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次他的名字？”

楚歌又重复了一遍嫌疑人的名字。

栾贺臣那边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真的是他……目前一切证据确凿？你确认了？”

“老板，我看过了完整的证据链，涉案金额保守估计在几百万元。”

栾贺臣怅然若失：“哦，不过我……这样吧，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调查一下，再给我……也再给他一点儿时间。”

“老板，你的意思是？”

“我……我想我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毕竟他跟着公司这么多年了。”

“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和你商量一下啊，你看这样行不行……考虑到他对公司多年的贡献，我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他认错，既往不咎。”

楚歌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没有说话。

“楚歌，你还在听吗？”

“我在。”

“这次是特例，等你回了北京，我当面告诉你原因吧。”

“好的，老板，早点休息，挂了。”

楚歌躺在浴缸里，默默放下手机，结束了与栾贺臣的对话。

他的脑子一刻也没有闲下来，又开始习惯性地运转起来，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回溯了一遍之后，就在要起身之际，他这才恍然发现浴缸里的水已经彻底凉了。

“叮咚——”

门铃声响起，他没理会。

“叮咚——”

那门铃声不依不饶，像是楚歌不来开门就完全不会停止一样。不像是服务员，也不可能是警察深夜查房，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不情愿地从浴缸里面走出来，披上浴巾，朝着门口走去。通过猫眼，他看到再熟悉不过的人站在门口。

是陶抒夜。

楚歌暗自犹豫之际，门铃再次如约般响起来，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

外面的人一定可以听到。

没有办法，他只好打开了房门。

陶抒夜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修身的职业西装内搭配着简洁的白色T恤，把原本埋没在外套下的娇媚曲线勾勒出来。

她的脸上有些红晕：“我可以进来吗？”

“嗯……当然，请进吧。”楚歌侧身示意客人进来。

陶抒夜慢慢走进房间，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径直地坐在了沙发上。

“想喝点儿什么？”

“随便，可乐吧，如果可以加冰的话。”

楚歌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缓缓升起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他强行抑制住那种在心底暗暗漾开的情绪，转身去冰箱里取出可乐和冰块，顺手将放在盥洗池边上的手机拾起来，找到录音键，按了下去。

冰块被他丢进一整杯可乐中之后，在黑色碳酸液体的侵蚀下，快速消散，激发出白色的泡沫与吱吱的声响，最终和液体混为一体。

陶抒夜接过杯子，用异常平静的眼神打量着楚歌：“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找我有事吗？”

楚歌暗自思忖她深夜造访的来意，难不成她是要和自己谈什么交易？看来下午的那场突袭已让她慌了阵脚。

陶抒夜平静地说：“是这样，有个事儿比较紧急，今天傍晚公关部从全网舆情简报中关注到了一些舞弊举报信息，涉及公司一名元老级员工，内容比较敏感，我需要当面与你沟通。”

“嗯……元老级员工……”楚歌眼睛一亮，笑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工号排名前十的一名老员工。”

陶抒夜眼中呈现出难以掩饰的惊诧：“你们已经在查了吗？”

楚歌眼神模棱两可，甚至有些游离：“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你对方是谁。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报告中指向的涉事对象是谁。”

陶抒夜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取出事先打印好的简报，递到他面前。

楚歌接过来，迅速浏览信息，没有任何反应。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良久，他才开口道：“好，谢谢你，有什么后续你可以随时找我。”

“好，那我就告辞了。”陶抒夜并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

楚歌从她的眼神中，已经察觉出所有她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

“对了，抒夜，接下来的这番话，我完全站在私人角度对你说——魏雪事件过后，公关部一定可以成为整个集团最为廉洁的部门，你不必过度担心，今天约到那里真是巧合，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你没有成见。”

陶抒夜点点头，站起身来，主动向楚歌伸出手：“我相信，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楚歌跟着起身送她离开。

走到门口之际，陶抒夜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他：“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楚歌看着她，没说话。

“你能告诉我你的微信头像为什么选择了塔罗牌里的倒吊人吗？”

这倒是出乎楚歌的意料，他的目光居然第一次刻意避开了陶抒夜，他双眼中不含任何感情：“哦，个人隐私，我不想多说什么，当然，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吧，她和我说，它很适合我而已……”

原来，他也有这么温柔的表情。

陶抒夜淡然一笑，像是自言自语：“我读大学那会儿对塔罗牌十分着迷，我听说过这张牌背后的故事，这个倒吊着的男子最后是被拯救的，也就是说，这张牌背后更深的意思是得到回报。”

“嗯？”楚歌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兴趣，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什么意思？”

陶抒夜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她看着楚歌，那眼神之中有一种莫名的侵略性：“忍耐眼前的坎坷，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好反省过去的得失，为将来的再度崛起储备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一切的煎熬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当这些考验来临的时候，要做的就是先将自己从状态中抽离出去，转换角度去看问题，蛰伏之后才是厚积薄发的回归。”

楚歌伫立在那里，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等对方有新的回应，陶抒夜转身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