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洋太那么严肃的样子，看来这个事情是动真格了，魏雪一进去就供认不讳，还牵连出一大堆人。老板判断，这个案子会被经侦定成年度商业反舞弊的典型案例来抓，估计进去的人都会被判得不轻。”

秦澈的脸色惨白，心情沉重，尽管身处私密、隐蔽的酒店房间，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声音压低。

这家酒店毗邻陶抒夜的家，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明明有家却回不去，应溪野那家伙现在应该还在她家里舒服地睡觉。

她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叹道：“你老板知道我们的事儿吗？”

秦澈看了她一眼：“他猜到了几分，不过他并没有明说，只是提醒了我。抒夜，我不想骗你……目前不排除最坏的可能……我想短期内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无论是你我的个人利益，还是公司利益，都不允许以这样的方式再继续下去了。”

陶抒夜目光闪动，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渐渐由焦虑变成阴冷：“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秦澈眼神中闪烁出一丝犹豫，长吸了一口气，显然接下来要告诉对方的决定对他来说并不轻松：“深圳分公司那边缺一个总经理，原先的负责人离职了，带走了不少团队和客户。老板的意思是希望我先过去救火，以后我的合同也签在深圳那家公司，这样与北京公司切割，也尽可能切断和你的客户联系。”

听到两人的恋人关系被“客户联系”这四个字生硬地概括出来，陶抒夜内心还是颇为失望，心情着实复杂。她深深凝视秦澈半晌，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秦澈此时抽身离开，对两人的敏感现状而言是一种解脱；但是，相处五年后，身边忽然没有了这个人，内心总会有一种失落涌现。

陶抒夜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从烟盒中拿起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后轻轻地吸了一口，没说话，望着窗外。

秦澈心里没底，道：“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心里很乱……”陶抒夜摇摇头，神情恍惚，“你已经做了决定？”

“我在想，可能这也是个好机会，我过去做一段时间，至少挺过这阵子，再找机会辞职回北京，然后重新开始，我们就可以在阳光之下恋爱了。我想清楚了，或许魏雪这个事儿是给我们提一个醒，未必是坏事儿，否则以你和我的身份拖下去，我们连婚礼都举行不了，根本是见不了光的。”

秦澈一鼓作气讲完了他的全部想法，有些紧张，不知道她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陶抒夜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你问我意见，你让我怎么回答才好……作为你女朋友，我希望你不要走，你要陪着我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但是如果作为涉案人员，我不该拦你。”她的脸上泛起有些苍凉的笑容，“现在，我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做错事了。这一次，能够全身而退，就是最大的幸运……只是，你真的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看着面色憔悴的陶抒夜，秦澈一阵心疼，他搂住了陶抒夜：“你放心，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扛下来，不会牵连到你头上的。”

陶抒夜虽然饮多了酒，意识却分外清醒。或许正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焦虑。她轻轻地推开秦澈，手指弹了下烟灰，道：“真到了那一天，人家要是查你，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你说没有联系就没有吗？信用卡里、酒店开房的记录里、机票上，都是证据，洗不掉的……没关系的，秦澈，我想通了，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就认命了，该赔公司多少就赔多少，我们进去服完刑，再出来。北上广深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找个小镇，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自力更生，不也挺好的吗？总比在北京过着看似光鲜，其实日复一日就是为了应付老板的差事开心许多……”

秦澈浑身一震，惨然一笑：“你说得对，有些事儿是你想躲也躲不开的。”

原本憋在肚子里的话，现在借着酒劲儿陶抒夜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到时候我们就养一条小柴犬，你每天写累了我们就出去遛狗。到了小镇，没人认识我们，开开心心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我还可以接点翻译的活儿；你还可以写写方案，接点儿私活儿。你在公关公司这么多年，下属们到那个时候也都成为老板了，给我们点儿小生意，一个月赚个万儿八千的机会咱们还是有的，不是吗……不会那么惨的，放心吧，这个时代不会饿死我们的……”

秦澈听着心里一阵难过，他站在落地窗前竟默默无言。是的，迟早会有这一天的，这种像梦的生活怎么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不怕，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他在内心对自己说，但还是感到一阵不真实的眩晕，他两腿虚软，好像在飘行一般。

“秦澈，我们已经有多久没做过了？是不是这件事已经将我们彻底摧毁了……”

秦澈一怔，是的，好像疲于奔命的日常已经无情地吹散了两人互相吸引对方的气味，那份感情变得若即若离，可有可无。

他们甚至已经忘记彼此的恋人身份。

月光穿透轻薄的窗帘，照在陶抒夜的脸上，好像在电影中一般。陶抒夜反手将窗户彻底打开，晚风袭来，窗纱也在随风飘动着。

“你想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