抒夜闭上眼睛，却根本睡不着。过度的紧张感反倒使她的精神异常亢奋，就这样躺着、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像是半夜里突然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她在黑暗中猛然惊醒，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拼命抑制住想尖叫的冲动，但是双手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去抓住点儿什么，赫然发现自己依旧是自由的，而不是在孤独无助的牢狱中。

两人没有选择同居，表面上看是由工作地点的距离差异导致的——陶抒夜在北五环附近上班，而秦澈的公司在国贸；但更为现实的深层原因是，两人白天就会在工作上产生频繁的交集与关联，谁也不想到了晚上还要时时刻刻与对方搅在一起。

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清。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这道理两人都懂。

更何况，两人谁也不想完全迁就对方，他们也在暗地里角力，似乎谁先搬过去住，谁就会对对方产生依存关系。好像一旦谁占了上风，谁就会在感情世界中变得强势起来。这种极其微妙的心理状态，两人相互洞悉，但谁也没挑明。好在两个人都很忙，应酬繁多，这样反而让这份感情多了几分新鲜感，保持这样的“特殊”现状，两个人都很满意。

没有朝夕相处，让彼此给对方的耐心也变得很高。陶抒夜看过一部英剧，里面的女主角说她与先生从前像史诗里攻城的无畏战士，现在则变成了躺在沙发上等着吃早饭的中年人。

陶抒夜发誓不想这样，她告诉秦澈，最性感的男女关系一定在恋人以上，而又婚姻未满。她实在不愿意做一个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人。

她不是没想过秦澈和她不是一类人，他们正巧是在这段时间遇到了对方而已。以前是挑花了眼，现在是自己年纪大了，有好的她不想轻易放弃。秦澈对她来说，勉强是一位刚过及格线的候选人。如果她像应溪野那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陶抒夜会提出让自己或者对方尽快离开目前的公司。

不过，她和秦澈谁也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

对秦澈而言，在领仕这种顶尖公关公司里多年来一点点打下的江山，说不要就不要了，去其他公司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对陶抒夜来说，一年手握着过亿元预算、全年下来加班时间并不太多、带薪休假一个月的甲方高级公关经理的职位，丢掉了再去哪里找？

当利益和爱情搅和在一起，成年人就会习惯性地去权衡，权衡的结果就是妥协。秦澈和陶抒夜都属于同一个都市物种，或者是属于同一种职场动物，理性起来让人看不到任何感情的痕迹。

就这样爱着吧。保持现状，不提分手，也不要婚姻。应溪野觉得陶抒夜对男女感情的依赖、需求都远弱于常人。陶抒夜与秦澈的这段爱情，更像是把一片泡腾片放进水里，“哗——”冒一会儿泡，但不会一直持续。这种分居恋爱的模式，似乎能够最大限度地延缓爱情浓度消解的过程。

有时，陶抒夜也会觉得生活充满了戏剧感，她的同事们完全想不到坐在她们对面侃侃而谈的英俊男人，就是昨天晚上跟自己滚过床单、将他的嘴巴凑在自己耳边说我爱你的人。刚毕业的小女生还在群里热烈讨论着今天来讲标的的男人长得很好看，那个时候陶抒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窃喜。

两人的私人物品都有一份放在彼此的住处，陶抒夜给秦澈特别添置的游戏机、雪茄、烟灰缸、电动牙刷、西装、衬衫……昨天整整一晚上，她把秦澈的东西一点点移除、收拢、打包，恨不得空气之中完全没有他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她知道同一时间里，秦澈也在他位于东三环的公寓中将属于她的化妆品、书籍、平板电脑、卫生巾、内衣、裙子、靴子、笔记本、动漫手办都打包到一起，不留一丝痕迹。

陶抒夜从床上起身，走到客厅的冰箱前，取出一瓶苏打水，一口气喝下去，瘫倒在沙发上。她环视四周，满意地看着自己收拾干净后的战果，但是内心隐隐产生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怅然若失。

属于秦澈的一切都已经搬离了。

两个人的痕迹、气味都被对方擦拭掉了。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做任何糟糕的设想、过激的准备都不为过。虽然是为了对方好，但是那种感觉像极了分手后的恋人。她内心堵得慌，但又说不出来哪里错了。

人哪，就是这样，即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仍期望着最好的结局。

最好不相见，便不会相恋。

不对！

相爱不相见，等同于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