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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谁  作者:东野圭吾

从栗原家别墅到樱木家别墅,原本应该沿着马路绕上一大圈。 但站在路边往下看,树木枝桠间露出樱木家别墅特色十足的屋顶,看得出其实距离相当近。 虽然并非经过铺设的山路,但斜度并不陡峭。 即使不是穿着登山鞋,应该也可以轻松抄近路抵达。 实际上,就连穿着有点跟的鞋子的春那,都顺利走下去了。 不过必须留意脚下地面,因此无暇欣赏沿途风光。

不知不觉间,底下就是马路了。 比想象中还要近。

先一步抵达的加贺在樱木家别墅前面等待。

“八分钟。”他看了看手表说。 “从栗原家别墅到这里,需要八分钟。 走快一点,应该可以缩得更短。 桧川大志在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穿过这条捷径。 他出现在监视器画面中。”

这间别墅前面站着制服警察。 警察似乎已经了解状况,默默地退到一旁。

“自从命案以后,我就没来过这里了。”樱木千鹤穿过大门。 “各位也请进吧。”

春那也是第一次踏进这间别墅。 面对广阔的庭院,设了一片露台。

“这里就是现场吗?”加贺问。

“是的。 那天露台上摆着桌椅。 放在户外会被风吹雨淋,所以警方好像收进屋里了。”

“有办法再摆成当天的样子吗?”

“是可以......”樱木千鹤看向榊。

“没关系。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榊回答。

樱木千鹤打开玄关门锁,主要由男士们搬出收进屋内的桌椅,摆到露台上。

“可以像当时一样坐着吗?”

听到加贺的话,理惠和的场并排坐下。

“榊刑事课长,非常不好意思......”

“叫我扮演樱木洋一先生是吧? 没问题。”榊在理惠和的场对面坐下来。

“从这个状况,首先是您离开对吗?”加贺问理惠。

“对,因为我想去冲澡。”

“然后一阵子后,的场先生离开了。 呃,理由是......”

“院长说他想喝咖啡。 我为了转达千鹤女士,进入屋内,顺便去了洗手间。”

“是这样呢。 结果导致樱木洋一先生落单了。 这时桧川从后方偷偷靠近,持刀刺进他的背部。”加贺站在榊的背后,做出刺他的动作之后回头。 “假设桧川躲在院子外面观望,距离相当远,有二十公尺的距离。 洋一先生怎么会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只是碰巧吧。”榊回答。 “如果他发现回头,就会变成从前方被刺,只是这样罢了。”

加贺默默点头,看向理惠:

“请说明您冲完澡之后,出来庭院时的状况。 洋一先生倒在地上,对吗?”

“对。 就趴倒在这个位置。”理惠指着榊的脚下。

“我应该趴下来吗?”榊作势起身。

“衣服会弄脏,请坐着就好——然后,理惠小姐,您怎么做?”

“我跑向我爸。”

“在那之前,您是不是尖叫了一声?”

“啊! 对。”

“夫人听到理惠小姐的尖叫声,出来外面。 然后得知状况,为了叫救护车,再次返回屋内。 回去屋内时,的场先生出来了。”加贺转向的场。 “可以说明您接下来的行动吗?”

“就像我昨天说的,我料想歹徒还没有走远,出去看情况,结果因为这样而挨刀了。”

“您是在栗原家别墅附近被攻击呢。 也就是说,您爬上我们刚才走下来的斜坡。 为何您不是走马路,而是跑进森林里?”

“问我为什么,我也答不上来,就只是觉得应该往那里找。 硬要说的话,是觉得歹徒应该不会走大马路,而是会逃进小路吧。”

“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歹徒躲在某处监视着这栋别墅,尾随你并且发动攻击。”

“应该是。”

“唉,又得再爬一次那个斜坡上去吗?”高塚发出厌烦的声音。 “现场验证,跟打高尔夫球一样累呐。”

“不,应该不用再上去了吧。”樱木千鹤说。 “栗原家的别墅那附近,我们刚才都看过了。 加贺先生,您说呢? 我觉得没必要再特地走一次凶手攻击雅也的路线。”

这话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春那摸不透除了懒得回去以外,是否还有其他意图。

“好的。”加贺答道。 “那麽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回到山之内家,就到终点了。”

众人沿着樱木家前面的路走了起来。 道路画出平缓的曲线。 很快地,左侧出现山之内家。

抵达之后,一行人绕到后院。 那场烤肉会的夜晚在眼底复苏。 但比起这些,另一个景象更鲜明地烙印在记忆里。 春那把众人带到那个地点——英辅倒地的地方。

出入口就在附近。 可以直接从马路进入后院。

“榊刑事课长,知道行凶现场在哪里吗?”加贺问。

“不清楚,但警方认为应该在不远处。 被害人身中二刀,没有插着刀子的伤口应该大量出血,附近却没有发现血迹,因此应该是被刺之后,立刻逃进这处后院,力尽倒地。”

“谢谢。”加贺道谢。 “这样就看完全部的犯罪现场了。 也查到了栗原夫妻的秘密金库等新事实。 因此我想根据目前查明的事实,来还原真相。”

“加贺先生,”静枝开口。 “大家走来走去,一定相当疲倦了。 先休息一下怎么样? 那边的仓库里有烤肉会用的桌椅,至少搬个椅子出来坐吧。”

加贺有点被浇冷水的样子,但立刻露出温和的表情:“或许是呢。 那就麻烦了。”

“谢谢——可以请哪位帮忙一下吗?”

当然,所有的人齐力帮忙,从仓库里搬出椅子。 各人随意找地方安坐下来。

“感觉好像回到了烤肉会那天晚上。 虽然感受截然不同。”樱木千鹤自言自语地说。

“那麽,可以继续讨论了吗?”唯一站着的加贺问。

这时高塚举手了:“我可以说句话吗?”

“请说。”

“如果我们当中真的有桧川的共犯,那个人当然早已预期会杀死那么多人了。 虽然他的目的不明,但我实在不认为会有人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人性命,也要达成目的。 我想要表达的也就是说,有亲人遇害的人,是不是可以从共犯名单里剔除?”

高塚这话,让春那内心波澜大作。 这番意见绝对不算突兀,反倒是应该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没有勇气说出口而已。

许多人都朝同一处看,春那也如此。 但那并非大剌剌的注视,而是低着头,悄悄窥看。

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一家之主顿时狼狈万状。

“咦? 什么?”小坂瞪大眼睛,站了起来。 “意思是我们是共犯? 请等一下,拜托,这怎么可能嘛? 怎么会是这样?”

“就像我刚才说的。 其他人不是失去亲人,就是失去另一半。 照常理来想,不会有人牺牲至亲,也要参与杀人计划。”

“不不不,可是......”小坂脸颊抽搐。

“我们为什么帮桧川? 我们才没有动机!”一直沉默寡言的七海在丈夫旁厉声抗议。

“是吗? 这里应该没有人,比你们一家子拥有更明确的动机了吧? 尤其是杀害桂子的动机。 因为这阵子,桂子一直对你们施加各种考验,你们应该会觉得桂子欺人太甚。 为了保住饭碗,你们一直忍耐,但只要桂子心情一个不好,先前的辛苦也可能化成泡影。 就算你们希望桂子从世上消失,也是顺理成章。”

“绝没有这种事! 我们没一丝一毫那样的念头! 我们只觉得必须拼命奉献,这是真的!”

看到拼命辩白的七海,春那回想起她昨晚的话。 七海看起来接受了高塚桂子不合理的刁难,认清为了重新出发,她们必须忍耐。 但不能断定那不是在作戏。 也可能是为了博取春那她们的信任而预先安排的伏笔。

“加贺先生说,杀害桂子的很可能不是桧川,而是共犯。”高塚语气冰冷地接着说。 “如果是你们的话,桂子也会疏于防备吧。”

“会长,您忘了吗? 那晚我们从头到尾都跟您在一起啊! 我们怎么可能有时间做出那种事?”

“你应该是没办法,但我们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有人一直是落单的。 七海太太,就是你。 你说你在车子上待命,但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是不是送我们去酒吧以后,立刻折返别墅,杀害桂子,然后再次回到酒吧附近?”

“我没有这么做!”七海站起来大喊。 “那天晚上我真的在酒吧附近。 我一直在滑手机...... 啊,对了,查一下手机的定位信息,就知道我没有离开去别的地方了。”

“那种东西,想怎么动手脚都行。 行凶的时候不要带手机就行了。”

“我真的没有做,为什么不相信我?”七海的眼睛一眨眼就布满了血丝,泪水夺眶而出。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会被女人眼泪打动的年纪了。”高塚冷冰冰地说,仰望加贺:“我这番推理如何?”

“没有太大的矛盾,是相当合理的推论。”

“怎麽这样!”小坂的表情扭曲了。

“不过有一个疑问,也就是监视器。 樱木家别墅和山之内家,还有绿山墙的监视器都正常运作。 如果小坂七海女士开车往返,一定会被其中之一拍到才对。”

“应该是在进入别墅区之前就下车了吧。 用走的话,要避开监视器也不困难。”

“可是,小坂一家是第一次到这个别墅区吧? 他们对环境不熟悉,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吗?”

“他们前一天就来了,预先勘查就有办法。 最重要的是,没有亲人遇害的,就只有他们家。”

“恕我直言,会长,就算是亲人,不是也分成很多种吗?”小坂七海语带哭音地说。 “就算是亲戚,如果关系不是太近,就算被杀,应该也不会有多伤心吧?”

“这是在说谁?”

高塚问,但七海低头不语。

“你是在说谁!”高塚厉声逼问。 “给我说清楚!”

“请不要这样大小声。”加贺劝阻老人,看向七海。 “意有所指不好,如果有话想说,请明白地说出来。”

然而七海依旧沉默,不愿回答。

“难道这是在说我吗?”静枝怯怯地说。 “这次的被害人里面,我的亲戚就只有鹫尾英辅。 他是我姪女的丈夫,若说关系不近,或许确实不算近。”

春那一惊。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您是在说静枝女士吗?”加贺问七海。 七海没有出声,但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头。

静枝双手摀住嘴唇,左右摇了几下头。 接着放下手,在胸前交握。

“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协助杀人犯? 甚至不惜牺牲我姪女的丈夫。”

七海总算抬头了:

“鹫尾英辅先生被刺杀,会不会不在计画之中? 他其实不该被杀的,但他出去查看状况,不巧遇到了桧川,所以才遭到攻击。 会不会是这样?”

听到这说法,春那心头一惊。 因为算是合乎逻辑。

“那动机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帮桧川大志?”静枝以强自压抑的语气问。 听得出她正拼命克制激动的情绪。

“这...... 我想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七海含糊其词。

“什么秘密? 加贺先生不是才警告你,叫你有话就说清楚吗!”高塚吼道。 “好吧,都这个节骨眼了,大家别再假清高,心里有什么话就全说出来吧! 反正或许往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嘛。”

七海胸口上下起伏,就像要平顺呼吸,接着立下决心似地望向前方:

“好的,那我就说了。 这是太太...... 桂子夫人告诉我的。 夫人说,这处别墅区有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勾引男人,把男人带进自己的巢穴,迷得神魂颠倒,随心所欲操纵他们。 然后太太说,那个狐狸精就是山之内静枝女士......”

静枝瞪圆了眼睛:

“桂子夫人怎麽会说这种话? 这完全是无中生有啊!”

“夫人说她看到过好几次。 说您在那栋无人的别墅——绿山墙,和男人幽会。 夫人说,那栋别墅就是您跟男人幽会的爱巢。 从夫人的房间,可以把别墅的后门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只要您去绿山墙,她都知道。”

“我不懂,桂子夫人为什么这样胡说八道......? 她看到我跟谁幽会?”

“我可以说出来吗?”

“请说清楚。”

“是......”七海瞄了朋香一眼,接着说:“是栗原正则先生。”

春那看见朋香娇小的肩膀震了一下。 少女表情没有变化,直盯着一点的视线也没有移动。

“我跟栗原先生幽会? 根本没有这种事。 她一定是误会了。”即使是好脾气的静枝,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我只是说出桂子夫人告诉我的事而已。 夫人说,那一天,八月八日,她也看到您邀请栗原先生进入绿山墙。”

“那天我整天都忙着准备烤肉会。 我不懂桂子夫人为什么编造这种谎言,根本是信口雌黄。”

“喂,小坂,你太太说的是真的吗?”高塚问。 “桂子真的说过这种话?”

“内子是这么说的。”

“我不认为我那口子会做出这种低俗的行径。”

“是真的。”七海说。 “夫人还让我看了观剧望远镜。”

“真的吗? 好,就算真是这样,这跟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揭露了个人的秘密啊。”

“不,会长,不是这样的。”七海断定说。 “如果山之内女士和栗原正则先生关系匪浅,或许她也听说了那个秘密金库的事,甚至是备分钥匙放在哪里。 这样一来,如果栗原夫妻在没有第三者知道那个金库的情况下死去,对山之内女士来说,不就是正中下怀吗?”

春那看见,高塚脸上浮现了然的神色。 确实,七海的说法言之成理。

静枝一脸恍惚地沉默着,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请等一下,”春那忍不住开口。 “难不成,您是在指控我姑姑是为了谋取那里的金条,而协助桧川?”

“我无法断定,但也是有这种可能......”

“不敢相信! 这个指控太荒唐了。”

“那你们怀疑我们家,也一样荒唐啊!”

原本一直低声下气的小坂七海怒气冲冲地说,众人都被吓到了。 春那觉得终于见识到,这才是小坂七海的本性。

春那看向静枝。 静枝垂头丧气,似乎甚至不想反驳了。

几道拍手声响起,是樱木千鹤。

“好了,各位,适可而止吧。 就算毫无建设性地争论这些,也没有意义。 不光是破坏人际关系,还会让所有人彼此猜忌。 我原本期待能以更理性的形式推论出答案,看来似乎没办法呢。 既然如此,也只能由我来画下句点了。”

“你来画下句点?”高塚问。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来揭开真相吧。”樱木千鹤站起来,转向众人。 “其实,我一直隐瞒着一个重大的事实。 原本我希望可以由当事人主动坦承,不过看来事与愿违,所以我想在这里说出来。 我隐瞒的事,和外子的遗体有关。 案发一段时间后,有当地刑警到东京来找我,问了我几个问题。 其中一个问题,是外子平日是否会服用安眠药? 我说没有,因为外子没有这个习惯。 当时我只是奇怪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刑警回去以后我才想到,八成是司法解剖后,从外子的体内验出了安眠药成分。 瞬间,一个重大的疑惑浮现心头:为什么外子会服下安眠药? 但同时我也恍然大悟。 刚才加贺先生指出,为什么外子没有发现从背后靠近的凶手? 答案就是因为外子睡着了。 更正确地说,是被下药迷昏了。”

加贺神情严峻地转向榊:“樱木千鹤夫人说的,司法解剖验出安眠药......”

榊表情苦涩地点了一下头:“是真的。”

“警方对此如何解释?”

“没什么解释。 服用安眠药是个人的自由。 也有些人瞒着家人偷偷服用。”

“可是您——”加贺转向樱木千鹤说。 “您认为您先生不是自行服用,而是被下药?”

“没错。”

“然后,您也猜到下药的人是谁了?”

“是的。 不过都说了这分上了,事实不是很明显了吗?”樱木千鹤望向其中一人。 “雅也,就是你对外子下药的吧?”

的场朝旁边神情紧绷的理惠瞥了一眼,站起来转向樱木千鹤。 他的表情从容自在:“为什麽我要做这种事?”

“为什麽? 这还需要说明吗? 先前都已经讨论过那么多了,答案也几乎都出来了。 桧川有个共犯,那名共犯提供情报给桧川,协助他犯案。 对外子下药,也是其中一个环节。 你把睡着的外子一个人留在露台,让桧川更容易下手,对吧?”

“恕我反驳,提议去露台喝酒的是院长。”

“所以你认为这是好机会吧? 你通知桧川,要他攻击外子。 先把外子迷昏,为他预备妥当。”

的场摇着头,俯视理惠说:“看来妈神智不清了。”接着他转向樱木千鹤:“那我又怎么会被攻击?”

“很简单,这是障眼法。 为了避免遭到怀疑,你自己刺伤自己。”

“我自己刺自己? 太扯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你先干了一件大事。 你跑上屋后斜坡,直接前往高塚家的别墅,找理由让桂子夫人让你进屋,将她刺杀,再回到栗原家别墅附近,在那里假装自己也遭到攻击。”

“我杀死桂子夫人? 亏您想得出这种胡言乱语。”的场摊开双手。 “加贺先生,您不会把这番粗暴的推理当真吧?”

结果加贺笔直注视着的场,说:“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说您看到洋一先生被刺,认为歹徒还没有走远,跑出去追赶。”

“对啊,这怎麽了吗?”

“您一眼就看出洋一先生没救了吗?”

的场的表情僵住了。

“一般来说,应该都会设法挽救。 即使明知道徒劳无功,还是会想要止血,或是呼叫对方的名字。 事实上,鹫尾春那女士说当她发现丈夫的时候,就这么做了。 鹫尾女士是护理师,而您是医师,我不认为您的判断力会比她更差。”

“对啊,一点都没错。”樱木千鹤说。 “我和理惠在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你居然不见踪影。 你明明是医生,是最应该要陪在外子身边的人。 为什么? 给我好好解释!”

听到加贺的问题,春那想起今早他询问自己的事。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如果是医师,应该不会丢下被刺伤的人,跑去追歹徒。

的场究竟会怎么回答? 春那提心吊胆看向他。

在几乎所有人注视下,的场木立在原地。 那张表情看起来完全是搜索枯肠,想要设法渡过眼前这关。 一旁的理惠面色铁青。 没有看他的,就只有理惠一个人。

很快地,只见的场的肩膀倏地垮下。

“樱木千鹤女士,我请教你。 如果我希望院长死去,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樱木千鹤语气冰冷地说。 “是为了复仇吧? 为了替你的家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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